第28章 章節
一點小事。”
顏父對她低聲耳語，微笑，照常輕松的拿着刀叉十分熟練地切起羊排，切好之後整碟拿起，換過蕭媽媽的那碟羊排又繼續輕松的切起來。
他擡頭看一眼對面的顏舒葉，就像自己在商言商一樣，處理關于錢的事情自己一向謹慎，十分反感帶入私人感情的行為。
“你覺得事情已經結束了？”
顏爸爸臉上帶着一抹輕蔑的笑。
手上動作沒停，顏父看着對面的兒子切下一塊羊小排放入口中。
顏舒葉一直知道父親是公私分明的人，他幾乎不會把工作上的情緒帶到生活上來。可是現在，一看對面父親臉上的微笑就知道那是他一貫工作時的笑容。
他竟然像對待他的任何一個客戶一樣對待自己！
“爸爸，我不知道這件事哪裏還沒有結束。”
顏舒葉啞然，他無話可說。
他知道對面的那個人了解自己的一切，優點與缺點，他幾乎所有的伎倆。因為自己之于父親，就像池塘裏的大魚遇見了海裏的鯊魚，甚至他就是他的榜樣，他的很多很多策略、手腕、謀思都是師承父親。
他還清清楚楚的記得前段時間他和父親之間的一次“男人的談話”。
其實那一次父親大概也只和自己說了幾句話——
“你應該知道我這次為什麽和你阿姨登記了才告訴你，你前幾次的伎倆別以為其實我全都知道，我希望你這次乖一點，你是我兒子，我始終覺得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同的，男人生下來就要承擔他的責任，不要什麽事情都任着性子來。”
然後顏舒葉望着爸爸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在他心中終究只是一個任着自己性子胡來的兒子麽？
可是在他面前，自己居然如此卑微，連一點尊嚴都沒有。
“我要知道是誰，他要得到他應得的懲罰。”
顏父停下手中的刀，眼睛瞪着顏舒葉，臉上肌肉僵硬而沒有溫度。
從剛剛開始顏舒葉握叉的左手就緊得聽得見肌肉拉裂的聲音，蕭子青看着這一切，眼睛裏彌漫起淡淡的霧氣。
媽媽一直默默的吃着羊排并不發表意見，她若有意味的看看媽媽，媽媽對她搖搖頭示意她保持沉默。
她并不了解他們在說些什麽，她只感覺到旁邊的顏舒葉身體裏發出陣陣冰冷的氣息，仿若他是一塊千年不化的寒冰。
寒冰裏面是什麽呢？會不會還是寒冰？
“你不是為了信用卡，你只是不喜歡我的朋友，或者說你根本是在針對……”
聲音斷在空氣裏面，顏舒葉松開握着的叉，斜着頭，嘴角浮起一絲自嘲的笑。
她以為他又是像以前一樣想要玩游戲，可是他最後一句話裏極力掩蓋的一絲沙啞的聲音卻讓她覺得他的心裏已然泛起絲絲凄苦。
“叔叔。”
她突兀的插進話去，連自己也吓了一跳。幾秒之後，撅起嘴，閃動大大的眼睛，扮演無知的少女。
蕭子青叉了一塊剛切好的羊排放進嘴裏。
“你們究竟在說什麽……是暗語麽……我一點也聽不懂耶……你們這些成功人士都是這樣在晚飯時間增進親子關系麽？……嗯……或者說你們兩個在抓緊時間排練怎麽對付你明天會議室裏面那些難纏的又老又胖客戶？”
“哇塞，讓我猜猜，讓我猜猜，嗯……叔叔你扮黑臉，舒葉哥哥呢扮白臉，然後你說不行不行，舒葉哥哥就說沒問題一切OK，然後客戶就暈頭轉向的被你們搞掂了，是不是是不是？我猜得對不對？”
嘴裏吃着羊肉，說話含糊不清的顯得十分的滑稽，蕭子青鼓起腮幫子，用一雙充滿期待的眼睛看着顏爸爸。
旁邊蕭媽媽一臉訝異的表情，臉色轉而黑沉得很難看。
顏舒葉收住嘴角的微笑，他也被她吓了一跳，不明白她想要幹什麽。
氣氛異常怪異。
“哈哈哈……小青這孩子。”
顏父爽朗的大聲笑起來，緊張的氣氛頓時消失不見。
媽媽眼含深意的看了看蕭子青，附和着也掩嘴笑起來，“呵呵，我家青青真是的，什麽也不懂，就知道亂說，呵呵……”
“沒有沒有，小青說得對，現在是晚飯時間要增進親子關系，來來來，吃飯吃飯，其他事情以後再說。”
顏爸爸欣慰的想青青這孩子終于能夠融入這個家了，自己本來就很喜歡女孩子的乖巧，只可惜沒有女兒。
通過蕭子青剛剛沒什麽邏輯的話中，他覺得青青果然還是個小女孩呀，就像電視裏那些會抱着爸爸的脖子撒嬌的女孩。似乎突然想通了什麽，顏爸爸露出燦爛的笑容，不經意一瞥對面的顏舒葉，恢複了以往溫文爾雅的形象。
受到了誇獎，蕭子青懵懂的點點頭，她轉頭看着顏舒葉，他微微蹙着眉也在看自己，眼底依然一片深沉。手中握着刀叉不知覺的用力劃着桌面。
“你不餓嗎？哥哥。還是你不喜歡吃這個。”
蕭子青好奇的看着顏舒葉未動過的盤子，提高嗓音，指指裏面的羊排又指指自己，
“哥哥，你不喜歡吃可不可以給我，我覺得它很好吃呀。”
顏舒葉疑惑的看着蕭子青，她口中的“哥哥”二字顯得格外的刺耳。她究竟想要幹什麽？讨好爸爸嗎？可是如果剛剛不是她打斷他們的對話，事情會發展成怎樣連他自己都不敢想象。她究竟想要幹什麽？他突然就發現自己一點也不認識她了。
“哈哈哈……”顏父看着活潑的蕭子青心情變得大好。
“小青我給你再點一份吧，你喜歡吃就好，盡管點，不用客氣啊，這樣我們才像一家人嘛……”
“怎麽小葉，東西不和胃口嗎？”顏父的語氣中似乎暗示着什麽。
顏舒葉微笑的搖搖頭，眼睛的餘光一直未離開過蕭子青的臉。
“不是的話就吃吧，其他事情以後再說。”顏爸爸的話說得好像剛才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小青要不要再點一盤呀？”
蕭子青點點頭，露出開心的大大的笑容。“謝謝叔叔。嗯，叔叔說的沒錯，一家人要和和睦睦，電視裏都說家和萬事興嘛……”
擡頭的一瞬間她似乎看見媽媽狐疑的眼神。
已經被她看穿了麽？
怎麽我的心中不是不安反而是有些許的開心呢？
顏舒葉拿起刀叉開始熟練的切割羊排，一塊羊排入口，他望着蕭子青的臉上又露出了淡淡優雅的微笑。
他不知道如果剛剛的對話進行下去的話會是怎樣的結局，難道他一直的努力竟然只得到這樣的結局嗎？不可以保護自己的同學朋友，只像個被人操縱的拉線木偶，沒有一絲自由，而越是反抗，就越是不自由。
他甚至不知道困住自己的究竟是什麽，無形無色，他只是覺得很不自由。
我究竟要怎麽做你才會認同我？顏舒葉擡頭看看對面正在和旁邊蕭媽媽熱烈攀談的爸爸，微笑的臉上眼眸流轉溢出淡淡憂傷。而那憂傷之中又有很淡很淡的羨慕，仿若沙漠中一瞥即逝的海市蜃樓。
不一會兒服務生又端上一份羊排，蕭子青一看，又是七分熟的，深提一口氣動手切割起來。
這一次，她的胃口不同往常格外的好，吃東西時還發出滿足的毫不遮掩的咀嚼聲音。
旁邊的顏舒葉微笑的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蕭子青。蕭子青也擡起頭回應他一個微笑，好像在說我這個味道也不錯一樣。只是顏舒葉握着刀叉的手顯得格外的用力，總是發出切到盤底的聲音。好像什麽被割裂的聲音。
顏舒葉心中再次泛起很奇怪的感覺。
氣氛又恢複了往日的和諧。
快要結束晚飯的時候，蕭子青離開座位去了洗手間。
連離開座位的前一刻臉上都是無比幸福滿足的神情，慢慢的，連她自己都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些暖洋洋的日子，那些似乎觸手可及的時光，好像從未間斷過一樣。
世界一下子變得不可言喻，恍若是從天而降的夢境。
一進洗手間，她已忍不住撲倒在廁所前狂吐起來，剛吃的食物在胃裏一直一直不停的翻江倒，海像是一條一條的蠕蟲在她胃裏爬動，滿嘴都是肉的腥味可是又沒有辦法。
從小到大她與父親吃的食物一樣，樣樣盡量清淡，都是不怎麽吃肉的，何況這一次的羊肉都還帶着血色，一塊一塊的羊肉吃起來味如嚼蠟。
整個五髒六腑就像商量好了一起起義一樣。
惡心。嘔吐。反酸。疼痛。
一陣一陣反反複複。
一直的狂吐似乎抽幹了她身體裏所有的養分。
終于從天堂跌落地獄。
她吐着吐着臉上竟然笑了起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笑，好像身體裏的一個自己在笑着另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