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被闕清雲戳穿心思, 玉潋心不惱也不羞,眯眼朝對方吐了吐舌頭。
便在此時, 不遠處傳來轟隆聲響,岳無極笑容古怪猙獰,兩眼寒光如瀑,身後魂骸之力聚成可怕的獸影。
魂骸之力急劇震蕩,飛快蹿升的靈壓籠罩祭臺,癫狂的咆哮與憤怒的嘶吼聲相互交錯,宛如一聲聲尖利的鬼哭, 令人膽顫心寒。
幾在岳無極話音落下的瞬間, 他身後那鬼影便猛地向石棺飛撲上去,一張吞天噬地的巨嘴投下大片陰影。
陰氣撲面,雲月寒冷厲的眸子中透出些許驚慌,在魂骸鎖定之下, 她絲毫無法動彈。
眼看着震魂魂骸将要将其吞噬,腳下的祭壇忽而震動起來。
劇烈的搖晃使得岳無極出招速度有一瞬遲滞,随即便見地面裂開一道道的缺口, 數不清的青藤盤旋而上,從地縫中鑽了出來,将雲月寒連同她身下那座石棺一塊兒卷起, 抛向空中。
同時, 嗡的一聲震鳴,鏡虛秘境轉瞬鋪開,猩紅的秘境天光籠罩四野, 将虛空割裂,在震魂魂骸與雲月寒之間,劃開數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岳無極見狀, 兩眼血絲密布,情急之下不甘心地朝前一撲。
剎那間,鮮血四濺。
碎裂的虛空形成比刀子更鋒利的亂流,只短短一瞬,便在其身上割開密密麻麻、鮮血淋漓的傷口。
岳無極受了重傷,傷口吃痛,稍稍恢複一些清醒,可眼中的妒火和瘋狂卻越燒越旺。
他轉頭看向身後二人,視線落在屢次壞他籌謀的玉潋心身上,恨得咬牙切齒,額角青筋暴跳,他忽然哈哈大笑,笑得整張臉都扭曲起來,一雙銅鈴般的眼睛幾乎瞪出眼眶。
“是你們!都是你們的錯!”岳無極發了瘋,見誰都咬,“是你們在一直妨礙我!”
玉潋心稍稍眯眼,可目光并未與這瘋子對上,她仔細觀察着岳無極身上滲出的黑氣,發現震魂魂骸正以極快的速度吞噬岳無極的魂魄。
以這速度,想必不出數息,岳無極的理智就會完全消失。
然而身處漩渦中的岳無極并未覺察震魂魂骸的異動,他心中不斷蹿升,濃郁到極致的怒火對魂骸而言,正是最鮮美的佳肴。
震魂魂骸,生于恨,長于恨,如今,亦狂于恨。
其魂骸之力迅速攀升,玉潋心眉心微蹙,覺察鏡虛秘境微微顫抖,竟隐隐有難以支撐之勢。
它吸收的恨,足以讓他破開枷鎖,反客為主。
黑氣越漸濃郁,那黑影終于凝聚成型,變成一個新的頭顱,攀附于岳無極的肉身之上。
它将岳無極的魂魄吞去一半,剩下另一半則像藤枝似的糾纏于其肩背,既與之共生,又獨立生存。
故而呈現在玉潋心和闕清雲面前的,則是一個長了兩個腦袋的怪物。
與此同時,不斷膨脹的震魂魂骸之力達到極限,鏡虛秘境的天頂竟響起鏡面破碎的噼啪的聲,出現幾道難以覺察的裂紋。
岳無極已經完全失去理智,充血的眼睛從眼眶中瞪出近半,眼瞳卻收縮有如針尖大小,嘴角流下猩紅的涎水,支撐他行動的唯一理由,只剩下了恨。
無邊無際的恨,心中再無旁的思緒,只有恨充斥于天地。
他甚至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半張的嘴裏只餘嗚嗚哇哇的嘶鳴。
闕清雲揮出數道劍氣,卻見空中掠過數道殘影,岳無極速度快得驚人,反應迅速地将這幾劍躲了開去。
他像一頭發了狂的野獸,陡然撲向玉潋心。
速度快得像是一道轉瞬即逝的流光,玉潋心心中升起警兆,毫不猶豫擡臂抵擋,便覺迎面而來一扇巨錘,力道大得不可思議,瞬間将她掀飛出去。
只聽得一聲爆鳴,她墜落于祭臺邊緣,後背将地面砸開一個大坑,祭壇也因此缺了一角,四周都是蛛網狀的龜裂。
沉重的打擊令她心口悶痛,秘境天頂上的紋路再次增多。
鏡虛秘境岌岌可危,若再承受兩次沖擊,恐怕就要坍塌下來。
還是頭一回遇見這種危局。
不等她喘口氣,岳無極那張扭曲的臉孔便在眼前倏然放大,他張開的五指上糾纏着濃密的黑煙,狠辣地抓向她的天靈。
锃——
劍鳴之聲由遠及近,轉瞬間便至近前,斬向岳無極的後頸,後者不得不抽手轉身,震開這突然襲來的一劍。
玉潋心因此得到片刻喘息之機,飛身一躍後退數丈之遙,蜿蜒青藤在她腳下彙聚,托舉她的身體,令她移動速度成倍提升,也更易躲開岳無極的撲擊。
闕清雲加入戰鬥,玉潋心承受的壓力瞬時被分走大半。
可岳無極已然瘋癫,根本分不清誰是誰,不管誰在跟前,他都只本能地殺戮、進攻。
玉潋心趁機調整狀态,師徒二人輪流出手,平分岳無極的注意,好在震魂魂骸雖強,可受其驅使的岳無極已喪失基本的思考能力,化作一頭瘋狂的野獸,被玉潋心和闕清雲戲猴似的遛着走。
如此交手數個回合,岳無極很快就遍體鱗傷。
忽然,他招式一變,身影一閃便不見蹤跡。
玉潋心瞳孔收縮,雖未見着人影,但她憑借直覺心中已生出預判。
一根青藤蜿蜒而上,卷住她的腰腹,拖着她向旁側橫移數尺,便聽得一道風聲,岳無極憑空出現在她剛才短暫停留的位置,一只手前伸出去,還做着擒拿的姿勢。
漸漸由魂骸接管了岳無極的神識,操控了他的身體,因此速度又拔升一截,而且行動越發詭谲,不再理會闕清雲的進攻,只緊緊咬住玉潋心一個人。
震魂魂骸之強,令玉潋心刮目相看。
唯一的破局之法,是放開饕餮或鏡虛的束縛,就像當初對戰渾天道尊的分識。
雖然足以贏得這場戰鬥,但她也務必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玉潋心從來不願冷靜思考,只要心中做出判斷,有了得勝的法門,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執行。
然而,就在她準備放手一搏的瞬間,祭壇竟又一次震動起來。
起先她以為是岳無極又有了新的手段,但令她意外的是,崩裂的是岳無極腳下的地面,同時湛藍光芒自地縫中透出,拔地而起數丈高,形成一圈禁陣,将岳無極束縛于其中。
“兩位仙師,趁此機會!”雲月寒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她不知何時已進入戰圈,雙手并在一起,結了個古怪的印結。
那突然出現的禁陣,毫無疑問是雲月寒所為。
玉潋心頓了一瞬,闕清雲卻毫不猶豫出手,冷白衣衫随其出招之姿翩然舞動,絕美的身姿背後,是無窮無盡的殺機與鋒芒。
冷厲的劍鋒破空而去,橫貫長虹,不偏不倚透進岳無極的心口。
後者身形一晃,口中噴出逆血,随即爆發更蠻橫的氣勢,兩臂錘擊于禁陣側壁,聽得咚咚悶響,那禁陣上竟出現了幾道裂紋。
雲月寒臉色發白,禁陣受損,她也遭到反噬,體內氣血一陣動蕩,嘴角滑落一絲猩紅的血跡。
玉潋心便在這時飛撲上去,一掌拍在震魂魂骸所化的頭顱發頂,體內饕餮、鏡虛兩大魂骸争先恐後地魚貫而出,撕扯其體內作祟的魂骸。
震魂魂骸被束縛于禁陣之中,又遭到兩大魂骸夾擊,實難匹敵,不過數息就被撕得支離破碎,殘缺不全。
一部分殘魄被吞進饕餮的肚子,另一部分則被鏡虛吸收歸并,若不是玉潋心急急喊停,留下其十分之一的殘魄,可能剩下的這一點兒都能被饕餮一口吞了去。
饕餮不甚滿意地啧啧嘴,剛剛飽腹一頓很好地撫平了它心中的怨氣,是以玉潋心瞪它,它也權當看不見,優哉游哉地甩着尾巴鑽回玉潋心的識海。
鏡虛是一頭笑面虎,其本性之兇殘一點都不弱于饕餮,故而玉潋心将震魂魂骸殘餘的一縷精魄交給了森羅,令森羅代為照看,留着它還有大用,自不能早早成全了饕餮和鏡虛這兩個貪婪的家夥。
好在先前已經嘗到甜頭,對于玉潋心的安排,鏡虛和饕餮都沒有異議。
體內魂骸被強行抽走,岳無極抽搐倒地,四肢痙攣,口吐白沫,兩只眼睛瞳孔渙散,已然是活不成了。
屬于震魂的那顆腦袋破碎之後,他的身體恢複了原本的人樣,可即便如此,也已是滿身傷痕,鮮血淋漓。
雲月寒落回祭臺,緩步行于岳無極身側,眼神哀戚,卻抿唇不語。
畢竟同門一場,岳無極素來對其愛護有加,如今走到這一步,亦非她之所願。
她沉重嘆了口氣,自岳無極的屍身上收回目光,看向玉潋心和闕清雲,恭恭敬敬地俯首一拜。
玉潋心虛起眼,闕清雲則面露不解,輕喚:“雲姑娘。”
“二位仙師。”雲月寒開口,神态虔誠,“今日多謝二位趕來相救,保得琴悅性命,然月寒尚有一不情之請,還望二位仙師成全。”
雖內裏是雲月寒的魂魄,但外在卻是炎琴悅的肉身,玉潋心多少有些不習慣,故而撇開視線,任闕清雲去應付。
“雲姑娘不必多禮。”闕清雲回答道,“盡管開口便是。”
雲月寒抓緊衣襟,緊張得指尖發顫,閉眼平複片刻呼吸,方懇求道:“我想……再見溫瑜一面。”
話音未落,遠處天邊忽然綻開明亮的煙火。
玉潋心扭頭看去,見得一簇竄天猴迅速升空,在灰暗的天穹之下爆裂開來,化作數不清的星點。
闕清雲與雲月寒也同時聽見動靜,後者臉色倏然一變,惶急道:“是皇宮!有人行刺!”
那煙火之所在,确是大璩皇宮的方位。
玉潋心揚眉,頗為意外。
随後,便見數道黑影包圍祭臺,為首之人一身雅致富貴的紫袍,修為奇高,隐隐有突破洞虛境的預兆。
竟是雲景明。
闕清雲見得此狀,眸心掠過一抹晦暗的幽光,冷笑道:“好一個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可晚輩有一事不解,還欲向雲宗主請教。”
雲景明背負雙手,冷眼瞧着她,聞言亦是一聲冷哼,故作姿态地回答:“闕宗主所謂何事?”
闕清雲神色坦然拱手相詢:“岳無極乃震魂門禁咒之靈,雲宗主方才不救他,卻在此時攔路,是為何意?”
“一個瘋子,不以大局為重,擅自破壞本座的籌謀,留之何用?”
言罷,他擡起眼來,幽暗的雙眼看向玉潋心,唇角勾起冷銳而譏诮地弧度:“何況,身負四大魂骸,掌控近半秘境的半神轉世,可比區區一個岳無極,更有用得多。”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今天不短小了嘛!晚上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