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何等狂妄!何等貪婪!

為了自己的目的, 可将門人棄之如敝履。

“那晚輩便好心給雲宗主一個忠告。”闕清雲微微一笑,神态平靜, 語調從容,“需知,人心不足蛇吞象。”

雲景明哈哈大笑,拂袖昂首:“不勞闕宗主費心,豈知諸位究竟是象,還是鼠呢?”

從始至終,其冷銳的目光未分出一絲給闕清雲身後的雲月寒。

雲景明臉色一沉, 喝道:“動手!”

皇宮中燃起的煙火還未熄滅, 闕清雲等已被引魂宗衆團團包圍。

引魂宗合道境巅峰的前輩,雲景明親自動手,大地顫動,祭壇四周的古木旋轉易位, 石面坍塌,地縫中透出一道道幽藍色的光暈,顯出一串串古怪的印紋。

這些奇怪的符文潛藏于引魂宗地底, 此刻被靈氣激活,發出幽藍光亮,光柱破開地表, 向外擴散, 以玉潋心幾人腳下祭壇為中心,方圓數百丈的空間都被籠罩在內。

這陣法中靈氣傳導的方式與剛才為雲月寒所驅,束縛岳無極的小型禁陣是同一種。

玉潋心心中将将掠過一個猜想, 便聽得雲月寒佐證道:“是引魂宗的護宗大陣!”

光柱封鎖四野,玉潋心感覺氣壓升高,肩上像扛了座山似的, 壓得她身體往下沉,同時更有另外一種令她心悸的感覺蹿升起來,在這陣法之內,魂骸之力竟然無法運轉。

換言之,雲景明啓動這護宗大陣之後,她所擁有的四種秘境竟然全都作廢,不能開啓了。

雲景明雖然猖狂,但也明白這聽瀾宗的師徒非尋常之人,所以不曾掉以輕心,率先開啓了引魂宗的護宗大陣,讓玉潋心無法驅動魂骸。

引魂宗向來對魂魄之力深有研究,煉魂的法門更是層出不窮,魂骸雖然強大,但歸根究底,其本質仍是魂魄。

這護宗大陣便是引魂宗先祖針對震魂魂骸搭建的陣法,萬年以來,震魂魂骸一直在引魂宗掌控範圍之內,哪怕靈嗣的修為已達到合道境,幾能比肩宗主雲景明,雲景明也從來不擔心岳無極跳騰。

這護宗大陣,便是他的底牌。

連雲月寒也未見識過護宗大陣完全開啓時的威力。

難怪他如此成竹在胸,便是闕清雲玉潋心師徒二人聯手,他也毫無懼色,有萬全的把握将玉潋心擒下。

雲景明背手而立,一副翩翩君子的儒雅樣貌,冷笑道:“闕宗主,玉姑娘,請吧。”

·

皇宮中人影憧憧,幾道黑衣蒙面之人包圍了乾坤殿,将大殿內外重重封鎖,而那大殿主座之上,只炎溫瑜一人,時常陪伴其側的帝師炎承钺并未出現。

就在方才,是他親自下令,讓炎承钺到乾坤殿外稍候。

因東冥氏之女當面立誓,言道此行并非圖謀他的性命,不過是想與國君密聊兩句,待她把話說完,自會離去。

對方對皇宮布防了如指掌,乾坤殿外的護衛放竄天猴升空已過半盞茶之久,皇城內外,無人支援。

東冥樂自身修為也在洞虛之上,雙方一旦交手,炎承钺不見得會輸,但炎溫瑜必定會死。

兩相權衡之下,炎溫瑜亦不乏膽魄,答應遣走帝師。

于是這乾坤殿上,便只得國君與東冥氏之女當面。

“陛下好氣魄,不愧是天下共主。”東冥樂一襲青衣,長身立于階前。

青絲如瀑,懸垂于腰後,發尾處系了個小小的鈴铛,随其腳步發出叮鈴叮鈴的脆響。

這女人容貌柔婉,氣質溫和,聲若幽泉,煞是好聽。

可炎溫瑜不為所動,越是美貌權高的女人,越比蛇蠍更狠更毒,何況對方出身于東冥氏。

煉屍為傀,想想便叫人膽寒。

他垂眼,語調平和:“閣主謬贊,帝師已然退避,還請閣主坦言來意。”

“倒也沒什麽不得了的要事。”東冥樂眉眼微彎,笑容溫柔,“不過是想同陛下聊聊……那聽瀾宗的師徒二人。”

·

雲景明話音一落,便率先出手。

天色暗了下來,四周吹起嗚嗚陰風。

比岳無極更加強大的神魂之力彙聚于大陣之中,積壓在闕清雲和玉潋心的肩頭,令她們身形遲滞,不便行動。

幾道黑影不分先後奔上祭臺,為首之人一掌劈向雲月寒的後頸,遂拖拽着将其帶離。

于是先前用于招魂的祭臺之上,只剩下闕清雲和玉潋心師徒。

玉潋心揚首,見護宗大陣籠罩之處,數不清的冤魂厲鬼彙聚而來,在空中形成一片陰雲,盤旋飛舞,令人心驚的兇戾之氣遍布四野。

這陣仗,不久前她見過一次,便是在雲羅宗後山的靈安。

無數悲慘死去的女性化作厲鬼,呼嘯而來,其內心的仇恨,可遠比這些孤魂更深。

玉潋心面朝祭司臺下,平舉雙手,對闕清雲道:“請師尊出手牽制雲景明,予弟子一盞茶的時間破陣。”

在其身後,白衣勝雪的闕清雲亦抽劍出鞘,劍尖一抖,姿态從容地上前兩步,與之并肩而立。

“潋心大可放手施為,為師向卿保證,斷無人可踏足這方圓五丈之內。”

已是生死存亡之際,這師徒二人還在祭臺之上旁若無人地說話,雲景明沉下臉去,冷冷哼了一聲。

空中那團烏雲立時俯沖下來,化作一頭虎首蛇身的怪物,血口一張,咬向祭臺上的師徒。

闕清雲長劍一舞,劍光乍現,淩厲的劍氣自其劍尖飛蹿而來,卷起一道銳利的狂風,從那怪物大張的血口之中灌入。

氣機激震,收束于一處的劍氣爆開,轟隆聲響,陰魂聚合而成的怪物也散成漫天黑煙。

雙方都已出手,環在祭臺四周的引魂宗衆也不再只做看客,紛紛沖上前去,其中超過七成試圖越過闕清雲,攻向其身後玉潋心。

自闕清雲話音落下,玉潋心便閉上雙眼,神識擴散,像個木樁似的站着一動不動。

雖然鏡虛秘境無法開啓,魂骸之力亦難調動,但四大魂骸加褚一身,其靈識因此大大增強,遠非尋常合道境之修可比。

數道黑影從四面八方躍上祭臺,刀光劍影,逼近閉目而立的玉潋心。

見闕清雲欲拔劍阻攔,雲景明親自騰身而上,與闕清雲過招。

那白衣仙子冷眼瞧着他,即便時局甚微,她亦不改顏色,避讓其掌擊之時,劍尖逸散的風刃劃過祭臺,在撲上祭臺的引魂宗衆腳尖前的地面精準劃開寸許深的劍痕。

劍痕交錯,有劍氣藏于地底,闕清雲再一劍落下,劍氣迸發開來,瞬息凝成劍陣。

無形的劍陣将玉潋心護在當中,其外回旋劍氣削鐵如泥,沖向玉潋心的黑衣人行動受阻,不得不先後停步。

闕清雲長袖如雲,氣質清冽,見雲景明臉色一沉再沉,她劍尖點向雲景明咽喉,那素來冷清的臉孔上露出一絲涼薄的微笑:“雲宗主,不若猜猜,是吾徒先破其陣,還是闕某率先斬落你項上人頭?”

雲景明頓感受到羞辱,怒目而視,兩指震開銀亮的劍刃,同時低喝一聲:“自不量力!”

掌風赫赫,天空中散開的陰雲再次聚合,那無數陰魂凝結而成的怪物再次顯形,咆哮着沖上祭臺,直指闕清雲身後的玉潋心。

闕清雲受雲景明牽制,騰不出手來阻截魂怪。

危急關頭,闕清雲揮劍掃開雲景明,而後騰身一躍,以肉身攔截在魂怪行徑路線之上。

盡管周身皆為靈氣覆蓋,但那洶湧的魂潮自她體外沖刷過去,亦引得她心魂動蕩,神智有片刻迷失。

然則,魂怪被其體外靈氣絞散,未及玉潋心之身,便再度化作一團灰煙,于遠處重新彙聚凝結。

闕清雲才将睜眼,便見雲景明之眉目在視野中拉近。

正直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雲景明趁人之危,在闕清雲攔截魂怪的瞬間發動偷襲,那一掌毫無花哨地擊向闕清雲的心口。

掌風臨身之際,闕清雲已回過神來,傾盡渾身解數向後飛退。

雖難避開這一掌,但也盡可能以退勢卸去掌中暗勁。

纖瘦的身軀陡然激震,掌風穿透她的胸骨,于後背洇開一朵殷紅的掌紋。

與此同時,一絲血線自其唇角滑下,闕清雲臉色冷白,血色盡褪,眼神卻極具殺意。

雲景明心中升起警兆,可當他意識到不對時,已然晚了。

闕清雲左手趁勢鉗住他的手腕,右手舉劍前刺,劍尖不偏不倚捅入對方心口,且借劍長,直沒入底端,直至劍格抵住雲景明的衣衫,将血壓實,洇開。

她掀起唇角,眼神冷厲:“敢問雲宗主,一掌換一劍,可是值當的買賣?”

雲景明喉頭腥甜,臉色難看至極,額角暴起青筋,幾有将闕清雲生吞活剝之意。

這一劍雖不能取其性命,但無疑已傷及心肺,斷其經脈,稍有放松便要吐出血來,可比他那一掌所造成的傷勢要嚴重許多。

既已中劍,雲景明不退反進,再将手掌向前一推,暗勁湧入闕清雲的胸口,又是一個血掌紋疊在先前那掌紋之上。

闕清雲噴吐一口逆血,氣勢稍顯萎靡,但雙方誰也不肯松手,既然雙手不能活動,便以腿腳相搏。

雲景明發冠跌落,披頭散發,一代儒雅之士,此刻竟像個神智全失的瘋子。

反觀闕清雲,雖衣袖染血,但其眉目依然清冷淡漠,神态素雅端然,與那雲景明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能同日而語。

兩大合道境高手鬥得難舍難分,餘下引魂宗衆人合力,耗費許久,終于尋到劍陣薄弱之處,将之一掌破開。

劍氣爆裂,四散紛飛。

然而,不等他們闖入碎散的陣中,便有一道紅衣翩然懸空。

衆人竟不約而同停下腳步,面露踟蹰。

玉潋心睜眼,眼角倒吊,眸心精芒一閃。

紅裙蹁跹,柔唇輕啓,如神明降世,以惑人魅語宣讀咒言。

“陣破!”

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籠罩祭臺方圓數百丈的護宗大陣應聲坍塌!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真的長!

小可愛們兒童節快樂!

這章留評返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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