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自從那日秘密見過獻王後,阮萱斟酌了兩日,決定還是先等封九回來,不料封九遲遲未歸,殷正君卻差了人來通知他們去雲靈寺燒香祈福。
每到年末,前往寺廟祈福算是常規習俗,名門大戶對此更是重視。
天剛露出魚肚白,陸府各苑裏就起了床忙不停地收拾準備,先妥當了的便先到府門口侯着。
頤景苑倒不像別的苑裏那般忙碌,簡單收拾一番就先去馬車裏侯着了,等陸老夫人和殷正君等人出來後,由他們打頭先行,阮萱的馬車則極為不起眼地排在最後面。
十幾輛馬車浩浩蕩蕩,穿過繁華熱鬧的街市,還真挺氣派。
阮萱對這份氣派無法感同身受,她掀起簾子閑眼瞧了瞧,心說平日陸府裏并無這麽多的馬車,估摸着該是旁系的也來了。
眸光再一瞟,心裏不由咯噔一下,只見前方不遠處的陸錦繡正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之上,而她的身旁還有一人也騎在馬上,可不就是喬裝改扮的襄王。
這人怎麽也來了?!
按理說祈福屬于家族內事,作為外人的襄王理不該出現才對,阮萱心裏有些惴惴不安,總覺得這兩人指不定又打着什麽計謀。
到了雲靈寺後,阮萱心不在焉地跟着陸府衆人祈福燒香,心思卻一直落在陸錦繡和襄王身上,果然祈福過了一半,便瞧不到兩人的身影了。
阮萱默作思索,定下主意後便對思木說:“你在這兒照顧好少爺,我去去就來。”
做了吩咐,阮萱便在寺裏瞎逛起來,好在雲靈寺是京城最大的佛寺,占地大各處又彎彎繞繞的,若是遇到陸家人也好糊弄過去。
她一路連看帶查,漸漸繞到了後院僻靜之地,還真發現了陸錦繡和襄王的身影。
只見他們的對面站着個膀大腰圓的女人,巧了,阮萱曾在倚春閣見過這人,正是前些日子來京城定居的富商,名諱不知,只知道大家都叫她李老板。
至于富有程度,聽說足以買下幾個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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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萱略作思考,當即就明白陸錦繡和襄王為什麽會見這人了,争權奪勢哪有不花錢的地方,就像獻王會找自己一樣。
既然弄清兩人的目的,阮萱暫且不做他想,決定回去後将這是給方如辰說說,于是就回到了陸家人所在的廳堂。
而後跟着衆人聽了大半天的經文,待結束時,餘晖已散落于莊嚴的黃瓦紅牆之上,竟也覺得心神安寧了些許。
不過這樣的祥和平靜只是短暫的。
由于每次祈福都需要一整天的時間,所以衆人就得在寺廟裏住一晚,加之近日香客過多了,雲靈寺的客房不夠,阮萱和陸錦行便被安排到了半山腰的小寺裏。
小寺廟的條件當然沒有雲靈寺的好,阮萱并不在乎被安置在何處,但是眼下已是深冬,這寺裏竟連炭火都沒有。
阮萱摸了摸潮濕的被褥,覺得還是不能就這麽睡一晚。
就算她受得住,她也不忍心讓自家夫郎睡在冷被子裏,于是叫來思木:“你去別的寺廟或者入住的香客那裏看看,看能不能買點炭來。”
思木點點頭:“好,我這就去。”
待思木離開後,阮萱将門窗關好,可還是覺着屋子四處透風,便搓着自家夫郎的手哈着熱氣:“冷不冷?”
陸錦行眉目含笑,說話時呼出一點白氣:“不冷的。”
阮萱對于殷正君的做法委實厭煩,房間的事估摸也是他搞的鬼,這麽大的雲靈寺怎麽到了她這兒就沒有房間了。
這個家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時間緩緩過去,這簡陋無比的房間只有一盞散發昏黃燈光的蠟燭,光亮延伸的地方有限,屋中四個角落黑俊俊的,陰暗又森冷。
阮萱攬着陸錦行說着話,企圖驅趕這份寒冷。
忽地陳舊的木門吱呀一聲,她想着思木可算買炭回來了。卻在擡頭看清來人時,整張臉垮了下來,隐于暗處。
阮萱蹙眉,語氣有幾分不善:“大姐,你怎麽來了?”
陸錦繡的身影漸漸從幽暗中顯露,她緩步坐到桌邊,悠閑地撥了撥燭芯,燭火頓時亮了幾分,那張半帶笑容的臉也在燭光下忽明忽暗。
“我聽說你們住到了這處,猜想這裏條件恐怕不好,特意送了被褥和炭過來。”陸錦繡說完拍了下手,候在屋外的仆人頃刻端來了燒得正旺的銀絲炭進來。
房間裏的溫度似乎因為炭火的緣故逐漸升高着,阮萱盯着眼前的人卻覺得森寒。
也許是直覺,又或許是本能地防備,陸錦繡薄唇含笑的表情總讓她覺得骨子裏發寒,彷如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舌近在眼前。
阮萱抿着唇,抱住陸錦行的手緊了緊:“勞煩大姐關心,若是沒有什麽事,我和錦行準備歇下了。”
聞言,陸錦繡朝昏昏欲睡的陸錦行看去,笑道:“眼下不過酉時,怎睡得這般早。”
說完這句話,陸錦繡又将目光落在阮萱身上,摸出幾張銀票擱在桌上,勾着嘴角說:“有位小姐聽聞錦行琴藝超群,想請他過去彈奏一曲,這是酬勞。”
話沒有明說,但是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麽不明白了呢。
“你……”
阮萱嘴角抽搐,她沒想到陸錦繡深夜來訪打得竟是如此惡心的心思,世間怎會有如此下流卑鄙之人,竟然連自己的弟弟也可當做攀附權貴的工具。
阮萱不知道那位所謂的小姐是誰,不管是襄王還是之前見過的姓李的狗東西,無論是誰,她都恨不得殺了他們。
深吸一口氣後,阮萱瞥了眼屋外的火把,知道當下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她直視陸錦繡說:“錢我不需要,錦行是我的夫郎,他困了,哪裏也去不了。”
聞言陸錦繡細細打量着阮萱,忽地阮萱嗤笑一聲:“阿爹說的果真沒錯,你這村婦還真喜歡上了我這沒出息的弟弟,唉……既然如此,我也懶得同你廢話了,來人。”
阮萱急道:“你要做什麽?!”
許是兩人的談話動靜大了些,這會兒陸錦行悠悠醒了。
“妻主,怎麽了?”
“……沒什麽。”阮萱安撫着懷裏的人,大腦卻高速而瘋狂地轉動着,她該怎麽辦,怎麽辦……
這時陸錦繡叫來的奴仆已經企圖從阮萱手中将人抱走,危機時刻,一個念頭在她腦海裏轉了轉,或許她該假意接受再想辦法救人。
可是……萬一她救不了人呢?她家錦行可不就……
不!她不能放手!
阮萱猛地推開奴仆,取出藏在腰側的匕首對着陸錦繡:“你……休想!”
逐漸恢複清醒的陸錦行終于察覺氣氛不對,警惕地躲在阮萱身後。見狀陸錦繡步步逼近,滿是嘲諷:“榮華富貴你不要,偏要以卵擊石,那就怪不得別人了。”
“大姐?”陸錦行聽出了聲音,“你們怎麽了?”
陸錦繡回道:“錦行,是你家妻主不懂事,明明我要帶你去過好日子,她卻要攔着。”說完給了身旁的仆人一個眼神。
随即三個奴仆上前很快就将阮萱和陸錦行分開,混亂中阮萱用匕首劃傷了一名奴仆的手臂,那奴仆吃痛立馬狠狠踢了阮萱一腳,而後大大小小的拳腳又落了下來。
聽着阮萱的悶哼,陸錦行慌了神,哭喊着:“別打了,妻主,你怎麽了,大姐,求求你別打了。”
過了會兒,陸錦繡擡手叫停:“夠了,好歹也是一家人,可別把人打死了。”
此時的阮萱連悶哼□□的聲音都沒了。
陸錦繡漠然的收回目光,轉身将跪坐在地的陸錦行一把拉起,理了理他因掙紮而淩亂的衣裳。
“錦行,陳老板聽聞你琴曲彈得好,你去陪陪她,只要你聽話,你家妻主就不會有事的。”
“什麽?!”陸錦行被這話徹底砸懵了,淚痕還挂在白皙的臉頰上。
怎會有如此荒唐之事!
他曾聽人說過有些大戶人家的妻主會将侍妾送給他人玩弄,卻沒想到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竟還是自己的嫡姐所為。
驚怒之中的陸錦行渾身發抖,連連後退。直到背後撞到冷硬的胸口,他還來不及恐懼就被人扛到了肩上,他又踢又打,卻絲毫撼動不了常年勞作的奴仆強壯的身軀。
陸錦行被帶走後,簡陋的房屋唯剩一片狼藉。陸錦繡如看蝼蟻一般瞥了眼蜷縮着身體生死不知的阮萱,冷哼一聲大步走了。
待到人去屋寂,火星子噼啪作響,倒在地上的阮萱睜開了深黑如墨的眼睛,吐出一口憋悶的血後,迅速爬起了身。
她知道自己不是陸錦繡的對手,不得已才決定裝暈,若她真被打死了,那才是真的完了。
顧不得身體各處的疼痛,奔出屋子的阮萱瘸着腿向山下跑去,跑到一半,她驟然停下腳步。
慌急地在全身上下翻找着,終于她在暗袋裏摸到了“救命符”,迅速對着天空拔出響箭,顧不上看一眼便繼續向山下狂奔。
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不知道臉色添了多少傷,阮萱咬着後槽牙憑着一口氣終于到了山腳下的馬車旁。
她不知道獻王的人會不會看見響箭,會不會真的派人來,她不敢賭,所以她還要去找方如辰,她只能去找他了。
“不會有事的,等我......”
阮萱默念之時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然後迅速将缰繩纏在手上。
豈料剛準備出發,卻被一柄劍攔在胸前。
猛然擡頭,黑夜中的阮萱雙眼通紅,頭發蓬亂,像是索命的鬼。然而她卻在見到眼前人的瞬間,露出了見鬼的神情。
“封九。”她的聲音嘶啞無比,“錦行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嘆氣:我個戰五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