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緋紅的夕陽灑在遼闊的草原上,那裏坐落着整齊有序的帳篷,幾十數百的帳篷中間燃着一簇篝火,廚夫正忙着做一個豐盛的晚餐,犒勞衆人這幾日的奔波勞累。
而距離篝火不遠的一間相對精致的帳篷內,阮萱與方如辰分坐木桌兩側,正商讨着有關李家的事。
先前阮萱聽方如悠說起過,李家的産業涉及茶葉、棉花、木材等,然則等到她與方如辰交談後,這才知曉這些産業根本不是促成李鄰暴富的原因。
李鄰之所以能夠在短短半年的時間成為一方首富,主要是源于她勾結外邦販賣了一種叫做麻|煙的東西。
這是一種會令人亢奮上瘾的煙草,利潤堪稱暴利中的暴利。
阮萱接過方如辰手中描繪麻|煙原生植物的畫紙一瞧,好家夥,這不就是罂、粟!
原本阮萱以為襄王和陸錦繡只是想要得到李家在財力上的支持,卻沒想到李家背後做的竟是如此喪盡天良的生意。
想到某種可能性,阮萱心裏咯噔一下,警惕地看向方如辰,說道:“該不會……你也想做麻|煙的生意?”
若是方如辰說是,阮萱只是和方如辰從此分道揚镳了。
方如辰看出了阮萱的神色中的憂慮不愈,忽而笑道:“似乎你早就知道麻|煙是何物?”
看方如辰的神色,阮萱松了一口氣,說道:“這根本就不是煙,而是毒物,長期吸食會讓人精神萎靡、不事生産,對于國家和百姓可都不是好事。”
想到晚清時期慘痛的歷史教訓,阮萱不免義憤填膺,正色道:“如果獻王殿下還想要一個安平盛世的話,最好将麻|煙全部銷毀。”
方如辰沉思一會兒,說:“你的說法倒是同慕容神醫所說相差不大,只不過他要求保留極少數麻|煙原生植物的種植地,說是那種植物可做藥材。”
這點确實被阮萱忽視了,罂、粟确實具備藥用價值,具備鎮定的作用,少量入藥是可以的。
阮萱點點頭:“倒是我一時激憤了,慕容神醫考慮得更為周到些,不過成品麻|煙絕對不能繼續在市面上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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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如辰說:“放心,王爺不是糊塗人,再說女皇那裏知道這事,已經在各個州府下了銷煙的政令。”
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其實方如辰亦是想借此探探阮萱的态度,看她在面對巨額利潤時是否能夠保持底線。
試探的結果,不僅出乎意料的好,還再次讓方如辰對阮萱有多了幾分欣賞。
這時方如辰方才笑着拿出一沓銀票,推到阮萱面前:“這是近兩個月鋪子的分紅。”
這麽多!
阮萱盯着眼前少說也有四五十張的銀票,頗為沒見識地瞪大了眼睛。
方如辰笑道:“最近我又多開了幾家如意坊和如意樓的分店,生意……着實是有點好。”
只是有點好嗎?!恐怕是好得過分了吧!
“對了,雖說麻|煙的生意我不做,但是李家其他的産業可不能放過。”方如辰期待地盯着阮萱,“你有什麽主意嗎?”
棉花和茶葉嗎?其實這些産業屬于基礎農業,在利潤上并不高。
阮萱深思半晌,驀地,腦海裏靈光一閃,她怎麽把這茬忘了。
此時的阮萱眼中熠熠生輝,興奮得眉毛都挑了起來,她說:“雖說家家戶戶都喝茶,但是茶的口味偏澀較為單一,而且茶的價格普通偏低利潤不高,我們不如把茶和奶結合起來,做成奶茶!”
“……奶茶?”方如辰說,“是不是金章百姓喝的那種酥油茶,我倒是喝過幾次。”
“诶……是也不是。”阮萱騰地站起身,“我這就去做。”
阮萱風風火火就要出帳篷,走了幾步,又退回來揣好銀票方才離開。
出了帳篷後,阮萱在營地找了一圈,終于在外圍找到了封九,此人似乎正在喂馬。
阮萱之所以不大肯定,則是因為封九确實維持着拿草料喂馬的姿勢,但是手上的草早被馬兒啃光了,而她的目光更是落在別處。
順着封九彷如發愣的目光望過去,只見不遠處的草原地上有一道揮舞長鞭的身影,潇灑而靈動,好看得不行。
這究竟是看人呢?還是看人呢?
阮萱走過去,重重地一巴掌拍在封九的肩上,大聲喊道:“封大俠,喂馬呢!”
這可把素來嚴肅的某人吓得不輕,當即驚得渾身一抖,詫然地轉過了頭。待封九看清來人時,眉峰霎時擡得老高,眼中還喊着一絲被打攪的怒氣。
能夠将封大俠吓成這樣可真不容易,阮萱在心裏忍不住偷笑,臉上卻正經等很,“大俠,幫個忙……”
……
最後經過阮萱一番誇大其詞、胡編亂造,封大俠還是被套路了,按照阮萱的吩咐飛身去了距離營地大約三裏路的矮樹林。
搞定了這邊,阮萱方才徑直向篝火旁張羅晚飯的廚夫走去。
趕路的這些日子,許是阮萱面相和氣讨喜,總是挂着一副無憂無慮的笑容,又加上從來不端氏族小姐的架子,因而隊伍裏的人對她的印象對比較好。
她也健談,不管偶然遇見誰,都能随便唠上幾句。
更不要說掌管衆人夥食的廚夫了。
那廚夫王東一見阮萱,便說道:“阮小姐,又來給夫郎做吃食?”
陸錦行近日身體不适,胃口也不怎麽好,阮萱便會時不時做些開胃的小菜和糕點,這一二來去,和廚夫王東自然是熟悉得很,甚至還一起對着月亮喝過兩次酒。
阮萱笑笑:“是啊,不過今天做點特別的,王哥,你這兒有紅薯粉嗎?”
“紅薯面粉?”王東說,“你是要給夫郎做糕點嗎,那用紅薯粉可不行,得用普通麥面才可。”
阮萱搖搖頭:“不是做糕點,是做……一時也說不清,總之王哥你這兒有嗎?”
“那我去找找。”
王東去儲備食物的倉帳裏找了半天,終于翻到了阮萱要的紅薯粉,這東西大部分時候他都是用來當澱粉用,所以量也不多。
“你看看這些夠嗎?”
阮萱接過掂量了下,估摸着有兩斤,便謝道:“謝謝王哥,等做好了也給你嘗嘗。”
“……這怎麽好意思呢。”王東嘴上說着不好意思,嘴唇卻舔了舔,眼珠子滿是好奇,就等出鍋的時候自己也能沾光得一份嘗嘗。
想起來他還怪羨慕那盲眼公子的,有個這樣善解人意、知道心疼人的妻主,可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唉,他怎麽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在王東感慨的時候,阮萱這邊已經開始慢慢加水和面。
一邊加水一邊攪拌,待面粉差不多變成棉絮狀的時候便可以揉面了,約莫揉了十來分鐘,面粉已成為光滑的面團。
阮萱用指頭在面團中間戳了一個洞,以此判斷面團揉得是否充分,确定沒問題後,她便将面團搓成條狀,又用刀切成整齊的粒狀,然後将這些面粒揉成一粒粒的面丸子。
王東瞧着新奇,他做了多年廚子,燒的都是行軍打仗時吃的大鍋飯。
這等精致但做法複雜的糕點不是他擅長的領域,不過并不妨礙他欣賞就是了。
鍋竈上燒着水開了,咕嚕咕嚕冒着泡。阮萱并不急切,她看着不遠處等了會兒,大約幾分鐘後,思木朝這邊小跑着。
對了阮萱面前,思木抱着罐子喘着氣:“夫人,羊奶讨來了。”
“好,你先去煮茶。”
阮萱這時才将做好的面丸子下鍋,煮好後又将水瀝出,再加上一點紅糖水着色,如此這般,“珍珠”就做好了。
這會兒的功夫,思木用大鍋煮的茶水出了茶味。他将茶葉撈出,取出竈火下方的部分木柴讓火勢保持小火狀态,方才小心翼翼地往鍋裏加入羊奶。
“思木,一邊加一邊輕輕攪動,糊鍋就遭了。”
“是,夫人。”
在思木加羊奶的時候,夕陽下的晚風悠悠吹了起來,奶與茶結合的香甜氣息随風飄向了整個營地。
駐守的士兵們吸了吸鼻子,不由地去尋找香氣的來源地。而當看到阮萱的身影時,她們便見怪不怪了,猜想着這位小姐許是又給她家夫郎做什麽好吃好喝的了。
只是……今天這鍋似乎大了些。
就在衆人感慨之際,封大俠也像一陣風似的回到了營地,與她一起回來的,還有被她抗在肩上的荻蒿。
瞧見這幕的阮萱默默無語,她沒說要這麽多啊,罷了,多多益善。
阮萱從大捆荻蒿中抽出一根大小合适的,分別拆成手掌寬度的吸管。其實荻蒿的韌性沒有竹子強,可是這草原地上也不長竹子,只能先用荻蒿湊合了。
眼下已經準備妥當,阮萱對思木說:“你去看看錦行,若是他醒了,便扶他出來透透氣。”
阮萱又朝王東說:“王哥,勞煩你去請一下方老板和帳裏的各位,這兒我實在走不開。”她得看着火候和制作成品。
許是聞着香氣,王東剛到了方如辰所在的帳篷,別處帳篷裏的人就已經被香味引着出來了。
方如悠最是迅速,他眉眼彎彎,啧啧兩聲,“難得你今日有良心,這麽一大鍋,看來有我的份了。”
“是啊,少不了你的份。”阮萱笑着遞給方如悠一杯用深碗盛放的奶茶和一根吸管。
奶茶不稀奇,可是遞給他一根荻蒿做什麽?!方如悠不滿道:“我又不吃草!”
阮萱無語道:“這是……餐具,吸的。”
“……吸?”方如悠用荻蒿攪了下碗,看見那些焦黃色的可愛丸子,登時就明白了。
唇齒間一吸一嚼,方如悠人生中頭一次感受到了奶茶的魅力,不,應該說是“珍珠”的魅力,彈軟香甜,他吸了幾口,眉眼彎得更深了。
走來的方如辰見着自家弟弟的傻樣,揚起笑意搖了搖頭,亦對阮萱說:“我也嘗一碗吧。”
“思木,給方老板盛一碗。”
這邊思木已經将陸錦行帶來,阮萱便将分發奶茶的工作給了他。不過思木也是個機靈鬼,給方如辰盛了第一碗後,先給自家兩位主子盛了,才慢慢分給其他人。
方如辰拿着荻蒿亦是同樣的困惑,阮萱還來不及解釋,方如悠已經開口道:“哥,這個奶茶要用吸的,我還是頭一次知道這種吃法,怪好玩的。”
那可不,方如悠都開始在碗裏“咕嚕嚕”吹泡泡了,能不好玩嗎?
不過這似乎有點惡心,阮萱別開視線,對方如辰說:“這叫吸管,是為了吸出碗裏的珍珠,這就是與一般奶茶最大的不同之處,也就是賣點。”
方如辰試着吸了一口,半晌,他那雙與方如悠相似的眼睛裏迸發出另一種神采。
若說方如悠的眼睛裏是驚訝和享受,那麽方如辰的眼眸裏就是精明多過享受了。
“珍珠……有意思!”
阮萱和方如辰心照不宣的相視而笑,賺錢是沒跑的了,就看賺多賺少了。
這兩人說話的片刻功夫,方如悠碗裏的奶茶已經見了底,珍珠也沒了。他舔舔嘴角,看了看幹淨見底的鍋,面露遺憾。
然後他就打起了在場人的主意,他挪到方如辰身旁,軟聲道:“哥,你怎麽還有半碗,你要是喝不完,我可以幫你。”
方如辰抽開身子,拉開距離,“不行,剩下的半碗我要用來研究。”
“還研究……奸商。”方如悠見他哥這兒是沒法了,又在人群裏掃了幾眼,然後瞄到了正在角落卿卿我我的兩人。
戀愛的酸臭氣息太過熏人,若是平日他絕對躲都來不及,眼下為了一口吃的,暫且忍了。
“阮小姐,你手裏的奶茶若是不喝,可以讓給我嗎?”方如悠眨巴着眼睛,一副委屈又乖巧的模樣。
阮萱正忙着和她家夫郎共飲一碗,所以她手裏的那碗還真沒喝,但現在不喝不代表等下不會喝。
她想了個理由,說:“其實這個奶茶喝多了會……長胖。”
“什麽?!”
長胖算什麽!方如悠覺得他自己可苗條了,翩翩身姿豔壓全芳,怒道:“我又不胖!”
“也是……”阮萱想着要不給他吧,然後在方如悠期冀的目光下遞出了碗,就在這時她擡眼間驀地瞥見一個身影,又猛地收回了手。
“你……”從期望到失望,方如悠差點氣成河豚,臉頰氣鼓鼓的,“你耍我……”
方如悠想要大罵阮萱出氣,只是他還沒說完,眼前竟然出現了他心心念念的奶茶,還是滿滿的一碗,一看就根本沒動過。
方如悠在高大的身影籠罩下感激地接過了碗,正要擡起頭看這等大好人究竟是何人,然則他眼睛看沒來得及眨呢,眼前就沒影了。
罷了,不必在意。
方如悠吸了一口珍珠,美美地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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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越燃越旺,王東的晚餐也做好了,依次分給衆人。
而距離篝火較遠的角落裏的兩人似乎不餓,旁若無人的你侬我侬着。
阮萱拉着陸錦行的手:“錦行,要不我們回去喝吧。”
陸錦行以為阮萱已經将另一碗給了方如悠,便疑惑道:“不是已經給方公子了嗎?”
“沒呢,別人給他了。”
阮萱說着貼上了陸錦行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說:“回去我們換種喝法。”
明明夜風涼絲絲的,陸錦行卻像是貼在篝火旁置身與熱氣之中,他側了側身亦是小聲說道:“可是大夫說要……”
“沒事,我問過她了,她說就一次的話沒關系。”
這下陸錦行整個人徹底燒了起來,這裏還這麽多人,妻主怎麽就胡言亂語了!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表達不滿,身體驟然騰空,只聽橫抱自己的阮萱說:“各位,我家夫郎身子乏了,我先帶他回去了。”
聞言衆人擡頭,只見陸錦行将頭深深埋在阮萱懷裏,看起來可不就是乏了。
作者有話要說: 4500對我來說就是肥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