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階下俘虜(1)

“誰做的?”楚翼問得輕柔,伸出手輕觸徐子煦胸前流血不止的鞭痕,引發對方一陣不自禁的輕微戰栗。

“禀六殿下,下官不敢勞煩殿下親自——”獄官忙上前敬畏地躬身回答,語氣裏有着十足谄媚的意味。

“那倒辛苦你了,本殿該如何賞賜?”楚翼嘴角微勾,平靜低吟,略略深沉的語調裏有絲莫測的意味,燭光下黑沉幽深的眼睛始終波紋不興地看着那狼狽疼痛卻依然倔強不屈的人。

“下官不敢,為殿下服務榮幸之——”獄官的話還沒說完,就豁然消了音,身體随着破空之聲飛了出去,重重撞到牆壁再重重跌落于地,血瞬間染紅了地面,而他人癱在地上竟是一動不動,也不知是生是死。

楚翼毫無預兆鞭子一揮将獄卒打成重傷,衆人卻根本沒看清他是何時出鞭、揮鞭,又是何時收鞭的,紛紛驚懼地低頭不敢再看,克制着自己身體下意識的微微發顫。

一時間地牢裏鴉雀無聲,只有愈發濃郁的血腥味在這狹小髒污的空間彌漫,加深衆人噤若寒蟬的畏懼。

而施懲者神情卻始終淡淡的,從頭到尾看也沒看那個挨抽的獄官,也絲毫不在意衆人如履薄冰般的小心翼翼,沉靜幽深的眸子一直都放在徐子煦身上,暗沉深邃的眼底莫名的光華在流轉浮沉,讓人摸不清他的真實情緒。

徐子煦維持着不動聲色的淡漠,冷冷地觀察着此刻的情形。

楚翼的到來,再度激發了他的警戒,而這人出其不意的發難不但震懾了衆人,也讓徐子煦心下一凜——既為這人的喜怒無常、殘酷狠辣,也為他不經意露的那一手的精準快速。這麽一來他原本疲憊強撐着的身體倒是瞬時精神了不少。

“本殿照顧不周,讓王爺受委屈了,還請見諒。”楚翼定定地淡淡地觀察了他一會,突地神情一變,一直平淡高深的臉上居然換上了絲歉疚,竟然微微彎身如此說道。

語氣誠懇,神情真摯。

徐子煦依然不動聲色,心中暗嗤對方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擡眸靜靜瞧着這位深沉難測的六殿下,靜觀對方到底玩什麽花樣。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今日我徐子煦既然落在你手裏,聽憑發落就是。”他語氣平緩、不卑不亢道,睿智淡漠的眼中一片沉靜。

此刻艱險的處境絲毫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影響,即便渾身是傷,高吊在刑架上,說狼狽就有多狼狽,卻仍舊不改他淡定從容的神态、傲然不屈的風骨。

楚翼聞言細細打量了他番,微微一笑,轉身對着一旁戰戰兢兢的侍從就是臉色一沉,厲聲呵斥:“來人!朝陽國堂堂靜王爺豈能如此虧待!還不快将王爺放下來,入住落陽齋,好生伺候!”

徐子煦側目而視那人忽然的變臉,心下不由警惕不已,面上不過是微微冷笑,也不抗拒,任由他們動作。

Advertisement

一炷香左右的時間,他已經從陰寒髒污的地牢移位到溫暖豪華的落陽齋,淨了身,清理包紮了傷口,衣服也換上了一襲白綢長袍。

當他一身清爽地出來時,楚翼已經半躺在屋裏的卧榻上,正悠閑品着茗,邊上擺着茶點,旁邊精致小巧的銀爐裏薰着麝香,室內滿是這種有些甜蜜有些溫暖的味道。

察覺到徐子煦進來時,楚翼并沒有起身,仍舊維持着半躺的姿勢,看上去幾分狂妄、幾分不羁、幾分慵懶,流光溢轉的眼睛微微一擡,侍女即躬身退出,偌大的室內就只剩他們兩人。

“請坐。”楚翼優雅擡手,悠然出聲,擡眸微笑,端得無限風情,無限雍容。

不同于沙場和地牢中,此時的他完全沒有威脅感,與之前的高高在上簡直判若兩人,那張堪稱絕美的年輕臉龐上也沒有莫測的高深,只有王族特有的尊貴,卻不懾人,反而一派優雅得無害溫和,甚至可以說平易近人。

徐子煦也不客氣,一臉自若,上前就在圓桌邊的椅子上坐了,心中卻不禁詫異,這個人,到底有多少面目,為何在每一個不同的場合都能有那麽截然不同的舉止神态。

這樣的人,實在太過深沉,太過危險。

“你意欲為何?”徐子煦眼眸微擡,靜靜看着面前的人淡聲開口。

楚翼彎了彎唇角,微微直起身子,重新倒了杯茶水,放到對方面前,溫文有禮:“王爺請用。”

徐子煦輕輕瞟過一眼:“多謝六殿下。”

楚翼見他并不接手,也不動怒,只微微一哂,擱下茶盞,收回手輕輕擺弄着自己的杯子,悠然而道:“本殿一直都很好奇朝陽第一才子,大名鼎鼎的靜親王是怎番模樣!今日有幸得見,果然不同凡響。”

侃侃而言的他,眉目清朗尊敬,神情舉止間絲毫找不出什麽譏諷的味道,但就是這副看似真誠的神态卻更顯出了他的心思叵測,這一番話底下的深意也不知是褒是貶。

徐子煦淡然直視對方,一貫的榮辱不驚、淡定如斯。

他可沒忘記今日戰場上這人孤傲的一句“朝陽第一王爺不過如此”的輕侮,如今再用這種近似客氣褒揚的語調流利地說出這番贊美之言,其本意實在值得揣度。

這個天沛六殿下,每一個神态每一個舉動每一句話裏都蘊含深意,不得不謹慎應對。适才地牢中一幕,已足夠說明問題。

“第一之流不過是世人強加的虛名,如若不能用得其所,所謂才華爵位又有何用。”徐子煦平緩的語氣沒有一絲波動。

“噢?”楚翼聞言笑意似乎更甚,起身走到他邊上,在他不解戒備的目光中忽地彎腰湊過去,仔細打量着對方微微一驚後馬上鎮定下的神态,露齒而笑,“你真的是堂堂王爺麽?”

徐子煦眉頭不由一皺,戒慎地反盯着楚翼,沉聲問:“六殿下到底想說什麽?”

楚翼盯着他看了會,退開些許,一屁股坐上了桌幾,如此不合禮數一反他身份的行為引得徐子煦又是微微皺眉,他卻笑了:“哪!王爺既然能把本殿逼退邊境,暫時放棄攻打朝陽,可見你朝陽第一王爺的稱號的确不是浪得虛名,而本殿一向惜才愛才不分種族貴賤,要不王爺歸順于本殿麾下,如何?”

徐子煦淡淡瞅了他會,豁然而笑:“六殿下覺得本王會答應?”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