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沛王都(3)
第十四章 天沛王都(3)
等楚翼從浴池出來回到前廳時,徐子煦已經快速吃完了晚膳随着婢女的引領到了他的住處。他已經知道這個看上去挺聰慧機靈的女孩叫作落雲,是楚翼的貼身丫鬟,也可以說在這個府裏她的地位絲毫不下于之前在大門口迎接他們的管家。
而不經意間,徐子煦發覺她看自己的眼神總是恭敬親和中帶着點詭異,甚至有時眼睛裏盡是強忍的笑意,這讓他總有些在意和疑慮,可他也只有放在心裏。
回到房裏,徐子煦并沒有躺床上,而是站在桌邊輕撫着案上的那具焦尾琴。
如今,他已身在天沛王城,身在王子府邸。孤身一人。
承載了無數回憶和聯系的上古好琴,現在成了他唯一的紀念。
徐子煦撫着琴,卻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然而他那雙正低垂着的暗沉寂靜的眼眸裏卻承載了太多難以訴說的複雜情感。
而同時讓他費神的更是楚翼這個人。
這具琴……
“還沒睡麽?”門外響起某人低沉的聲音。
徐子煦眉宇幾不可見地就是微微一皺,沒有去開門,站在原地淡聲回道:“已經睡了。”說話間擡手一揮,就把屋內的幾處燭火都滅了。
低笑聲隔着門板傳過來,顯得更加朦胧了些,接着就是楚翼微帶調侃的聲音:“你聲音傳來的方向是西南邊,如若我沒記錯,那個方位只擺着藤榻和桌案,床鋪的話是在西北方吧?還是說你的新嗜好是放着床鋪不睡而喜歡窩在藤榻裏?”
楚翼悠悠看着緊閉的門扉,等着。
剛暗下去的燈火又亮了起來,門豁然從裏面打開。
“又有什麽事了?”徐子煦額頭青筋微動,忍耐着問。
“你忘了這個。”楚翼一指身側後落雲手裏端的瓷碗,“還是說,已經可以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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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雲微微邁前一步,依然蒸騰着熱氣的補品呈現在徐子煦面前,清甜中帶着隐隐藥香的味道飄散在夜風裏。
徐子煦垂眼看着,略一停頓,還是伸手接了過來,快速喝了光放還在托盤上,擡眼看着楚翼,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可走的只有落雲,楚翼并沒有走,反而将手撐在門上,深沉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似乎要看透他的靈魂。
“外面很冷。”
“那就回房早點休息。”
“我是說你不請我——”楚翼微微擡了擡頭,望了望他身後屋裏,意圖十分明顯。
徐子煦怎麽可能願意讓這個男人進來,他可是記得三天前的那晚,以及不久前發生的那幕。
“我是說——”他聳肩,搖頭,拒絕的意思也十分清楚。
楚翼微微偏了偏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還是沒有放手離開。
徐子煦估量對方也不可能真有什麽事,說了句“累了”就要直接關門,可楚翼又怎肯就這樣放棄?
兩人就着門板就是一陣較勁,門竟是關不關開不開得紋風不動,接着慢慢開始陣顫,顫得越來越厲害,震動的聲音傳到彼此耳中。
“放手,不然門要壞了,就招人笑話了。”徐子煦終于淡淡開口。
“為何不是你先放?”楚翼淡淡反問。
徐子煦不語,盯着對方的眼神可以說是愠怒。
“門壞了,不是正好?”楚翼笑,那叫一個勢在必得!
徐子煦眼神微沉,怎是一個恨字了得。
僵持片刻,終于在門即将凄慘告罄前,徐子煦無可奈何地先放了手。
要是門不堪他們相互抗争的兩股內力就此煙飛雲散了去,那麽結果還是一樣,甚至更不好。
楚翼終于登堂入室。
“瞧你!都這麽大的人了,也不把頭發擦擦幹,都把衣服弄濕了呢……”一進得屋裏,楚翼就一臉關心地說,擡手自然地就要去碰觸對方披散在身後猶滴着水珠的長發。
徐子煦也自然二話不說就要側身躲避,楚翼卻一把抓住了他的發梢,讓他退離的時候就是頭皮一陣劇痛,然後,身子就被環進了楚翼懷裏。
徐子煦忍着痛,不禁怒目而視。
“很疼麽?真是的,乖乖地不就好了嘛!”楚翼一臉憐惜,低頭靠近就要去查看有沒有傷得很厲害。
徐子煦哪受得了他這樣假惺惺的态度,更是一刻也不願和這人太過近距離接觸,更別說被他環在懷裏,抗拒是必然的。
可楚翼既然已經占了優勢,又怎麽會如此輕易就讓人掙脫出去?
“哼!将胸膛敞開給不可信的人,你膽子倒是不小。”掙脫未果,徐子煦憤怒地盯着那片平坦寬闊,微微眯眼。
“呵呵!我想信你……何況你要殺我的話,不會在這種時候。”
楚翼低頭去嗅對方的頭發,掬起一縷發絲,親吻了下,徐子煦臉色就是一片陰沉。
“殺你,就會選在你最以為不可能的時候,這樣方能出其不意而制勝,不是麽?”
徐子煦冷冷說着,掌下暗暗運功,思量着情勢。若是此刻出手,對方未必能全身而退,可也未必能真的致他于死地;另外,現在他初到天沛,貿然下手似乎太過草率,也許趁此多了解些情況再動手,也不遲……思慮間他已經撤去了部分內力,暗留的部分不為傷人,只為防身。
楚翼卻一笑,掬着對方黑發的手運起了功,眨眼的時間,徐子煦原本濕濡的頭發已然幹了,如上等黑綢般柔順地垂下背後,微微蕩了下。
“你還是把濕衣換了比較好。”楚翼放開了他,微微退後了一步。
“你到底想怎樣?”徐子煦望着對方,沉聲道。
“你是說要你換衣服?呵呵!絕對沒有其他意思,純粹怕你冷着了。”楚翼一臉正經,忽而神态一變,繼而轉為暧昧,“還是你希望有其他意思……”
徐子煦青筋微浮,可同時也明白不能被牽着鼻子走,随即沉澱了心緒,淡漠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你以為?”楚翼靜了會,沉沉一笑,悠然輕道,眼神似乎幽深了些。
“我說過我會按你說的做,你不必再這樣——”
“這樣是怎樣?”
“楚翼,別再耍我。你清楚我們間是什麽關系。”
“你覺得我是在耍你?”楚翼沉吟,神色間雖然依舊優雅閑時,嘴角邊也依然噙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可眼底卻微微冷凝。
徐子煦沒有回答,看着對方的眼神也是一片冷漠。
“徐子煦,你這人——”楚翼注視他片刻,輕嘆着搖了搖頭。
“楚翼,我只是想說你不必做些多餘的事。”
楚翼深思般地看着他,輕柔而道:“我對你好,不好麽?你是不習慣別人對你好,還是單純不習慣我對你好?或者是擔心會被我感動?”
他說最後一句的時候,語氣裏又染上了絲促狹。
徐子煦臉色又是一陣紅綠,冷了音調:“既然你的目的是要我為你做事,那麽你只需對待其他人一樣對待我就可以——”
“徐子煦,我想怎麽做是我的事,還不用你來說。”楚翼低低笑了聲,說着這樣看似有些嚴厲的話,可他的表情卻是極其溫柔的。
徐子煦默然看着他,然後道:“是我逾矩了。”
“你——”楚翼開口說了一個字,就沒再說下去,盯着他,依稀嘆了口氣。
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眼眸一轉,就看見了桌案上安放的焦尾琴,剛才這人就站在那個方位……
徐子煦見楚翼目光長時間停留在那邊,也不由随着看了過去,視線觸及那琴,心頭就是百味雜陳,眼神就不禁柔和了許多。
楚翼卻回頭去看了看徐子煦,正好瞧見他眨也不眨地看着琴的神情,一個詞就豁然冒出了腦子——
睹物思人。
楚翼看着這樣的人,想象着剛才他站在那邊,是用什麽表情撫摸着琴,又想起三天前那晚,一向都對自己無比戒備的這人,卻因自己的某個動作或某句話而突然地發愣,那副思念憂傷的神态……
楚翼心裏就不禁微微有些發怒。
“你可知道我為何給你這個?”楚翼突然開口,聲音裏帶了絲隐藏的不定。
徐子煦聞言擡頭,看着他,平淡的神情中有絲猶豫。古書中根據焦尾琴的由來,也可延伸比喻良才不得其用,歷盡磨難。楚翼莫不是又是在暗諷他……
“焦尾琴……焦尾……琴……”楚翼低喃着,飄忽莫測地低笑着。
徐子煦依然不解,神色卻也冷了,心裏大概也知道從這個男人嘴裏絕對吐不出象牙來,尤其此刻他的神情又如此詭異。
楚翼低念着,猛地上前捉住了他的手腕,徐子煦自然是要躲避抗拒,楚翼卻忽然冷聲威脅:“別動,不然我毀了那琴。”
“你!”徐子煦瞠目。
楚翼冷笑聲,移動腳步,靠近他身側,一手在他背後游移撫摸,熱氣輕拂在他頸側。
“焦尾……焦尾……”楚翼故意将熱氣吹拂在他耳側,不懷好意地反複低語着那兩個字,“交尾……”
徐子煦豁然睜圓了眼睛,碰到刺猬般立馬退離些許,扭頭瞪着對方。
楚翼瞧着他這副模樣,想是已然明白過來其中原委,笑得一臉促狹暧昧。
徐子煦不由又是氣怒又是窘迫。
楚翼卻終于開心得哈哈大笑起來。
“你!你這個——”徐子煦青紅着臉,恨聲罵,可下面的話卻怎麽都無法順利說出來。
楚翼又是一陣大笑,笑夠了才往門口走去,臨去前,突然低語:“第五天……”沒再多說什麽,他跨步出了門。
徐子煦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慢慢沉澱了被兩次三番激起的情緒,若有所思。
楚翼出了門才走到轉角處,一個人影已經候在那邊。
“你不去睡覺,在這裏鬼鬼祟祟幹嗎?”
“自然有事商量。倒是你把他安置在這裏,是為什麽?”
“那你不等在書房?”楚翼直接忽略葉亭軒後面那句。
葉亭軒也直接忽略,微微觀察着這位亦朋友亦主子的男人,深思般地問:“為何要故意去惹他對你更生氣?那琴,不是你費了不少心思弄來的麽?”
楚翼淡笑不答。
“翼,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麽總是故意去挑釁他的底線?這樣不是讓他更厭惡你麽?”
楚翼略一停頓,淡淡道:“……如果不這樣,他的傷痛會讓他難以快速擺脫……他也永遠無法真正把我記在心裏……”
葉亭軒挑眉,眼神又深了些。
“我早說過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如果他無動于衷,那麽以他的謹慎理智,方才就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楚翼微微一笑,望着寒夜星空,輕聲呢喃,猶似情人低語,“即便他自己還沒真正認識到,他的心板已經有了我的影子……”
夜無眠R
2009年02月25日深夜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兩天沒來……發生了點事,最近心情很郁悶……哎,算了,不說了,我會自己調節好。接下來還是也許日更,不曉得阿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