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初次聯手1
第十五章 初次聯手1
第二天,楚翼一大早就已出門觐見天沛王,徐子煦則由楚翼身邊另一書生型人物風之痕陪同出府随意走動。
也正因為是白天,一切都毫無保留地呈現在眼前。
冬日融融,銀妝素裹。瓊樓玉宇,漫無邊際。
徐子煦走在曲曲折折的長廊裏觀察着眼前的府邸,心中微微驚愕。
王子府,竟然如此宏偉氣派。
昨夜已有感覺,但畢竟黑夜裏看不真切,想不到白天裏一看,觸目所及,宮殿重重,樓閣栉比,連綿不絕。既富麗堂皇,又森嚴壁壘,比之朝陽皇宮自是不及,較之曾經的靜王府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令徐子煦吃驚的還有剛從風之痕口中得知的,他所住的地方竟然跟楚翼是屬于同一樓的!而且不過就是隔了五個房間!
這麽大的一個府邸,楚翼竟然把他安排在這裏!離對方如此之近的方位!徐子煦雖然不願相信,可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那一個解釋。當下,臉色就黑了半。
也許,在其他事開始前,他得先斷了那個男人對他的念頭才好……
或許,利用之……
第二個想法才冒出來,徐子煦就細細一個發抖,連忙甩開了去。
而當他正沉浸在微妙的怪異感覺中時,風之痕已經帶着他走出了王子府。
漫步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入目一片繁華昌盛,喧嚣熱鬧中夾雜了人們的笑語,商販的吆喝,孩童的哭鬧,食物的香味,如此置身其中,帶給徐子煦的感觸自是非凡。
路上還有兵士在鏟雪清路,再一車一車地運走,進行得有條不紊。風之痕也一直很客氣和善地予以解說着。
徐子煦聽着看着走着,感受着天沛民衆的活力豪邁、驚訝于天沛經濟商貿的繁榮興盛的同時,心中卻依然有絲糾結之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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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同座樓閣,往後豈非在那種不适當的時候面對那個男人的次數還有很多?徐子煦只要一想到時不時就要和那個男人對上那麽一對,就頭痛不已。
徐子煦不由納悶,側目看向身旁的這個溫文儒雅的年輕男子,暗忖難道楚翼對其他人也是這樣的麽?
或者,純粹只是對自己特別有意見,是以三番兩次羞辱挑釁?
可這個問題,徐子煦也不過就是在心裏一想而過,只能靜觀其變罷了。
“王爺可要上去坐坐?在那裏可以看到不錯的風景。”走了會,風之痕停在一處酒樓下,指着上面有禮而問。
徐子煦微微點頭,略一猶豫,平淡如風而道:“我早已不是王爺,風公子喚我名字即可。”
“恭敬不如從命。”風之痕溫和地看着他,微微一笑,“徐公子,請。”
兩人在三樓一處雅閣落座,從敞開的窗口俯瞰而下,果然視野甚寬,百姓群舍、條條街巷盡入眼底,而且從這個位置竟然還隐隐可以看見遠處座座連綿的群山,半山腰以上雪白一片,接連着一塵如洗的廣袤天空,無限遼闊,看着看着,似乎心境也可以跟着寬闊恬靜起來。
兩人靜靜品茗,徐子煦望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神情淡然而思慮。
“徐公子若有什麽想說的不妨直言,在下定知無不言。”
徐子煦微微一愣,側首瞧了瞧風之痕,想不到這個看似纖瘦溫和的男子倒是觀察細致。
但既然對方已發話,徐子煦也就趁勢問出心中疑問:“想不到天沛崇尚武學,可懂得文學的學士才子似乎也不少?我聽這裏有些商人疑似朝陽人,說的也是朝陽語,可這裏的百姓顧客卻也會用朝陽語應答?”
“這裏基本人人都會朝陽語言。”風之痕溫和而道。
徐子煦詫異,他本身也懂得些天沛語,朝陽朝綱上也有些臣子略通他國語言,這本也正常,可卻不曉得天沛尋常百姓竟然也會去學他國語言?至少朝陽百姓不會!
“也難怪徐公子會詫異。”風之痕又是一笑,“是殿下10歲那年提議将朝陽的學識和語言搬上天沛學堂,甚至把朝陽語和天沛母語列為同等重要的課程,納入升學考核之中,臣子貴族的子女更是必學不可。這一舉措一開始經得王的同意,在王城雙境施行,後來就已逐漸遍布全國,普及到下層百姓。而王子府裏殿下則要求每個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要學,否則就無法繼續留在府裏。”
“10歲?”
“對的。殿下9歲時曾救過兩名落難的朝陽人,其中一位是頗具學識的夫子,為作為回報而教授了殿下朝陽文化,殿下深感受益匪淺,是以對王提出普及的建議。”
徐子煦面容依舊淡定,心中卻極為驚異。
嚴格說來,就兩國邊境朝陽語和天沛語還不是區分得那麽大,可越是往北,這種語言的差距就越是顯現了出來。而昨晚在王子府時,入門仆從的呼聲以及那位婢女說話所用的語言都是朝陽語,徐子煦也只以為是之前做過準備的,卻不料竟是他們本來就會說的緣故!
也難怪風之痕從頭至尾都用的是朝陽語和他交談,想來朝陽語對對方來說就和天沛語一樣如家常便飯。
可楚翼這樣的用意,結合目前的局勢,讓徐子煦微微不安。
“風公子,我想單獨走走。”
“請便。”風之痕擡眼看着他,溫和微笑,也沒多說什麽,“我在這裏等候徐公子。”
徐子煦點頭,就出了雅閣,獨自一人下了酒樓,漫步于街上。
走上條不算狹窄的巷子,驚聞有人啜泣嗚咽,不由循着聲音而走,就見一尋常百姓家門庭一片黑白素色,一位身着麻衣的年輕女子含淚在撒紙錢,邊上老婦哭得甚是凄慘,另有七旬老人抱着着個小嬰孩站在一邊,面容同樣蒼老憔悴,沒有淚水的污濁眼睛通紅一片。
徐子煦瞧着這幕景象,不由憶起自己的情況,心中就是一片澀意,微一猶豫,問了旁邊的人才得知這家人死了三個正值壯年的兒子,最小的一個才17歲,今日正是七七,如今這家就只剩兩個年邁的老人,一個守寡的少婦以及一個不過滿月嗷嗷待哺的女嬰。
“不知道這以後的日子可要怎麽活呦。”鄰居嘆氣着搖頭不已。
徐子煦默然。
一個家庭,一個普通百姓的家庭,是決計少不了壯年男子的支撐的。
即便是王城,依然有這樣弱勢的存在。
不管是哪個國家,哪個王朝,繁榮的背後總有這些悲傷凄苦的淚水。
徐子煦看着就已動了恻隐之心,不由趨步上前。
“有什麽我能幫忙的麽?”他說的是天沛語。
老人和老婦聞言擡頭看向這個陌生人,老婦哭着又低了頭,老人搖了搖頭,又低眼去看火盆裏燃燒的紙錢。
小嬰兒卻在此時大哭起來,任老人怎麽哄都哭個不停,少婦擦了擦眼睛,忙起身去接過孩子安撫,老婦人蹲了下去繼續燒紙錢。
徐子煦看着心裏是說不出的酸澀,想到了早亡的妻子,如今不知身在何處的兒子,更覺得自己應該幫這家人做點什麽。
“如果有什麽需求,你們盡管可以說。”
少婦哄着孩子,終于哄住了,這才擡頭看着他,說:“我們只想要我們的家人回來,你能做到麽?”
徐子煦一愣,靜默無語。
“妮娜!”老人喚了聲,妮娜似乎也知道自己逾了禮,欠了欠身繼續拍撫着懷中嬰兒。
老人低低一嘆,轉而又細細打量了番徐子煦,見他服飾應是六殿下府裏的,有點摸不明對方的用意,只得敦厚地說:“補貼也已經給了,為國捐軀,本也是孩子們的願望,更是家門榮耀,如今,他們也是死得其所。我們感激大人的憐愛,可大人也不必再花費時間在我們這種平民百姓身上了。我們的一切都是天沛王的賜予,我們也永遠效忠于我們的王,我們的殿下!”說着,老人就是虔誠地一鞠躬。
一旁的少婦和老婦再度被淚水模糊了眼睛,可聽到“天沛王”和“殿下”兩個詞時,仍舊尊敬地彎了身。
“什麽?”徐子煦有些摸不着頭腦,可靈光一現,随即臉色有點難看。
看着這家人,整理着已知的信息:都是壯年男兒,今日又是七七,補貼,為國捐軀……
莫非……
“怎麽是你!你怎麽在這裏?”突然一道極其憤怒的聲音插入,一個天沛少年豁然跑了過來,指着徐子煦大叫,“我看了你很久,還以為看錯了,可我沒看錯,對吧!你就是那個和我們殿下在四十幾天前一戰的那個人,是不是?”
少年此話一出,邊上的百姓莫不睜大眼睛看着他們。
“響歌,你在說什麽?這個人和我們的殿下——”
少年響歌沒有回話,戒備地盯着徐子煦,怒聲問:“是不是你!”
徐子煦已經全部清楚了,少年的出現不過是證實了他的猜想。瞬間,他覺得一股貫徹心肺的疲倦和哀恸襲上了四肢百骸。
知道,和親身經歷,感覺還是差了何止千裏!
那一戰,早就清楚不管是己方還是對方,多少家庭因此痛失親人……
“是。”徐子煦點了點頭。
響歌二話不說就要揮拳過去,卻被徐子煦一手接了個實,看着憤怒的少年,他淡淡地說:“你傷不了我。”
徐子煦微微一使力,響歌就被彈了開,卻沒受傷。
“響歌,這到底怎麽回事?”
“阿伯,阿奶,這個人就是和我們打仗的那個敵國将領啊!那天最後一戰時,我就在第一排,親眼看見我們的殿下将這個人打敗!”響歌比手劃腳地說着,“銅哥他們也是在最後那一戰中犧牲了啊!”
徐子煦沉痛地握緊了拳。
響歌這話說得再清楚不過,當下周圍所有百姓的敵意明顯上升。
失去了親人的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提着拳頭就上前,痛失愛子丈夫的婦人妻子更是尤為激憤。
“原來竟是你!你這個畜牲!”
“我三兒還那麽年輕,本來說好新年裏就要迎娶媳婦的!還有我孫女兒才滿月就沒了阿爹!才滿月啊!”
“你還我丈夫!還我孩子他爹!你這個罪魁禍首!你怎麽就沒死!”
拳頭,耳光,踢打,這些絲毫沒有內力的毆打,對徐子煦來說要躲開是輕而易舉的,可他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任由憤怒的人們拳腳加身,甚至流血,竟是毫不還手,全部默默忍受。當痛楚蔓延時,他閉上了眼睛。
比之身上的疼痛,耳邊悲傷至極憤怒至極的叫罵更讓他在意。
最痛的地方,永遠是他的心裏。
“唿哧!”
一聲響亮的皮鞭擊地聲吓住了衆人有些失控的情緒。
衆人轉身看去,驚慌地跪了一地,高呼:“六殿下萬安!”無比敬畏,無比愛戴。
徐子煦睜眼,瞳孔裏,那個一身華貴的男人騎在炎焰背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而一邊的石板地上不知何時多了條深深的溝痕。
楚翼右手一動,鞭子破空而來,徐子煦一驚,剛要躲避,可鞭子卻不為打他,而是轉了個圈,纏住了他的腰,緊接着他的人就被鞭子帶起飛向對方。
徐子煦瞧這情形已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臉色就是一沉,一手擊向楚翼,一手擡手向腰間就要解開鞭子。
楚翼早已料到他的動作,身子往側一避就避過了那一擊,同時伸手一撈就将人撈了個着,不顧邊上衆人的驚異和徐子煦的憤怒,楚翼摟着人就在街上狂奔起來,行人紛紛躲避,一路竟也沒出意外。
“你這樣是想讓他們心裏好過,還是想讓你自己心裏好過?”一到王子府,楚翼冷冷道。
“你戰敗又遲歸近五十天,天沛王居然這麽輕易就放你回來?”徐子煦淡了一切表情,顧左右而言他,微微冷笑。
“哼!你還沒資格對我說三道四!”楚翼也冷笑,雙眸閃動着一簇簇危險的火焰,似乎要将徐子煦焚燒殆盡,可他下一步卻摒退了所有人,親自為對方上藥。
“我也沒興趣。”徐子煦冷漠道,縮回手就要離開,“你不用管我。”
“如果以後還想自由行動,就不要動!”楚翼盯着他,緊緊捏着他的手臂,冷笑聲說。
徐子煦一愣,終于意識到一件事——
眼前的男人,似乎在生氣……
無言對視着,徐子煦确定了這個人,竟然真的在生氣!
相識以來,徐子煦其實從沒真正見楚翼生過氣,可現在,這個睥睨一切掌控一切的男人竟然在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