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別具深意1

第十九章 別具深意1

渺無人煙的羊腸小徑,一片寂靜,偶有陣風吹過,樹梢積雪随風飄落于地,為這份寧靜妝點出清幽的動态之美。

忽而響起“嘚嘚”馬蹄聲,打破了林間的靜谧,栖息的飛鳥受驚紛紛竄出樹林,鳴叫着往天空而去。

兩條策馬疾馳的人影由遠及近,眨眼便疾行而過,鐵蹄過處激起一片雪泥四濺,露出幾根枯草随風搖曳。

望得林間出口時,前方的黑衣人放緩了速度,□□神駿噴吐着熱氣,甩甩火紅色鬃毛和尾巴,緩緩踏步而行。

邊上一直并行的白衣人也跟着慢了下來,扭頭淡問:“怎麽?”

“過了這片樹林,前面就是小鎮,找一處客棧,今夜就在此落腳吧。”

“嗯。”

“現在慢行過去,抵達時剛好黃昏。”

徐子煦微微點了點頭,察覺四方林木有異樣的空氣流動,心知是隐身在暗處的親衛們已經趕至。

才經歷過中午的伏擊,若不刻後再來一次激戰,正面應敵,他們未必讨得了好,即便勝了也難免損兵折将,毫無意義,衡量下決定兵分三路,繞道而行,既避免目标太明顯,同時也起到迷惑敵方的作用。

楚翼徐子煦一路,連恩一路,索望聘一路,各領一隊人馬,在雙境內城會合。

楚翼和徐子煦打扮成結伴游玩的江湖少俠,一幹黑騎均化整為零,隐于暗中保護,馬匹則當作馬商要去王城做買賣為掩護。

另外留下部分人化身平民,暫住客棧照顧重傷而不宜趕路之人。

只是這一繞,原本大半天的行程,卻需兩三日了。

兩人快馬馳騁,肆意無限,卻苦了暗處緊緊跟随的人,偏偏這一路下來,徐子煦竟發現這些黑騎兵居然始終不落半分,氣息雖不複先前隐匿得讓人難以察覺,卻依然不見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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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其耐力之佳。

楚翼身形一動,利落下了馬,悠然自得開始漫步起來。

徐子煦掃了他一眼,也飛身落地,客随主願地慢行一邊。

“只怕今夜又會有大雪,就不知遠方的黃口小兒是否會枯守一夜,活脫脫凍成雪人兒,哈哈……”

徐子煦擡頭看了看天,卻瞧不出端倪,難道晚間真會下雪?

“別看現在天空一片清澈,可不出片刻,山那頭就會飄來積雲,現在氣溫又極低,空氣中濕度漸大,這一場雪恐怕來勢不弱。”楚翼負手踱步走着,看似自顧自的言語卻有着解釋的意味。

“那行程不是又會被耽擱?”徐子煦淡淡道。

“耽擱那麽三四天又有何不可?”楚翼說得一派輕慢閑然,這态度卻分明流露出無比的狂妄。

“是啊!連戰争結束回朝複命都能延個一來把月,這短短三四天,确不在話下了。想不到天沛六王子竟如此灑脫不羁?還是說天沛王格外寬容大度?”徐子煦淡笑,話語調侃卻分明有所試探。

“自然比你的朝陽帝來得寬容啊!”楚翼大笑幾聲,未給與明确答案,其神情卻耐人尋味,仿佛的确藏了不為人知的□□。

徐子煦神色一冷:“哼!這麽喜歡揭人傷疤,倒令人好奇你如何享有禮懷下士的美名!”

楚翼前行數步,駐足,微微擡手一揮,徐子煦霎時感覺周圍的氣息遠離了,聽得他淡聲道:

“莫非你還沒放開?”

徐子煦側頭一看,對方卸下了輕言笑語的神色竟如此諱莫如深,心中不由一凜。

為對方這份淡然之下隐藏的難測。

楚翼這話已然觸及了徐子煦的隐私,更是逆鱗,氣氛霎時緊繃起來,林中安靜得連松針落地聲都幾欲可聞。

就在這份倏然而至的對峙中,楚翼卻仰頭,輕淡道:“要變天了。”

徐子煦一擡頭,果然山頭黑雲翻滾,一浪推着一浪直逼而來。

楚翼豁然回身,直視徐子煦,伸手直指腳下,神态嚴肅:“在你看來,這下面是什麽?”

徐子煦微一挑眉,不明其意,垂眼一看腳下,見得雪色上的烏黑腳印和戳出積雪的幾根幹草,眼神一動。

楚翼微微一笑:“文人多贊美牡丹的華貴,芍藥的雍容,幽蘭的馨香,清蓮的高潔,然這些美雖美,卻因太過嬌弱而顯得浮華不實。”

楚翼觀察着徐子煦神态間的細微變化,繼續道:“我卻獨愛這野草的強韌。誠然它們現在不過是被積雪掩蓋的枯草,可只要根須還在,不管風雪暴虐,明火冶煉,還是摧殘踐踏,只要時候一到,始終能破土而出,一次又一次,向世人昭顯他的頑強,他的傲骨!”

徐子煦一震,擡眼瞧向眼前的男人。

“你可知,在時有風沙肆虐的北地,若沒有這一大片一大片的野草,北國子民将承受多少的災難?”

徐子煦沒有回應,楚翼說完也收回了目光,負手于背漫步往前走了幾下。

林間一時只聞腳踏在積雪上輕微的咯吱聲。

然而,适才的話語卻已然令徐子煦震驚了,也深思了。

這番輕言漫語中,蘊藏的究竟是怎樣的睿智,以及不屈!

他看着前方之人直挺挺的背脊,其腳下的每一步,似乎都在訴說着主人的堅毅與強大!

豁然,廣袤的視野中沒了蜿蜒的小道,沒了兩旁林立的青松,只剩下這抹淩然傲人、向前邁步的身影。

楚翼的意思,是說頑強的生命,展望的永遠是未來。

而最重要的是:希望,和改變,只在未來。

“楚翼——”

“再不快點,只怕變成雪人的就是我們了。”楚翼一嘆,微微側頭,瞧着定立原地的人,一改片刻前的嚴肅神态,又恢複了平日的閑散優雅。

徐子煦看着這樣的他,未及出口的言語,也只得停留在了喉間。

楚翼一聲尖哨,先前遠離的親衛紛紛歸位,他飛身上馬,率先奔騰遠去。

徐子煦見此也上了馬,踏着蜿蜒的足跡一路飛馳。

進了小鎮,尋了處幹淨的客棧住下,徐子煦推開窗戶望出去,空中陰雲湧動,低空壓境,來勢洶洶,片刻工夫已至頭頂。

用完晚膳,戌時才至,空中果然飄起了雪花,越下越大,一會視線已經不明。

“此處雖然鎮小,人多眼雜,難免不會有敵方眼線,你這身招牌服飾若不換,再多計謀也無濟于事。”

楚翼正端着茶杯欲飲,聞言瞧了瞧自己,一笑:“多虧你提醒,我确是忘了。”

他說完卻直直盯着徐子煦不放了,那目光從頭到腳一寸寸撫摸過去,肆無忌憚,後者只得忍着佯裝無視,回身去看窗外雪景,不料楚翼放下茶盞也踱了過來,左右打量着他,嗯嗯有聲。

徐子煦終于在對方毛手擺到自己腰間時,怒了,騰地揮開他,腳步挪移倏地退了三大步,戒備地瞪着對方。

楚翼一愣,片刻才雙手一攤,無辜道:“只是想量量你的尺碼,這一身一成不變的白,不是也該換換?”

徐子煦青筋微浮,皮笑肉不笑:“實在是不勞費心。”

“你,似乎一直在躲我?”

“真躲你的話,現在怎麽還能對談?”徐子煦四兩撥千斤推了回去,神情一派淡然。

楚翼若有所思着,笑笑,沒多說,旋身往門口走:“不打擾你休息了。”

甫開門,正碰上一部下端着藥碗欲敲門,一見楚翼,忙彎身行了禮,楚翼瞧着碗裏黑沉的液體,身子一側讓人入了內,原本要出門的腳步卻伫立不動了。

“王爺。”

徐子煦目光掠過,負手立身窗前,淡淡開口:“以後不用再送來了。”

“是。”

楚翼卻接過,看着徐子煦的背影:“那就倒了吧。”手腕輕輕一斜,黑色藥汁盡數流淌在花盆裏。

放回空碗,他輕輕揮手,部下躬身退下。

徐子煦回頭看着他,神色淡漠。

楚翼這次卻不瞧他,徑自移步出了門,到得廊道才略一停頓,側首擡眼望了望徐子煦的房間,微微一笑,再度旋步離開。

徐子煦看着空空如也的門口,豁然想到許多之前未曾明白的事情。

這人,其實一直在提醒他,從剛到王城時那晚離去前的呢喃“第五天……”,以及後來的諸多刻意激怒,故意幾次三番提及朝陽帝的事,其實都是試探。

也許更是一種壓力。逼迫他盡速眺望前方,而非沉浸在過去顧影自憐,無法自拔。

這人,一直在等他從痛苦中振作。

尤其今□□得他将話說得那麽明朗,是否自己的表現,令他失望了?

徐子煦仰頭望出去,一片風雪中,掩去了周遭一切事物。

作者有話要說: 注:戌時,相當于現代19:00~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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