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何以留下4
第二十五章 何以留下4
徐子煦的擔憂果然成真。
既然眼下已經與黑騎失散,而且之前總總,不難猜測內細怕就在他們身邊,兩人商讨後決定走水路,順流而下,這個季節江上刮的是東風,正好又是順風,風勢比平地大許多,無疑速度更快,而且他們可以抓緊時間休息,補充體力,再者水路不易敵方追蹤,走這條路線,不必繞遠路,大半個時辰就可以進入大城鎮,找上當地明鏡山莊的據點。
然而,大江才遠遠出現在他們視野裏,尚未靠近時,殺機又臨。
詭異森冷的氛圍,比之前遭遇的敵手還要棘手。
楚翼苦笑,對着身邊之人道:“看來我的面子真是大得讓人消化不了啊……”
徐子煦也不禁皺眉,竟是連環逼殺……
看來設下此局的人,着實下了大工夫,志在必得了。
只是,居然還能被找到,究竟是對方太幸運,還是己方太倒黴?
銀鈴聲響,清脆悅耳,堪比天籁,忽遠忽近,似是無處不在,卻是催命音符。
心智微迷,兩人察覺不對,連忙收斂心神,再度定睛望去時,四周已被包圍!
寬大的藍黑色衣袍,領口袖口繡着繁複的銀色圖文,巾帽下的臉部帶着狀似微笑的白色面具——無夜教!
兩人互視一眼,皆凝神以對。
此時,一聲低笑響起,明明只是一聲,卻好似幾重唱,竟此起彼伏,餘音袅袅,回旋不定,充滿歡樂,好像聽者也會被感染這份歡樂的情緒,繼而無意識中丢盔棄甲,随之歡笑。
又是迷惑神智的伎倆!楚翼一聲長嘯,斷了笑聲。
“恭迎聖君!”教衆一致垂首,铿锵朗聲道。
銀鈴聲更盛,卻十分有規律,忽然一抹身影掠空而來,衣袂舞動間,鈴聲由遠及近,細看下,竟出自對方雙踝上用細金鏈子系的一對小鈴铛。
眨眼時間,人已在眼前。
赤足,雪白而骨骼形狀優美;修長的身體懸在空中,始終與地面保持了二三十公分的距離;一身紅衣,竟以層層薄紗遮蓋而成,腰線似有若無地隐在紅紗裏,惹人遐思;臉孔鼻子以上部分也帶了白色面具,露在外面的嘴唇柔嫩紅潤,光澤閃耀,光看這唇,這臉型,便可知對方定美麗不可方物;而面具下的一雙眼眸,精光暗斂,光華流轉,無疑是一位高手中的高手。
少年般的纖弱身段,少年般的妖冶裝扮,卻有着不符合其年齡的高深修為。
這人,不簡單。
“交給我。”楚翼眼睛輕飄飄落在對方身上,對徐子煦只說了這一句,再無其他言語,轉身面對來者。
徐子煦心中清明,若是以往,這句輕輕淡淡的“交給我”自然是傲氣十足,可如今,不過是奮力一搏的極端。
這紅衣人的內力修為只怕與平時的他們在伯仲之間,然而如今……
“你就是敗了芙蓉的人?”來人目光輕移,帶着睥睨一切的味道,最後對着一身黑衣的楚翼開口,聲音陰柔悅耳,偏于中性,卻是男聲無誤。
“噢?原來是要為美人報仇來的?”楚翼輕笑。
“芙蓉辦事不力,無夜教不留無用之人,不過本君卻有義務替她雪恥。”紅衣男子淡然闡述,“記住,本君的名字,塵香。”
“這是投懷送抱的暗示嗎?”楚翼輕佻而笑。
塵香君毫不動怒,甚至絲毫不為所動,反而悠然而道:“每一個死在本君手裏的,都必須清楚是誰取了他們的性命。”
楚翼豁然大笑,笑罷方道:“敗在本殿手裏的不計其數,卻都沒資格讓本殿費心去記,但你會是例外。當你的一杯黃土飄散,被衆人遺忘時,本殿也會深深牢記你的名字。這樣的結局,你也沒有遺憾了。”
塵香君沉沉低笑,輕輕擡手,身後教衆紛紛退後一裏。
楚翼緩緩抽出腰間軟劍,驅策炎焰踏步而上。
一時間萬籁俱寂,連風聲也無。
當鈴聲再起時,兩人瞬間已交手了十幾回合,徐子煦被龐大的氣流逼得直往後退了五大步。
炎焰縱然是身經百戰的寶馬,也不禁受不住如此強烈的沖擊,步伐初現紊亂,楚翼當即飛身而起,一掠一刺一旋身飄然落于地上,足尖才點地,人又臨空騰起,避開周身緊緊糾纏的殺機。
塵香君剛才的話,絕不是誇口,他的實力,毋庸置疑。百餘招下來,他不急不躁,出手卻迅捷精準,身形柔韌,一身紅紗完好無損,步履挪移間盡顯優雅風姿,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一場激戰,在他行來,竟如舞動!
詭異的招式,西域的風格,出其不意的攻擊,完美的防守,身子柔若無骨,彎出各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将楚翼的攻勢盡數輕松化解。
面具下的美麗容顏,一徑地平淡無波,無喜無怒。
楚翼雖然還沒見血,臉色卻又是一片慘白,又一次險險避過逼命殺機時,突然喉頭隐隐一動。
徐子煦瞳孔一縮,心下一緊,雖然那人看起來除卻臉色外貌似毫無異樣,但他知道想必那人已經嘔血,卻強自壓着。
如此下去,只會加重內傷。
徐子煦眼睛緊緊追随纏鬥中的兩人,忽然啓口:“天之道,地之本,人之精……”
楚翼一愣,聽得徐子煦繼續道:“氣生精,精生氣,精生神。聚津成精,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無生有,有歸無。萬物生于無有。道生萬物: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易生萬物: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萬事萬物。①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②陰陽平衡,萬物之本……”
天地人,精氣神,陰陽轉換,對方念的竟似一門內功心法的高深口訣!
楚翼瞬間會晤,沒有去看徐子煦,嘴角卻露出微微一笑,眼中精光大作。
他嘗試着照此法運轉內力,原本漸趨枯澀的丹田竟隐隐充盈起來,胸口的鈍痛也減緩了許多,雖然仍舊無法勝出,卻總算暫時挽回了頹勢。
塵香君察覺變化,嘴角冷冷一勾,依然從容不迫,倒完全不放在眼裏的樣子,似乎勝負不過是時間問題。
困戰中,楚翼以五成功力的身體迎戰,縱然得心法輔助,時間拉久,終究還是又落了下風。
徐子煦以旁觀者的角度冷靜觀戰,眼神犀利,細細推敲揣摩,照此情形,要反制塵香君,恐怕難以成功。對方的身體太過柔韌飄忽,招式又剛柔相濟,轉換靈活,而且出其不意,若想孤注一擲一試,可能反而敗得更快。
在楚翼胸口被擊中時,徐子煦終于找到了塵香君的破綻!
然而……
他微微凝眉,接下來塵香君果然又是無懈可擊,無論是攻擊還是防守。
徐子煦突然靈思一動,是否因為攻擊成功,所以才有那麽一小個幾乎難以察覺的破綻顯露?
突而他眼神一凜,不及思考,人已疾竄而出,硬生生接下了塵香君當肩一掌,悶哼一聲,血腥之氣直湧而上。
楚翼阒然變色,一個回身帶着徐子煦騰空掠起急退數十步,怒斥:“為什麽多管閑事!”
徐子煦臉色泛白,卻自若一笑,這一掌,受得值得!因為終于确定了一件事。
他身子踉跄一晃,被楚翼緊緊摟住了,憂急之色溢于言表:“你感覺如何?”
徐子煦輕輕搖頭,側首在楚翼耳邊低語了句。
楚翼一驚,随即臉色難看至極,斷然拒絕:“不行!”
“現在不是可以任性的時候。”徐子煦輕輕推開他,自己站直身體,語氣不嚴厲,卻不容反駁。
楚翼咬牙:“好。那我來!”
他重新揉身而上,徐子煦也随後跟進。
兩個對一個,有失君子風範,但他們不能死在這裏,也不能坐以待斃!
無夜教衆在一裏外,只要能甩開塵香君,兩人上了馬,興許就有望脫出險境。
面對兩人一前一後、一左一右的聯手攻擊,塵香君面不改色,嘴角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昭示出他目空一切的高傲與自信。
然而,當塵香君手掌打向避無可避的楚翼心口時,徐子煦又一次插入。
“徐子煦!”
“右腹!”
兩人同時低吼出聲,楚翼黑着臉,一手摟着人,一手一劍毫不猶豫刺過去。
一擊即中,迅速後退,一連幾個飛躍,一下子便退出一裏。
立定後,徐子煦又是一聲悶哼,喉間腥甜之氣再也忍不住,血絲順着嘴角流下,蜿蜒到胸前,在白綢上暈染出一朵紅花。
“為何反悔!”
“你不明白麽?若你來擋這一擊,我們就逃脫無望。”他的手,刺傷塵香君的幾率小之又小。
楚翼抿緊了唇,不再争論平白浪費時間,一聲口哨,炎焰雪影即刻奔至身邊。
塵香君恍然怔立原地,緩緩低首看去,自己腹部,紅色的紗衣上,浸染了一片濕意,再度擡頭時,面具下的眸子,已一片血紅,猶如即将發狂的野獸,紅唇輕啓:“你們以為走得了麽?”
這愈發低柔的聲音,猶如來自地獄的使者。
對上他嗜血的神情,兩人心中均一震,不做停留立刻上了馬,策馬飛奔。
作者有話要說: ①精氣神:取自“易經力學”,網上資料。
②取自《道德經》。
一裏等于五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