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何以留下3

第二十五章 何以留下3

卯時過半,天色已明,後面全無動靜,看來他們暫時已經擺脫了追兵。

徐子煦将情況大致說了遍,把手裏一直攢着的紙張遞了過去。

楚翼展開一看,平靜道:“索望聘懷疑有內應。”

徐子煦眼神一凜,果然是有奸細麽!

楚翼五指收攏,銷毀了紙頭,忽而一嘆:“麻煩事真是接二連三,攪得人片刻不得安寧。”

徐子煦擡頭望向山頭另一邊:“此刻掉頭還來得及。”

楚翼微微昂起下巴,傲然一笑:“本殿的人生中,向來只有前進,哪有後退的道理?”

徐子煦微微一哂,不再言語。

“久違了啊!尊貴的六殿下!”洪鐘般的粗犷聲音自山的另一頭傳來,音落,□□個髯須大漢出了山腰出現在兩人視野裏。

“哈!本殿當是誰,原來是爾等漏網之魚。”楚翼穩坐在炎焰背上,任愛馬倨傲地原地踱着方步,居高臨下,神态舉止間帶着目空一切的狂妄,“區區鼠輩也敢現身于光天化日之下,怎麽?是急着想重新投胎轉世麽?”

馬兒似乎也沾染到主人的傲氣,倨傲得昂着頭,鼻腔裏噴吐出的熱氣,似乎還帶着不屑。

那領頭大漢被這番傲慢的言語激得臉色通紅,怒上三杆。

楚翼不待對方開口,又慢悠悠說了下去:“敢來自投羅網,固然勇氣可嘉,不過——”輕慢的語調微微一變,透露出不可一世的絕對強勢和輕蔑,“這麽急着送死,就有點愚不可及了。”

“黃口小娃好大口氣!今兒誰死誰活還不一定!”領頭人旁邊的大漢一把拉住七竅生煙就要往前沖來的首領,上下左右瞧着楚翼,好似在評估什麽。

楚翼低笑幾聲,一派怡然自得,對着那怒發沖冠的首領道:“爾等是不是沒搞清楚一些事?無妨,要是忘記了,本殿不介意再幫你好好回憶回憶,保證此後記憶深刻,永生不忘,再不敢自不量力!”

那首領聞言,臉色微微一變。

“啊!不對!”楚翼卻轉而好似想起了什麽,換上一副傷腦筋的模樣,□□馬兒前蹄踢踏幾步,轉了個方向,甩着尾巴,似乎有些不耐,他端坐着,伸手安撫地撫摸了幾下馬鬃,又狀似遺憾地補了一句:“也許沒機會了……看,我的愛馬都等不及要踏碎爾等骨頭了!”

那首領被說得一張臉紅紅白白,又怒又懼,許是憶起了眼前這男人優雅輕淡下的恐怖手腕,聽出那句言下之意,右腳不禁退了小半步,突然萌生退縮之意。

只要見識過那般修羅地獄的人,不管誰都無法保持鎮定,直到如今,盡管事過境遷多年,一閉上眼睛,鼻尖似乎還能聞到那股漫天飄灑的鐵鏽味,眼前似乎還浮現出那片煉獄般的血腥場面。

首領冷汗滲出,似乎又一次置身于昔日那片刀光劍影中。

火光沖天下,黑騎團宛如死神降臨,經營幾十餘年的山寨一夕之間盡數傾毀,血流成河。至今回想起那一夜,仍心有餘悸,四濺的血紅,殺紅的眼眸,高揚的鐵蹄,滴落的血珠,夜風中肆意飛揚的玄色披風,露出裏面黑袍上妖冶怒放的曼珠沙華。

事情經過具體怎樣已一片模糊,印象裏只有被鮮血染紅的夜空,以及一輪碩大的赤色圓月。紅與黑,就是最終僅剩的色彩。

“三當家,這人不過在虛張聲勢!我們不是得到可靠消息,說他現在身受重傷,根本不堪一擊,而且看他臉色就知道消息的确不假!要雪恨,今兒正是大好機會!”

首領緊握着大刀,猶疑不定。當初,這人以少年之姿,橫踏千裏,所向披靡,對其殘酷狡詐的認知,早已深入骨髓,積威已久,縱然寨子被毀,往日威風不再,仇恨與日俱增,可平日根本不可能動他分毫,更不敢現身于前,何況報仇!而今天的确是老天賜給他們的最佳機會!如果殺了這男人,那段噩夢就可以結束,多年來背負的枷鎖也可以放下……

楚翼無視對方的掙紮,輕輕一笑,神色平淡,緩緩抽出腰間軟劍,一直挺得筆直的背脊突然微微前傾,悶哼一聲。

那隐忍的悶哼聲,沒能逃過賊匪的耳朵。

那首領見狀,眼珠骨碌一轉,膽子又大了,仔細看了楚翼無法掩飾的蒼白臉色,旋即大笑:“哈哈哈!果然是病貓子一只!弟兄們,上!為大當家他們報仇!”

賊匪餘黨吶喊着一哄而上。

“是貓還是虎,本殿會讓你們好好體驗。”楚翼對劈頭而來的斧子全然無視,待得殺氣當頭罩上時,軟劍冷芒劃過,斧頭連着手臂從斜裏飛出,滾落塵土,同時一聲慘絕人寰的嚎叫響徹天地。

匪徒們一時驚愕,發呆的當口又兩人被綿薄堅硬的軟劍透胸而過,雙目圓睜着倒地不起。

“殺!給老子殺!快殺!”首領見此,明白今日只有豁命相搏,已無退路。

楚翼臉色雖然煞白,手上軟劍卻力透千鈞,一揮一落間利落精準,優雅如初,下盤始終穩穩坐在炎焰背上,或沖刺或閃身,一人一馬默契十足。

徐子煦雙手輕輕搭在腰腹,一味只閃不攻,看上去只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儒雅公子,使得以為他是軟柿子好欺負的賊寇反而被雪影的鐵蹄踢得肋骨盡斷,吐血不止。

當身邊最後一人倒下時,首領茫然環顧四周,然後慢慢低頭看向自己一片冰涼的胸前,痛覺襲來,一口血噴出:“為……什麽……”為什麽你明明受傷不輕,自己卻還不是對手?

這句未完的話語,他終究再也沒機會問出來,雙膝跪地,倒落塵土。

楚翼無動于衷收回軟劍,淡淡道:“因為你太弱了。”

徐子煦目光刷地掃向楚翼,又不動聲色移了開。

“繼續趕路吧。”楚翼收好軟劍,身上竟然一絲血跡也沒沾到,光看這點,好像他依然是那個讓人聞之色變的死亡軍團創立者,只除了一場激戰後愈發蒼白的臉色,好似随時都會倒下馬去,洩露了真實情況。

“你臉色不大好。”

“無妨。”

“下馬。”

“嗯?”

“暫作休息,是為了行更遠的路。”說話間,徐子煦已經徑自下了馬,到一塊平坦寬大的岩石上盤腿閉目坐了。

“這……是為了我?”楚翼一愣,繼而眼角微挑,語氣裏分明含着笑意。

徐子煦眼睛都不睜,冷哼一聲,淡漠道:“我累了。”

楚翼看着他,笑笑,神情柔和許多,也下了馬,躍上及膝高的岩石,并排挨着他盤腿而坐。

“側過去坐。”

楚翼詫異地扭頭看他,意識到對方要做什麽,不由微微皺眉:“你內力消耗得也所剩無幾……”

徐子煦直接站起身,就要繞到他背後。

楚翼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臂,拒絕之意明顯,嘴唇幾不可見地蠕動兩下,眸光一片暗沉。

徐子煦輕輕掙脫了開,重新坐下盤腿坐好,淡淡開口:“收神斂氣。”雙手已貼上對方後背。

楚翼看他平淡卻不容置啄的堅定神态,也不再多言,專心凝神導氣。

當他頭頂冒起的白煙愈發濃厚,直到漸歸于無時,徐子煦撤回了內力,此時楚翼神色已好了許多,相比之下,徐子煦卻顯得有點蒼白了。

楚翼回首看過去,見他一臉難以掩飾的疲态,心中一動,眼神轉為深邃難解,卻未言只字片語。

徐子煦權作不察,閉目調息片刻,便起了身。

楚翼也跟着起了身,見他臉上汗水密布,遲疑着:“要再休息會麽?”

徐子煦瞧了他一眼,輕輕搖首:“繼續上路吧,此地畢竟不宜多做逗留。”

楚翼卻一時有些閃神,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子,适才他那擡眸的一瞥,明明冷淡得很,可他卻覺得無限風情,恍惚中就要擡手——

徐子煦察覺,身子一側,避了過去,随便抹了抹臉,又吃了些幹肉松餅,喝了水,也給自個吃草回來的雪影喂了清水,便上了馬背。

楚翼伸出的手落了空,才似乎恍然自己方才的舉動,神情有些怔忪,收回了手垂在身側,不自覺得握了握拳頭,默不作聲也吃了食物,一同上馬驅策飛馳。

只是,這一路上,他似乎更心事重重了些。

疾馳中,風聲呼嘯而過,腦子也清醒了許多。

剛才,如果對方沒有躲開,那麽自己是想就此撫摸上他的臉頰,還是單單想替他拭汗?也許,兩者都有……隐隐又起騷動,不是身體上,卻是心口處。

那一舉動,是屬于情人間的柔情,無關□□。

恍然意識到這點,他不自覺蹙了蹙眉,愈發沉寂了,速度越加快了。

徐子煦側首看了看他,也随之加快了速度,一邊沉思着某些事,想理出些頭緒。

楚翼的情況不樂觀,可事出不久,消息卻已經洩漏,從連夜的多番追殺,到剛剛昔日仇家的找上門來,看來有人打的如意算盤,想假手他人先消耗己方戰力,待得身心俱疲之刻再一勞永逸。

而且,他們的行蹤似乎一直在敵人的掌握中……

只怕接下來等着他們的,只會越來越嚴峻。

作者有話要說: 古代一個時辰等于現代兩個小時,半個時辰即一個小時。子時,夜間23點到1點;醜時,夜間1點到3點;寅時,黎民時分3點到5點;卯時,清晨5點到7點;而每一時辰又分八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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