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橫濱(二)

太宰治是森鷗外帶回來的第二個孩子,他把津島櫻子從戰場的紛飛血肉中帶回來,也把太宰治從冰冷的河水裏帶回來。

初鹿野稚子理解森鷗外為什麽會故意表現得像雖然野心勃勃、精于謀劃,但是偶爾也會心軟、有人情味的上位者那樣,‘收養’這兩個孩子。

津島櫻子的異能力被她開發出迥異的兩種方向、一旦利用得當,她就會是人間殺器,這一點,森鷗外已經在戰場上充分見識到了;太宰治的異能力是完全被動的,可以使所有被他碰到的異能力都無效化,這種無效化的異能力,一旦運用得當,就會是最單刀直入、終結戰場的不可預計因素。

只不過,跟随森鷗外、吸取存在感的這麽長時間,初鹿野稚子已經把忠于森鷗外這一條,牢牢地塑造進津島櫻子的靈魂裏、成為這個馬甲最重要的人設之一,但是太宰治有着聰明的慧早頭腦、異能力又是那種形式,可是對上位者的一個考驗,非常不好掌控。

如果森鷗外打算在幹掉港口Mafia的現任首領、當上新任首領之後,以太宰治為重點打造出一把獨屬于港口Mafia這個勢力的利刃,那麽在一開始,就要提前準備好把利刃折斷的方法。

可以提前考慮再塑造一個以太宰治為中心的馬甲,不過要想和他的相性匹配度達到一定的高度,有點困難。

初鹿野稚子撿起床上的游戲機,點擊開始游戲,在游戲音效激昂響起的那一瞬間,她臉上的神情出現變化,由平靜轉化為帶着稚氣的不高興表情。

這是《櫻桃》、津島櫻子的表情。

幾分鐘後,太宰治推開診所的房門,随意地順着游戲聲看去,然後頗為意外地道:“咦,森醫生居然沒有帶着你一起出去嗎?”

常年被兩只活潑幼/女圍繞住的森鷗外,是鐳缽街某些人最羨慕的人、是他們夢想的樣子。

因為基于自己的安全、和大家的安全考慮,森鷗外每次外出都會帶着自己的異能力和津島櫻子,力求不讓大家遭受到任何一點野生櫻桃炸/彈的傷害,所以這次居然沒有帶津島櫻子出去,太宰治很意外。

——才怪。

津島櫻子為什麽會突發奇想、為病人們分發櫻桃,實驗和炫耀自己的異能力,按着人設邏輯線走下去的初鹿野稚子很清楚,森鷗外随口抱怨的那句話沒錯,全是太宰治的錯。

但是津島櫻子不知道。

津島櫻子懶洋洋地側首,晃着看了一眼太宰治,慢吞吞道:“啊,這個啊……”

語氣漫不經心,發音字節也拖得很長,是非常典型的不想聊。

Advertisement

在說話過程中,她沒有看手中的游戲機,還在繼續無雙亂舞。

所謂的無雙亂舞是指,在打游戲的時候,別管屏幕上是什麽東西,也別管自己控制的人物技能是否在冷卻中,閉眼全部随直覺摁,總會有幸運女神降臨的。

這種純屬胡亂來的游戲打法,讓其他精通游戲的人看來,拳頭肯定會硬起來的。

當然,這是在沒有看清楚津島櫻子的情況下,如果看清楚津島櫻子,拳頭硬起來的游戲大師們會一秒轉換态度,從想玩真人搏鬥游戲、到想玩真人換裝游戲。

森鷗外的快樂,他們也很想懂。

太宰治露出微妙的表情,他慢吞吞道:“哦呀。”

津島櫻子身上,最吸引太宰治、讓他偶爾會興致勃勃等待對方又一個令人驚喜的惡作劇的地方,并不是她出色的外表或者優異的異能力。

而是在于一舉一動之間,被生而為人的氣質掩蓋住的氣息,那是一種糅雜了惡意或者死志的感覺,在孤獨和絕望裏待久了的人、連衣角都會沾上獨特的味道。

哪怕對着森鷗外時表現得再生動、再活潑,也不能扭轉她最本質的那種非人氣息,在太宰治眼裏,那種氣質簡直明顯得如同黑夜裏的螢火。

津島櫻子擡頭看了太宰治一眼,又興致缺缺地低下頭,托着下巴繼續漫不經心地玩游戲。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随意滑動、随緣地轉移視角,于是她控制的人物在敵人的攻擊中漫步、相當bug地完成了一場無傷應對大招。

“無論怎麽想,還是感覺很奇怪呢。”太宰治道。

日常相處的時候,津島櫻子都像是一個正常的幼/女、完美符合森鷗外喜好的那一種。

但是這種完美符合本身就不正常,這種完美/幼/女能一次次挑戰森鷗外和太宰治各自的底線、在深淵的邊緣大鵬展翅,順便帶着愛麗絲群魔亂舞,就更加不正常了。

森鷗外的想法是錯誤的,于其說是津島櫻子和愛麗絲惡作劇去故意捉弄太宰治,不如說是太宰治故意釣魚執法、各種暗示啓發津島櫻子的惡作劇思維。

“是的,真的好奇怪。”津島櫻子難得附和道,她擡起臉,露出認真思索的表情,“人類的生命力怎麽會如此頑強呢?實在是太過不可思議了。”

是在附和着反嗆太宰治。

于此同時,她頭也不低的摁下技能鍵,一道絢麗的攻擊在屏幕中央升起,精準命中敵人的腦袋,成年向的游戲生動形象地展現了什麽叫做孩子不宜,紅色的鮮血和白色的奇怪東西随着那道攻擊、濺在屏幕上。

這道對着敵人的攻擊太有指向性了,太宰治饒有興致地想了想,然後嫌棄拒絕:“才不要,就算你讨厭得想要殺死我,也不至于用這種方法吧,看着就很痛。”

他懶洋洋地拖長尾音,友好提議道:“不如換一種方法?我想要無痛的美感死亡方式哎~”

請問我答應要賜予你最美味的死亡了嗎?請問我們很熟嗎?請問我們認識嗎?請問你可以自己轉身乖乖再跳一遍河嗎?

津島櫻子禮貌微笑,用人類最通俗的方式拒絕太宰治的提議。

真是不經挑逗,下次換個讓津島小姐更能接受的方法好啦。

太宰治晃悠悠地走到桌子旁邊,可能是剛剛完成日常任務之入水的原因,他身上濕漉漉的,連今早新換上的白潔繃帶也被河水染成了暗色,原本蓬松的頭發緊貼着額頭。

整個人像是開在淤泥裏、頹廢又冷淡的花朵。

這種頹廢的氣質,在他看到桌子的東西時一掃而空:氰酸甲藥物。

自從把太宰治帶回來之後,森鷗外就不得不把一些過于危險的藥物收起來,所以平時負責收拾歸類藥物的津島櫻子也承擔了這一任務,光榮地為太宰先生延續生命做出了偉大的貢獻。

今天的第一個奇怪之處,森鷗外沒有随身攜帶野生櫻桃;今天第二個奇怪之處,直到現在,野生櫻桃還沒有收拾桌子,委委屈屈地縮在一邊玩游戲。

太宰治決定以後有機會先思考,等吃掉氰酸甲藥瓶子裏的藥物之後,希望永遠都沒有機會去思考了。

他拿起藥瓶、擰開瓶蓋、把藥物倒在手心裏,然後低頭嗅了一下,沒問題,有氰酸甲的味道,太宰治對這個很熟練。

從游戲聲中準确捕捉到藥物搖晃聲的津島櫻子漫不經心地轉過頭,然後頓住:“等等,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太宰治和她對視幾秒,若無其事道:“哦呀,這個啊,是氰酸甲,小孩子不可以吃的哦。”

然後果斷吞下藥物。

兩位被森鷗外寄予厚望的異能力者反應都很迅速,一個非常果斷的吞下藥物,一個非常果斷的抛下還在進行中的游戲、飛撲過去。

事情的發展很合理,直到吞下藥物的太宰治突然皺眉。

飛撲到一半,津島櫻子頓住,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步伐,她臉上的表情從焦急換成了恍然大悟,演技在及格水平線以下。

紅發幼/女道:“咦,差點忘了,你說的是裝‘氰酸鉀’藥物的瓶子?”

她看着太宰治,露出抱歉的笑意,非常虛僞道:“實在抱歉,我怎麽可能會忘記把那種藥物收起來呢?你拿的是我裝糖果的瓶子啦。”

“太宰君好讨厭,居然搶幼/女的糖果吃哎~”

太宰治:?

他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剛剛吞進嘴裏的‘氰酸鉀’藥片已經開始融化,一種帶着櫻桃味道的甜味被舌面上的味蕾感知、傳過來。

太宰治:……

他若有所思地又從瓶子裏倒了幾粒藥出來,然後含進嘴裏。

津島櫻子打擊敵人完畢,已經溜回到了自己的病床上,抱着游戲機警惕道:“不許故意報複哦?”

“又不是我換的,是愛麗絲!”

準确的說,是兩個人玩游戲,愛麗絲輸了,所以才說她去調換藥物和僞裝成藥物的糖果。

為了讓森醫生自己背鍋,津島櫻子寬容地對愛麗絲放松了要求,輸贏條件從一局定勝負變成百局游戲比,又全勝了金發幼/女。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又倒了幾粒糖果吞下,輕笑着道:“津島小姐為了讓愛麗絲調換藥物,一定花費了很大的力氣吧?”

其中最關鍵的一環應該不是怎麽贏,而是在愛麗絲見勢不妙立刻打滾耍賴的時候,怎麽安撫她。

從本質上來說,愛麗絲和森鷗外是一個人,金發幼/女不好糊弄。

那麽,津島櫻子是怎麽做到讓森鷗外背鍋的呢?

森鷗外默許太宰治試探津島櫻子,也默許自家的幼/女翻滾舔毛地向自己求助。

根本不需要問,太宰治就有了答案,所以,他才輕笑出來。

津島櫻子警惕道:“你在笑什麽?”

她迅速若無其事,好像剛剛什麽都沒發生:“提到可愛的幼/女就發出奇怪的笑聲,果然是好奇怪的大人呢。”

如果,她若無其事的時候,不悄悄撥打森鷗外的場外求助,那一定更自然。

太宰治眨了眨眼,誇張道:“畢竟幼/女實在是太過可愛了嘛,無視的話,實在是過于殘忍,那不如……”

你不對勁。

津島櫻子又往後挪了一點,下意識掃了一下太宰治的手,發現他沒有拿一堆奇奇怪怪的衣服,于是又放松下來。

她又往前挪了挪:“哦?”

“我還是不夠了解你的本質。”太宰治坦然道。

簡而言之,太宰治察覺到了津島櫻子身上的某些氣息,于是進行試探,挑撥她和森醫生的關系,最後自己被惡作劇倒黴了。

又是這種,輕描淡寫、不違和但又過分巧合的事,津島小姐真是個有趣的人。

他松開手,藥瓶子滾落在桌子上、有零散的糖果散出來,沿着桌面散落在地上。

各種清脆的響聲傳來,津島櫻子越發警惕起來:“你想幹什麽?我會爆/炸的哦?”

太宰治和後傾跪坐着的津島櫻子對視,哪怕用于死亡的藥物被調換成了孩子的糖果,仍然愉悅輕笑着。

“啊,櫻桃醬真是太可愛了,有點理解森醫生的想法了呢,不如來玩個了解本質的游戲吧?”

[宿主目前存在感:S]。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