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告白
除夕夜，萬家燈火閃爍，夜空仿佛也更高遠，沉寂的天被絢爛的煙火點亮，整個世界喧鬧又寧靜。
江哲成看了眼時間，把纏在自己身上的表弟撕開，一個人走到陽臺給寧曦家裏打電話。
窗外鞭炮聲、煙火升空炸裂聲、孩子們的嬉鬧聲不絕于耳，江哲成覺得有些吵鬧，電話裏“嘟嘟”的聲音被接起，是寧曦外婆。
“奶奶好，我是成子，祝您新年好。”江哲成彬彬有禮道。
“哎，成子啊，你也新年好……咳咳……”
“奶奶您要早點休息，別忙太累了。”江哲成皺眉，奶奶身體好像不太好啊。
“呵呵，好孩子……咳咳……”老人家那頭的聲音有些猶豫，“我們家寧寧啊，這孩子有點任性，他轉學我還有點擔心……”
“奶奶……”
“不過看到你我就放心了……如果以後……”外婆頓了幾秒繼而緩緩道，“寧寧以後有什麽事，能幫我多關心關心他嗎，我老啦，有些事也管不了啦……”
江哲成滿口答應，心裏卻有些不安，正準備再說點什麽但被老人家打斷道，“你找寧寧的吧，我去給你叫啊。”
“喂？阿哲。”電話裏傳來熟悉的清越的聲音。
“小曦，新年快樂。”
“嗯，你也是，新年快樂。”
短暫的沉默讓江哲成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前天寧曦回家之後就一直有意無意地避着自己，這讓江哲成仔細思考了下自己是不是玩笑開過了。
“小曦，後天就是你生日了，我去找你好嗎。”江哲成莫名有點忐忑。
“嗯，正好我也有事想跟你說。”寧曦語調微微上揚，帶着軟軟的尾音。
這算是不生氣了吧，江哲成松了一口氣，開始閑扯起來。聽着那邊附和着自己的話偶爾的幾聲嗯，江哲成覺得近日的煩躁感都消弭不見，耳邊只剩下這個人的聲音，整個世界寧靜又美好。
“哥！發壓歲錢啦！快過來！”弟弟蹬着小胖腿歡快跑過來。
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江哲成爺爺家裏孩子們的聲音，寧曦笑笑，“快去吧，我挂啦！”
江哲成舉着手機不讓表弟搶到，“好，我過兩天回去找你啊，小曦早點睡！搶什麽呢啊你……”
“哥，哥，是嫂子嗎！”弟弟踮着腳努力想跟嫂子說兩句，但是江哲成迅速挂斷了電話。
嬉鬧聲消失在耳邊，寧曦看着電話愣了一會，許久，嘴角彎起一個溫柔的笑容，連眼裏都是滿滿的笑意。
“鍋鍋，嫂紙呢？”弟弟瞪大眼睛看着原始屏幕界面很不解。
“別瞎說，誰告訴你的，這是老子兄弟！”江哲成捏了捏表弟肉呼呼的臉，手感不錯，跟小曦挺像，然後滿意地走了。
弟弟委屈地揉揉被捏紅的臉，小聲嘟囔，“姐姐，姐姐說的嘛。”
兩天後寧曦的生日，江哲成帶着蛋糕來到了寧曦家裏，卻發現只有寧曦一人在家。
江哲成放下手裏的蛋糕無比自豪，“我親手做的！奶奶呢，一起出來吃啊。”
“外婆去我媽那邊了，晚上回來……你做的？”寧曦看起來将信将疑，但打開盒子便一下子了然了，一臉醜成這樣果然是你做的不過看在你的誠意上我還是接受吧的表情。
江哲成很傷心，“還有禮物！”
寧曦接過盒子，打開，一把漂亮又精致的瑞士軍刀。
“小曦，生日快樂！”
兩個人貼得很近，江哲成低沉的聲音萦繞耳畔讓寧曦有一瞬間失神。寧曦沉默了幾秒，捏着盒子，擡起頭眨眨眼，“謝謝你，阿哲。”發亮的眼神幹淨又美好，讓人不自覺被吸引，江哲成不禁有些看呆住。
“阿哲……”仿佛做了許久的掙紮，寧曦輕咬嘴唇微微擡頭，對上江哲成的雙眼，認真道，“我喜歡你……”言畢，踮腳吻上了對方的雙唇。
江哲成覺得有些發暈，小曦說他喜歡我？開玩笑呢！然而唇上柔軟的觸感如此真實，面前的人閉着眼，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動作小心翼翼，三分大膽間帶着七分試探。感受到兩人鼻翼間氣息交纏，江哲成反應過來，我這是在做什麽？于是本能地身體反應将懷裏的人推開。
看着沒有站穩跌倒在地的寧曦，江哲成突然有些語塞，結結巴巴地開口，“你……你是同性戀？”
然而寧曦沒有回答，只是沉默不語看向他，眼裏帶了點委屈和傷感，忽而又小聲開口，“我喜歡你。”
答案顯而易見，江哲成看着寧曦眼裏同以往一樣的閃着點期待的小眼神有些心疼，但卻清楚地知道這次他要的自己給不了。兩個男人怎麽在一起？從前江哲成聽說過同性戀只覺得惡心，但如今到了寧曦身上卻又怎麽也說不出狠話，猶豫地說，“能不能，治好……”
寧曦聞言瞪大了雙眼，仿佛有些不可置信，而後像洩了氣般閉了閉眼，疲憊地對江哲成說：“你回去吧。”
江哲成呆呆地站了一會，眼前的寧曦是他從未見過的脆弱，他是一直将寧曦當做弟弟的，但心底有個聲音在反駁，真的只是弟弟嗎，那些細致到各處的關心，那些無意中的專注凝視，那些不自覺被他吸引的瞬間……不過這樣又能如何呢，這些不知名的情緒尚不能稱作是否是喜歡，自己又怎麽敢輕易繼續給他期待。
“那，我先走了。”
待門被随着江哲成的離開關上，寧曦緩慢将視線轉到掉落到地上的瑞士軍刀上，刀掉出了盒子，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有個人用笨拙卻又暖人心的方式敲開了他的內心……明明粗心得不行卻會在自己生病時悉心照顧，學校的聲控燈經常失靈身邊總有人比他更快一步打開手機燈為他照明……開始的感動慢慢發酵成不明的情緒，直到被他溫柔氣息環繞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的心早早已經淪陷。
這個圈子又大又亂，想找到能相守一生的人根本是癡心妄想，察覺到性向後本以為自己的人生就這樣獨自過下去，卻在不自覺中喜歡上了一個人。那麽多暧昧的動作話語，本以為他也是喜歡自己的，才終于選擇向他告白，即使被他推開卻能夠再鼓起勇氣說一次，但所有的期待卻在那句“能不能治好”中被徹底敲碎。
原來他覺得這是病，原來他對自己并不是那種喜歡。
寧曦默默拍拍褲子起身，看着桌子上留下的醜不拉幾的蛋糕，上面鮮紅的“小曦，生日快樂”是熟悉的字跡。寧曦取來刀叉餐盤，一個人坐在餐桌前靜靜地吃起來，只是眼淚順着臉頰落下砸進奶油裏。
江哲成最近很煩躁。
“哥，寧曦哥呢，最近怎麽不來了？”江思琦糾結了好幾天，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不是不分手了吧不是吧不是吧，寧曦哥那麽溫柔一個人啊難道把我哥甩了？
江哲成很不耐煩，“都高考了，哪兒有空啊！”言畢走進卧室甩上了門。
江思琦在門外目瞪口呆，真分手了？！
摔完門的江哲成有些後悔，這種負面情緒不應該對家裏人發洩的，但是卻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那天之後江哲成跟寧曦便再也沒有聯系過，回到學校後寧曦對他也是能避就避。這種局面江哲成本以為是希望的，卻在心裏生出那麽一絲不滿。這點不滿意味着什麽，他不敢再繼續往下深想。很快，很快都會過去了。
高三最後的百日沖刺總是來得快又讓人疲憊，忙着寫題複習的時間裏，時光又悄然間過了大半。
最近的寧曦臉上的倦怠感越來越重，原本白皙有點肉的小臉瘦下一圈，黑圓圈一天比一天深，這讓江哲成看着有些心疼。雖說許久沒有聯系，但相處時養成的習慣也讓他無法漠視寧曦此時的情況。
傍晚，寧曦在車站見到自己身旁的人時有些驚訝。明明刻意錯開了離開教室的時間，怎麽還會碰上。
“小，小曦，”江哲成結結巴巴地開口，“你最近怎麽了？”
寧曦微微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自己，緩緩道：“學得有點累。”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江哲成有些急切。
寧曦擡眼，這個人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殷切又透着關心，“謝謝你。”只是自己再也不用去期待那些關心背後藏着什麽。
沉默了良久，江哲成開口道，“我要搬家了，高考以後。”
“喔？那恭喜了，幫我跟叔叔阿姨還有思琦問聲好。”寧曦很有禮貌，“車來了，再見。”
眼睜睜地看着寧曦上車，直到車漸漸消失在視野之中，江哲成才反應過來，剛才那輛車不是往回家的方向啊？
高考來得意料之中又打得人措手不及。江哲成交完最後一門考試後，長籲了一口氣，高中就這麽結束了。有些高興，摻雜着點失落。
然而這種失落的情緒江哲成沒有持續多久，就被母上叫回家……幹體力活了。
接連忙了三天的江哲成終于在晚上忙完，一頭栽倒在沙發裏。心裏十分憋屈，為什麽人家高考完都能過上幸福的生活！為毛老子這麽苦逼！
想想覺得更加憤懑不平，江哲成沖進房裏準備對母上進行控訴。“媽！你不能……媽你怎麽了！”
江媽媽剛跟以前鄰居通完電話，眼圈通紅地坐在床頭，“寧曦他外婆下了病危，過兩天要動手術了。”
作者有話要說： 老人家不會有事噠，下章讓小攻開竅=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