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
——別再問了,拜托。
可既然已經開始又怎麽會停下來。
“他又是什麽人?”
“他?他本是天外天将,犯下重罪而在陽世為人。那時陰司依天書收了他的魂魄,許他逆轉輪回重歸天職,然而他卻拒絕了。更打傷鬼差逃出陰司闖入埋骨地。青行是第一個遇到他的,本打算趕他走卻險些灰飛煙滅。就連我與閻君也皆敵不過他。整個陰司都拿他束手無策,更不知究竟是哪裏出了纰漏為何天書也會出錯。”煙羅敘說着,即便是現在,一想起那人他還是覺得可怕。“而他之所以不肯接受是因為他有了留念。一個上蒼本就刻意安排與他錯過的人,卻還是讓他遇到了。”
陸小鳳覺得自己聽懂了又好像一點也沒聽懂,雖然已經經歷了那麽多奇怪的事情,但這些着實不在他這樣的普通人能立刻理解的範圍之內。但是陸小鳳很聰明不是嗎?所以他是真的不明白,還是不想自己明白。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與閻君去陽世尋到生死閣,希望那找到這個本該死卻沒有死的人。也恰好就在這時候遇到了星兒,我們将星兒強行帶往了陰司。這才使他束手就擒。”煙羅說道。“星兒也着實不簡單,雖終不敵竟也傷到閻君。也是從那時起閻君對星兒總是另眼相待。”
“後來呢?”
“星兒幫他做出了選擇,他拿走了星兒那樣東西并讓他等。星兒真的等了很久,即便他自己已經記不得自己究竟在等的人是什麽樣子。他以為自己等到了,東西會在你這裏才是。”
“你們都錯認我是他,難道我們就那麽像?”
“确實很像,可又完全不同。你不似他那般霸道,那麽肆意妄為,完全不計後果。”
“那樣東西究竟是?”
“歸屬。”煙羅說道。“所以不是星兒因該留下,而是現在僅有這裏可以容他。一旦陽壽耗盡,就連這僅有的埋骨地也容不得他。“
‘你這混蛋怎麽做了鬼還惹麻煩。’
‘我也沒辦法,他們給了我兩條路選。’
‘那兩條。’
‘第一,喝孟婆湯然後洗去今生,逆轉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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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喝啊,又不毒死你。’
‘逆轉輪回,是将輪回倒轉之意,那就是說我沒投胎做人,自然就不會出生在陽世。不單單是忘記,而是意味着我命中沒有也從未遇到過你這顆災星。将來也不會有。’
‘第二條呢?’
‘不喝,就要被壓在奈何橋下千年,就算你也活不了這麽久吧。難道你讓我看着你從橋上走過一次又一次。看着你與別人一起走過。’
‘笨蛋,我就不能也跳下去陪你嗎?’
‘會很痛的。’
‘難道你以為我會怕!‘
‘我知道你不怕,可我怕。我不能容忍這樣。所以……拜托你不要讓我恨我自己。’
‘那要是我先忘記你呢?’
‘你這是在逼我嗎?’
‘去做你因該做的事情,我等你。’
‘可能會等很久,所以你不用特意等我,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吧。不論你跑到哪裏,我都一定會去找到你的。這個歸我了。’
‘你是屬于我的。’
——我想屬于你。
司空摘星看着手上的串珠,他對那人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他應該是什麽樣子,很早以前就想不起來了。他只知道他在等一個人來找到他,因為那人拿着他的歸屬,他屬于他。
閻君他們或許能騙過陸小鳳卻還是瞞不過司空。若是青行真的能将陸小鳳送走他們早就送了。青行她還是怕陸小鳳把他當成那個讓她看一眼都懼怕的人。所以閻君要和陸小鳳賭這毫無懸念的賭局,根本為了給青行證明,這個陸小鳳根本就不是當年那個讓他們懼怕之人,一點也不值得他們害怕。
這賭局根本就不是為了陸小鳳設的,而是為了司空摘星而設。
閻君這是在逼司空摘星去選擇。帶陸小鳳來的人是他,唯一能将陸小鳳送走的人也只有他。
夜色漸濃,石橋下放着一副棺材。司空坐在棺材之上,身邊是一盞青燈。
燈影的輪廓慢慢變大,形成一個人影映在牆上,恰好就在司空影子的旁邊。從這人影之中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慢慢走出來。司空擡起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身碧色衣裙,翠色絲帶綁着頭發也繞過眼前遮掩住女孩應該會很漂亮的眼睛。手中持着一盞并未被點亮的青燈。
“星兒為什麽不開心。”女孩站在哪裏面對司空,被絲帶遮眼的眼神也投向他。
“你一直躲着我都不來接我,我怎麽會開心呢?”司空說道。
“青行本來是要去接星兒你的,可是看到那個人和星兒你在一起,青行真的很怕他。”青行說道,一起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種恐懼。“星兒終于找到那人了難道不高興嗎?”
“青行我拜托你一件事好嗎?”
“恩。”點點頭。
“做你該做的,送不屬于這裏的人離開。”
“青行不要。”青行垂下頭有些不情願的說道。
“可他并不屬于埋骨地不是嗎?”
“是,可是如果青行送他走,他會殺了青行的。”忍不住顫抖,恐懼的說道。
“沒事的青行,他不是那個人。”司空站起身走到青行身邊彎下身。
“煙羅和閻君也這麽說,可是青行是不會認錯的。”青行像個還一樣依舊這般固執。
“他們只是相似而已,他真的只是個普通人,傷害不了青行的。”司空耐住性子給這看似年紀幼小,實着不知在這世間存在千百年的’孩子‘慢慢的解釋。而他真正要說服究竟是眼前的女孩?或者根本就是他自己也未必。
“可是他找到星兒你了不是嗎?”青行說道,擡起頭。
“那只是巧合罷了。我有帶他去了運婆哪裏看命,那樣東西并不在他哪裏。”司空說道。“所以他不可能會是那個人的。”
“也許,那樣東西他已經……丢了呢。”青行說道,還在為自己的判斷固執己見的尋找合适的理由。而這個理由卻恰恰是最糟糕最不願讓人承受的。
“……丢了嗎?”聽到青行這麽說,司空的眼睛一下子就黯淡了下來。他也曾經無數次這樣質疑過,等了這麽久,卻什麽也沒等到。每次偷偷躲起來,希望有人能來找到自己,可最後卻都是他自己躲累了走出來。那人飲下了孟婆湯,逆轉了輪回,回去做了天将。對于他而言,那東西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的也是完全沒必要的,或許早就被丢棄了,至于是有意還是無意還是不去計較比較好吧。從一開始決定回去陽世不就是因為死了心于其一直這樣遙遙無期的等下去,倒不如再去活一次賭一次。
“星兒,抱歉。”青行也意識到自己這無心之言,觸及到了司空最不願接受的答案。
“若是真丢了,就更應該送他走不是嗎?”司空笑着說道。
“我明白星兒,可是我……”青行說着慢慢垂下頭。
“你就當幫我了。”
不知察覺到了什麽,青行的身影突然淡了幾分變的有些透明。
司空摘星甚至可以透過她看到遠處有一點燈光在逐漸的靠近。随着燈火的靠近,青行變得越來越透明模糊。
陸小鳳從煙羅哪裏離開之後,便開始四處尋找司空摘星。而此時找到自己要找之人的卻陸小鳳覺得自己眼睛是不是有問題了,剛剛在遠處明明有還看見司空摘星在和什麽人說話,然而當他來到司空面前的時候卻看不到任何人影。只是在司空的身後卻似乎有一片青色的霧氣,給人一種恐懼的感覺。并不是說陸小鳳看到這團青霧讓他覺得害怕了。而是他感覺到這片青色的霧氣在害怕恐懼,就好像一個受到驚吓的小姑娘躲逼着他,藏在司空身後。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司空摘星問道。
“我聞到你這猴精身上的賊味。”陸小鳳笑道,揉一揉自己的鼻子,用手指梳理一下他的另兩條眉毛。
“你以為你是狗啊,有個狗鼻子。”
“我就是狗了,不然怎麽能每次都逮住你這千年老狐貍呢。”陸小鳳頗為自豪的說道。
“狗都是很聰明的,你這麽蠢最多不過是只蠢豬罷了。”司空摘星頗為不屑的說道。
“我很蠢嗎?”
“你要是聰明又怎麽會答應這種完全沒有勝算的賭局呢。”
“難道你每次和我打賭都只是為了要贏嗎?”陸小鳳反問。
“不為了贏難道還是為了輸?”
“也不為了輸,為了這個。”将司空缺失的那一粒念珠掏出來。“你的。”
陸小鳳拉起司空挂着念珠的手腕,這一粒念珠和其他的一樣顯得陳舊腐朽。正準備詢問接下來要怎麽辦才能将珠子穿回去,就看到那一粒獨立的念珠竟自己融入了其中,回到了它本該有的位置上。即便如此卻還是有些空餘。
“其實這賭局還是很劃算不是,你這猴精看不出來嗎。”陸小鳳頗為滿意的說道。
“我只看出來你這陸三蛋肯定會變成一灘散蛋。”司空摘星說道,語氣很是不滿。”不過看來你這陸三蛋還沒真的蠢到自己往石頭上撞。“
“你這猴精什麽時候也變得那麽愛操心了。”聽到司空摘星這麽說陸小鳳露出一個不必要擔心的笑容。
可是看着這笑容,司空摘星更是想罵陸小鳳幾句蠢,怎麽可能不擔心呢。司空摘星之所以擔心是因為他明白,雖然閻君的目的只是為了向青行證明一個事實陸小鳳不是那個人。而若是陸小鳳真與閻君交手,你絕不是點到為止便能結束的。陸小鳳個性雖然平日看起來什麽都不在乎,可也有争強好勝之心,他畢竟也是一個江湖人,這一點司空摘星是再清楚不過的了。真與閻君動起手的話,只怕不傷到他是誓不罷休的,而面對這樣糾纏不休的陸小鳳保不準閻君不會認真起來,到時候只怕會一發不可收拾。
可是如果陸小鳳本就是為了輸而選擇賭的話,那麽就完全不必擔心了。這确實是個好的選擇,甚至可以說是一個雙全法。只要陸小鳳随便一句認輸便能輕松化解一切了,但還是有一個問題,要是會認輸那他就不會是陸小鳳了。
“雞蛋就算碰不過石頭,可就算真的撞破也能保證沾石頭一身粘,更不要說我這個又臭又硬的陸三蛋了。”陸小鳳說道。“而且你都說了在這裏除了我沒有什麽是不正常,那麽我這正常的情況雞蛋自然是碰不過石頭,可是不正常的蛋未必碰不過石頭。”
“那你究竟是想要贏還是想要輸?”司空為了确認道,他現在着實想不通陸小鳳究竟在想些什麽了。
“當然是要贏的。”陸小鳳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複。
“為什麽?”
“當然是不想離開。”陸小鳳笑着說道,對司空會這樣問感到很不習慣。
認識這麽久來,這是司空摘星和陸小鳳之間說過最少的三個字了。只有極少數的情況下兩個人才會猜不透對方究竟在想些什麽。聽起來很不可思議是嗎?是啊,很多時候連他們自己也鬧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甚至懷疑過難道在自己也不知道的什麽時候學會讀心術了不成。
“為什麽?”可是司空卻連續問了兩次。
“我剛習慣這裏确實是個很不錯的地方。而且你知道我的,既然他們各個都想趕我走,我就偏偏要留下來。”陸小鳳說道,說着自認為還算是不錯的借口。
“那你留下好了,我現在要回去了。”司空摘星說着轉身,将身後的棺材揭開。他看上去很失望,失望透頂。
“你要走?”這一次輪到陸小鳳疑惑了。
“東西竟然已經找回來了,還繼續留下來做繼續鬼不成。前幾月花滿樓不是說他五哥又釀了好酒要請咱們喝,你這酒鬼不去正好我們還能多分幾杯。”司空摘星說道,卻背着身不看陸小鳳。“只是你這陸小雞不要忘了,咱們兩個還打過賭,這一個月我去哪裏你也必須跟到哪裏。”
“所以你就不能多留下幾天,等我玩夠了再一起回去。”陸小鳳說着走過去,将司空從棺材邊拖開。扣住他的肩膀轉個身,将自己攔在當中。
“不能。你知道的我本來就不想回來。”司空顯得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如果我就是要留下呢?”陸小鳳再一次問道。
“你這陸小雞真的是很羅嗦啊。你要留下就留下好了,我又沒說不讓你留下。”看着陸小鳳,更是不耐煩。
“你并不打算陪我。”陸小鳳則顯得有些失望的說道。
“我為什麽要陪你?你又不是他。”司空不耐煩的說道,聽上去是那麽随意無意而為。
“他?”陸小鳳重複。并看不出太多的驚訝,反而有一種‘你終于肯說’的釋然。“我不是誰?”
“你從煙羅哪裏取回這東西的時候,你想必都問過一次了?又何必再問我一次。”司空摘星依舊很失望的語氣,垂下眼不再去看陸小鳳,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手上的那串念珠,一粒一粒的撥弄。
“問了,可我還是想聽你說。”陸小鳳說道。
“說什麽?閻君以為你是他所以想殺了你,煙羅以為你是他所以将我的陽壽交給你,青行以為你是他所以那麽怕你。”說着往纏繞在腿邊青色的煙霧看一眼。
“那你呢?”
“你和他真的一點不像,他不會像你這樣做。”
“我怎麽樣?”
“煙羅他一定有跟你說,不要把這東西還給我。”司空說道,果不其然的看到陸小鳳點頭。“就算讓我拿回了陽壽,如果沒有被他拿走的那一個,我那裏都去不了,那裏也容不下我。一旦離開埋骨地,剩下的這點陽壽很快就會耗盡,到了那時我就會徹徹底底的消失。”
“既然知道,你這猴精還這麽着急去找死?”陸小鳳無奈說道,苦笑。
“那你又為什麽要給我一個去找死的機會?”司空看着陸小鳳反問。
“那他會怎麽做?”
“他?什麽都不需要做。”不斷撥弄念珠的手,停下來,手指卡在缺失的那一粒。“只要他回來,只要能找回這個,有沒有陽壽都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