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完
只要能在自己應該屬于的地方，時間陽壽什麽的根本就不重要。一天兩天也可以比千年萬年更有意義。
“歸屬是嗎？”陸小鳳攥緊自己的右手，從剛剛就一直在瘙癢的手心，現在更是隐隐作痛。
“是。”回答，看着手中的念珠。“沒有歸屬我便無處可去，而我本來以為會在你那裏才是。”
“你希望我是他？”陸小鳳說道，想到那時候司空也是這樣有些失望的表情。手心的痛似乎在一瞬間蔓延開，刺入心。
“你希望你是他嗎？”司空反問陸小鳳，手中不自覺的開始轉動自己的念珠。
“……”陸小鳳真的不知道要怎麽回答。怎麽可能會希望是，又怎麽會希望不是。這和是不是，或希不希望沒有一點關系。他只知道若是他現在拿不出那樣東西還給司空，那他就絕不能是那個人。
“陸小雞你确實是個很特別的人，但你終歸不是他。”司空摘星道。“如果你真的想留在埋骨地證明什麽我不會阻止你，但我也絕不會陪你一起留下。”
“因為你現在知道我絕不是他，而你想要陪的人從來都只是他并不是我。”陸小鳳看着司空苦笑。
“沒錯。”司空摘星也幹脆的答道。
“真的？”
“在埋骨地是不能說謊的。”
“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開始什麽？”
“從什麽時候開始你以為我會是他。”
“從始至終。”司空摘星看着陸小鳳說道。
“從始至終？”聽到這個答案陸小鳳卻突然笑起來。“那到底是從始都以為我是，還是至終都沒這樣想過。”
Advertisement
“你們為什麽總是要說一樣的話，還都那麽蠢。”司空也忍不住苦笑。這樣的話已經算是一個很明确的答案了，卻也遠遠不夠。
“所以究竟是怎麽樣的？”陸小鳳繼續逼問。
“你明知道我不能說謊的。”
“我也知道你不必說真話。”陸小鳳也說道。
“你呢？明明是我不能離開而你要留下陪我。”司空摘星看着陸小鳳，陸小鳳的心思并不難猜測。“為什麽要弄得是你想留下來而我是被迫陪你的。”
“所以你才不打算陪我。”聽到司空說穿自己的計劃，陸小鳳又看到一絲轉機。
“我也沒有打算和你一起離開。”司空道，他現在确實不打算再離開了，至少絕對不會同陸小鳳一起離開。
“可你也不打算留下來。”
“就算留下來又能怎麽樣，即便是在埋骨地我的陽壽也終會有耗盡的時候。除非能找到他，把東西還我。不然在哪裏又有什麽差別。”司空看着陸小鳳。“這些煙羅也一定告訴你了，所以你才想要我留下來。”
“不錯。他也說了并不是沒有其他辦法來彌補你缺失的‘歸屬’。”陸小鳳拉住司空的手。“可必須有更多的時間才行。”
‘星兒的歸屬被拿走，其實歸根就地還是因為星兒想要屬于他。如果星兒能愛上另一個人，另一個就實實在在陪伴在他身邊的人，星兒想要留在那人身邊，或許那份歸屬也會轉嫁到那人身上。這樣當星兒的陽壽用盡之時他便不會不知歸處而徹底的消失。’
“沒用的，我已經試過了。”司空說着，看着被緊緊握住的手。再擡起頭看着陸小鳳。“或許并不是沒用，而是我從始至終都以為你是他，可你終歸不是那個鳳。”
“他也叫鳳？所以你以為我是他，希望我是他。”陸小鳳松開手。
“沒錯。”‘沒錯，就因該這樣想。就只有這一次，也是這最後一次，你答應過的我的。’
“……”陸小鳳垂下頭，向後退了兩步，坐在棺材的邊沿。突然笑了起來。“我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你就該離開這裏。”
“我……”陸小鳳還想說什麽。
可是他卻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抓住了他。低下頭看到一只蒼白的小手抓着他的手腕，那只手屬于一個少女，青色的衣服豆蔻少女。少女懷中還抱着青色的燈盞。
“你是？”
“我是青行。埋骨地并非你來的地方，請随我離開。”青行的聲音還是因為恐懼而顫抖。随着話音落下那副棺材立了起來。她懷中抱着的青燈也突然亮了起來，青色的煙霧從燈中飄出來将陸小鳳纏繞。
青行慢慢的退入棺材之中，陸小鳳也不受控制的随着她一起走進去。明明算不上寬敞的棺材，如今卻成了一扇門，黑暗的通道沒有盡頭。
“青行，謝謝你。”看着還是忍不住在瑟瑟發抖的少女，司空滿懷感激的說道。
“星兒你真的不打算走了嗎？”
“現在離開埋骨地，剩下的這點陽壽撐不了一個月。我還不想死。”
“星兒你又說謊了。”青行卻輕聲道。
“你明明是想找回陽壽，就和他一起離開。即便只有一個月也罷，你想和他在一起的。從始至終你都在騙人，你根本從始至終都沒有……”
“那個猴精确實在騙我，從始至終沒有一句真話。”
劇痛過後，緩和過來的陸小鳳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心，沒有任何的傷口可就是痛，這種痛是從骨頭裏面傳出來。陸小鳳總覺得這種痛似乎是想告訴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他實在又想不出究竟會是什麽。
“那你覺得真話又該是什麽？”人修看着陸小鳳。
“他根本沒有把我認錯成任何人，從來都沒有過。”陸小鳳說着他當時沒來得及拆穿的真相。“他希望我被騙到，那樣我就該生氣，甚至會期望從來都沒認識過他。”
“可惜他還是沒能騙到你。”鬼醫開口道，他現在也總算是鬧明白了陸小鳳先前的話是什麽意思。
“差一點。”陸小鳳道。
“差在哪裏？”人修問道。
“就差在，明明我們都叫鳳，可他從來都只會叫我陸小雞。”陸小鳳苦笑。“我甚至知道他為什麽要說謊。”
“為什麽？”
“他本來是想和我一起回來過完這最後一個月。可是我已經知道的太多了，他怕我忍不住去會做傻事。與其等那時候不确定能不能阻止我，倒不如就這樣徹底了斷。”陸小鳳道。
“你的确聰明的有些可恨。可惜你還是錯了一點。”聽到他這麽說人修竟也笑了起來。
“哪一點？”
“星兒并非從始至終都沒把你錯當成他。”
“他有嗎？”陸小鳳不滿的望向人修。
“有，而且從一開始，你從棺材中找到他的時候，他真的以為你就是那個他一直在等的人。”人修道。“但我們也很快就發現即便是在你的身邊星兒的陽壽還是迅速的消耗。這也就說明你身上并沒有星兒被拿走的東西。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我絕不能是他。”
“但你能想到星兒在知道這一點的時候是什麽心情嗎？”人修問道。
“他一定很生氣？以為我把他的東西弄丢了。”陸小鳳道。
“不，星兒一點也不生氣。”人修道。
“那一定很失望？”陸小鳳又想到，當司空在看到他手中的念珠的時候眼中的失望。
“發現自己空等一場确實該失望，但星兒并沒有。”人修卻否決道。
“那是什麽？”陸小鳳撐起身子。
“星兒他很高興。”
“高興？”
“星兒并非你以為的那樣沒有認錯過，而是他從一開始就不希望你是他。”人修看着陸小鳳道。“星兒比你更不能忍受自己付出的感情僅僅只是為了替代。”
“那個猴精。”陸小鳳忍不住勾起笑意，卻也疑惑的看着人修。“你為什麽和我說這些？”
“因為你蠢。”人修罵道，看着被罵的莫名其妙的陸小鳳又補充道。“你不但蠢，更沒記性。害他人錯怪你也就罷了，連你自己也能錯怪自己不願承認。”
“我錯怪自己？”陸小鳳更是被弄糊塗了。
“星兒不希望你是他。而你不也一直在對自己說‘我絕不能是他’。”人修道。
“……”陸小鳳沒有否認。他失望自己不是，如果他是那麽那顆星便是屬于他的。同樣他也慶幸自己不是，否則就意味着他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你是要說，我的确就他，但我蠢的把東西弄丢了。”
“如果星兒真的将東西交給了你的話，你會想要丢掉嗎？”人修問道
“怎麽可能。”陸小鳳反駁，不自覺的握緊自己的手。‘那麽重要的東西肯定要好好收起來，甚至是藏起來。’
“藏在哪裏？”人修看透陸小鳳想法。
“……”聽到人修這麽問，手掌中心那深入骨頭的痛又傳來。慢慢松開手指，看着自己的手心。
“……”看到陸小鳳的表情，人修站起身準備離開。“明晚子時，在城南會有一副很舒服棺材，你不如試試看。”
“謝謝。”
子時 亂葬崗
陸小鳳将掩蓋着棺材的雜草揭開，從棺材裏面找到半截點燃過的香。用火折子點燃，之後豎在棺材旁。
合上棺木。
躺在棺材裏面，陸小鳳合上眼。攥緊手心，隐隐作動。
埋骨地骨鎮客棧
“要債？”妖豔的女子看着陸小鳳輕笑，随即将手伸向陸小鳳。“這債怕也是情債吧。”
“……”就在這時候有個店小二走過來突然腳下一滑，手中托盤端着的酒菜全都灑在了女子的衣服上。
“你……”還不等女子發火，就看陸小鳳先一步站起來一把抓住店小二的肩膀。
“這位客官對不起，我無心的。”店小二滿臉歉意的說道。
“你無心，但是有病。”陸小鳳卻笑道。“扮店小二的毛病。”
“……”店小二還想再狡辯什麽，可是和陸小鳳對視了片刻之後，突然一個金蟬脫殼蹿了出去。
陸小鳳也笑着跟上去，追出門口就見那店小二突然躍起，他從一邊抓起一批紅布便抛了出去。将被紅布裹住的人的拽回來，困在自己的懷中。
“還抓不到你這猴精。”看着僅有頭和一只胳膊還露在外面的人，陸小鳳笑道。
“你這混蛋回來是想做什麽。”掙紮起來，卻被牢牢困住。
“當然是找你這個猴精要債。”
“我跟你能有什麽債？”
“冤債，你害我平白無故的被冤枉，難道不該給我些賠償。”陸小鳳笑道。
“誰冤枉你了？”
“你給我的東西，我怎麽可能會弄丢。”陸小鳳在司空摘星耳邊輕聲的說道，并伸出自己的手掌舉在他面前。“一直都在我這裏。”
“那就還我。”司空淡淡的說着，擡起可以活動的手，将手伸向舉在眼前那實則空無一物的手掌。陸小鳳的手心裏什麽都沒有，只有一塊被香燭燙出來的焦傷。
就在指尖要觸碰到的那一瞬間，陸小鳳突然合攏五指，握住那微微顫抖冰冷的手。他不想還。
“你這陸小雞是想害我魂飛魄散嗎？”司空摘星苦笑。
“你這猴精也有害怕不敢賭的時候？”陸小鳳反問。
“……”也同樣将緊緊的握住那溫暖的手。“我怕你不敢。”
“怎麽不敢，哪怕只剩下一天我也要賭。”
三個月後黃石鎮大眼客棧
客棧的老板娘将老夫婦領入客房。
“老頭子，來給我揉揉肩。”老太婆剛在床邊坐下，便差遣起自家老板為自己垂肩。
“好好。”老頭子帶着無奈但也寵溺的笑容，走到老太婆身後伸出兩只手搭上肩膀。
“對對就是哪裏用力點。”老太婆頗為享受的道。
見到這兩位老人如此其樂融融，老板娘也忍不住輕笑起來悄悄地退出去，并關上門。
當門關上，腳步聲漸遠之後。房中原本的溫馨的氣氛馬上蕩然無存。
“……”老頭子原本的笑容收起，原本揉捏肩膀的手，掐上脖頸。
“痛痛……”老太婆哀嚎起來，而從嘴中發出的卻分明是男子的聲音。将那雙冷冰冰的手從自己脖子上撥下來。“咳咳，你這猴精要殺人啊。”
“老子掐不斷你小子的雞脖子。”老頭子原本蒼老的聲音一下子變的空靈清澈。
這對老夫妻當然不只是真的老夫老妻，而是司空摘星和陸小鳳假扮的。
“咳咳……”陸小鳳剛想說些什麽，卻突然咳嗽起來，揉着自己的心口。
“少裝死了。”
“這次真沒裝，我差點就被毒死在沙漠裏了。”陸小鳳平複了呼吸之後，哭訴道。
“……”司空摘星聞言便扣住陸小鳳的手腕，脈息确實有些虛弱但也算平穩。再擡眼看到那‘我沒說謊’的眼神，将手甩開。走到一邊去給自己倒杯茶。
“都兩個月了，不會還在生氣吧。”陸小鳳微微探身看着不理會自己的人。
“你小子還敢說，騙我的賬還沒跟你算呢。”
“明明是你自己不相信我說的是真話，怎麽成了我騙你了。”陸小鳳苦笑着為自己喊冤。
“……”明知道陸小鳳說的不錯，可是一想到兩個月前那段時光，本以為自己大限将至心中舍不下。各種醜态都被看去，心裏怎麽都覺得憋屈。
“你去哪裏？”看到司空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你不是懷疑這家客棧的老板娘和老板有問題。”司空摘星沒好氣的說道，一個閃身便消失。
陸小鳳笑着在床上躺下來，從衣服中伸出自己未被易容的手，看着手掌上那塊永遠也不會消失的燙傷。若果你伸出一只手去觸摸，會發現那塊燙傷下面有什麽東西，硬硬的就那麽鑲嵌在骨頭之中。
如果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你不想丢掉要怎麽辦？當然是牢牢攥在手心之中，死也不會放手。
陸小鳳就是這樣，其實那樣東西從始至終都在他的身上，哪怕經歷了數個輪回也依舊在他的手中。
“如果跟你直說，你肯定又會罵我是個白癡蠢豬了。”
——你給我的那粒，早已腐朽入骨成垢。
紅豆入骨之物
一粒唯一
——我們沒給人都有一個唯一要等的人，而我希望我等的就是你。
二粒鐘情
——我喜歡你，與你無關。
三粒相愛
——相愛必須也只能是兩個人才行。
四粒誓言
——誓言沒有永久，即便這紅豆也會有腐朽的一日。
五粒祝福
——我對你的祝福都會兌現，即便是我口是心非。
六粒如意
——如果我只有一個願意能成真，我希望你萬事如意，心想事成。
七粒秘密
——我有個秘密告訴你，我愛你……騙你的傻瓜。
八粒莫恨
——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請不要讓我恨自己。
九粒長久
——你我一直就這樣下去，其實就挺好。
十粒執迷
——執迷未必就是不悟，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十一歸屬
——這是我最想送你的，我想屬于你。
十二老死
——如果還有可能，我想和你一起白首執手，黃泉相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