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晏妍被秋崖的魔氣包裹住了。
這些從外面看壓抑、陰郁的魔氣将她裹在其中時,她卻反而感到了一種回歸母胎的舒适的安全感。
雖然晏妍剛對秋崖宣稱她自己能走，但秋崖用巧妙的言辭勸服她省點心讓他當個車夫。
晏妍就答應了。
能犯一點懶就犯一點懶。
她看向身旁的秋崖。
也許是身處在他自己的魔氣中，他身上那種難以接近的銳利紮人的防禦氣質減少了許多,這墨色甚至讓他看起來柔和了許多。
晏妍有點別扭。
畢竟她之前離開秋崖時态度那叫一個堅決。結果她卻又回來了，雖然還是秋崖給的臺階……
但她實在受不住誘惑——秋崖給她的那些靈石算不得什麽好東西,重要的是這些靈石所代表的意義。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那些靈石都是不久前由普通石頭轉化的，只有一種轉化方式,那就是靈脈的沖刷。
七淨殿被毀後,先天靈脈的流向就恢複了自然，不再被五大門派攫奪。
通向魔界的那一支流在幹涸千年後也終于變正常了。
在這個世界,先天靈氣會轉變為兩種,靈氣和魔氣，是蘊養修真界和魔界的基礎。
秋崖應當是得到了一條靈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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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氣散開，晏妍和秋崖站在了地面上。
眼前的景色讓她一時恍惚,綠色的樹，翠綠的湖,仿佛身在人間。雖然算不上是多美的景色,但在魔界裏卻已是難得了。
“這是你的領地？”
晏妍問。
“嗯。”
“這裏的樹……本來在魔界裏長不成的吧？”
而且在這裏她也感覺很舒暢。這裏……靈氣很充沛。
但是對已經堕魔的秋崖來說，這并不是個舒服的地方。
她回身,正要同他說什麽時,忽然看到天邊出現一個黑點。
轉瞬間這個黑點就變大,是木息和踩着飛劍的柳初婵。
還沒落地，柳初婵就撲向了晏妍。
晏妍忙接住柳初婵，吃驚道：“你怎麽沒回劍宗？”
通道都已經打開了，她只要走進去就行了。
柳初婵攬着晏妍的脖子，将臉埋進她的脖子,悶聲說：“把聖女丢在這裏我不放心！”
頓了頓，她小聲道：“聖女你離開時都沒有理我。”
木息默默地看着晏妍，雖然他沒有說話，但晏妍看到他臉上寫着大大的“+1”。
晏妍不得不認個錯：“好啦，下次我絕對不忘記你們。”
秋崖站在一旁，看晏妍身上挂着一個柳初婵，嘴上還安慰着一個人形魔獸。
她總是不乏喜歡她的人，他與她分離短短一段時間，她身邊就又多出了兩個黏人鬼。
還有那個男人。
秋崖回想起從傳影鴉眼中看到的畫面。
那個叫做世瑧的魔修向晏妍現身欲做她的爐鼎。
秋崖的嘴角淡淡勾起。
很正常。為她着迷，為她失智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妍妍也并沒放在心上，她只是善良包容而已。
這幾個人中，在她心中比較特殊的應該就只有柳初婵了。畢竟是她用盡心血創造出來的這個世界的主角。
那個世瑧，連名字都不是妍妍取的，她也不會對他有多在乎。
秋崖亦是。
魔修是沒有什麽節操的，誰強誰有話語權。所以被秋崖攻占的領地所屬的魔修，自然也歸順于他。
不過因為靈氣充沛，所以此處一個魔修都無，清清靜靜的。
很适合修煉的地方。
晏妍瞥了瞥秋崖。
她有理由相信他并非是在無意間占據靈脈的。從送給她靈石起，他就在暗示她——他能助她。
晏妍對自己說，她只是來實地考察一下，并不是非要跟秋崖尋求幫助。
雖然她已經明白前世自己誤會了秋崖，但她并不會因此覺得秋崖就成了純潔的小白兔了。
她的心中始終對他有所防備。
晏妍道：“我要看的靈石，在哪裏？”
秋崖撿起地上的一顆石子，放在掌心上，他凝眸注視了幾秒，一縷縷的先天靈氣從地下升起，彙聚到石子內。
以肉眼可見的變化速度，秋崖讓一顆普普通通的石子變成了靈石。
晏妍捏起這顆新鮮出爐的靈石，它跟晏妍之前拿到的一模一樣，原來都是出自秋崖之手。
“靈脈就在你我腳下，時間長久，它沖刷過的石頭無需經過我加工就能轉變成靈石。到時聖女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晏妍不禁看向秋崖。
不過短短幾天未見，秋崖卻似變了個人般。
外貌自是沒變，但是眼神和神态，都全然不同了。
不過秋崖性格不穩定，晏妍是充分見識過的，所以晏妍只當他又犯病了，她在意的是秋崖在想些什麽。
沒有合适人選，雙修這條路已經被晏妍否決，晏妍暫時只能選擇正統的修煉路線，如果有一條靈脈供她使用，她修煉的速度會快很多。
既然擔着“創世之神”的稱號，等修煉到一定水平，恢複好精神，可以試着改變【晏妍】這個角色的命運。
等離開，她就也不必在意秋崖了。
她好像是在利用秋崖，不過……憑借對他的了解，晏妍覺得他應該完全不介意被她利用。
只是，秋崖又在盤算什麽呢？
難道他覺得用一條靈脈就能綁住她嗎？
秋崖似乎能讀懂她的心聲：“其實，我對聖女有所求。”
柳初婵立刻冷哼一聲，搖了搖晏妍的胳膊，對秋崖态度頗為不善：“他用心不良，聖女千萬不要被他所騙！”
秋崖只看着晏妍，道：“我欲統一魔界，需要聖女助我一臂之力。”
晏妍挑了挑眉：“你不需要我。”
既然他已經恢複了記憶，那麽他應知自己的命運，也應知按照劇情，他本就能統一魔界。
秋崖笑了笑：“可我，不想重走那條路了。”
晏妍睫毛抖了抖。
那倒是……偌大魔界，全是些喪心病狂又實力強大的妖魔，原著裏，秋崖也是脫了一層皮才統一了魔界。
她只怕秋崖無所求。如果他有想要的來同她做交換的話，她反而安心許多。
反正，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有她插手和沒她插手的區別并不大。
想至此，晏妍對秋崖點了點頭：“我答應了。”
柳初婵不可置信地：“聖女？”
聖女怎會……跟魔道同流合污？！
秋崖朝晏妍伸出手，說：“聖女随我去看看你的住所吧。”
晏妍扭頭對柳初婵說：“我知道你難以接受。你是個好孩子，還是速速回玄劍宗吧。”
說完，也并未理睬秋崖，徑直前行。木息雖然一直未吭聲，卻麻利地緊随晏妍。
秋崖收回被晾在半空的手，神色自若地跟上了她。
獨留下柳初婵留在原地，拳頭緊了又緊。
走了一段路，滿眼仍都是宜人的綠色。一棟白色的建築出現在眼前。
“這段時間，聖女就住這裏吧。”秋崖介紹道。
這建築看起來怪怪的，不是這個世界的風格，反而很現代？
等進去，晏妍就驚了。
裏面的布置，雖然礙于材料不同導致呈現效果有差別，但還是能一眼看出，它們都曾是現實世界中她家中的布置。
晏妍不禁看向秋崖。
“可還符合聖女心意？”
“是你的手筆？”
“這世上，也只有我才能布置出來，不是麽。”秋崖說着，臉上的表情倒平平靜靜，不見驕矜。
晏妍不得不承認，秋崖這招很得她心。
這窗戶就是更明亮，這布墊椅子就是坐着更舒服啊。
“聖女稍待休息——”秋崖忽然擡手揮袖，一物“嗷”地一聲被他從樓頂打了下來。
黑唧唧的一灘軟泥似的堆在地上，流淌到了晏妍腳邊。
她趕緊挪開腳。
秋崖清了清嗓子。這灘軟泥就趕緊搖搖擺擺地立直了。
而這時木息已經一躲三米遠了，滿臉厭棄的樣子。
很少能從他臉上看出這麽鮮明的情緒。
“這是……什麽東西？”
不動還好，動起來還冒着泡泡，看起來怪惡心的。
“收服這片區域時發現的。當時沒有管它。它沒什麽攻擊性，不過有個特點，它的身體如軟泥，可以鑽過極小的縫隙。所以叫它鑽到了靈脈下面。等發現時，已經長成這一大灘了。”
秋崖擡手，一團氣将軟泥卷成了個球，丢了出去。
木息這才仿佛能喘氣一樣，厭惡道：“它叫勿，是由全世界最污穢之物彙集而成。就算魔界之中，也都是人人避之不及的。”
只聽外面一聲清斥，是柳初婵罵道：“什麽髒東西！”
劍刃劃破空氣的聲音沒入勿的身體後就消失了，仿佛被勿全部吞噬。
能讓木息反應那麽大的必然不是普通的生物。果然片刻之後，晏妍就見柳初婵提着劍氣急地闖了進來。
劍是劍修的命根子，劍修的每一把劍質量都不用說。
而此時柳初婵的劍，已經被腐蝕得破破爛爛了。
晏妍看看柳初婵的劍，又看看她。
柳初婵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聖女……”她低低叫道，說不出的委屈。
晏妍無奈：“魔界不适合你。”
她懷疑柳初婵跟魔界犯沖，一來就受傷，現在又損失了一把劍。
柳初婵直接瞪向秋崖，把劍毀的怨氣都投在了秋崖身上。
“我相信聖女只是被一時迷惑！所以我更不能離開聖女，讓你被居心不良者所騙！”
“哎……”初婵說話這麽沖，晏妍不禁替她的人身安全擔心。
崽，雖然你是天命之女，但對面可不會因此對你手軟啊。
“初婵，你不相信我？”
柳初婵認真道：“我相信聖女，但聖女過于善良了，有些人卻沒有底線，我自然是不放心的。”
秋崖覺得有趣似的，笑了下。
晏妍正擔心着秋崖會對初婵起殺意，留心看向他。
他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他在對她說：你還真是寫了個好女主。
晏妍眼睛微眯，回他：不要太羨慕，你做不了我的女主。
“聖女～”柳初婵撲到晏妍身上，以此打斷兩人的眉眼官司。
“跟我過來，我給你安排住處。”
秋崖對柳初婵說。
兩人離開後，晏妍上樓逛了個遍。
裏外的布置，很多都能看出現實世界的影子。
那時候秋崖雖然不能離開她家，但他倒是看了不少電視，對現實世界的了解比她以為的要深。
不得不承認，他用心了……
晏妍站在窗口，看到秋崖将柳初婵和木息交給一個魔修安排。
那魔修體型跟一輛小卡車一樣粗壯，青面獠牙的，卻在比他矮了十個頭的秋崖面前唯唯諾諾，活像被虐待後産生心理陰影的受害人，連帶着對柳初婵和木息都恭敬有加。
不知道秋崖對人家做了什麽。
晏妍看得想笑，卻聽到背後響起微妙的細碎聲音。
一灘黑乎乎軟爛爛的玩意，糊在牆上，然後吧唧一聲，整個掉在了地上。
晏妍：……
秋崖說它有縫就能鑽，但那牆肉眼壓根看不出來縫好吧！
勿咕嘟咕嘟冒了幾個泡，在地上轉了一圈，好像在确定方向，然後便慢吞吞地朝晏妍淌了過來。
晏妍可還記得初婵的劍都被它腐蝕了，忙向旁邊挪了挪。
勿頓了頓，轉換方向繼續朝她前進。
晏妍很無語。
她折騰了大半天，從頂樓到樓下，它都能慢吞吞的跟上來。她試過浮空，這家夥也能變成浮起來，跟科幻電影裏的外星生物似的。
最後晏妍累了，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看着勿緩慢地朝她爬過來。
她是能感覺到勿對她沒有惡意，但是當黑泥覆上她的腳面時，晏妍背脊還是一陣發寒。
不過勿沒有再動，趴在她的腳面上，冒起了泡泡？
站在靈脈上方的秋崖，忽然微微歪了下腦袋。
有一點異樣的感覺，讓他難以忽視。
秋崖望向晏妍所在的方向。
她終于，又回到了他身邊。
她是創世之神，在這個世界中，她強大又自由。他清楚，他是留不住她的。
所以，他只剩一條路可走。
秋崖嗤笑一聲。
連自己都不禁感慨自己真是無底線。
不過，那又如何呢。他就是這樣的人。
秋崖垂眸，淺笑。
她親手塑造了這樣的他，難道不該像喜歡柳初婵一樣，也對他無限包容嗎？
他騙了晏妍。
他想要的才不是什麽一統魔界。
他要，走進她的心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