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晏妍伸出一根手指頭,緩緩靠近勿。
它始終沒什麽反應,于是晏妍便大着膽子戳了一下。冰涼涼滑膩膩的。
像涼粉。而且手指頭幹幹淨淨,并沒有沾上它黑漆漆的體液。
初婵的劍可是一秒就被腐蝕爛了,這玩意的腐蝕性還看對象嗎?
它被打擾了一下,忽然順着地板上的縫,流到了下面。轉瞬就不見蹤影了。
晏妍:……
莫名其妙的小東西。
木息說它由是世上污穢之物所凝聚而成的,不過晏妍對它倒是沒什麽反感。
她已經将這小樓看了一遍。今夕不同往日,她已經不是貪圖享樂的那個她了,如今的晏妍立志要好好修煉早日飛升,住的什麽樣子并不重要。
晏妍就地坐着,阖上雙目正要進入狀态時,旁邊的窗戶外咔噠響起。
一只魔獸撲扇着翅膀,兩只爪子扣住牆磚,腦袋努力鑽進窗戶,一張嘴,吐出了一堆靈石。然後它扭頭跟晏妍對視了一眼。
是秋崖讓它送靈石來的。
晏妍明白了。
她抓起一顆靈石握在掌心,一邊吸取靈石內純淨的靈氣,開始運行功法。
雲卷雲舒,日沉月升。一陣草木清新味的風從窗外吹了進來,地板上堆成一堆的靈石因內部靈氣都已被吸盡,微風一動,就化為灰燼,散了。
晏妍睜開眼,眸中光華潋斂,魔界獨有的冷藍色月光的籠罩下,她身段窈窕,皮膚也泛着幽幽的珠光,缥缈得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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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舒了口氣,這一場全力修煉讓她神清氣爽。
“聖女。”
柳初婵仿佛掐準了晏妍結束的時間,踩着樓梯上來。
晏妍指着她雙手托着的木盤:“這是……”
“我養傷這段時間,多虧了聖女用心照顧。我特地為您做了一頓餐,不過魔界裏食材有限……”
柳初婵将三碟小菜、一碗清粥從托盤上取出。
“你還會做飯呢?”
晏妍表示驚訝,因為小說中她寫初婵一心練劍,可從未下過廚。
“不過初婵聰慧,肯定做什麽都做得好~”晏妍充滿信任地夾起一筷子紫色的蘑菇,放入口中。
柳初婵期待地看着晏妍:“好吃嗎?”
晏妍目光放空,感受到靈魂層面地遭受了重擊。
能做出這種味道無比複雜、濃烈、迷幻的食物,也算是另一種天賦吧。
柳初婵擡手掩住嘴,面對柳初婵閃亮亮的眼神,她說不出打擊的話,只好拍拍她的肩膀鼓勵道:“多練練。”
柳初婵成功受到了鼓舞,用力點頭:“嗯!那我以後多多做給聖女吃!”
晏妍微微張開了嘴。
不,她不是這個意思……救命,吃一口已經是極限了,她真的承受不了更多。
正當晏妍絞盡腦汁想有什麽辦法阻止她時,初婵眼色一冷,看向窗外。
如同伸進了一根筷子劇烈攪拌,常年沉積于蒼穹的黑雲擾動起來。
一條黑龍從雲層旋渦之中沖出。
不,不是黑龍。是一身黑衣的前仙君,他周身淩冽戰意未散,黑雲纏繞在他行動軌跡後,形成了一條龍身。
他似是剛從火中脫身,渾身衣物燃着暗紅,點點火星飛在龍身之上。
當秋崖即将落地時,一襲衣角燃斷,随風飛起。
晏妍伸手接住了這片衣角,近了才看清,它被血浸得濕漉漉的,邊緣還燒着一條紅線。
看來,外面戰況很是激烈啊。
“蘭清仙君如今已然是個噬殺成瘾的魔物,将六界攪動得秩序崩塌。”
柳初婵冷冷地看着窗外,道。
晏妍扔了那一角布料,手心似乎留下了血液粘膩的感覺。她甩了甩手,對初婵毫不掩飾的對秋崖的敵意有點擔憂。
從七淨殿大戰,晏妍出手的那一刻起,她就放下了對堅持原劇情的執念。何況身為男反派的秋崖已經覺醒了。劇情向其他方向發展不可避免。
按照原劇情,柳初婵将與蕭雲楓聯手斬殺秋崖,
而現在,晏妍只希望初婵能過好她的人生就行了。覺醒後的秋崖,比原著中的秋崖更不好對付。
“他在魔界攪風攪雨,輪不到你來管。”晏妍歪頭一笑,語氣輕揚:“你修煉功課落下了不少吧?賴在魔界不肯回玄劍宗,莫不是想要偷懶?”
柳初婵:“哪有,現傷好了七七八八了,我正打算重拾修煉功課呢。”
晏妍滿意地點點頭:“那我送你離開魔界——”
柳初婵打斷了她的話,露出調皮的笑容:“正巧這地方獨占一靈脈,靈氣充沛,我想留下來修煉。”
晏妍微張嘴,無法反駁。
畢竟是她都沒能抵住誘惑的寶地,在這裏修煉确實比回玄劍宗與人争搶資源強。
“去吧去吧。”晏妍揮手趕初婵修煉去了。然後在心裏盤算着,還是要聯系上蕭雲楓,讓他把初婵送走,最起碼要遠離秋崖。
腳下忽然有動靜,晏妍定睛一瞧,勿從地板縫裏滲出來了。晏妍以為它又要往她腳背上爬,下意識地縮了縮腳。結果勿卻流淌到了外面。
這怪裏怪氣的小東西。
晏妍一時生起了些好奇心,就跟着勿走了出去。
這勿不緊不慢地湧動着,雖然在外面,雖然月光陰冷昏昏,但還是比小樓內明亮一點的。然而勿液體的身軀,卻依然一點反光都沒有。黑黢黢的,連光線都吞噬。
晏妍也背着雙手,不緊不慢地跟在勿後面,一邊低頭看勿在草葉中穿梭,黑色的液體寂靜無聲地包裹住草葉,然後吐出,草葉全程沒有一絲搖晃。
看久了,還挺有趣。
晏妍腳步一頓。前方是一片沙土,于是那上面的血跡也就格外顯眼。
勿筆直地朝那攤血跡行去,一鼓一鼓地汲取起了滲入沙土裏的血液。
噫……
晏妍皺了皺鼻子,有點嫌惡了。
“它吃得還真香。世上最污穢之物,食我之血。”
晏妍聞聲擡眼,看到玄衣秋崖立在樹後,黑發全都披散下來,濕漉漉地成縷,渾身上下只剩一張臉白慘慘,鮮明得像一副水墨畫,是畫中的孤山。
“我這身血,也是污穢之物吧。”秋崖自嘲道。
晏妍微微訝異。
這是他的血?
她仔細打量秋崖身上,可他連領口都捂得嚴嚴實實,什麽都看不出來。
“外面魔界之亂,竟這麽激烈,連你都受傷了嗎?”
晏妍有些不可置信,即使她是這世界的創世者,都對秋崖有所顧忌。這麽厲害的秋崖,也會在争鬥中受傷嗎?
秋崖淡淡一笑:“妍妍把我當成什麽了,我再厲害,面對整個魔界凝聚起來的勢力,也不能朝夕間就能到手。”
他朝晏妍走近了一步,晏妍便聞到了與腥甜血腥味混在一起的蘭花清香。
她有些恍惚,經歷了這麽多風浪,他身上這體香始終沒變。
她看他眉眼,依稀還像那個清雅無雙如雪山之蘭的仙君。她辨不出魔君的狠辣,反倒有些風流之色。
“是以,我才求妍妍助我一臂之力啊。”
“答應你的,當然會做到。不過,我還需積蓄些力量。”晏妍按了按額角,這世上,沒有什麽是她做不到的,只不過,秋崖想要的這事頗大,需耗費更多精神,全力修煉之外,她确實得準備不少時間。
“有了妍妍的親口承諾,我便安心了。”
秋崖含笑垂眸,眼神就落在了還在努力從沙土吸血的勿身上。
秋崖盯着勿瞧,不知在思量些什麽。而晏妍盯着秋崖,卻還在懷疑他是否真的受傷了。
莫不是在騙她?
直到沙土中血色變淡到幾乎看不出來,勿才好像喝飽了,拱成個圓球模樣,就像小貓拱腰伸懶腰似的。然後十分順滑地滾到了晏妍腳邊,觸及她鑲着淡粉珍珠的繡花鞋,還彈性頗好地彈了下。
秋崖眉頭一緊:“這髒東西。”
“滾開。”
他掌心朝下,輕輕一揮,無風自起風。
一股墨風卷向勿,要将它抛到旁邊。可當墨色觸及勿時,卻在它的身體裏消隐無蹤了。
秋崖眉頭皺得更緊,上前一步,竟在晏妍裙下彎下腰來,直接用手去捏勿。
秋崖的手指沒入勿那團黢黑的液體之中,卻沒有着力之處,捏都捏不起來。
“別……”晏妍失口阻止道。他的手指頭怕不是會被勿腐蝕掉!她可不想看到兩根白骨頭。想到那畫面,她背上一寒,扯着秋崖就把他拉了起來。
秋崖眸中掠過一抹愕色。
他的手被軟軟地握住。
“你的手指也沒傷着?”秋崖手指的手指不僅完好,還連一點黑漬都沒沾到。她納悶地自語:“難道這個勿不傷活物?”
秋崖擡眼,便看到近在咫尺的晏妍,她垂着眼,正認真地瞧着他的手。她發際線處細碎的絨毛,随風顫顫,煞是可愛。
難得,此時她對他沒有厭棄之情。
但他還是開口打斷了這一時刻:“世間最污穢之物,自然也有最狠毒之性情。傷不傷活物,看它心情而已。”
秋崖叮囑道:“你要避着它些。”
“哦……”
這東西要纏着她的話,她也避不了的。
晏妍将視線從他手指上移開,忽然發現此時她與秋崖距離太近了,也一不小心,就對上了秋崖的眼神。他的眸黑白分明,望進去就移不開。
晏妍的鼻息像春風将柳絮吹入秋崖心底,撓得人發癢。他微微側首,便離她的唇更近了幾分。
晏妍忽然擡手,按在了秋崖胸前:“你這裏……”
秋崖像被電到了般,渾身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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