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聽了這話, 寧欣的火蹭的一下冒了出來,整個人都要氣炸了!
合着,這是哪兒疼往哪兒戳啊!
欺負老太太一個人在家, 張口閉口提人家死去的兒子,就這麽拿話往她心窩裏戳?
“你給我閉嘴!”
寧欣沖過去一把将那個女人推到一邊,擋在了她和寧老太中間,罵道:“你誰啊?哪兒跑來的狗東西!沒事跑我們家瞎逼逼啥?滾出去!”
一句話差點沒把李翠花給氣死!
“你罵誰?你說誰狗東西?寧欣你有沒有個女孩樣,會不會說話!”
“我說狗!誰欺負我奶誰是狗東西!跟人才說話呢, 誰會跟狗說話?跟狗不用說話, 要用棍子打!”
寧欣說着,左右環顧了一圈, 伸手就去拿立在旁邊牆根的拖把杆兒。
寧奕趕在她前面一把抓住拖把,然後站到了她身前一步, 試圖把她和奶奶都擋在身後。
可都沒等寧奕來得及說話,就被寧欣一把把棍搶了過去, 然後把他推開。
“哥, 你起開!打個狗而已, 用不着你!”
寧欣這會兒已經想明白了,不管這女人什麽來頭, 是不是被什麽人撺掇的,今天她肯定是有備而來。
不然怎麽還拿了那麽多行李?
這種時候根本就不能跟她講道理。她拿去世的寧父來壓家裏人, 這道理能講得清?
再多說兩句估計奶奶就得哭!
更何況她分明就是奔着占便宜來的,和這種人有啥道理可講?
這時候說啥都沒用,能做的事兒就只有一個——和她打!
打怕了,啥事都沒了!
要是來個男人, 這會兒寧欣肯定不會擋在前頭, 那自然是寧奕出頭。
可這會站在面前的偏偏是個女人。
寧欣可不想給她借題發揮, 在自家院裏碰瓷的機會。
所以這事寧奕不能上,就得自己去怼。
寧奕被妹妹推到一邊,還想上前,卻被寧欣嚴厲的目光給制止了。
他氣得呼哧呼哧的,可總算還保持住了最後一分理智,沒再沖動。
寧奕咬着牙,看着那女人說道:“李嫂子,我們家沒人惹你吧,你這大早上的來我家是鬧啥?還拿我爸說事兒,咋了,你是覺得你撒潑我就拿你沒辦法?”
李翠花看他們兄妹倆一唱一和,絲毫沒有一點相讓的意思,頓時急了。
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哭嚎道:“大家都來看看啊,這寧家不講理了啊!當初明明是寧師傅看我們家條件困難,提出讓我們搬到這邊暫住的。這咋還能把人堵門口啊?!哎呀,寧師傅那麽好的人,咋養出來這麽兩個不懂事的王八蛋!”
看她還要繼續嚎,寧欣一句話沒說,一棍子就砸了下去!
李翠花顯然壓根沒想到她會真打,還沉浸在自己的唱念做打裏,還拖着調跟唱戲一樣耍花腔呢。
結果就聽到一陣風聲,剛一擡頭,寧欣手裏那拖把棍就狠狠砸在了她肩膀上!
李翠花瞬間疼傻了。
臉都變形了。
得沉默了十好幾秒她才反應過來,才“嗷”的大叫了一聲,聲嘶力竭喊了起來。
“小王八蛋打人了啊!媽啊,疼死我了!大家都看見了吧,這是不讓人活了,要打死我了啊!”
“不能活就去死!哥,別跟她屁話,報警!”
寧欣又上前一步,用棍子抵住李翠花的胸口處。
然後看着她的眼睛,惡狠狠的一字一句說道:“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是被人忽悠的,還是自己動了壞心思,看我們家人口少想占便宜。今天我把話放在這兒了,你休想!不管是你還是別人,都休想!
別拿我爸說事兒,我爸已經去世了,這家裏就我和我哥說了算!他說了啥,只要沒站在我面前跟我當面說,我就不認!
你要是不滿,或者心裏委屈,你抹脖子吧。你抹了脖子到地底下去跟我爸告狀,說我不聽他話了,讓他來找我。
全街道的人都知道我爸疼我,你去告狀我也不怕。就你這樣心懷不軌的狗東西,你活着我打你,到了地底下,我爸知道你欺負我,也得打的你滿地找牙!”
寧欣說完,壓根沒給聽的人消化的時間,再次高高的舉起了拖把棍,絲毫沒有遲疑的朝着李翠花狠狠的砸了下去!
“我的媽啊!這死女子瘋了!”
這下,李翠花可不在地上坐了,她一屁股爬起來,連滾帶爬的往外面跑。剛才還要死要活的,這一下可跑得飛快。一轉眼功夫,她都跑到影壁牆跟前了。
只是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披頭散發,腿上,屁股上還帶着土,肩膀上還有拖把印,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可這會兒,看着她這個樣子,卻沒有一個人能笑得出來。
院子裏靜悄悄的。
大家全都一臉懵逼,用震驚的表情看着一手掐腰,一手緊握拖把的寧欣。
只覺得自己是在做夢,還沒有醒過來。
這——還是那個被寧師傅護得跟眼珠子一樣,嬌嬌氣氣的小丫頭?
寧欣看都不再看李翠花一眼,只是沖她哥交待道:“哥,把她的東西扔出去,別放咱家占地方。對了,你去找小李哥報個案,就說這個人私闖民宅,還把咱奶奶給吓着了。看看依照法律要怎麽處理。”
說完,她連寧奕也不理會了,轉頭一把抱過寧老太,攬過她的肩輕聲安撫道:“奶奶,沒事了,你別怕。”
可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奶奶的目光居然是渙散的,渾身抖得非常厲害。
“你怎麽我奶了?你怎麽吓唬她了?別跑,你給我說清楚!”
看到奶奶這個樣子,寧欣氣急,把奶奶往跟過來的哥哥懷裏一推,沖着李翠花就追了過去!
“媽啊,殺人了!”
看寧欣眼珠子都紅了,李翠花這下是真的怕了。推開人群尖叫着就往外跑,那些包啊袋啊的也全不要了。
“小欣,不生氣啊,別跟這樣的人生氣。”
“小欣,你別搭理她。李翠花這人就是個愛占便宜的,沒啥大能耐。”
人們連忙将寧欣攔住,又是哄又是勸。
寧奕也想過來勸阻妹妹,可又擔心懷裏抱着的奶奶。
就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寧老太太已經清醒了過來。
她抽噎了一下,忽然一把推開孫子,看着天空大喊了一聲:“成文啊,我的二兒啊,你咋這麽狠心,丢下倆孩兒你就走了?你知不知道他們都被人欺負上門了啊!你個不孝順的,你咋能這麽舍下我們老的老,小的小啊!”
老太太邊喊邊哭,聲音凄厲。
那樣子像是恨不得把心底憋着的所有苦楚全都一下子發洩出來才好。
寧欣這下也不去追人了,轉回頭抱住了奶奶,任她在自己身上哭得涕淚滂沱。
一直到老太太哭聲漸熄,寧欣才更用力的攬了攬她的肩膀,勸道: “奶,不哭了,我們都在呢!你放心,只要我和我哥在,就再也沒有人能欺負你,也沒人能欺負咱家!”
寧欣的聲音不高,語氣卻非常的堅定。
她就那麽站着,瘦瘦小小的身子還緊緊的攬着滿頭白發的奶奶。
看上去那麽的柔弱可欺。
可偏偏,剛才發生的事還歷歷在目,這一刻沒有一個人能夠去質疑寧欣說出話的可信度。
大家默默的看着這祖孫三人,不知不覺中目光裏帶出了幾分敬畏。
和寧家相隔兩扇門的一戶人家門口,冷慧站在角落裏的陰影後,偷偷的看着這一切。
望着寧欣挺得筆直的脊梁,冷慧的一顆心幾乎沉到了底。
她有點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可是此時寧家門口還散落着李翠花被扔出來的包袱。
這一切都在不斷的提醒冷慧——生活的軌跡變了,一切都和她以為的不一樣了。
胡雲平兩口子是回來之後才知道的這件事。
因為寧家兩兄妹說好了今天要去辦房産證,可能中午會趕不及回來做飯。
所以胡雲平和莊文霞兩個人就決定趁這個時間在新南好好轉轉。
說起來兩個人來了快十天了,都沒有一起出過門,要知道新南也是全國都很有名的風景城市。
可他們沒有想到,就外出了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寧家居然出了這麽大的事!
在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之後,胡雲平的臉黑成了鍋蓋色。
他拿過紙筆,寫下了一個電話號碼遞給寧奕:“這是你們石叔叔的電話,去給他打一個,把家裏今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訴他!”
胡雲平的聲音不大,語氣也沒有什麽起伏,可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很明顯的感覺到,他生氣了。
接到寧奕電話的時候,石正義正準備出門。
他手裏拿着科學院那邊剛剛遞交過來的檢測報告,雖然拼命壓抑,可臉上的喜色壓都壓不住。
科學院的報告中說,在拿去化驗的土壤和植物的花莖中全都檢測出了一種活性物質。
物質具體是什麽暫時還沒有搞清楚,但是目前可以确定的是這些物質對人體抵抗力的提高,還有促進人體對藥物的吸收很有幫助。
而且通過多次檢測,他們确定了寧欣所說的,那些活性物質确實有離開本土時間越長,活性越差的特質。
這也預示着,這些東西只适合在本地使用,不能随意移動。
這消息可實在是太好了!
比知道土壤中含有活性物質還好!
這下,那風水寶地就只能留在新南,只能為新南的建設做貢獻!
石正義一想到這兒,都高興的恨不得仰天大笑三聲。
此刻的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寧家,将這樣的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老領導。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接到了寧奕的電話。
在聽寧奕說了今天發生的事情之後,石正義表現的比胡雲平更為氣憤!
胡雲平是覺得自己要離開了,對寧家這一家老小不放心。而石正義則更多的是一種惱羞成怒,他覺得自己的臉熱辣辣的疼。
要知道他昨天才跟寧欣許諾,只要他在新南,就絕對不會有人惦記他們家房子。
這可好,不過一天!這簡直是在赤祼祼的打他石正義的臉!
雖然石正義也知道這種街坊鄰居間的小摩擦很難完全避免,可這事情發生的時機實在是不合适啊!
他板着臉打了個電話,挂斷電話後才走出辦公室。
石正義趕到寧家的時候,一家人剛剛吃過午飯。
他進門,一改剛才的嚴肅表情,露出了一個很是和藹可親的笑容。
石正義望着寧欣:“小寧啊,過戶的手續辦完了吧,藥膳房準備什麽時候開業啊?這幾天你說個時間,我找人帶你一起去把工商執照辦下來。早點把手續辦完早點營業,叔叔還等着吃你的開業酒呢!”
“可能還得過些日子,我還有些東西要準備。石叔叔謝謝你幫了我們這麽多,到時候一定請你喝好酒!對了,石叔,藥膳房開業的時候,請您來幫我們剪彩行不行?”
寧欣當然能夠看出石正義一進門就說出這麽一番話有明顯的朝自己示好的意思。人家那麽大歲數了,還是領導,這好意她怎麽可能不接?
更何況,寧欣可沒覺得今天李翠花找上門和人家石書記有什麽關系。胡叔叔可以遷怒,她有什麽資格也跟着遷怒呢?
“哈哈,那是必須的!到時候叔叔一定來。小欣,剪彩你還叫別的人嗎?要是想熱鬧點,我把市局的劉局長,分區管委會的張主任,還有市工商局的趙局長給你一起叫來?”
“行了,她小孩子家開個小飯館你鬧那麽多人來幹嘛?小寧就一個人,連個幫手都還沒找到,你別給她鋪那麽大攤子。”
胡雲平出聲阻止石正義,沒讓他繼續往下說。
胡雲平對新南這位書記還是比較了解的,之前他們曾經在一起共過一段時間的事。他知道石正義并不是這麽聒噪的人,更不愛什麽熱鬧。
相反,他平日裏為人相當低調。
這應該是剛才自己讓打那通電話造成的結果,這家夥是在用這樣的方式朝自己表明,他必定會好好關照這一家人的态度。
想到這兒,胡雲平臉上的神色緩和了很多。
“你急匆匆的跑過來,是不是科學院那邊有結果了?”
“是啊!哎,部長我跟你說……”
胡雲平的話算是一下子撓到了石正義的癢處,他一下子變得神采飛揚,整個人看上去都像是年輕了好幾歲。
他從公文包裏拿出了檢測報告,然後比葫蘆畫瓢,将之前專家給他講解的那番話全部敘述了一遍。
說完,他再次看向寧欣:“小寧,你想好把哪幾間房子騰出來做療養用房了嗎?有什麽需要我這邊協調的事情,你盡管開口。
雖然現在林秘書那兒的信息還沒有反饋過來,但咱們市裏這邊可以先動起來。你看需不需要我找個施工隊來幫你把房子翻修一下?我看有些屋頂的瓦片都碎了。”
寧欣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石叔叔,謝謝你,不過我暫時先不想把攤子鋪那麽大。我想先集中精力把藥膳房開起來,把它做好。等這邊穩定了再做別的。不然我一個人的精力有點顧不過來。”
“這樣也行。你說的對,做一樣就把它做好!小寧啊,不是叔叔誇你,你這孩子做事是真的有一套!叔叔不打擾你的思路了,你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不過有什麽需要的話,你一定要跟我說。”
石正義之前說那些提議更多的是為了表明一個态度。
畢竟藥膳房這件事,大領導那邊還沒有說出具體的意向,究竟要怎麽搞,搞多大,還沒有上會,他自己做決定也不合适。
既然寧欣這麽說,他自然贊成。
說完這些事,兩位領導留在房間談工作,寧欣走了出來。
雖然剛才她表現的很淡定,可石書記這番話,還是讓她也有了緊迫感。
“哥,你下午幹嘛?”
寧欣幹脆直接去了寧奕的房間,一進門就毫不客氣的問道。
寧奕看了看她:“你想讓我幹嘛?”
寧欣嘿嘿一笑:“我想讓你和我一起去把雜物間整理出來,看看裏面有沒有什麽有用的東西?另外,咱倆一起把之前買的桌椅也整一下吧?看看有沒有什麽短腿的,缺角的,修補一下。”
寧奕睨了她一眼:“雜物間可以咱倆整,桌椅還是等紹年下班了,我去拉他過來一起弄。你說的跟真的似的,你會木工?別添亂了,只告訴我們怎麽收拾就行。”
被哥哥揭了短寧欣也不生氣。
聽問她怎麽整,立刻毫不客氣的說道:“哥,你們去買桶漆,找好看顏色買。買回來把桌椅的漆給修補一下就行。別的,咱到時候看了再說。”
關于房子的裝飾,寧欣心裏自然有很多的想法。可有歸有,她知道能實現的可能性不大。
在這個計劃經濟,什麽都要票的年代,買桶油漆都是奢侈,她甚至都不敢指定顏色。
就算是有再多奇思妙想,她又能鼓搗出什麽?
一切都只能先按照最簡單的來,慢慢把飯店開起來,再找機會一點點添置吧。
家裏的雜物間,寧欣是第二回 來。
第一次來是晚上,和奶奶來晃了一圈,什麽也沒看出來。
就知道這裏面放滿了各種箱子,但箱子裏放的什麽,他們兄妹倆都沒印象。
今天,他們打開門,一起将那些箱子全都一一打開。
在看了裏面的東西後,寧欣差點沒有高興的蹦起來!
她之前真的不知道,這些大箱子,小盒子裏放的,居然全部都是開飯店需要用的東西!
蒸鍋,炒鍋,菜刀,砍刀,窗簾,桌布,成箱的杯碗,一打一打的竹筷,還有餐巾……
有那麽一剎,寧欣覺得自己簡直要被那鋪天蓋地的幸福感給砸暈了!
她激動的抓住寧奕的手臂,腳底下像是裝了彈簧,控制不住的使勁蹦啊蹦,還拉着他袖子使勁的晃啊晃。
嘴裏更是一疊聲的嚷嚷:“哥!哥!這是咱爸留下來的!這些全是開飯店用的!”
寧奕好久沒有看到妹妹如此孩子氣的一面了。
看着寧欣那閃亮的如同寶石一樣的眼睛,他心裏又酸又疼。
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頭發,大聲附和道:“是,這都是爸爸留下來的,留給我們小欣開飯店的。全都是給我們小欣的!”
這些東西一看都是品質相當好的。不用細想,兄妹倆就想明白了,這肯定是當初返還房子的時候,國家把寧父當初存在房子裏的這些家當也一起返還了。
只是那時候寧奕還在下鄉,寧欣壓根不關心這種事,所以他們兩個才一點不知道。
看着這些仿若從天而降的寶貝,寧欣覺得自己擁有了全世界。
下午剩餘的時間,整個人都飄飄忽忽的,像是走在雲端。一直咧着嘴,見誰都下意識的露出一個傻笑。
看得寧奕都要愁死了。
直怕把他妹高興瘋了。
幫妹妹一起把雜物間裏的東西全都搬出來讓她慢慢的整理,寧奕騎車去了糧店。
之前他和許紹年剛剛幹了一個大買賣,幫市裏的上河賓館搞到了好幾車細糧,兩個人都賺了不少錢。
所以,在确定了今天要去房管所的時候,寧奕就去找許紹年請了假。
許紹年很痛快的答應了,并且說自己也想休息幾天,暫時不往山上跑了。
寧奕知道,許紹年只要休息,那時間肯定都要用到去東城那邊看姐妹。
如果是平時,他肯定不會這會去給他添亂。
可今天,看妹妹高興成這樣,寧奕就特別想幫妹妹多做點什麽。
他知道妹妹急着想讓藥膳房早點開張,所以琢磨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厚着臉皮來找許紹年幫忙。
可這次,許紹年卻并沒有很痛快的答應,而是有點遲疑的說:“過去可以,不過我得帶着小安。她今天跑過來了,估計這幾天都得在我這邊住。”
許小安是許紹年的妹妹,今年十四歲。
當初許家父母出事,下放農場勞動改造的時候,她只有六歲。
那一年,對于許家所有人來說,都可謂是天塌地陷。
許父許國平因為得罪了當-權派,一夜之間被打_倒,和妻子二人一起被送去了農場改造。
家裏房子被沒收,剛剛十六歲的許紹年,被當做可教育好的子女,沒比爸媽晚幾天就被遣送到最艱苦的地方接受農民老大哥的再教育去了。
城裏只剩下十八歲的大姐許小宛帶着不滿六歲的妹妹許小安。
兩個女孩子連家都沒有,只能到處求親靠友借宿。過得是惶惶不可終日的生活。
為此,許小宛決定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嫁出去。
選擇對象的時候,她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就是——她要帶着妹妹一起出嫁。
許小宛自小生活在幹部家庭,生活環境簡單優越,如嬌花一般姣美。
對于新南的适婚男青年來說,她就是天上的仙女,是讓人仰視,不可亵渎的。
在知道她準備擇偶,即便聽說她是要帶着妹妹嫁人,整個圈子裏的男同志也都要瘋魔了!
大家趨之若鹜。
許小宛倒也沒有因為一時的落魄将自己胡亂賣了,她選來選去,挑中的男人趙林在同齡的青年中也算是優秀的。
和許小宛之前接觸的男子相比,趙林肯定差點距離,但在新南,他已經算是條件很優渥了。
趙林的父親是區裏面的一個小領導,母親是紡織廠的工會主席。趙林在廠裏做宣傳幹事,也算是幹部家庭出身。
最重要的是他是獨子,家裏只有一個妹妹。可以說在家裏是極受寵溺,說一不二的。
就像在他提出要娶許小宛,并且還要把許小安也接到家裏一起養活的時候,趙家父母即便心裏再不舒服,也并沒有表現出來。
這些年小安一直和姐姐住在趙家,一住就是八年。
倒也沒出什麽大變故。
許紹年從鄉下回來後,也想過把寄人籬下的妹妹接回來。可因為父母的工作還沒有恢複,家裏房子沒還,他自己也只能租房子住。
在新南想租房子可不是有錢就行的,那還得有點運氣。
而許紹年顯然就屬于運氣不太好的,這回來一年了,連工作都在父母故交的幫襯下安排好了,卻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房子。
寧奕知道,許紹年現在是租了人家樓梯間下面的一個違章搭建的隔斷暫時住着。
那屋子小的連他自個翻身都難,小安來了和他在一起怎麽住?!
似乎是看出了寧奕的不解,許紹年解釋了一句:“我這兩天申請了夜班。白天的時候再去看看房子吧。”
聽了他這話,寧奕皺了皺眉,試探性的問道:“小安和趙家的人又吵架了?是和趙林他妹?”
許紹年不置可否,主動轉了話題:“小安在前面街裏吃飯,反正買油漆也得去那邊,要不咱們直接過去?”
寧奕當然沒意見。
寧奕出門後,寧欣也沒着急,拿着塊幹淨軟布挨着箱子一個個的擦裏面的餐具。
一邊擦,一邊在腦子裏規劃,這些東西要怎麽用?
在擦到一個木頭盒子的時候,她被放在盒子下層的油紙包給吸引住了。
她的心猛地一跳,眼睛都睜大了幾分。
一個念頭忽然冒了出來——莫不是,這就是原書中寧奕拿去送人的菜譜?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不可抑制,寧欣小心翼翼的将那個油紙包拿了出來。
将紙撕開,她看到了一個硬皮筆記本。
那本子的封皮是黑色的,不知道被原主人摩挲了多少次,封皮,書脊全都磨毛了,看上去有點殘舊。
可本子被包的整整齊齊,又能看得出,它有多受到上一位主人的青睐。
寧欣将本子掀開,映入眼簾的是一頁如同初學寫字,一年級小學生一樣的字體,還是繁體字。
她有點迷。
第一反應就是又把本子合上看了看封面,怕自己拿成了什麽小學生的練習簿。
可封面什麽也看不出來。
她再次打開仔細看了一下內容,這一看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這本子第一頁記錄的是各種菜蔬的區別已經清洗的方法。
往後翻,一頁頁,分別記錄了各種食材的特性,區別方法,如果挑選……
寧欣知道,這應該是寧父當初出去做學徒時偷偷記錄下來的筆記。
世界上哪裏有那麽多輕輕松松就成功的人?
奶奶說她這個父親當初是和村裏一個比他大的長輩一起出去學徒的,結果人家被淘汰了,他被留下了。
想必,憑的就是這份踏實和勤奮。
越往後,本子上的字跡越熟練,看得出記錄的人各方面的水平都提升的很快。
到後半本,已經沒有下廚的基礎知識了,改寧父記錄的他搜集到的或者自己創作的各種小吃的制作方法。
寧欣看了看,發現寧父的廚藝偏小點,以各種風味面點還有主食為主。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寧父開飯館時所在的那個年代,原本就是一個動蕩的年代。他有沒有什麽家傳,甚至沒有多少本錢,哪裏有資本開那些豪華飯館?
能開的肯定是最基本的,供尋常百姓吃的小食店。
小吃店不見得賺錢少。肯吃苦,舍得下本兒,薄利多銷照樣能夠受到人們的喜歡。
可以說當初寧父的選擇是很合适了。
看着本子上記錄的那些特色小吃的制作方法還有技巧,寧欣很有幾分豁然開朗的感覺。
覺得自己學到了。
現在的她更加确定這就是父親留下來的那家傳菜譜,也就是被寧奕傻乎乎毫不在意拿出去送人的那本。
看着自己面前的這些大箱小箱,再看看手裏拿着的菜譜,寧欣心裏一陣說不出的複雜滋味。
只覺得原書作者真的好愛冷慧啊!比親媽還親。
為了讓她成功,簡直無所不用其極,把能準備的一切全都為她備好了。
只是寧欣不知道,現在自己來了,把這些東西全都截了胡——
那以後冷慧還會如此好命嗎?
沒有了原作者的眷顧,她還能一樣如魚得水?
想到這兒,寧欣莫名感到了一種幸災樂禍的快-感。
她可不覺得自己的想法陰暗,實在是知道的越多,內心的不平就越多。
靠自己努力發家致富,這誰都沒話說。
可如果這份財富的積累靠的是掠奪別人,是搶走別人本來擁有的,那被反搶就活該,也不用覺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