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王二軍和王老太從紡織廠回來, 連家門都沒進直接去了派出所。

他們進門的時候,所長剛剛放下電話。

看到他們進來,臉都黑了一圈。

說起來派出所之前把李翠花抓過來, 更多的是想吓吓她。

寧奕過來報案,說她去家裏無理取鬧把家裏老太太給吓着了,小李和其他幾個片警都很不高興。

他們天天在各個小巷子裏巡邏,又熱又乏。現在有了寧家的涼茶,他們覺得巡邏的日子都比以往好過的多。

所以, 聽說李翠花去寧家搗亂, 他們就打定了主意要教訓她一下。

但,李翠花雖然鬧了這麽一場, 可她真沒造成什麽大的損失,也沒占啥便宜。

大家都看着呢, 寧欣的戰鬥力那麽強,要真論吃虧, 李翠花反倒是挨打最多的那一個。

所以, 就算是小李把她給帶到了派出所, 大家也沒想真把她怎麽樣。就想着關幾天放回去算了。

可就在她男人王二軍找上門之前,所長卻接到了上級領導的電話。領導在電話裏題名道姓說李翠花這個人要從嚴處理。

雖然領導電話裏沒有說得太明白, 可所長還是聽出了,這寧家是了不得的。他們好像是做了什麽對國家很重要的事, 現在已經被上級列為了重點保護對象。

在這種情況下,李翠花觸這個黴頭硬往上撞,想待個兩三天就回家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王二軍趕到派出所,得到的就是他媳婦因為私闖民宅, 還想詐騙別人家財産, 行為惡劣将被送往勞改大隊進行勞動改造的消息。

至于勞改多久, 聽從法院宣判。

但最少也得一年半載的。

王二軍當時就癱坐在了板凳上。

王老太弄明白情況之後反倒是冷靜了。

她沒有去管已經被驚得手足無措,什麽主意也想不出的兒子。

而是對民警說:“我兒媳婦被抓的太突然,我們全家都沒有防備,什麽也沒準備。她之前做了什麽事我們不清楚,但政府的決定我們絕對擁護。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讨個方便,讓我見見我兒媳婦?畢竟家裏孩子還小,一個五歲,一個三歲,這忽然就沒了媽,我得問問她有什麽要交待的啊!”

王老太說着就抹起了眼淚。

她這一哭民警們看着心裏也怪難受的。而且他們都知道王老太說的是事實,王家倆孩子确實還小。

都沒到能離開媽的年齡呢!

所以,對于她的要求沒有人拒絕,沒多久李翠花就被帶到了接待室,和她男人還有婆婆見了面。

到這時候李翠花還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被送去勞改了,見到男人她立刻就哭了。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嘴裏還在不幹不淨的罵着寧家的人。

看到她這幅糊裏糊塗的樣子,王老太怒從心中起,上前一巴掌扇到了李翠花的臉上!

“娘!”王二軍被母親這一手徹底驚呆了。

“你閉嘴!”王老太惡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

然後看向張嘴就要嚎的李翠花,冷冰冰的說:“你只要敢哭我現在就讓二軍休了你!反正你們當初也沒辦結婚證,你馬上就要送去勞改了,連離婚手續都不用辦。

你信不信,你這邊走,我那邊立刻就能給二軍再找個老婆,給小軍小兵找個媽!就你這樣的媳婦,二軍和你離婚都不會有人說,誰娶了你都是丢人!”

李翠花一聲嚎就這樣被婆婆的話直接給怼的憋在了嗓子眼裏。

她噎了半天,憋的臉紅脖子粗了才把那口氣給吐了出來。

好一會兒才顫着聲音,用哭腔問:“娘,你說啥?啥叫我要去勞改了?”

看着兒媳婦那一副懵逼的表情,王老太在心裏默默的嘆了口氣。

她知道兒媳這真的是被人下了套,被人當槍使了。

說不要李翠花那都是瞎話,哪個當老人的好端端會拆了兒子的姻緣,會讓自己的倆孫子沒了親媽?

更何況李翠花在外雖然糊塗,對家裏人倒是個好的,對她也知道孝順。

王老太板着臉将之前民警說的那番話給李翠花學了一遍。

在她搖搖欲墜,快昏的時候又開口罵道:“你給我腦子清楚點!現在知道怕了,當初你咋不知道呢?你但凡有點腦子也不能辦出這種事!

寧家是那麽好欺負的?你光看人家一家人待誰都和和氣氣的,卻忘了寧欣那三嬸,現在還在勞改農場改造呢!”

一句話說的李翠花簡直面如死灰。

“你現在別的都別說,趕緊想想當初你是咋想到要去找寧家麻煩的?你給我一五一十的說清楚。這虧咱吃了可不能白吃,娘沒本事讓你不判刑,但欺負你的人我也不能饒了她!”

聽了婆婆的話,李翠花臉上頓時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神情又變得憤慨至極。

“娘,就是那天我在公交車站遇到了冷慧,然後她對我說……”

因為第二天許紹年要帶小安去醫院,所以這天晚上她并沒有住在寧家。

而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胡雲平就和寧家的人告別,說他在新南的工作完成了,他們兩口子今天下午就要回京城了。

因為說的太過于突然,連感傷的時間都沒有,那天的早飯大家都吃的飛快。飯後寧欣第一時間就開始準備給他們兩個人帶回京城的茶包。

其實還不止他們二人,當初林秘書走的匆忙,他的也沒有來得及帶走。

石正義過來給老首長送行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寧欣拿了一大袋各種不同的茶包,正跟莊文霞一一說明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項。

看的他很有幾分羨慕。

看到他,胡元平沖寧欣招了招手:“小寧,來,趁你石叔來了,我跟你們倆說點話。”

莊文霞知道丈夫要說的是正事,連忙把茶包收起來,推了推寧欣,讓她趕緊過去。

胡雲平也沒有和寧欣廢話,坐下後就直入主題。

“昨天我看到你已經開始找人幫忙裝修屋子了?我建議你先不要着急。”

胡雲平的話讓寧欣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昨天是他們在催問藥膳房什麽時候開業,今天又阻止她裝修?

看到她這個樣子,胡雲平沒有急于解釋,而是望向石正義:“科學院的檢測結果你能确定是真實可靠的嗎?”

這種事哪裏能做得了假?

聽領導這麽問,石正義立刻肅了表情:“我擔保,絕對是真實可靠的。”

胡雲平點了點頭,然後才開始解釋。

“京城的檢測結果還沒有出來。不過省科學院的結果既然出來了,想必京城的結果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差距。

我昨天晚上仔細的想了想,如果那個土壤的活性确實對人身體有那麽大的益處,那麽我們就得好好利用,盡量做到物盡其用。既然這樣,就沒有必要搞什麽小打小鬧的小食店。

我不是說小食店不好,是這樣太浪費資源了。”

胡雲平深切的知道,現在國家的醫療水平和先進國家相比,還有很大距離。醫療資源也極為緊缺。

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經受着病痛的折磨。

別的事情可以等,治病救人的事情哪裏能等?!

身為他這個層次的領導,比誰都知道,這場運動之後,有多少老專家,老學者已經徘徊在了生命的邊緣,每一天都在和病魔做殊死搏鬥!

這個藥膳房就算做不到藥到病除,哪怕能夠幫助那些老人減少一些病痛,就已經是為國家做了天大的好事了!

如果能夠挽救回來一位老人,沒準就能使國家的建設上一個新的臺階!

這絕非大話,更不是危言聳聽。

在這種情況下,搞小食店真的太大材小用,完全沒有必要。

“領導,那你的意思是?”石正義試探性的問道。

胡雲平話裏的意思他當然聽得懂。

說白了,如果不是這事兒已經上報了上級機關,他現在處于被動狀态,做什麽都有顧忌,石正義早就直接派人來幫寧家裝修房子了!

這種事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又不是以權謀私,他完全沒有必要畏手畏腳。

可因為胡雲平在這裏,他反倒不能這麽做。

現在聽領導話裏的意思,似乎他也是這麽想的,石正義頓時激動了起來。

胡雲平沒回答石正義的話,他又斟酌了一下。

他雖然此時已經深信不疑寧家的水土确實養人,可很多事還是得等他回到京城親自去辦。

沒确定之前,他也沒法随意的下達指示。

“小寧,你先別急着裝修房子,你的藥膳房也別急着開業。先緩一緩,等我回頭打電話過來跟你們說了情況再決定。

你現在有時間的話,不如趕緊找找幫手。不然等你的藥膳房開起來,你一個人肯定是忙不過來的。”

寧欣被胡元平叫去開會,可從頭到尾都是他和石正義在說,根本就沒讓她說上什麽話。

但她聽明白了,就是自己家的藥膳房——似乎國家準備介入了。

如果這樣的話,裝修改造什麽的,都不用自己操心,更不用她花錢了!

而且,還肯定建的比她自己操持更排場,更好!

寧欣倒也沒想過要占這些便宜,只是如果藥膳房能建的更好,那她治病救人的計劃就能開展的更順暢。這對她對任何人都是有利無弊的好事。

她怎麽可能不高興?

這一刻,寧欣簡直高興到飛起。

她硬憋着,矜持着答應了胡雲平的要求,然後從房間撤了出來。

可一出門就跟個小兔子一樣直沖到寧老太跟前,将臉埋到奶奶的肩膀上,嘿嘿的笑了半天。

直笑得老太太伸手在她的臉蛋上擰了擰,罵道:“這是吃了蜜了,咋高興成這樣?”

“比吃了蜜還開心呢!”

寧欣摟着奶奶的肩膀,又把臉在她肩上蹭了蹭。

這才說:“奶奶,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不止你,還有我哥,我會讓咱一家子都過得比任何人都好!”

寧老太不知道孫女這是遇到什麽高興事了,她也不問。

只是愛撫的摸了摸孫女的頭發說:“奶奶不稀罕什麽比任何人都過得都好。奶奶就想讓咱一家人平平安安,把日子過下去。

小欣啊,你好強奶奶知道,這一點随你爸,你爸也好強。但不管怎麽樣,別太較真,也別太累着自己。差不多就行了,別和自己過不去。”

如果說以前,寧老太還覺得自己是個長輩,在這家裏有話語權。

經過了兄妹倆一商量就把房子過到了寧欣名下這件事,老太太就明白,在這個家裏自己做一個任事不管的老太太,對她,對孫子孫女都好。

他們雖然尊敬自己,和自己親,可真到了大事最後做決定的時候,都是兄妹倆商量。

并沒有人會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對于這一點,老太太開始的時候心裏多少也有點難受。

可那天李翠花鬧的那一出,倆孩子都站在了自己前面,一向嬌滴滴的孫女更是為自己拿起了棍子。

事後老太太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要他們能過好,自己就算是做個老糊塗又何妨?

在家務上能幫襯的就多幫襯孩子一把,其他的,随他們去吧。

這天中午,盡管胡雲平一再拒絕,寧欣還是執意做了一桌子好菜,把她能夠買到的好東西全都找齊給做了。

要以此給兩口子送行。

莊文霞把家裏的地址,電話號碼全都留給了寧欣,并且一再告誡她,無論什麽情況,千萬不要忽視了學習,大學還是要考的。

并且希望她能考到京城,說到時候一定給她接風。

寧欣自然全都應了下來。

胡雲平夫妻倆走了之後,寧家恢複了暫時的平靜。

晚上寧奕回來之後,知道沒有趕上給夫妻兩人送行,還有幾分悵然若失。

老太太也有點沒了精神。

看到他們這樣,寧欣敲了敲桌子,說:“來來來,咱們今天晚上搞個刺激點的。”

“什麽刺激點的?”寧奕有點沒勁頭的睨了妹妹一眼。

“當然是數錢啊!還有比數錢更刺激的嗎?”寧欣笑着回答。

這話一說出來,果然,老的,小的全都來了精神。

這一次是寧欣回到自己房間取來了那個放錢的小匣子。

因為現在寧欣每天以做飯為主,其實賣涼茶和茶點的活計大部分是落在了寧老太的身上。

老太太算個小賬,找個零錢這沒問題,但要讓老太太記賬,那就是難為她了。

所以,每天晚上收攤之後,寧欣都會記一個流水賬,看看收支。

這十來天賺了多少錢她心裏是有數的。

可老太太和寧奕不知道啊!

而且,有錢數是多快樂的一件事啊!

寧欣索性将之前她都整理好了的鈔票又弄了弄亂,然後抱着裝了一箱子的錢重新回了餐桌前。

在她把那一箱子的錢全都倒出來的時候,寧老太和寧奕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嘴巴都快要咧到了耳朵跟兒。

“你們數,我記賬。”寧欣把錢往倆人跟前推了推。

那倆人沒有一個推脫的,全都認真極了,五個一堆兒,十個一堆兒的,擺的整整齊齊。

生怕一不小心數錯了。

過了大概得有快十分鐘,寧奕第一個數完了。

“我這兒有九十七塊六毛五。”他将面前的硬幣又往一起歸攏了歸攏。

而寧老太還在一張一張的數着手裏的紙票子。

“多少錢啊,要數這麽久?”寧奕湊了個腦袋就往老太太手邊瞅,被他奶毫不客氣的踹了一腳。

他嘿嘿笑着收回了腦袋,坐在一邊也不敢吭聲,就那麽等着。

又過了快十分鐘,老太太才終于擡起了頭。

她嘴唇哆嗦着,看着寧欣,嘴巴張開又合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多少啊,奶?”寧奕急了。

可老太太壓根不搭理他,看見他又湊過來,不耐煩的狠狠戳了他腦袋一下。

然後就舉着手裏的鈔票,看着寧欣。

看到老人這個樣子,寧欣吓了一跳。生怕再因為這點錢把奶奶激動出點什麽毛病,那才得不償失!

“奶奶,是一百四十六塊零五分,對不對?”

寧老太連連點頭,好一會兒才崩出了一聲:“對!”

說完,老太太深深吸了一口氣,顫着聲兒問:“小欣啊,咋這麽多錢?”

“可不就這麽多錢,這都是咱們賺的!”寧欣指着這些錢對着奶奶笑眯眯的說道。

從他們開始做生意到現在,不過十五天的功夫,一下子賣了兩百多塊錢,這是老太太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不說在鄉下,就是在城裏,這也頂好多人多半年的工資了啊!

“這只是咱們賣涼茶和點心的錢。莊阿姨給的一百四十五塊的飯錢還沒有算進去。加在一起咱們這十五天一共賣了三百八十八塊八毛錢。”

寧欣說着,從口袋裏那場了一個手絹包,将裏面的錢也和桌上的放在一起。

“哥,把那三十幾塊的零頭留下來,剩下的錢你明天幫我存到銀行去吧。”

“哦,行!”寧奕也被這錢數給震撼住了。

反應了一下才痛快的答應道。

之前家裏的存款在寧欣的要求下,開了兩個存折,他們兄妹倆一人一個。

現在要去存個錢也容易的很,只要他出門拐個彎就辦了。

看寧老太還沒有從那份震驚裏緩和過來,寧欣也沒有多吭聲。

其實她還想着要給奶奶開一份工資呢。

只是看她這樣子,寧欣覺得這個消息還是等到月底結算後再跟她說吧。

将錢數好,老太太心滿意足的回房間睡覺了,寧欣則把今天上午胡雲平說的那些話跟他說了一下。

“那屋子咱先不管了?”寧奕有點遲疑。

“也不是不管,就是要暫停裝修。可該做的事兒還有挺多的。”

按照寧欣的本心,是想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的來。

她最初的想法就是把藥膳房先開成那種甜食店,賣涼茶,炖盅,順帶賣一些簡單的茶點。

這樣,顧客上門花個三兩毛的,就能吃到一些滋補身體的食物,而家裏則賺一個辛苦錢。

雖然一單買賣賺不了太多,可只要人員流動的快,寧欣相信這生意是有利可圖的。

按照她這樣的想法,其實前期投入用不了太多,裝修不提,家裏需要準備的食材,物料都只要有一個基礎,慢慢按需添補就行。

人少的話,她和奶奶兩個人暫時也能夠維持,大不了後期再招一個打雜的幫忙。

可看今天胡雲平那意思,是要大搞。如果這樣她的想法肯定不行。

從食材到物料,到藥材,最重要的是人少,這些都要開始考慮。

“哥,你們最近收糧食的時候,有沒有收到些像是糯米啊,紅豆,綠豆這樣的精細糧?另外,你知道哪兒有大一點的藥材鋪嗎?咱門口衛生院旁的中藥店,種類太少了。還有,我想買一點澄面,黏米面,這些都是南方那邊才有的東西,要不你幫我問問許紹年,看看能不能幫忙打聽打聽哪裏能買得到?對了,這種東西得去大飯店裏找,市面上肯定沒有流通的。

還有,哥,哪兒能找到人啊?!胡叔叔說了,我現在當務之急是找人手,可我根本不知道到哪兒去找。你說我在門口貼個招工啓事會有人來嗎?”

寧欣越想越頭疼。

這些事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紀,根本就不是事兒。可在現在卻能輕易的難倒她。

她總不能因為要買個綠豆黃豆就去求石正義吧?那人情就太不值錢了。

好鋼要用到刀刃上,她把人情用薄了,真有事就不好開口了。

想到這兒,寧欣“啊!”了一聲,有點抓狂的撓了撓頭發。

寧奕從來沒有見過妹妹如此沮喪的模樣。

從他插隊回來,看到的寧欣要麽冷漠,要麽自信,仿佛方方面面的事她都能運籌帷幄,什麽也不在話下。

所以看到她這樣的一面,寧奕反倒覺得新鮮的很,也讓他忽然兄長心爆棚。

他伸手在寧欣腦袋上的馬尾拉了拉:“怕啥,還有你哥呢。什麽事咱商量着也能解決,不怕。”

“那哥,你幫我想想要咋辦啊?這個我是真沒轍。就靠咱那點糧票菜票的,想買這麽些東西,那不是扯嘛。而且有錢有票也買不到啊!”

“細糧的事兒你不用操心,我和紹年商量一下,想想辦法應該能找到。”寧奕篤定的回答。

“只是這人……”寧奕看了妹妹一眼,搖了搖頭:“貼什麽招工啓事,可能不大行。”

這會兒寧欣其實已經反應過來了,她想到了現在是一九八零年。

這時候的政策對于個體經營其實還處于觀望的态度,就是允許你去做,但是并沒有什麽扶持。

而老百姓們對個體戶們則更是帶着有色眼鏡,打心眼裏看不起。

寧家在院子裏賣涼茶,周圍鄰居現在的感覺是就賣一陣子,過了夏天寧家兄妹倆該找工作肯定還會去找,所以對他們不會有什麽鄙夷之心。

可如果他們的藥膳房開了張,知道他們要自己做生意,那看不起他們的人肯定會有很多。

這一點,寧欣覺得她和她哥都不會在意,反正嘴長在別人身上,愛說你就說呗。

可在這種情況下,她要是在門口貼告示招工,可能還真不一定能招到。

就算有人上門來求,也沒準是什麽歪瓜裂棗呢。

“那怎麽辦?”寧欣只得向哥哥求助。

畢竟和寧奕相比,對這個時代的相熟度她差的太遠。

“小欣啊,要不咱回老家……”

“哥,我不想找老家的人。”不等寧奕把話說完,寧欣就搶先打斷了他。

寧奕氣得伸手在她的腦門上敲了一下:“我知道你和大伯他們不對付,別說你了,我也肯定不願意他們來摻和咱家的事兒。你也太看不上你哥了,連話都不讓我說完,我能連這點志氣都沒?”

寧欣讪讪的揉了揉腦袋,撅起嘴嘟囔道:“他們打我,還打心眼裏看不起咱家,我一點都不想和他們來往。”

當初因為她,先是朱春紅被送去勞改,緊接着又在大伯寧成有和姑父陳志剛的親眼所見之下,寧玲也被送了去。

雖然事後誰也沒提,可寧欣心裏明白,她和三叔家這個仇肯定是結下了。

這段日子以來,寧欣表面上不顯,心裏一直緊繃着一根弦,就等着看老家那邊的反應。

看他們是鬧上門來,和自己不死不休?還是會就此和他們家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不管是哪一種,對于寧欣來說,都是那個懸在半空中沒有掉落下來的鞋,只有真掉在地上了,這心才會踏實。

可十幾天過去了,那邊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就好像朱春紅啥事也沒有發生,寧欣也沒有被打,之前種種就是一場夢。

這個走向是寧欣沒想到的,不過她也沒空多想,天天要幹的正經事還忙不過來呢。

但要是讓她為了招個工人主動去找他們,這顯然是必不可能。

“我說回老家也不是讓去找大伯他們,是想去咱姑家裏問問。你忘了,小靜今年十六了,還沒定親。要是她在家裏沒啥事,過來幫幫你其實也行。小靜那小孩老實,從小都是被你欺負的。”

聽到哥哥這麽說,寧欣瞪圓了眼:“我啥時候欺負人了?”

“行行行,你沒欺負,沒欺負。反正我覺得小靜來給你當幫手是可以的。不過這個也得看,我也好幾年沒見她了,不知道現在變得啥樣。還有她從小怕你,也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來。”

随着寧奕的描述,寧欣多少回憶起了一點以前的事情。

也記起來了關于小靜的片段。

哥哥說的小靜全名叫做陳靜,是小姑和小姑父的二女兒。

小姑和姑父就兩個女兒,大女兒陳娟十六歲的時候就被家裏早早的嫁了人,現在應該就只剩下陳靜一個在家了。

寧欣記得姑姑的婆婆是個重男輕女的,從小她每年回老家過年,就沒見陳家姐妹穿過一件新衣服。

那衣服啥時候都是補丁摞補丁。

她姑寧秀秀是個好強的,為了不讓女兒太丢人,總是想方設法把那補丁補的好看一點,有時候還在邊上繡個花掩飾一下。

可再掩飾,補丁就是補丁,誰都能看得出來。

寧欣從小就被父親寵愛,自小眼高于頂,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

每年過年回老家的時候,和陳娟,陳靜姐妹倆站在一起,可以說簡直就是對照組,對比太鮮明了。

陳娟有的時候還會不好意思,離寧欣這個表妹遠一點。

而陳靜一點都不以為意,粘她粘的厲害,每次見面都恨不得貼在寧欣屁股後面,去哪兒都跟着。

寧欣本來就是個性子獨的,她連自己哥都不親近,對于這忽然粘上來的表妹自然也不會給啥好臉色。

可不管她說什麽,怎麽擺臉,陳靜都不在意。

對于陳靜來說,這個好看表姐雖然總是黑着臉,可并不像別的人一樣,端着一副笑模樣,卻打心眼裏看不起自己家。

這個表姐就算是不怎麽搭理自己,可有什麽好吃的,好喝的都會分自己一半。

所以她貼寧欣更緊了。

寧欣也更不高興了。

表姐妹倆在很多年裏就是這樣相愛相殺,一個不待見,一個不在意,磕磕絆絆的長大了。

可是從姐姐陳娟出嫁以後,陳靜的性格大變。一點不像小時候那樣開朗愛笑,傻乎乎什麽也不放在心上了。變得沉默寡言,和誰都不親近。

這兩年回家,陳靜都像是隐形人一樣,離寧欣遠遠的,不往跟前湊。寧欣也漸漸和這個表妹越來越生疏了。

寧欣仔細的感覺了一下,覺得從心底裏對這個表妹并沒有什麽排斥的感覺。

既然這樣,讓她來試試其實也可以。

看妹妹一直沒吱聲,寧奕還以為她把對大伯,三叔他們的不滿也遷怒到了小姑身上,不由得嘆了口氣。

他說:“小欣,這一點哥得說說你,一碼事是一碼事。大伯和三叔和咱不親,那以後大家就遠着點。可小姑從小多喜歡你啊!就算是小娟,小靜,小時候和你玩的不也挺好?

你這次生病,小姑雖然沒來看你,可姑父來了三回,每次還都特意給你帶東西。咱姑的日子過得不好,那些東西雖然不值啥錢,可她對你的心意可是真的。這情咱必須領。

再說了,現在這世道,自己開飯館,你想在城裏招人真沒那麽容易。與其招那些咱心裏沒譜的,還不如讓小靜試試。再怎麽說也知根知底不是?”

其實如果按照寧欣的本心,她倒是寧可招那些不認識的人。這樣,大家就是雇傭關系,我花錢請人,你拿錢幹活。幹得好就留,幹不好就走,關系單純好處,還免去了很多麻煩。

可她知道哥哥說的也有道理,可能過幾年情況會好點,但現在想招人确實不那麽容易。

再說,小姑,小姑父對她是真的沒話說。就這十幾天姑父來了三次。又是帶荷花荷葉,又是送雞蛋的,單這份人情寧欣覺得自己都得還。

“你什麽時候有空去小姑家看看吧,要是小靜沒事,你就把她接過來玩幾天。”

寧欣看着她哥:“別說讓她來幹活,就說奶奶想她了,讓她過來住段日子。至于她合不合适幹這個,我得看看再說。

不過哥,話咱得說明白了,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這個可不能混為一談。

小靜要是不合适,你給我打苦情牌也不行,我不會留。要是合适,那我會給她開工資,幹得好就留,幹不好我也不會養白工。到時候你可別再說什麽一家人之類的話。要是那樣,我寧可招不到人,自己累點,也不想添這麻煩。”

看妹妹跟個大老板似的,一板一眼的說着雇工的話,寧奕又好笑又有點頭疼。也鬧不明白她小小年齡這些大道理都是跟誰學的?

可他還是點了點頭:“行了,我知道。明天就去給你辦這件事。”

第二天一大早,寧奕不到六點鐘就離開了家,結果他剛走沒一會兒,許紹年就把小安給送了過來。

小安背上背了個雙肩包,穿了一身新衣服。雖然還是看人有點怯怯的,可明顯能夠感覺得到,小孩子心情很好,有點開心。

看到寧欣,她的臉有點微微發紅,手指捏着自己的衣服角,下意識的使勁揉搓。

嘴裏規規矩矩的叫了一聲:“姐姐好。”

“小安好。”

寧欣走過去摟了摟她的肩膀,然後笑着指了指廚房的方向:“小安,奶奶在屋子裏,你進去幫奶奶一起沖涼茶好不好?”

聽到有事安排自己做,小安那種扭捏勁兒立刻就沒了。她連身板都挺直了許多,大聲的說:“好,我去幫奶奶泡茶。”

說着一路小跑的就朝廚房跑去。

這是寧欣昨天想出的方法。

她發現小安不太喜歡和人接觸,越是不熟悉的人,她面對着的時候越容易緊張。

相反,她做事的時候卻很容易放松。

所以她想着給她分派一點小事做做,讓她在家裏不至于太閑,這樣沒準兒反倒更容易讓這小孩早點習慣這裏的生活。

看着她那明顯放松的背影,寧欣覺得自己做對了。

待小安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廚房門口,寧欣走向了還站在一邊的許紹年跟前。

“檢查結果出來了嗎,什麽情況?”她直截了當的問道。

許紹年從車簍裏拿出了一個很大的牛皮紙信封,遞給了寧欣:“檢查報告都在這裏了。醫生說的那些話我也沒聽太懂,要不,你看看?”

作者有話說:

因為一直是存稿箱發文,所以大家送的霸王票和營養液一直沒有及時感謝。但我每天都有看,謝謝大家對我的支持和鼓勵。

這一章發50個紅包感謝大家,小夥伴們記得留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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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恰逢 9瓶;39389397 5瓶;我是無情的按爪機器、清茶白事歡、倪月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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