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一

一切都結束了，柯小艾恍如做了一場荒唐的夢，夢醒了，她卻不再是從前的她，愛人也遠去。

關于她和鄒寧的結束，院裏的人着實地議論紛紛些日子，但是并未把矛頭指向她，原因就是鄒寧放出口風，是因為兩個長期性格不和導致的自然分手，她沒有遭到惡意的攻擊和鄙視诋毀。對此，柯小艾一直保持緘默，但心底裏，她是那麽感激鄒寧，一想到他對她的好，眼淚就會不由自主地盈滿眼眶。

但是，她不停地想念的仍然還是謝正言，每當想起他，她的臉上就會挂滿微笑和憧憬，那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受。工作之餘，她就把自己丢進宿舍，完全獨立和安靜的空間裏，大多的時候她都在想謝正言，回味與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而回味更多的則是兩個人在一起時的如火纏綿，每每想到此，她便臉紅心跳，身體就會不由自主地産生熱辣辣的反應。她真想時刻見到他，時刻體會他給她的瘋狂愛撫。這樣的想念伴随她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孤獨的日子，在想念的同時，她在焦灼地盼望着謝正言的信息，每一天早上醒來，她都期盼今天出門，能在醫院的大門口看到那個英俊挺拔的身影。

日子一個一個過去，柯小艾的孤獨終于告一段落。倒不是謝正言有了消息，是她的好朋友穎之回來了。穎之是個非常有個性的女孩子，當年她聽從父母之命考上醫學院，與柯小艾和鄒寧成了同學。但是旋即她便發現了自己根本不适合做醫生，也不熱愛這一行。不想當醫生的人注定當不成一個好醫生，這是她的理論。于是，為了自己将來能有一個更好的前程，她經由校方同意，瞞着父母，将專業調整到了藥學系。因而，在早于柯小艾一年畢業之後，她來到了本市著名的華西制藥廠，跑起了銷售。如今不到兩年，她就取得了驕人的成績，她的個人銷售額全廠第一，俨然成了小小的富婆。這一次，她出了趟遠差，把廠家的藥品推到了祖國的邊陲。

“這回我可得休息休息了，再這麽下去就累死我了。”穎之在電話裏向柯小艾說。

“好啊，好啊，好好休一個月假吧，好好陪陪我。”柯小艾高興地說。

“呸，你有鄒寧陪着，哪裏需要我？”穎之笑哈哈地打趣。

“我們完蛋了，”柯小艾小聲說。

呯的一聲，柯小艾聽到電話那頭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接下來就是穎之大驚小怪的嚷嚷，“柯小艾，你別說你是在拿我開涮，有這麽開玩笑的嗎？”

穎之是柯小艾和鄒寧共同的好朋友，雖然同班不到兩個月，但因為是老鄉的關系，大家一直密切地來往着，關系比同班同學還要親近。沒有誰比穎之更了解這一對兒的戀愛經歷，他們彼此都把初戀獻給對方，情深意重。

“我說的是真的，穎之，我們真完了。你趕快把你的事兒處理一下，到我這兒來，我好好跟你說，想死我了，你這個死丫頭，以後不要總往外跑了。”

柯小艾急切地想要見到穎之，她要把心底裏的秘密向她傾訴，除了穎之，她再也找不到一個可靠的人，而把什麽都憋在心裏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

“好的，我向我們頭交差去，清清賬，等我把我的事解決掉，立刻去找你。”

兩個小時後，兩個好朋友在千層餅屋的窗前坐定，柯小艾為穎之要了滿滿一盤餅和鮮美的老黃瓜湯。穎之大口吃着餅，說道，“我在南邊折騰，吃得那是不順口兒，他們那邊的吃食簡直是糟蹋人，回來就一門兒想吃這千層餅。餅吃到嘴了，你也說說到底咋回事兒？說實話到現在我也不相信你倆真完了。”

柯小艾就把老爸結婚，自己巧遇謝正言的事兒跟穎之講了，真聽得穎之張口結舌，手拿着餅都不知道往嘴裏填。

“你是說你剛剛認識他就跟他上床了？”她伸過脖子，小聲問，臉上的驚訝表情極其誇張。

柯小艾羞澀地點頭，“是。”

“我的天啊，他有什麽樣的魔力？你跟鄒寧好了四年都沒有獻身，我都服你服到心底裏。如今就只認識一天就……你也太……”

穎之找不到詞彙來形容，成了小結巴。

“我都想不到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兒，到現在回想我還覺得不可思議呢，可是我就真的那麽做了。”

“所以你覺得對不起鄒寧，就跟他分手了？”

“是啊，我的身體已經給別人了，還何談與鄒寧的感情？與其侮辱他，還不如跟他分手。再說，我不後悔我的選擇。”

“你這個傻瓜，鄒寧那麽好的男孩子，你可真是，”穎之有些氣憤了，“你信不信，小艾，你會為此後悔一輩子。”

“我不會的，我不會後悔，”柯小艾激動地說，“你不了解那個男人給我的震撼，那種瘋狂的愛戀是我這一輩子都沒有體會到的快樂。哪怕從此他就不要我了，我也不後悔。”

“那鄒寧怎麽辦？你跟他好了四年，就忍心這麽傷害他？”穎之嚷道。

“他會過了這個心結的，”柯小艾又淚濕了，“我是傷了他，可是他是那麽出色的男孩子，會有許許多多比我好的女孩子愛他，他會幸福的，他的幸福不是一定要我柯小艾給他，不是嗎？”

二

穎之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柯小艾的情變。當年，她自己也一樣喜歡鄒寧。但是鄒寧喜歡柯小艾，她只好理智地放棄了暗生的情愫，與這兩個人成為好朋友。後來，一個叫羅建宇的男孩子走進了她的心裏，兩個人甜甜蜜蜜地談了兩年戀愛，畢業後便走到了一起。羅建宇不喜歡原來在藥檢部門的工作，就辭職做起了法國一家藥廠的城市代理，做得也相當不錯。這小兩口平日裏聚少離多，感情甚篤。每次穎之出差回來，羅建宇都要親自張羅一桌酒菜為老婆接風，然後好好陪她在家呆幾天。

自己婚姻幸福，當然也希望好朋友幸福，尤其是柯鄒這一對兒。穎之覺得柯小艾簡直是瘋了，她是在玩火，放着那麽優秀的鄒寧不要搞什麽一見鐘情？冥冥中她感覺這段情不正常，太不正常。父親的小媳婦的哥哥，這本身就聽着別扭，又是僅認識一天就達到上床的地步，實在是不可思議，這讓她對那個男人沒有一絲好感，她的直覺就是他一定沒安好心。她擔心，擔心好朋友會出事，擔心柯小艾被耍了。

她也給鄒寧打了電話，鄒寧沒說什麽，只說只要柯小艾覺得幸福，那就好。作為兩個人共同的好朋友，穎之心裏十分不是滋味，只好勸慰了鄒寧幾句，連自己也覺得如同嚼蠟。覆水難收，還有什麽意義？

但是，她總是覺得怪怪的，就是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兩個人在幾年的貼心交往中已經建立了深厚的友誼，誰都把對方的事當成自己的事一樣。剛結婚的時候，沒錢買房子，柯小艾聽說她要租房子結婚，就硬是向她老爸借了二十萬給她買房子，并承諾啥時候還都行。這件事讓她和羅建宇永生難忘。

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擔心好朋友的幸福，就總是給柯小艾電話，問她有沒有什麽消息，以至于柯小艾開始逗她，“穎之，幹嘛？是不是比我還想我的男朋友？”

“呸，”穎之惱道，“誰想他？我是擔心你，我總覺得你這不是回事兒呀，你幹嘛要那麽信任那個人？他就一定沒騙你？”

“穎之，就算是騙我，也是我自找的，不怪人家。萬一真出了什麽事，算我命不好，行了吧？可是，我總是覺得他是愛我的，他一定會回來給我幸福的。”柯小艾一點兒也不生氣，信心滿滿。

“你這個傻瓜，”穎之恨恨地說，“把鄒寧丢了，看你後悔一輩子。我現在已經後悔一輩子了，早知道你有朝一日會放棄他，我幹嘛要跟羅建宇結婚？”

柯小艾大笑了，笑得很辛酸，每說到鄒寧，她心裏就不是滋味，“可別讓羅建宇聽到，傷了人家的心。”

穎之當然是說着玩的，她太懂‘曾經滄海難為水’的道理，緣分就好像是天注定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永遠都不是你的。

可是，她就是覺得柯小艾的這段情不靠譜，找她聊過了，也還是去不掉那種隐隐的不安。又過了幾天無波的日子，這天早上，穎之正在睡懶覺，一陣電話鈴聲吵醒了她。摸起電話，就聽見柯小艾帶着哭泣的聲音，“穎之，這可怎麽辦啊，我懷孕了。”

穎之在心底裏重重嘆了口氣，這些天她的不安終于有了結果，柯小艾果然出事了。

“你現在在哪裏？等我，我就來。”她一躍從床上跳起。

“我快到你家樓下了，你下來吧。”

“羅建宇不在家，他開會去了，你上來吧。”穎之說着，光着腳跑去開門。

柯小艾這些天哪裏也沒去，除了工作，就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宿舍裏，每天用回憶與謝正言在一起的快樂打發時間。柯明中和謝正媛經常電話來讓她回家吃飯。她才不願意去，人家正在蜜月中，不可能真心希望自己去摻和。而自己更是懶得跟他們客套，還不如呆在宿舍吃泡面來得自在。

可是今天早上起來刷牙，竟是一陣幹嘔。她一下子傻了，自己是學醫的，所以第一個念頭就是是不是懷孕了？頭上立刻冒出冷汗，渾身也開始發抖了。稍稍梳洗了一下，就連忙跑出宿舍。不敢在附近的藥店買試紙，故意打車來到好遠好遠的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哪裏的地方下了車，找了一家藥店買了試紙。又折騰回來一測試，試紙上那兩條紅杠幾乎讓她暈厥。真的懷孕了，這可怎麽辦啊？謝正言，你此時在哪裏？你知道不知道你在這裏種下孽根了？她在心裏胡亂地叫着，人卻癱倒在床上，動彈不得。

怎麽辦？她已經不知道怎麽辦。只有找穎之幫忙。除了穎之，再沒人能夠幫她了。于是她打電話給主任請了假，就慌慌張張地跑來找穎之了。

穎之打開門把一臉淚水和驚惶的柯小艾拉進屋，讓她坐在沙發裏。

“确定真的懷孕了？”穎之一臉嚴肅地說。

“是。”柯小艾可憐巴巴地說。

“讓我想想怎麽辦。”穎之坐下來，握住她的手。到了這個時候，穎之知道，埋怨怪罪都沒有用，事情已經出了，她要做的是幫好朋友擺脫困境。

“最近你回家了嗎？”她問。

柯小艾搖頭，“我不願意回去，不想面對他們。”

“今天你得回去，他是謝正媛的親哥，她一定知道他在哪裏，就算不知道，也有能力聯系上他，他們不是有父母嗎？有老人在，他就丢不了。通過謝正媛，盡快聯系上他，然後告訴他你的情況，讓他立刻滾回來跟你結婚。”

柯小艾低下頭，“可是他臨走前跟我說，要我不要跟他聯系的，他要處理他自己的事，處理完了就一定回到我身邊來。”

“他說多久了嗎？”

“沒有。”

“那不是屁話？”穎之急了，“他要是一年半載的不回來，難道讓你大姑娘家的挺着大肚子示人啊？要不這樣好了，我帶你去做人流，偷偷做掉了不就沒事了？”

“不，我不要，”柯小艾驚慌地搖着頭，“這是我和他的孩子，它是我和我愛的人的孩子，怎麽可以随便拿掉呢？”

穎之長長籲了口氣，“那就按第一個辦法執行，回家想辦法聯系他，在你肚子大起來之前，他必須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