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10

柯小艾無處可去了,她陷入了一個尴尬的境地。天知道她的早孕反應怎麽那麽嚴重?她開始什麽也吃不下,光是吐。別人懷孕都是喜上加喜,猛勁兒炫耀的,而她只能偷偷摸摸,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宿舍裏是呆不下去的,大家都是醫生,來來往往的同事們很快就會發現她的秘密。羅建宇已經回來了,穎之正在和丈夫度過小別勝新婚的甜蜜,她的家更是去不成。

她是醫生,她知道嚴重的妊娠反應是多麽可怕。實習的時候,她曾在醫院見過一對小夫妻,丈夫是一位年輕英俊的軍官,妻子更是氣質脫俗的美人,那一對兒曾讓同學們驚為天人。那位妻子就是因為妊娠劇吐入院的,什麽也吃不下,進食便吐,光靠輸液來維持生命,整個人熬得形容憔悴,還不時地因為電解質紊亂而抽動。柯小艾撞見過幾次那個軍官丈夫坐在床前,握着妻子的手掉眼淚。後來,兩個人實在受不了,終于決定把孩子打掉了。柯小艾親眼見到一對小夫妻淚眼淋淋的樣子,實在叫人不忍心。

嚴重的妊娠反應是一件很難熬的事情。如果捱過去了,就萬事大吉,捱不過去,只得忍痛割愛。柯小艾開始害怕,怕自己攤上那樣的倒黴事兒,她可不想把肚子裏的孩子打掉,那是她和謝正言愛情的結晶。自己又沒辦法光明正大地住院,這可怎麽辦呢?

最後,她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搬到她自己的房子去住。柯明中早在她畢業之前就已經為她買好了一百六十平米的一處住宅,并按時興的裝修風格為她裝飾完畢,就等寶貝女兒畢業後結婚把它當新房的。可是鄒寧卻不買他的賬,堅持要靠自己的能力住上新房,柯小艾也并不急于結婚,所以那套房子就空在那兒了。因為鄒寧的原因,她自己也一直沒住進去。如今自己出了這樣的事,正好需要一個避難所,這房子就是最理想的選擇。

于是柯小艾趁着自己狀況良好的時候回家取了鑰匙。柯明中不知道女兒為什麽突然想起了那套房子,但房子早都是女兒的了,房産證上的名字都是人家的,愛什麽時候住就什麽時候住呗,也就不多過問,只是叮囑一個人要注意安全。謝正媛更理解人,偷偷對柯明中說,“女孩子大了,跟家裏人一起住不方便,和男朋友約會啥的也不必在總在外面花錢。”

柯小艾才不管他們說什麽,鑰匙到手就好。又跟主任請了一個月的假,理由就是有事,她也說不清是啥事。主任不允,說他做不了主,柯小艾就幹脆直接找到院長。院長跟柯明中可是老同學,也不好問女孩兒家的私事,也就給了假,只是也叮囑了一句,年輕人,要以事業為重,下不為例了。

于是,柯小艾便住進了她的真正的‘單人宿舍’。無人打擾,秘密得以保持,這解決了她的後顧之憂。孕反應越來越嚴重,天天嘔得她頭暈目眩,有時候她會擔心會不會把內髒都吐出來。趁胃裏消停的時候,她在附近的藥店買了許多營養劑和葡萄糖,自己在家裏給自己紮針輸液。

穎之會經常過來照看她,給她洗衣服,打掃衛生,做些清爽可口的湯食。雖然她還會吐,但多少胃裏也存了一些,比起上學時經歷的那個漂亮妻子,要幸運得多。

“小艾,不行就做掉吧,人家懷孕都跟玩兒似的,你咋就這麽吓人呢?你瞧你,面黃肌瘦的,再吐就吐完了。”穎之心疼地說。

“那可不行,這是我愛情的結晶,我還沒征求他爸爸的同意呢。再說,孕反應又不能沒完沒了,應該很快就過去的。要做早都做了,我罪都遭完了,才不要做掉呢,我一定要把它生下來。”

穎之就不吱聲,低頭為她熱敷手上因輸液滲漏而致的水腫。

“穎之,你說女人咋這麽遭罪呢?當一回媽媽可真不容易。”柯小艾躺在床上嘆道。

穎之嘆了口氣,“等生時你再看看,更遭罪。”

“可是,不管多麽遭罪,女人們還是要經歷這個過程的,沒有不想當媽媽的女人。”柯小艾說。

穎之看看她,再嘆氣,“小艾,我真想不到你會變成這樣子,看來愛情真的能改變人。”

柯小艾就想起與謝正言瘋狂做愛的感覺和謝正言對她說的那些話,幸福地笑了,她就覺得,再遭罪也值得。

“穎之,其實你理解的,愛情的滋味真是太美好了。我就在這間屋子裏,好好地等他回來。你想象一下他回來時會有多大的驚喜?我把我的愛情完整無缺地還給他,再把孩子作為禮物送給他,他一定會說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穎之看着柯小艾,心裏十分不是滋味。愛情能讓女人愚蠢,這是她的真心感覺。為什麽柯小艾要那麽相信那個莫名奇妙的男人?她真的能盼來他嗎?那個人究竟有多大的魔力,竟然讓柯小艾這樣的一向冷靜自立的女孩變成了現在這樣子?她想提醒她,又說不出口,她不忍心打擊她,她只有祈禱上蒼垂憐這個傻瓜,讓這份莫名奇妙的愛情成真。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肚子裏的孩子一點一點地長大。柯小艾的孕反應漸漸減輕,飯也吃得下去了。這使她很開心,自己不必被迫考慮放棄了。只是謝正言還是沒有消息。電話裏,她與謝正媛交流過幾次,也幹脆直白地詢問過謝正言的行蹤,謝正媛告訴她,哥哥根本就沒給她打過電話,也許是他對她太過放心,知道她過上了好日子,就不願總打擾她了。

柯小艾也不好再說什麽,還沒到不得己說出真相的時候,只好作罷。孕反應是輕了,但是她仍然懶得動,也許是前些日子吐得傷元氣了。一個月的假期還沒有過完,她樂得懶在家中享福。這天,她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突然想起馮一南來。這個家夥不知在幹什麽?他不是學醫的,也不懂什麽懷孕,不怕他來懷疑自己。于是柯小艾就撥通了他的電話,意圖逗個樂子,解解悶兒。

馮一南非常高興柯小艾能主動找他,樂颠颠地問她有否什麽事。

“非得有事才找你呀,我就是閑得無聊,想跟你聊聊天。”柯小艾說。

“是嗎?榮幸之至呀?要不你到我這兒來呗,我請你吃老北京炸醬面,那裏的烤鴨做得不錯。”馮一南熱情地說。

一提到炸醬面和烤鴨,柯小艾的口水立刻流了下來,就有必須立刻吃到嘴裏的沖動。這也是女人懷孕期間的一個特殊現象,說不上就饞什麽,一旦饞到了,不吃就不行。馮一南約自己去他那裏吃,可是身上卻懶得緊,連床都不想下,這可怎麽辦?于是她說,“馮一南,我今天不太舒服,不想出去。可是我倒是饞了。要不你幫我打包過來,到我家來吃,順便來我家看看?”

“好啊好啊,我立刻就去。”馮一南興奮得幾乎手舞足蹈,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柯小艾能跟他這麽親近,她竟然邀請自己去她家?這樣的大好機會他怎麽可能錯過?于是,他立刻關了店門,去‘老北京’要了兩份炸醬面和一只烤鴨,快馬加鞭地按照柯小艾指示的路徑來到了她的住處。

聽到門鈴聲,柯小艾下床開門,拍手笑道,“老遠我就聞到烤鴨的香氣了,可饞死我了。”

馮一南笑着進屋,把一應食物放在桌上,“饞了就先吃吧,管夠。我還要了訂餐電話呢,以後你再想吃,讓他們給你送過來。”

柯小艾很高興馮一南能如此心細,一邊感謝,一邊打開便餐盒,烤鴨已經切成片兒,小煎餅、甜面醬、蔥絲之類的一應俱全,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卷了一個放進嘴裏。

“馮一南,你不是也沒吃嗎?洗洗手一起吃吧?”

馮一南卻不急于吃鴨,滿懷羨慕地四處打量着,“這房子真大呀,三室二衛,裝修這麽豪華,柯小艾,你別告訴我你是一個人住在這兒的?”

柯小艾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去,笑道,“就是我一個人住這兒呀,這是我老爸給我買的新房,給我結婚用的,可惜到現在我還是形單影只。”

馮一南兩眼放光,“天啊,誰會那麽有福氣能夠住進這座房子,娶你當老婆呀?”

柯小艾大笑,“得是娶我當老婆,然後才能住進這房子。可是,偏有人不稀罕呢。”

馮一南轉了一圈,在衛生間洗了手,坐回到餐桌前,把炸醬面幫柯小艾拌好,“你別光吃鴨子呀,這兒還有面呢,好吃着呢,這鹵兒才是一絕。”

柯小艾說話間已經吃了幾個小煎餅卷鴨肉了,這才大口吃起面條,邊吃邊誇,“好吃,真好吃。”

馮一南看着她的吃相,不免張大嘴巴,“不是吧?柯小艾,幾年不見,你的飯量驚人了呀?記得當年你不是吃得最少的女生嗎?”

柯小艾才不管他說什麽,只大口往嘴裏填,“我一天沒吃飯了,并且又饞這口兒,有什麽好奇怪的?”

馮一南的注意力卻不在這吃上,不過就卷了一兩個餅吃了,目光還在這套豪宅之中流連。

“哎呀,柯小艾,你可真有福,一個人住這麽大的房子,我這輩子能住進這樣的房子就滿足了。”他嘆道。

“怎麽就不可能了?”柯小艾說,“你還年輕呢,好好幹,自己肯定能掙來。”

馮一南就定睛看柯小艾吃飯,末了,張口說道,“小艾,你和鄒寧既然真的完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有機會争取你呢?我真希望将來能和你一起住在這間房子裏。”

柯小艾瞪眼看他,然後大笑了,“那你是愛我還是愛我的房子呀?”

“我當然是愛你了,”馮一南一臉無辜地說,“我愛不愛你你還不知道嗎?當年我為了給你寫情書,可是節省了一個月的飯票錢買了帶香味的彩箋紙給你呀。”

柯小艾當然記得當年的情書,只是現在提起來她已經當成笑話了,就連馮一南現在說的話在她心裏也還是笑話,她怎麽可能給他機會呢?

“馮一南,謝謝你的厚愛,”柯小艾收起笑容,認真地說,“只是我心裏已經有人了,我當你是好同學好朋友的,所以才毫不顧忌地請你來我家的,希望你別多想。”

馮一南愣了一下,随即低下頭,讪讪地說,“呵呵,我就想我怎麽高攀得起你呢?真是自不量力。不過,你心裏的那個人是個什麽樣的人呢?我可以知道嗎?”

柯小艾搖搖頭,“這還是個秘密,不過,等我結婚的時候,我一定會請你來參加的。”

馮一南的熱情一下子落到了最低點,原來自己只是空歡喜一場,人家根本沒有任何有意跟自己接近的意思,不過就是個同學而已,洩氣沮喪之餘,還是忍不住打量這套精美的房子,什麽時候自己也能住進這樣的豪宅,也就不枉此生了。

柯小艾的後半個月假也快過完了。身體逐漸好轉,不再劇烈頻繁地嘔吐了,而飯量卻異常地增大,食欲更是驚人的好。馮一南給她淘來不少本市的送餐電話,這可着實美壞了她,躺在床上不動就可嘗盡天下美食,幾天下來,站在鏡子前面一看,小腹上竟生出了一層贅肉。身上長肉了,人卻是變得懶得緊,就連下樓都覺得艱苦。一想到上班,一想到面對病人,心裏就別扭。這樣一個人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呢?

完了,完了,自己完了,再也不是那個朝氣蓬勃,天天向上的柯小艾了。柯小艾吃飽喝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轉而又笑了,不會的,一定是肚子裏的寶寶在鬧,等把孩子生下來,自己一定又會恢複成原來的樣子的。等過上一家三口的和諧日子,自己一定會成為一個合格的妻子母親和醫生的。

謝正言還是沒有一點動靜。柯小艾一個人守在這間房子裏想他快想了一個月。孤獨慢慢地侵襲了她。她不要同事們來看她,她怕她們發現自己的秘密,幹脆不讓她們知道自己還在這個城市裏。與鄒寧幾乎也就斷了聯系,在這樣的時期,她不想與他發生任何糾葛,她不該讓鄒寧面對這些東西。穎之是她最貼心的朋友,當然經常在她左右,但是穎之有工作,也有丈夫,她不可能天天圍着自己轉。所以,慢慢地,柯小艾發現,竟然是馮一南陪自己最多。他很會讨自己歡心,她感覺得到他對自己的‘意思’,并且,馮一南是個特別精明的家夥,他在觀察自己,他在揣度自己,他在懷疑自己。她一個人住在這間大房子裏,他能看出來她的孤獨,他能感覺到她的與世隔絕。他一定是在琢磨這是為什麽呢?為什麽她的男朋友連個影子都不見?她在玩什麽名堂?

有時候,柯小艾會想這個,想到的時候,就會不以為然地笑笑。她根本不在乎這個老同學對自己怎麽看。只要別讓他知道自己懷孕了就成,謝正言一回來,所有謎團就都自然解開了。可是,謝正言什麽時候能回來呢?

再過兩天,就要回醫院上班了,柯小艾知道自己不能再推脫了,可是自己的事情根本沒有得到解決呀?不甘心之下,又給謝正媛打電話,她要再追問一遍謝正言的下落,也不管謝正媛會不會懷疑她了,反正早晚她都要知道這件驚天的事。電話被接起,居然是柯明中的聲音。

“小艾呀,有什麽事嗎?”柯明中的聲音低沉,似乎有什麽不開心。

“沒什麽,我只是想跟小姨聊聊。怎麽她不接電話?”她奇怪地問。

“唉,她家裏出事了,正在那兒哭呢。”柯明中嘆口氣說。

“她家裏?”柯小艾很奇怪,“她家出什麽事了?不是斷絕往來了嗎?”

“唉,說是斷絕往來,出了大事能不通知她嗎?今天她媽給她來電話,告訴她說她哥出事了。”

柯小艾的頭‘嗡’的一聲,身體就晃了幾晃,“爸你說什麽?她哥出事了?她的哪個哥?出什麽事了?”

“就是你見過的那個謝正言呀,她哪裏還有第二個哥哥?聽說是失蹤了。”

“失蹤了?”柯小艾驚叫。

“是啊,行了,小艾,我得去陪她,你要是有時間也回來看看她吧。”

柯明中挂了電話,柯小艾癱坐在椅子上,手緊緊地握着電話,半晌,她才發現自己的肌肉僵硬了,已經将電話攥出了水珠。不行,得回家去問問清楚,他那麽大的人怎麽就能失蹤呢?不會是他跟家裏人也跟對自己一樣玩失蹤呢吧?

柯小艾說服自己不要相信什麽失蹤這樣的鬼話,迅速穿好衣服,下樓出門。這個時候,她沒察覺到自己已經不懶了,她的行動比誰都迅速敏捷。她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家,推門進去,樓下沒人,謝正媛應該是在二樓的卧室裏。她上了樓,果然,柯明中正陪着謝正媛半卧在床上,謝正媛正伏在他懷裏哭泣。看樣子,不像是假的呀,柯小艾強忍着湧動的情緒,走過去坐在床邊。

“小姨,聽我爸說,你哥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呀?”

謝正媛睜開眼睛看了看她,哭着說道,“叫我怎麽跟你說好?總之是我哥他出事了,也許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讓我了解真相好嗎?我想知道,雖然我跟他只有短暫的相處,但我想我們已經是朋友了,讓我知道好嗎?”柯小艾急急地說。

“我也沒什麽好瞞你的,”謝正媛說,“以前我哥是定期每半個月給家裏打個電話的,這麽多年了,從來沒有耽誤過。我爸我媽也都習慣了他這種方式,盡管他常年不在家,可是他們也覺得他就在他們身邊。可是這次,就是在他離開我們這兒之後回家了一次,說他可能還要出國一趟,把一件事了結了以後就再也不走了。可是他走了以後,到現在一次電話也沒打過,失約一次還情有可原,三次就太不正常了。”

“那去查呀,”柯小艾叫道,“報警,讓警察幫忙查。”

“我媽早在他第二次沒打電話時就已經報警了,我哥是我家唯一的男孩,是我媽的命根子。現在人家那邊已經給出答案了,有我哥的出境記錄,也有美國的入境記錄,但是領事館那邊卻沒查到他的蹤跡,他是在美國失蹤了。那地方那麽亂,很有可能是被害了。”

謝正媛又痛哭起來,柯明中心疼地摟住她,“正媛,你肚子裏有孩子,別這樣,好不好?”

柯小艾已經天眩地轉,幾乎失去控制,“他原來在美國的朋友呢?你們就一個也聯系不上嗎?讓他們幫忙找呀,就算活不見人,死也得見屍呀?”

“你不知道,小艾,我哥在外面做什麽,有什麽朋友,我們家裏誰也不知道的。他除了給家裏錢和問候,再什麽都不說的。”謝正媛伏在柯明中的懷裏嚎啕。

柯小艾已經支撐不住,起身逃離。她用僅存的一點意志力告訴自己,絕不能在這對夫妻面前暴露自己的秘密。

穎之在地上來回地踱着,柯小艾已經躺在床上哭了兩個小時。

“你必須下決心了,”穎之停下來,“跟我走,去醫院,把孩子拿掉,孩子掉了,什麽事就都沒有了。”

“不,我不要。”柯小艾喊道,“這是他的孩子,我要給他留個孩子。再說,他只是失蹤了,還沒傳死訊呢,也許說不上哪天他就會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呢?”

“你別傻了,你這個笨蛋、傻瓜,就算他沒死,也是無影無蹤,他早把你抛棄了,”穎之喊道,“你還為他考慮什麽?他根本就是在耍你。就算是他沒耍你,也根本不如你這樣真正動情。你不把孩子弄掉怎麽辦?你的名譽怎麽辦?你的将來怎麽辦?他把你害慘了你知道不知道?就算你不想你自己,你也得為你爸爸考慮吧?他是這個城市有名有姓的人物,你未婚先孕,被無情抛棄,那個男人居然是他的大舅哥,你讓他的臉面何存?這些我們都不想,我們就想你自己,小艾,別傻了,你不值得這樣做的。你們不過就是一夜風流,根本談不上什麽感情和愛情,人家早都把你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你得為你自己着想,你才二十四,你還得正兒八經地跟一個正兒八經的男人談戀愛,結婚,生孩子呢,你不能讓這個孩子毀了你。”

柯小艾已經哭得昏天暗地,:“可是,我為了它遭了那麽多罪,怎麽能就說打掉就打掉呢?”

“你不打掉它,你将來就得遭一輩子罪。你聽我的話,跟我走,把它打掉,它掉了,就一了百了了。”穎之伸手把柯小艾拖下地,強行拉出門外。兩個人拉扯着下了樓,穎之把柯小艾塞進自己的車裏。

“我求你了,小艾,你必須清醒,你不能再做夢了。那個人不是你該為之付出一生犧牲一切的人,聽我的話,好好的,把孩子做掉,把身體養好,然後咱重新開始,好不好?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肯定是為你好,我的話你不聽聽誰的?”穎之一邊開車一邊說。

柯小艾知道穎之是為了她好,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的爸爸,就是穎之對她最好了。其實她何嘗不是在跟自己做鬥争?她不是傻瓜,她知道如果不打掉這個孩子,自己的未來将不可設想。可是她又強迫自己去幻想,謝正言是愛她的,他只是在處理他自己過去的過程中出了意外,再或許他說不定突然就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可是,穎之的不停勸說讓她的天平倒向了現實這邊,也許自己真的就是在做夢,做一個可笑的愚蠢的白日夢。穎之說的對,不管謝正言是不是在騙她,是不是在玩弄她,畢竟現在他失蹤了,了解他的他家人都已經絕望了,自己還有什麽好盼望的?也許就該打掉孩子,把這場夢忘掉,重新開始。

“想什麽呢?你能不能冷靜些,像個大人的樣子?”穎之回頭說,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想開了,穎之,謝謝你。”柯小艾輕輕說,“也許是我太執着了,太相信一場夢了。我聽你的,就去做掉吧。”

穎之如釋重擔地長籲一口氣,“你終于想開了?夢醒了?天啊,老天爺終于開眼了。”

柯小艾苦笑了一下,眼淚又盈上了眼眶,她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那裏已經微微地凸起了,裏面正在孕育一個小生命。可憐的孩子,你太不幸,投錯了胎,重新去找一個稱職的母親吧,我沒有資格愛你。

穎之把柯小艾拉到郊區的生殖保健醫院,那裏沒有人認識柯小艾。在人流室,一個年歲不小的女大夫詢問了她的情況,然後說,“你已經錯過了最佳的人流時機,現在已經兩個多月了,可就不容易了,我得給你做一個凝血功能檢查,再做個B超看一看婦科情況。”

柯小艾點頭。她是醫生,她什麽都懂。于是乖乖地抽了血,只是B超要求憋尿,為了早些檢查,她只得猛喝礦泉水。直喝得想嘔吐。

“穎之,這就是放蕩的代價,我這罪遭得真是太多了,”柯小艾自嘲說,“下輩子再做女人,一定要規規矩矩的。”

穎之撫了撫她的肩,“別胡說,過去就好了,有我陪着你呢。”

有朋友真好。柯小艾覺得心裏很溫暖。如果是她一個人,真的怕扛不住了。總算憋足了尿,電診醫生看了儀器半天,皺着眉頭說,“胎兒發育很好。只是你的子*宮情況非常不好,如果做了人流,恐怕很難再當母親了。建議你保留這個孩子,你實在是不适合流産,至少是現在不适合。如果你一定要拿掉它,可以考慮保養一段時間,然後做中期引産。”

柯小艾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終于下定決心要拿掉孩子,人家卻說自己的身體不适合流産。最要命的是,她有可能再也不能當母親了,這對于一個女人來講,不可怕嗎?柯小艾默默地回到診室,那個女醫生看着她說,“年輕人,得學會珍惜自己,不能圖一時快樂,做什麽事得考慮後果呀。現在就是這麽個情況,你自己看着辦吧?”

柯小艾起身就走,她知道老太太暗示的是什麽,她一定認為自己是個不要臉的女人,随便跟男人搞成這個樣子的。轉而她在心裏苦笑了,難道人家說得不對嗎?

穎之跟在她後面跑出來,抓住她的手難過地問,“小艾,這可怎麽辦?”

柯小艾盯着她,一字一板地問,“你說,我是要親生的孩子呢還是要一張給別人看的臉呢?”

穎之難過地扭過臉,淚水已經盈濕了眼眶,“小艾,我不勸你了,你自己喜歡怎樣就怎樣吧。不管怎麽樣,我都支持你。”

“我要親生的孩子,這是我所愛的男人的孩子,我會全心熱愛它,哪怕全世界都抛棄我,哪怕再也沒有男人來愛我。”柯小艾說完大踏步向前走去,“穎之,我會考慮給它找個爸爸,拉車的,要飯的,幹什麽的都行,只要他肯愛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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