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29
整個周末，柯小艾都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裏，看着大的，哄着小的。甚至關了手機電話，以防有人打擾。王姨請了假，回家看望兒子，家裏只剩下這娘仨，倒是清清靜靜，很是溫馨。下午，謝正媛特意開車送過來炖得糟爛的豬大骨，連湯帶肉一大盆。兩個孩子高興得每個人抱了一根骨頭，啃嚼着上面一朵一朵的瘦肉。
謝正媛囑咐謝雨寧看好小雨辰，然後拉了柯小艾在沙發裏坐下，笑着問道，“小艾，跟我說說，我那同學怎麽樣？”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呢，”柯小艾好奇地說，“他其實很優秀啊，單從人樣子上講就已經算是上乘了。你們這些女生都是他的同學，有這麽個尤物在身邊，相處幾年，怎麽都沒想到據為己有呢？”
“哈哈，”謝正媛大笑，“你是不是想問我怎麽沒自己把他留下？事實上，我們這些女生都沒有機會呢。沈钊偉是個很專情的人，從上大學開始，眼裏就只有他的女朋友，我們這些人無論有什麽樣的姿色特長，他都不放在眼裏的。久而久之，我們就都受了內傷，自動在心裏把他排除在外了。找男朋友的時候，都無視他的存在。再或許是相處時間太長，互相了解得太深了，所以長得好不好看這個問題好像大家都并不在乎了，同學之間的感情，不是這樣嗎？”
柯小艾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想不到他還是個專情的家夥？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們畢業也好幾年了，舊情已去，就沒有別的女孩追他嗎？以他的外貌條件，那小女生不得排成隊啊？幹嘛要你介紹女朋友呢？”
謝正媛輕輕嘆了口氣，“他還沒跟你說清楚他自己的事吧？如果你知道了他心底的結兒，知道了他的……你就能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其實他挺可憐的，生下來就被生身父母抛棄，生命中唯一的一次愛情，專心致志，刻骨銘心，又被女朋友抛棄。前者是他一直引以為辱的內心負擔，而後者又再次給了他刻骨銘心的傷痛。畢業時得知女朋友抛棄了他的時候，他幾乎快崩潰了，那絕望的樣子想起來都讓人心寒。是我們幾個人強拉着他來到這裏的，大夥輪番勸他，說你不能因為愛情就放棄自己的一生啊，至少你得對得起養你長大的那些老師們。他才聽了我們的話，跟着一起過來了。幸運的是，他憑優秀的外表找到了一份非常不錯的工作，并受到重視和培養，一直走到今天這樣的地位。這給了他很多勇氣和信心，笑容也慢慢回到了他的臉上，這才讓我們這些老同學放心多了。
你看到的不是一定是他的真面目，許多時候，他都是在僞裝自己，裝得油嘴滑舌，裝得游戲人生，其實內心裏，他比誰都渴望溫暖，比誰都渴望感情。來這裏的同學中，我跟他關系要更近一些，更能理解他。只是你父親不喜歡我跟男同學交往，所以我也不能幫他太多。以前你有馮一南絆着，我連想都沒想過，現在你自由了，又想多結交朋友，我才想到他，如果你可以成為他的朋友，讓他感受幾許友誼的溫暖，該有多好呢？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到，你也一定會喜歡他的。”謝正媛說着，拉起柯小艾的手，“如果你們可以更進一步，能夠産生愛情，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覺得，小艾你和他一定會合得來，一定可以很幸福地過日子。”
柯小艾還是有些惘然，“呵呵，小姨，看來你是鐵了心促成我和他喽？只是，他究竟有什麽問題至于他自己和你都這麽神秘兮兮的？不會是沒有男人的能力吧？”
“去，別胡說，”謝正媛打了她一下，嗔怪道，“要是那樣，我怎麽會把他介紹給你？我豈不是狼心狗肺了？我特別希望你可以幸福的，明白嗎？如果你和他真的可以産生愛情，我相信你就一定會幸福。因為我太了解沈钊偉了，懂我的意思嗎？所以，無論你開始對他印象如何，或者他對你說了什麽，你都別輕易放棄，好嗎？”
柯小艾答應了謝正媛。不看別的，就光看他從小是一個棄兒，沒有親生父母的疼愛，孤苦伶仃活在這個城市裏，就該去關愛他，照顧他，更何況他确實不是一個讨厭的男人呢？晚上，柯小艾忍不住打開手機，給沈钊偉打了一個電話。電話被接起，她便聽到了對方那邊車聲鼎沸。
“喂，沈钊偉，你還沒回家嗎？”柯小艾連自己都感覺驚訝，自己竟不由自主地把這個人當成了親近的朋友，不過才見過一面，就如此随便起來。
“柯小艾，你好。”沈钊偉倒是很禮貌，“我剛下班，現在就在百貨大樓的門前，正準備回家煮方便面呢。”
“別總吃方便面，對身體不好的，去周圍的飯館點兩個菜，好好吃一頓。”柯小艾又不自主地關心起來。
沈钊偉呵呵笑了，“你能理解嗎？整整三年都在外面館子裏吃飯的滋味嗎？再沒有任何飯菜對我有什麽吸引力了。還不如回自己家，煮個方便面或熬點兒粥來得香呢。對了，這個時候電話給我，有什麽事嗎？”
“哦，沒什麽事，就是随便問問，另外，我還要聽你的下文，你可沒跟我訂時間喲？”
“哦，呵呵，這樣啊，那還是周五下班的時候好了，借你的光，我再飽嘗一頓美餐？”
柯小艾答應，放下電話。她甚至有些期待與沈钊偉的第二次相見，她很想了解這個男生，究竟他的身上有怎樣的一個謎？
周一上班，柯小艾仍然洋氣十足、春風滿面地出現在衛校衆師生面前。離婚後的柯小艾以脫胎換骨的氣勢出現在衆人面前，早已經引起了衆師生私下裏的議論，而上周沈钊偉的出現又給大家多了一條談資，進樓的時候，就有老師向柯小艾問好，笑着打聽，“柯老師呀，上周來接你的那個帥哥是誰呀？是不是有新男朋友了？”
柯小艾爽朗地回答，“正在相處中，怎麽樣？覺得跟我相配嗎？”
周圍的許多老師便都伸長耳朵來聽，那個老師連忙稱贊，“太配了，在我的眼界裏，覺得咱們曾主任就已經很帥了，可是，我覺得你的男朋友比曾主任還要帥。”
“是嗎？太謝謝你了，我可真高興，我得把這話轉給我男朋友聽。”柯小艾大笑，與衆人揮手致意，開門進到自己的辦公室裏。
不知曾志從哪個方向過來的，随後也相跟着進來，一臉不悅地問，“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為什麽周末你關電話？都是跟他約會去了嗎？”
“醋瓶子倒了？”柯小艾嬉笑着說，“我整個周末全在家裏陪孩子了，哪兒也沒去。我說過了，周末是屬于我的孩子們的，不接任何電話。”
“那個人是誰？我都聽見了，你承認他是你的男朋友。”曾志有些氣急敗壞地說。
“我和大夥鬧着玩呢嘛，”柯小艾笑道，“另外，我還沒答應和你談戀愛呢吧？怎麽着？想幹涉我私生活？”
曾志啞然。他突然覺得，面前的這個女人，根本是一個他無法掌控的女人。她的變化風雲莫測，讓他始料未及，一時間，他居然接不住她的一招。
柯小艾看到曾志臉上的變化，瞬間明了了他心中的變化，想了想，輕輕說道，“曾志，我覺得你該給我時間，我也想給我自己時間，我需要時間來理解自己，看我自己到底想要什麽？你能理解嗎？”
曾志點點頭，默然地坐下去，兩個人再沒有說話。
果然曾志再沒有提及和柯小艾的感情問題，兩個人相安無事。到了周五這天早上，沈钊偉打過電話來，他請柯小艾今天不要開車上班，下班的時候，他會開車去接她。柯小艾覺得這可是充滿了新意，高高興興地答應了。
果然，下班之後，一出大門，柯小艾便看到沈钊偉靠在一輛嶄新的黑色小車旁邊，向她發射迷人的微笑。她回頭跟一起出來的同事們揮手告別，在衆多羨慕的目光中，款款走了過去，沈钊偉為她打開車門，優雅地請她上車。
“今天，我們吃什麽？”沈钊偉開動了車子，微笑問道。
“還是你說了算吧。”柯小艾很大方。
“那不公平，上次是我先開了口，這次該輪到你了。”
柯小艾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想起上次電話的內容，開口說道，“要不，我們買上點青菜，我們去你家裏吃，我給你做幾個菜，怎麽樣？”
她感覺到沈钊偉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臉色也稍稍有些變化，突然覺得自己或許過于熱情了，連忙說道，“對不起，是不是我有些唐突了？本來我以為，你會想吃一頓家常便飯的。如果不方便，我們還是吃西餐去吧，這次該我請你了。”
“不不不，”沈钊偉搖搖頭，開口說道，“我只是……很意外，還是頭一次，有一個女人願意去我家裏，給我做一頓家常便飯。”
柯小艾有些心酸，勉強笑道，“我還以為你讨厭別人去你家裏，如果你不介意，也想吃家常飯，那就這麽辦吧。”
沈钊偉點了點頭，把車子打轉了一個方向，向前馳去，柯小艾坐在他身邊，覺得他的眼睛裏似乎有些晶瑩的東西。一種母性的柔情慢慢從她心底蔓延開來，開始只是随便說說，現在她竟迫切地想給他炒上幾個菜，讓他感受家的味道。
來到一個農貿市場前，柯小艾讓沈钊偉在路邊等她，自己跑了下去置辦了一堆菜蔬，回來時把一個燦爛的微笑擺在臉上，“我可不管你愛不愛吃，就按我的意思辦了。”
沈钊偉微笑，“為我做飯的可是大名鼎鼎的柯大小姐，就算你熬成菜粥，炖成鹹菜，也足以讓我引以為榮了。”
很快，二人來到了沈钊偉的住所，那是一間兩居室的小單元，裝修樸素而時尚，收拾得幹淨整潔。柯小艾進了屋，四下裏轉了轉，驚訝地問，“沈钊偉，你一個大男人家的，怎麽會把家收拾得這麽幹淨？”
沈钊偉笑道，“這可是我自己花錢買來的，又不是租的房子，幹嘛要弄得像豬窩一樣？幹幹淨淨地住着，心裏也舒服。”
柯小艾一豎大拇指，“刮目相看了。”
她又進了廚房，鍋碗瓢盆應有盡有，都是嶄新明亮，看樣子根本沒使用過幾次，都幹幹淨淨地擺在那裏。也許它們也一直在期待着女主人吧？查看了一遍，柯小艾回頭笑說，“情況我都摸清楚了，你就在那兒看我做飯吧，吃飯的時候我們再好好聊，怎麽樣？”
沈钊偉就老老實實地坐在門口，看柯小艾摘洗切剁。一個小時過去，柯小艾把四菜一湯擺放在餐桌上，有葷有素，都是家常小菜。沈钊偉從冰箱裏拿出一堆啤酒，擺在桌上，兩個人便開始共進晚餐。
沈钊偉依次品嘗了幾樣小菜，頻頻點頭稱贊，“真的太好吃了，謝謝你，柯小艾，我本來以為你是大小姐出身，該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想不到還有這麽一手兒。”
“呵呵，你該知道我有過一次婚史吧？為人妻怎麽能不會做飯呢？”
沈钊偉搖頭，“不，有許多女人做一輩子妻子都炒不好一個菜的，你真的很不了起。”
柯小艾很有滿足感，“呵呵，謝謝誇獎。如果喜歡那就多吃點兒，吃飽了再給我講你的故事，可不能再推到第三次喲。”
沈钊偉點頭，大口吃着菜，好一會兒，才放下筷子，輕輕說，“真不想跟你講了，講過了，怕你也會和別的女孩一樣跑掉。”
柯小艾睜大眼睛，不明白他的意思。沈钊偉自嘲地笑了笑，“記得你上次說，我說下一次見面再說是不是勾引女孩子的伎倆？呵呵，怎麽說呢？也是也不是吧。不管是哪個女孩子約我，我都希望同她愉快地共進一餐，我不想第一次就把人家吓跑，讓自己痛苦難堪。所以我都選擇第二次再說，因為我也不想把事情扯得太久，最後讓人家說我是騙子。若已經産生感情，就更難過。我多希望，在第二次以後，能有一個女孩子肯給我機會，繼續同我的交往，哪怕不談感情，只做朋友就好。但是遺憾的是，一個也沒有。所以，到如今我一直是形單影只。今天，你，柯小艾，一個願意到我家給我做頓飯的女人，會不會也不給我第三次的機會呢？”
沈钊偉說完，凝神看着柯小艾，目光中充滿悲傷和企盼。柯小艾輕輕舒了口氣，“呵呵，你都把我給弄緊張了，有什麽大不了的？說來聽聽吧。”
沈钊偉又沉吟了一會兒，終于開口說出實情，“那也是我被父母遺棄的原因，先天性的大腦疾患，多發性癫痫，知道嗎？經常發作，抽*搐，很可怕。在大學的時候，我曾經重度發作過一次，當時就把我的一個同學吓得住了院。自那之後，所有人都知道我有這個可怕的毛病了，人們都對我敬而遠之。只有我的女朋友不嫌棄我，一如既往地愛我，讓我沒有在那段衆叛親離的日子裏垮掉。所以，就算她最終離棄了我，我也不怪她，不恨她，她給我的已經很多了，是她讓我愉快地渡過了三年的大學時光，讓我的人生有了一抹鮮亮的顏色。到這個城市來，我也與我的過去做了訣別，我不會随便公布我的病情，但我也不想對任何對我有意的女孩隐瞞這件事，因為這關乎她們的幸福，我不想在未來的什麽時候，再把誰吓得住了院，或者埋怨痛恨我一生。”
柯小艾沒動聲色，靜靜地聽着沈钊偉的訴說。她是醫生，她知道癫痫是一個什麽樣的病症，她只是遺憾，如此英俊的一個男人，怎麽可以有這樣的一個瑕疵？
沈钊偉說到這裏，停了下來，仔細察看柯小艾的變化，“呵呵，你怎麽沒害怕？怎麽沒有驚慌失措？打算給我留個面子，把這頓飯吃完再跑掉嗎？”
柯小艾微微一笑，“你該知道我是學醫的出身，不管是什麽樣的病也吓不倒我，我幹嘛要跑掉呢？再說，朋友之間，怎麽會在乎對方有沒有什麽病症呢？”
沈钊偉移開了目光，低頭夾菜，大口地往嘴裏填，柯小艾溫柔地說，“別急，慢慢吃。”
沈钊偉咽下嘴裏的飯菜，擡頭說，“這麽說，你果然如謝正媛所說，不嫌棄我，願意跟我做朋友嗎？”
“當然，”柯小艾點頭微笑，“只要你願意，以後，你就有一個可以談心的好朋友了。”
“三年了，我和許多個女孩子約過會，吃到第二餐，你才是第一個沒有棄我而去的人，我有些激動你也不能奇怪吧？”沈钊偉嘆道。
柯小艾輕輕一笑，“我理解。那些女孩子跑掉無非是兩個原因，一是她們不懂那病到底是怎麽回事，二是她們對你認識僅僅停留在你英俊的外表，她們還沒看到你內在的優秀品質。如果你肯給她們機會去深入了解，我想她們不可能都會跑掉。而于我而言，首先什麽病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其次呢？我沒有什麽過高的期望，如你所說，如果我們可以成為能夠交心的好朋友，就滿足了。而成為可以交心的好朋友，這個病怎麽可能成為其中的阻礙呢？”
“你覺得我們可以成為交心的好朋友嗎？”沈钊偉問。
柯小艾微笑了，“我想，我已經看到了你內在的優秀品質。”
沈钊偉凝視着柯小艾，慢慢在臉上綻放了一個開心的笑顏，“謝謝你，柯小艾，能跟你成為朋友，真好。”
三
沈钊偉開車把柯小艾送回家，柯小艾向樓上望了望，一笑說，“就不請你上去坐了，我家的兩個小男人禁止有大男人在我家出沒。”
沈钊偉微笑，“我聽謝正媛講過你的故事了，你有兩個小男人疼你和要你疼，真幸福。”
柯小艾微笑向他擺手，轉身上了樓。開門進了屋，她看到客廳裏靜悄悄的，一個人影兒也沒有。推開王姨的卧室門，屋裏同樣悄無聲息，大人孩子都不在。柯小艾萬分奇怪，都到哪裏去了呢？轉身出來又推開謝雨寧的門，只見謝雨寧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柯小艾只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心跳頓時加速，腿上早已經軟了。以謝雨寧跟她的感情，在這種情況下一定會開門出來迎接她的，如今那兩個不在，他怎麽是一動不動躺着的？踉跄着奔了過去，抓住謝雨寧的肩膀使勁搖晃，失聲喊道，“雨寧，雨寧，你怎麽啦？”
謝雨寧慢慢睜開眼睛，迷茫地看了看她，“你回來了？我沒怎麽，就是有點難受。”
見他睜眼答話，柯小艾一時竟有一種悲喜交加的感覺，淚水一下子從眼眶裏奔灑出來，剛才那一瞬間，她的心髒抽緊，幾乎絞痛。
“你怎麽一個人躺在這裏？弟弟和王奶奶呢？”柯小艾抹着眼淚問。
“她們去姑姑家了，是姑父來把他們接走的，我不想去，所以就留下來等你。”謝雨寧說着，才發現柯小艾正在擦眼淚，連忙問，“姐，你怎麽了？為什麽哭了？”
“哦，沒什麽，迷眼睛了。”柯小艾連忙掩飾，又覺得謝雨寧有些不正常，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竟是滾燙。
“天啊，雨寧，你發燒了，從什麽時候開始不舒服的？”
“下午上課的時候就覺得渾身發冷，一點勁兒也沒有，所以放學回來以後就不愛動，一直在這兒躺着。”謝雨寧有氣無力地說。
“還沒吃飯？”柯小艾心疼地問。
謝雨寧點點頭，“臨走前，奶奶給我煮餃子了，但是我不想吃。”
柯小艾又拿過一床被子給謝雨寧蓋好，起身說，“我現在去給你煮一碗熱面湯，飯後吃點藥，就會好起來的，好嗎？”
謝雨寧點點頭，柯小艾才連忙轉身進了廚房，手腳麻利地燒水，和面，不一會兒就扯了一碗熱騰騰的面片湯，端進書房，謝雨寧就着熱喝下去，身上就爽快了許多。柯小艾心疼地看着他吃完，又把幾片藥遞給他，讓他咽了下去。
“好的，這樣你再好好睡上一覺，明天就能好了。”
柯小艾微笑說着，起身就要走。謝雨寧一把抓住她的手，哀求道，“姐姐，你別走，就在這兒陪我，好嗎？”
柯小艾回頭看了看他，雖然一米八十多的大個子，可是那張臉還是那麽稚嫩，他還是個孩子，小孩子病了，是不是都特別渴望媽媽的疼愛？心裏不覺一酸，轉身又坐回床邊，柔聲說，“好吧，我就在這兒陪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謝雨寧不肯松開她的手，仍然緊緊地握着，看着她說，“姐姐，你好久都沒跟我聊過天了，陪我聊會天好嗎？”
柯小艾點點頭，“可是，姐姐不是每天晚上都有陪你嗎？”
“那是學習，你跟我說話的時候，大多離不開學習，你從來不肯跟我講別的事。今天是周末，我又病了，我不想談學習，我們談點兒別的，好嗎？”
“好啊，你說談什麽都行，開始吧。”柯小艾盡量做出輕松的模樣，心裏又增添了幾分自責。到底自己也沒有做到像媽媽那樣疼愛他吧，整天除了追着他學習，還做什麽了嗎？有關心他的心境和煩惱嗎？除了說你只要好好學習，其它都不要你管以外，自己還做到了什麽？
謝雨寧把身體向裏面挪了挪，“姐姐，你也躺過來吧，忙了一天了，坐着會很累的。”
柯小艾順從地躺下，躺在他的身邊。一只手仍然被他緊緊地握着，毫不放松。
“真好，”謝雨寧的聲音裏帶了輕松的欣喜，“好久了，我就希望姐姐能躺在我身邊，跟我聊許多有趣的事情。”
柯小艾連忙解釋，“不是姐姐不喜歡跟你聊天，是你再有兩三個月就中考了，姐姐不想耽誤你的時間，怕你考不上重點高中。等你中考完畢，上高中之前的整個暑假，姐姐一定好好陪你玩個痛快，好嗎？”
“嗯，我知道，只是偶爾奢侈一下也沒什麽吧，就比如今天，也會影響我的中考嗎？”
柯小艾微笑，“呵呵，該是不至于吧？不過，要答應姐姐，中考之前，就這一次，好不好？”
謝雨寧答應，輕輕嘆了口氣，“人活着，真累。”
柯小艾吓了一跳，回頭瞧了瞧他，他卻并不看她，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
“呵呵，其實姐姐小時候也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學習壓力太大造成的，看着大人整天不用學習，又可以随便出去玩，覺得特別羨慕對不對？可是，每個人都得經歷這個過程，教育是人生發展的一個重要階段，誰也逃避不掉，并且，它也是我們長大成人以後在社會立足的一個基本條件……”
“姐，你是去見男朋友了嗎？”謝雨寧突然打斷了柯小艾的滔滔大論，轉換了話題。
柯小艾有些詫異，這孩子是怎麽啦，東一句西一句的？
“你是去見男朋友去了嗎？”謝雨寧又追問了一句。
“哦，也談不上是男朋友，就是朋友，一起吃了個飯，聊聊天。”不知怎的，柯小艾竟有些局促。
“是不是人長大了就一定要有男朋友女朋友？”
“呵呵，是啊，人之常情。”柯小艾答。
謝雨寧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問，“你可以等上幾年嗎？不交男朋友，就在家裏陪我和弟弟。等我長大以後，給你當男朋友，好嗎？”
柯小艾的手心冒了汗，心也開始慌亂，她不敢把謝雨寧的話随便當成玩笑話，她知道這個孩子從來不跟自己開玩笑，他說什麽都是來源于內心的真實。難道這個初谙人事的孩子對自己的感情不僅僅是姐姐那麽簡單？這可怎麽辦？在這學習的緊要關頭，該怎麽回答他才最為妥當？
謝雨寧側過臉來，靜靜地看着她，“可以嗎？再等三年就可以了。我十九歲的時候，考上大學，就有資格做你的男朋友了。”
柯小艾幹咳了一聲，假裝輕松地笑問，“可是，雨寧，為什麽要想到當姐姐的男朋友？你和我可不是同一時代的人，你長大了，我就老了。”
“在我心中，姐姐永遠都不會老，你永遠是我心中最美的女人。我想保護你，我不要讓別的男人再欺負你，再讓你流淚。我相信，我給你當男朋友，你會永遠都是開心的，微笑的。”謝雨寧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她，聲音也是平和淡定，但字字想是從他心底裏發出，那種感覺沒辦法讓人認為他是在說孩子話。
柯小艾有些淚濕，輕聲說道，“好雨寧，你放心，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姐姐了，姐姐已經學會怎麽保護自己了。再也不會有馮一南那樣的男人走近姐姐身邊了。所以，姐姐不用雨寧來給當男朋友，你有你自己的世界，長大以後你就懂了。你就會覺得現在的想法是幼稚的，可笑的了。”
“不，在我心中，不會再有女人能比得上姐姐，我一定要給你當男朋友，照顧你一輩子的，這是我早都許下的諾言。”謝雨寧堅決地說，“你必須答應我，我現在每天努力學習，為的就是将來能考上大學，有好的工作，可以讓你過上幸福的日子，如若不然，我的奮鬥又有什麽意義呢？”
柯小艾心底一陣痙攣，這個孩子所說的話一定都是真實的，從過去的種種跡象來看，從他甘願受馮一南之辱也要呆在自己身邊的決心來看，他心底的這份感情已經是由來已久了，如果自己不妥善處理，必定會傷害到他，搞不好事态會很嚴重。她在心底裏深深地籲了一口氣，側過臉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微笑說，“那好吧，我等着你，但是現在，你不能胡思亂想，一定要把精力都放在學習上。三年之內，我都不會結婚，三年之後，你長大成人，如果還想當我的男朋友，那麽咱們再商量，好嗎？”
“你不會是在糊弄我吧？”謝雨寧又去望天花板。
“幹嘛要糊弄你呢？三年之內我不結婚便是了，一直陪着雨寧學習，直到考上大學為止。”柯小艾笑道。
“那你也不許交男朋友。”
“可是，姐姐是生活在社會上的人呀，要上班，要辦事，有同事，有朋友，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如果因為雨寧，姐姐就只能守在家裏，身邊只有雨寧和雨辰，孤單，寂寞，你覺得你會開心嗎？你覺得你是在保護姐姐嗎？”
到底是孩子，謝雨寧一下子沒詞了。想了想，又說，“那好吧，但是你不許總是回來得很晚甚至不回來。回來的時候也得是高高興興的。”
“好的，一言為定。”柯小艾擡頭摸摸他的額頭，燒似乎退下了許多，又說，“可不早了，你現在是病着呢，需要休息。睡吧，好好睡一覺，明早起來，就好了。”
謝雨寧點頭，不再說話，但手卻仍然緊緊攥着柯小艾的那一只。柯小艾只好老老實實地躺在他旁邊，聽着他的呼吸漸漸轉入均勻，等着他真正睡着了，才輕輕推開他的手，起身坐起來。回到自己的房間，心境卻是很虛無，一種沒着沒落的感覺侵襲着她，讓她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