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30
一
周六下午,柯小艾抱着柯雨辰,領着謝雨寧上街購物,她要給兩個孩子買換季的衣服鞋帽。這樣的機會實在太少,兩個孩子都高興得不得了,每人都拿了冰淇淋,邊吃邊笑。
陽光很明媚,路邊的枝條都變得柔軟纏綿,在微風中輕輕拂動,訴說着春天的愛意。柯小艾把小雨辰放在地上,和謝雨寧每人牽着他的一只手,小孩子就高興得咯咯地笑了起來,一蹦一跳地向前奔跑。柯小艾感受着春風的拂動和親情的溫馨,心裏真是快意輕松得很。
眼前來到一家耐克專賣店,她為謝雨寧選了一套休閑服和一雙鞋。試衣服的時候,幾個年輕的小姑娘都把目光聚焦在謝雨寧身上,明顯地流露出愛慕和欣賞的心意。柯小艾在一旁忍不住微笑了,像謝雨寧這樣的小夥子,走到哪裏都會成為焦點吧?将來他長大了,無處不受女生的追捧,也許慢慢心境會開闊改變吧?那樣出色的孩子,怎麽可以迷戀自己這個老女人呢?
交款的時候,收款員上下打量了謝雨寧,又仔細看了看小雨辰,向柯小艾問道,“這兩個孩子都是你什麽人呀?長得可真漂亮。”
柯小艾笑道,“一個是我弟弟,一個是我兒子。”
“是嗎?”那女人伸出頭來又仔細看了看兩個孩子,“這兩孩子長得可真像,都這麽漂亮,你可真有福啊。”
柯小艾微笑致謝,回頭看謝雨寧時,見他的臉上也挂了惬意的微笑。從店裏出來的時候,謝雨寧揚頭籲了口氣,“姐,再過三年,我陪你出來逛街的時候,你就得向人家介紹,一個是我男朋友,一個是我兒子。”
柯小艾幾乎失笑了,到底是小孩子,哪有男朋友和兒子長得極像的道理呢?可是,她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他較真兒,越淡化才越好,也就哼哈地敷衍着,牽着雨辰繼續往前走。前面就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圓形街心公園的中間,有十幾米高的巨大廣告牌。謝雨寧就喊,“哎,什麽時候換新廣告了?原來不是葛優的神州行嗎?”
柯小艾擡頭觀看,湛藍的天空下,那幅巨型廣告特別的醒目,她模模糊糊看到圖像是一個瞪着一雙大眼睛的小女孩,可是旁邊的是什麽字卻根本看不清楚。
“那是什麽廣告呀?”柯小艾問道。
謝雨寧奇怪地回頭看了看她,“你看不清楚?”
柯小艾點點頭,“是啊。”
“你近視嗎?我怎麽沒發現?”謝雨寧更加奇怪,認識她已經三年了,從來沒發現她有近視的征象。
柯小艾搖頭,“我不近視啊,誰說我近視了?”
“那為什麽我能看清你卻不能?”
柯小艾愣愣地看了看謝雨寧,半晌,又轉頭去看周圍的商家店鋪的招牌,她才驚訝地發現,每個店面名字下方的一行行小字,她都不能看清楚。難道自己真的近視了?莫非是當上老師以後拼力學習造成的結果?可是,這不奇怪嗎?那種學習強度哪能跟六年中學相比,那時候都沒近視,現在怎麽就近視了呢?
“姐,我們找一家眼鏡店驗驗光吧,能矯正最好趁輕矯正,我可不希望你戴眼鏡,可惜你這麽漂亮的眼睛了。”謝雨寧在旁邊倒是蠻在意地勸說着。
“哦,改天再說吧。把你和雨辰的衣服買完,我請你們吃海鮮去。時候可不早了,晚上你還有一疊習題要做的。”
柯小艾突然想到了沈钊偉,自與鄒寧分手,她還沒有一次和喜歡的男人一起逛街呢,那種感覺已經太遙遠了,突然想起,又是那麽的迫不及待了。
晚上,柯小艾撥通了沈钊偉的電話,熱情洋溢地說,“嗨,沈钊偉,明天有空嗎?”
“你好,柯小艾,”沈钊偉仍然很禮貌,“你有什麽事嗎?”
“我好像是近視了,明天想去看看眼睛,有可能配個眼鏡,如果你有時間,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當然可以,沒問題。”沈钊偉并不掩飾他的快樂,“陪漂亮女生逛街,似乎早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對我來講,由一個潇灑的男士陪着逛街也是很久沒有過的了。剛好我們互相滿足一下吧。”柯小艾笑道。
第二天上午,柯小艾把謝正媛和柯小樂請過來,幫忙照顧兩個孩子,謝正媛當然絕對支持她的行動,不但滿口應承,還把自家的龍蝦帶過來準備中午時和大夥一起分享。柯小艾解決了後顧之憂,又把自己打扮得美豔高雅,才高高興興地下樓赴約。
街道口,沈钊偉如約正坐在車裏面等着她。見她過來,連忙幫她把門打開,笑道,“今天的柯小艾比往日更加漂亮了。”
柯小艾上了車,側頭笑道,“我是不想讓人家說我配不上你,怎麽着跟你走在一起,也得讓人家說是旗鼓相當呀。”
“你這個詞是不是用得不太恰當?什麽叫旗鼓相當?”沈钊偉笑說。
“那叫什麽?郎才女貌?恐怕更不合适。要我說就是旗鼓相當最好,就是在外人的眼裏呢,這兩個人很般配。”
沈钊偉驅動車子,慢慢前行,側頭說道,“柯小艾,你的性格真好,跟你在一起,連我的心情也明媚起來了。”
柯小艾微微一笑,“這可是經過千錘百煉才修煉成的,從前的我還真不是這樣的。”
“那你告訴我,你有什麽靈丹妙藥,不妨傳授給我,也讓我修煉成仙?”沈钊偉笑咪咪地說。
“呵呵,你還是不要經歷我的那些磨難才好,不過經常跟我在一起,你自然就受到我的感染了,殊途同歸,效果是一樣的。”
兩個人一起說說笑笑,十分輕松。柯小艾覺得這個沈钊偉給了她完全不同于其它人的感覺,不是謝正言的火,不是鄒寧的水,也不是曾志那樣的多情。她只覺得跟他在一起特別自然,特別輕松,潛在意識裏,自己想成為他的朋友,給他特別的人生中增添一把友誼之火,讓他能夠擺脫孤獨真正快樂起來,也許這其中有一定的憐憫成分,但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很喜歡他,他身上有一種獨特的魅力讓她着迷。就哪怕想到他犯病時的掙紮,她的心底也會産生一種憐惜而不是厭惡和恐懼。
兩個人的車子已經進入了城市最繁華的街道,沈钊偉說,“這條街上有一家很有名氣的眼鏡店,驗光水平據說不次于市醫院的眼科,不如你就去那裏看看?”
柯小艾同意,兩個人便在那家眼鏡店門口下了車,并肩走了進去。立刻有服務員過來招呼。
“這位女士最近覺得有些視力模糊,打算在這裏做一下驗光,謝謝。”沈钊偉禮貌地說。
服務員微笑點頭,給他們開了一張票,兩個人便坐在休息椅上等。期間,不管是店員還是顧客都頻頻地将目光投射到他們兩人的臉上,身上,上下打量着,尤其是那些年輕女性,停留在沈钊偉身上的目光就已經有了戀戀不舍之意。柯小艾輕輕用肘碰了一下他,小聲說,“我們坐在這裏很是令人賞心悅目吧?不過追究起來,恐怕我不如你受歡迎。”
沈钊偉一笑,“這樣的目光我天天見到,早已經習以為常了。又有什麽用呢?再怎麽迷戀我的外貌,到了第二餐一樣都頭也不回地跑掉。不過,”他轉過頭來,看着柯小艾,“有你在我身邊,至少我很自豪。”
店員喊到了柯小艾的名字,兩個人連忙過去,一名身穿白大褂的老人家讓柯小獲坐在驗光機前,并詢問了柯小艾的情況,柯小艾如實回答。老驗光師仔細察看了她的情況,又仔細看了她,輕輕搖頭說,“姑娘,你的眼睛肯定不是近視,你确定視力比之從前模糊了許多嗎?”
柯小艾點頭,“但是我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我這裏沒有相應的檢查工具,但我确定你的視力下降絕不是近視的原因。你不如去市醫院眼科好好看看吧,眼睛的事可耽誤不得。”
柯小艾自己也是醫生,她何嘗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如果視力下降不是由近視引起,那一定是出現什麽意外的病症了。可是,自己怎麽一點覺察也沒有呢?從眼鏡店出來,柯小艾不覺有些緊張起來,神色也不像之前那樣的陽光快樂。沈钊偉也沒說話,拉着她上車,便向市醫院的方向開去。
“我可受不得你這個樣子,你不開心,我就更如同掉進冰窖裏了。咱們立刻就去市醫院,馬上就做檢查,萬一有什麽事情,及早解決掉才是要緊的事。”
“我不想去,我還沒有一點點心理準備。”柯小艾有些驚慌無措,她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無端的視力下降,會不會是得了什麽可怕的病?
“不行,”沈钊偉嚴肅而堅決地說,“必須去看,這種事情還可以等嗎?就算是有什麽問題,醫生也能幫你解決掉。你這麽好的女人,不會有什麽大事的,相信我。”
如果是她自己,柯小艾此刻一定會逃回家去,憑她自己,一時還沒有勇氣去面對檢查結果。如今有沈钊偉在身邊,他是那麽果斷強硬,就如同他是她的主心骨和可以依賴的靠山。她只得聽憑了他強硬的态度,一聲不響地任憑他讓自己離那可怕的結果越來越近。
“幹嘛不說話?”沈钊偉開口說,“這不是你的個性。”
“不是,我可不想像別的女人那樣,唠叨個沒完,煩死個人。真的有什麽問題,唠叨也沒用。”柯小艾沮喪地說。
沈钊偉騰出一只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肩,柔聲說,“一定沒事的,把心放下,好嗎?”
柯小艾向他微笑了一下,把頭轉向窗外。她有些淚濕,這樣的溫暖似曾是很久都沒有過了,那輕輕一撫抵得上熊熊烈火,瞬間溶化了千年的冰霜。這是她最期待的那種感覺,似友情勝親情的的那種溫馨的感覺,她終于體會到了,可是又是不是有些姍姍來遲了?
醫院門口,兩個人下了車,直奔門診大廳。這是自己曾經工作過的地方,柯小艾當然最熟悉不過。兩個人還沒有走進大門,迎面竟然碰上了鄒寧。鄒寧穿着白大褂,正從住院部的廊道裏走出來,擡頭間看見柯小艾和沈钊偉,不覺一愣。
“小艾?你怎麽會到醫院來?”他邊問邊禮貌地向沈钊偉點頭問候。
柯小艾連忙先把兩個人分別介紹一遍,才說,“我發現我的視力明顯下降了,去眼鏡店檢查,人家說不是近視,叫我來醫院好好檢查一下,所以就來了。”
“視力下降?”鄒寧驚訝地重複了一遍,來不及揣度柯小艾與這個沈钊偉的關系,大腦裏迅速開始反應柯小艾的狀況。對柯小艾他可是太了解了,在大學期間體檢視力一直是一點五。畢業以後又沒從事什麽高強度的視覺活動,怎麽可能下降呢?
“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們先去眼科瞧瞧。”鄒寧說着,轉身就走。
“鄒寧,我還是挂個號吧,畢竟不是這單位的人了。”柯小艾跟在後面說。
鄒寧一笑,“得了吧,就跟我來吧。”
鄒寧在前面健步如飛,并不給柯小艾辯解的機會,柯小艾只好拉了沈钊偉,緊緊地跟在他後面。雖然離開了這裏,可是人家怎麽會不認識她呢?尤其還是鄒寧這個風雲人物給領過去的,柯小艾一時倒受到了熱烈的歡迎。寒暄了半天,鄒寧向當班的胡主治開口說,“胡姐,小艾的視力有些下降,在眼鏡店檢查又不是近視,麻煩你給看看眼底,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胡主治就笑道,“小鄒啊,你瞧你客氣的?畢竟小柯曾經是咱單位的同事嘛,到啥時候我都當她是咱同事對待的,看個眼底又算什麽?”
胡主治說着,瞄了瞄沈钊偉,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大約也犯了嘀咕。領着柯小艾進了檢查室,鄒寧也跟了進去,只把沈钊偉扔在外邊。胡主治拿了眼底鏡仔細觀察,半晌,神色便有些異樣,向鄒寧說,“小鄒,你也過來看看?眼底有明顯的壓迫症狀啊,是不是該去做個腦CT?”
鄒寧的臉色也變了,急忙拿過眼底鏡仔細看了一看,然後向胡主治點點頭,“謝謝你,胡姐,我知道了。”
三個人從眼科出來,鄒寧神色嚴肅地向柯小艾說,“你得做個CT,不需要我解釋什麽吧?你都懂的。”
柯小艾的眼裏滲出淚水,“可能是腦裏長什麽了嗎?”
鄒寧咬咬嘴唇,“但願不是,先做一個再看吧。”
柯小艾點點頭,轉回頭看看沈钊偉,含淚笑了一下。
沈钊偉雙手扶了她的肩,鄭重而溫柔地說,“不怕,好嗎?一定會解決掉的,憑你柯小艾的勇敢,一定會過了這一關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一直看着你走過來的,好嗎?”
鄒寧在旁邊看到這一幕,冷冷地轉身離去。
“快點,跟我過去,上午就能出結果。”他頭也不回地說。
二
柯小艾在鄒寧的帶領下來到CT室,今天是周日,候診的患者并不多,很快就做了頭部全掃描。然後,鄒寧留下來和當班的CT醫生研究結果,柯小艾就在沈钊偉的陪同下在院子裏的一棵梧桐樹下等結果。
“先不要讓別人知道,好嗎?”柯小艾低低地說,“我不想大家都為我擔心,弄得人心惶惶的。”
“好的,我明白。”沈钊偉點頭,疼惜地看着她,“先別胡思亂想,也許一會兒結果出來,什麽事也沒有,光是虛驚一場呢?”
柯小艾擡起頭,給了他一個勉強的笑臉,“但願。”
然後兩個人又都低下了頭,各自都知道這話有多麽沒重量。連鄒寧這個腦外科的專家驕子都已經緊張變色了,還能有什麽希望是虛驚一場呢?在鄒寧的心中,也許對柯小艾的病早都有了一二,只是要用CT片子證實一下而已吧?
遠處,傳來一陣哭聲,一群人簇擁着一個擔架從內科樓的樓門出來,去向太平間。人群哭聲凄厲,在醫院這樣肅穆的氛圍之下尤其顯得悲涼。柯小艾不由自主地扯住了沈钊偉的衣服,向他身邊靠了靠,自己感覺牙齒都在輕輕打顫。
沈钊偉回身把她輕輕擁在懷裏,輕輕撫了撫她的肩,“別胡思亂想,好嗎?你是醫生,醫院裏這不是常有的事嗎?早該司空見慣的吧?再說,這與你又什麽相幹呢?”
柯小艾依在他胸前低聲說,“見是見慣了的,可是一聯想到自己,總還是覺得可怕。我還沒到三十歲呢,我不想死,我還有兩個孩子要撫養長大。”
沈钊偉一把把柯小艾掀起來,雙手用力鉗着她的肩膀,激動地說,“不許你胡說,最多不過就是長了一個什麽瘤子,手術拿掉了不就完了?談什麽死?有我在,你死不了的,就算死神來抓你,我也要跟它抗争,把你搶奪回來。你這麽鮮活的生命,該屬于這個明亮的世界。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去,讓我去好了,反正我的世界也沒有幾許陽光,對于黑暗我早都深悉熟知的,我不怕。”
柯小艾忍受着肩部的巨痛,熱淚橫流地看着沈钊偉,“我們都不要去,沈钊偉,我們都該留在這明亮的世界當中,你的世界會鋪滿明媚的陽光的,你的心房也會被照亮的。”
沈钊偉的眼眶也紅濕了,輕輕說,“所以,柯小艾,不要提那個字,那個字不屬于你,我的世界,你的孩子的世界,還有許多別人的世界,都等着你來照亮呢。你的任務很繁重,不完成使命,不盡你應盡的職責,怎麽可以談到那個字呢?”
鄒寧從CT室出來,手上拿了剛剛出來的片子。走到跟前,看到這兩個人都紅濕着眼眶,冷着臉說,“柯小艾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脆弱了?還不知道結果,就在這兒胡思亂想了嗎?”
柯小艾連忙擦了一把眼睛,她不願讓鄒寧看到她軟弱的一面。和鄒寧在一起的日子裏,她已經習慣了他的方式。鄒寧希望她堅強,獨立,有主見,遇事不慌,不要動不動哭哭啼啼地指靠別人。他一直這樣要求着她,在他身邊,她也一直按他的要求做。如今她離開了他,就變成哭哭啼啼軟弱怕事了嗎?
“不是,就是看人家生離死別,有點觸感罷了,呵呵。怎麽樣?片子是什麽結果?”柯小艾假裝輕松地問。
沈钊偉也緊張地看着鄒寧,靜等着從他嘴裏發出可靠的消息。鄒寧輕輕舒了一口氣,“不是那麽太糟的,比想象的要好。是良性的瘤子,目前因為生長過大已經壓迫了視神經,所以導致了視力的下降。如果再不手術處理掉,就會導致功能性失明。”
“CT片上看,适宜手術嗎?風險能有多大?”
雖然自己是學醫出身,也在實習工作中鍛煉過,但是一想到開顱手術,柯小艾還是緊張得要命。一雙大眼睛緊緊盯着鄒寧,目光中充滿驚恐和期待。
鄒寧心疼地看了看她,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小艾,別緊張,從片子上看,瘤子的生長情況非常良好,邊界非常清楚,剝離起來應該沒有太大難度。只是因為過于靠近視神經,所以手術難度才有些高。你都懂的。”
“這樣的手術,你能做嗎?”柯小艾又問。
鄒寧輕輕一笑,“我一直在搞腦外的研究嘛,國內外的各種學術論文研究資料都看了不少,跟主任一起也合作過不少類似的病例了。像你這樣的病情,我完全可以做到駕輕就熟,只是……”他看了看柯小艾,“我想,你家裏的親人不一定同意你在咱們醫院做,他們會讓你到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去做吧,甚至還有可能去國外也說不定。從安全角度考慮,出去做也最為妥當,我支持你。”
柯小艾苦笑搖頭,“我哪裏有那麽金貴,哪裏我也不想去,你說能做我就在咱們院做好了,我信得過你。現在你告訴我,我還有多長時間可以自由消費?我不想立刻就做,我還沒有那個心理準備。”
鄒寧想了想,“一個月吧,一個月之內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一個月之後,你再來做個檢查,期間你做好心理準備,也跟家裏人商量好到底在哪裏手術,只給你一個月時間,不能再耽誤了。”
柯小艾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鄒寧。”
“這期間若有其它症狀出現或視力下降得更明顯,一定要跟我聯系,自己細心點兒,不要粗枝大葉的。”鄒寧像對一個小孩子一樣不放心地囑咐着,又轉向沈钊偉,“沈先生,她不能坐快車,好好照顧她吧。”
沈钊偉連連點頭,柯小艾的眼睛裏又閃動着淚光,不想再呆在這裏,不想讓鄒寧看到她的軟弱傷心,連忙向鄒寧揮手告別。
“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做劇烈運動,情緒也最好不要大起大落,細心一點兒,有情況一定要跟我說,好嗎?”鄒寧又囑咐一遍。
柯小艾點點頭,轉身就走,扯着沈钊偉一直走到醫院的轉角處,忍不住回頭看,鄒寧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再回頭時,柯小艾已經淚流滿面。
沈钊偉拉她上車,找了紙巾給她擦臉,“別擔心,鄒醫生不是說了嗎?情況良好,他都有把握做這個手術呢,你該高興才對。什麽事情先把它想得夠糟,然後結果出來,大有峰回路轉之勢,心情就會好許多,這次的事差不多就是這樣吧?所以,就別哭了,開心一點,好嗎?”
柯小艾也不說話,徑自哭泣着。沈钊偉突然覺得也許她根本就不是因為自己的病情而哭,又輕輕問道,“那位鄒醫生就是你原來的男朋友嗎?”
柯小艾點頭,拿紙巾蒙住臉。
“真是一表人才,看樣子,他對你的感情還很深。”沈钊偉輕輕嘆道,“是不是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錯過,就再也不能回到原來的樣子了?”
無論如何,柯小艾也不能止住奔湧而來的淚水,她已經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什麽哭泣。後來,她幾乎把沈钊偉車裏的紙巾全都用光,再後來,沈钊偉把她輕輕擁進懷裏,讓她依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讓她感受他由心而發的關愛。
兩個人在車裏坐了許久,柯小艾也停止了啜泣,沈钊偉才開口說,“小艾,肚子該餓了吧?我陪你去吃飯好不好?”
柯小艾搖搖頭,“我不想吃,我只想安靜地呆一會兒。”
沈钊偉輕輕地把她扶起來,拭了拭她臉上殘留的淚水,柔聲說,“我找個好地方,咱們去呆會兒,好嗎?”
柯小艾點點頭,慵懶地靠在座椅背上。沈钊偉發動車子,邊開邊說,“小艾,不管怎麽樣,你得吃飯,術前準備不是有營養這一條嗎?如果你不善待自己,讓身體垮下來,不能充分應對手術怎麽辦?你可是學醫的,不需要我這個門外漢提醒你吧?”
柯小艾歪在那裏,有氣無力地說,“我就不能軟弱一回嗎?我就不能當一回膽小鬼嗎?給我一次機會吧,讓我哭,讓我鬧,讓我橫豎不講理,明天,明天我就會好了。明天,我就會變回原來的樂觀堅強的。”
沈钊偉微微一笑,“在我面前,你盡可以哭鬧不講理,只是,你得吃飯,只要你吃飯,打我撓我也沒有關系。”
柯小艾也微微露出了一絲笑意,她真慶幸,在這個時候有他可以陪着她,放縱她。雖然只認識不到半月,可是,她覺得和他似乎仿佛已經認識了一輩子。和他一起,體內翻滾的不是濃濃的情欲,而是一種淡淡的惬意和随意。可以這樣比喻:在別人面前,她就像是在別人的家,處處留意;在沈钊偉面前,她就像是在自己的家,随意而放松。這種感覺絕不是後天培養而成,而是随心而來,自然而和諧。
沈钊偉驅車來到臨近郊外的森林公園,下了車,拉她進入了望江樓酒店。此時已經過了飯口,飯店裏并無太多客人,沈钊偉輕松地就占得了臨窗的位置,拉了柯小艾坐下,向她說,“向外看看,美不美?在這裏坐着是不是比在車裏強多了?”
柯小艾穩了穩自己,定睛向窗外一看,只見窗外一望無際的樹木層巒疊障,雖然還未綠意蔥蔥,卻仍然彰顯出了偉岸雄渾的氣魄,其間一條九曲十彎的水系蜿蜒而來,水流淙淙,在春風中快意地舞蹈。好開闊的視野啊,好雄渾的景致啊,自己怎麽不知道這個城市還有這樣的一個極致的看點?
沈钊偉看着柯小艾驚訝而入神的樣子,說道,“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來這裏,向窗處一望,看到那無邊無際的森林,廣闊雄偉的大自然,心裏就能舒暢得多。”
柯小艾回過神來,輕輕說道,“看到大自然的開闊,就可以聯想到人類的個體有多麽渺小和微不足道了,這樣想來,心胸自然開闊許多了。”
沈钊偉欣慰地笑道,“你能喜歡這裏,并能感悟到這個道理,真讓我開心,我終于可以為你做一點事情了。現在,我們點菜吧,心胸開闊了,自然就可以容納百川,又何懼飯菜乎?”
柯小艾微笑了,看在他的友情的面子上,自己不吃也不行了。另者,心情果然舒暢了許多,似有一股濁氣從胸口排了出去,肚子裏真的發空了。兩個人點了幾個素菜,慢慢地吃着,沈钊偉就說,“小艾,你這病可是大事,不能瞞太久的,好好想想,早點兒跟你爸爸和謝正媛說一說,也許他們還可以有更好的建議呢?”
柯小艾點頭,“我會找一個合适的時間講給他們的,只是,他們能有什麽合适的建議呢?不過就是花錢讓我去更好的醫院手術罷了。我決定了,就在市醫院手術,有鄒寧和他們主任在,我放心。”
沈钊偉看了看她,“呵呵,我覺得你跟鄒寧的态度很微妙啊,你甚至可以在我這個陌生人面前表現你的無助和恐懼,可是在他面前,你卻一定要端起來,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強裝笑顏,硬撐着,這是為什麽呢?可是你又是那麽在意他,相信他。在你眼中,他非常了不起。而在我看來,你們之間明明彼此都有很深的情意,又為什麽一定要彼此拉開距離,小心奕奕的呢?”
柯小艾有些黯然,為什麽呢?她不想回答,也回答不出來。
“就像你說的,過去了就永遠過去了,再也回不到原來的樣子。”
“我要是鄒寧,就絕對不會輕易放棄這段感情。是男人就該主動些,能夠愛到心底裏的女人不容易遇到,既然遇到了,為什麽近在咫尺卻不去争取呢?就算是其間有些問題存在,可是愛情的力量何其強大?又有什麽瑕疵不能抹殺掉呢?”
“沈钊偉,本來我的心情都好過來了,你可不能再引我往灰暗處走,”柯小艾來夾了一個菜卷給他,“快吃飯吧,吃完了我得回家了。家裏的小的該想我了。”
沈钊偉看着她,輕輕嘆了口氣,“好的,以後惹你不開心的事我一定不再提了,可是,我真想幫到你,如果需要我做什麽,盡管開口好嗎?于我,你是除老同學以外的唯一的好朋友,我很珍惜,也真心願意為你做一點事。”
“我知道。”柯小艾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