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古風生子,年下)
春風又綠江南岸,煙雨迷蒙中草色蔥茏,自漫長寒冬沈睡中蘇醒過來的萬物生機勃勃,随處可見吐露新芽的枝桠。
碧波萬頃,水面波光粼粼,一艘畫舫自上游飄然而下。舫內人影綽綽,一人憑靠窗欄,看著湖水悠然自得,一派輕松閑适,大有踏青賞美景之心境。
只是眼神不時從微波蕩漾的湖面上收回,懶懶向舫內另外一個躺在卧榻上的身影投去半含溫柔半含警示的一瞥,把那幾次三番企圖起身坐直的人看得只好又苦笑著躺了回去。
“你奔波良久,胎息不穩,我允諾帶你出來透氣已是極大讓步。”
把他困在床上不許下地,出入都是由他抱著行動,就差沒親自動手給他喂食飲水……
柳從眉在心底無奈嘆氣,知道這位至交的保護欲太強,自己是拗他不過的。
但見他自他來後,九刑門大小事務一概抛下不管,成天陪在他身邊,柳從眉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打趣:“你日日守著我,什麽事都甩給手下去做,該不是以我做籍口逃避門中事務吧。”
墨愈梵斜眼打量他隆起的身形,皮笑肉不笑道:“分別這麽多年,我自是看你看不夠。從眉你不僅主動送上門,還兼買一送一,墨愈梵既是賺了這麽一個大好事,豈有不日日夜夜盯著護著的道理?萬一又給哪只姓雅的拐了回去,那我才是真正後悔莫及。”
緩步走到床榻邊,衣袖一卷,便将一側熬煮多時的藥盅滴水不漏的吸至手心。
“服藥時間了,乖乖張口。”
柳從眉依言伸手要接,墨愈梵卻是退後一點,似笑非笑看著他。
只好作罷,就當成全這人的孩子心性,微微張開唇瓣。墨愈梵舀出一勺湯藥,細細吹涼,再伸出舌尖試了試溫度。
攬住床上那人腰肢,将他半扶坐起。柳從眉皺了皺眉,哭笑不得:“愈梵,我又不是不能動彈,你這是作甚……”
“就讓我多享受一番與你共處的時光,為你多做一些事,何妨?”輕柔按下柳從眉待自己坐起身來的動作,如同照顧初生嬰兒般無微不至,将藥勺遞入後者口中。
苦澀溫熱的藥汁入喉,柳從眉無暇再去關注墨愈梵眼底濃得化不開的溫柔。勉強吞咽下去,只覺腹中一片暖意,果然是一天比一天見好了。
就著男人的手将藥悉數飲盡,最後一口藥喝得急了些,嗆咳了一番,唇角流下幾滴未及吞下的黑色藥汁。柳從眉低頭欲去床榻旁找巾帕,卻被墨愈梵擡起下巴,靈舌輕舔而過,不以為意的咽進自己口中。
評論一句:“唔,果然很苦,孕育生命真不簡單。”
柳從眉僵直在那處,唇畔尚留有方才灼熱的觸感。
墨愈梵仿佛若無其事般,視而不見他的僵硬,手緩慢撫摸上柳從眉腹部,挑眉道:“五個月的身子,怎不見長大?”
他既然裝傻,柳從眉更是能避則避,不想挑明。
身體不過僵直一瞬,立刻調整心情恢複了平靜。跟著他一并撫摸上自己小腹,也有些疑惑:“會不會是我吃很少的關系,孩子營養跟不上……?”
“哈,從眉,肚子裏這個真是雅重月的嗎?我希望你告訴我你不過是染有異疾,并未有孕。”嘴裏調笑著明知不會是謊言的事情,掩藏內心深處莫可名狀的嫉妒,與不敢坦言道明的曲折心思。
他想要柳從眉很久了,自幼時與他落難相逢,互相扶持長大;他一直護著他,看守著他如同手心至寶,誰也不許碰。為了保住柳從眉的清白,幾次三番跟楚館中點名要他的人沖突,大打出手至重傷瀕死。
後來機緣巧合,終於逃出那個虎狼之地,看著立誓要讀書考取功名,出人頭地然後為蒼生謀劃的柳從眉,聽他問自己有沒有未來的籌劃時,沖口一句“既然你為文,我便為武,你指點江山,我就站立後方做你永遠的後盾與退路”──
他的心意,表露得那麽明白,他只想護他周全,替他實現心願。然而柳從眉卻誤解他同樣有一顆匡扶正道之心,當下同他擊掌為誓,約定各走各的道路,十五年後再來比拼誰離自己的理想更接近。
如今十五年約期将滿,他本以為柳從眉會一直在宮中風生水起節節攀高,這個賭約勝負永遠落不了幕,或許他也沒有機會跟他說出那句真正想說的話──
──從眉,我從來的理想就不是天下不是百姓,我眼裏心裏望著的只有一個你而已……
不料此間峰回路轉,柳從眉被皇帝趕出宮,上天意外将他送回他身邊來,是否意味著賭局結束,他能夠袒露心扉?
但闊別多年,相逢不久,饒是墨愈梵再情深如熾,也不敢輕易造次。
若有若無的試探,從眉,你看得真切麽?
你又會如何應答我?
“──我可沒忘記,我們約定過如果你輸了,是要給我生兒子的哦……”墨愈梵壓抑著心緒,半真半假調笑,“現在你反而先發制人懷了小皇帝的種,這可是作弊行為。”
柳從眉心中一頓,同樣半真半假回他:“方才不是還在感嘆買一送一,撿了個大便宜?墨門主說話前後矛盾吶。”
他又避開話鋒!
墨愈梵挑眉,想再說什麽來進一步試探,忽然感覺手下一動,柳從眉臉色瞬間一變。
“呃……”身子一歪,攥緊了男人扶住他的手臂。
眉間輕蹙,輕微的喘息:“愈梵,它在動……”
先前也有過零星的胎動,但不甚劇烈,今日怎會突然間在他腹中踢踏起來!
“唔啊……”手指收緊,額頭已冒出細汗。
墨愈梵覆蓋在柳從眉腹部的手同樣感受到從他腹部傳來的強烈踢打,不由一陣心慌,也顧不上畫舫尚在湖上漂流,俯身将人一把抱起。
語氣斬釘截鐵不容人反駁:“不能由你任性了,我要找真正的大夫給你看看。”
“不行,我身體怪異,若給平常郎中見著,會被當成怪物……”腹中隐痛,柳從眉強咬牙關,冷汗涔涔的拒絕。
“誰敢,我要他進得了九刑門,出不去!”俊臉一沈,“你若再同我糾結身體狀況曝光的問題,孩子落了我也不管!”
他只是恫吓,并無要逼柳從眉落胎之意,事實上五個月的孩子落了也只是對母體造成傷害。
但這句話對柳從眉确實起到了很大威逼作用,他內心掙紮好久,終於還是抵不過關心胎兒的念頭,輕喘著不再抗拒。
墨愈梵運起輕功,抱穩柳從眉飛快掠出畫舫,飛逝身影落入流連湖岸邊一對戀侶模樣的兩人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