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古風年下,生子)

秦惜紙扇遮臉,只露出一雙若有所思的星眸,望向兩人掠空而過的方向。

利用軍機處收集情報的便利,尋找了大半個月,終於得知柳從眉的大致下落。但柳從眉足不出戶,被人保護得好好的,他與雅月圓一直沒有機會近身了解他的狀況,也不清楚是誰提供了庇護柳從眉的場所,将他納入自己羽翼之下。

多日費心,終於在今天得到機會,趁著柳從眉乘坐畫舫出外的機會跟蹤其後。見到畫舫上另外一個人的容貌,秦惜是了然於心,雅月圓卻是震驚大過其他情緒。

“墨愈梵?當日以師父故友為名,跟著我們一起回麒麟山的家夥……”轉向秦惜,雅月圓的錯愕明白顯露臉上。

秦惜翹起嘴角,在紙扇後暗暗罵了一句呆子,眼眸半彎,笑道:“皇上在交付夕情來江南尋覓前任首輔蹤跡時,就已提及恐有幾率遇上這個人。果然料事如神。”

雅月圓皺眉:“皇兄怎會知道?”

以雅重月一國之君的身份,麒麟山上恐怕都沒正眼看過墨愈梵長什麽模樣,而久居绛羲城的柳從眉與墨愈梵又怎會牽扯?

夕情眼神中一絲也見不著驚愕,看來雅重月跟柳從眉、墨愈梵間的事深有內幕,夕情是心知肚明的,自己是唯一不知情給蒙在鼓裏的人麽?

不接雅月圓的疑問,秦惜調轉目光,“我們去畫舫上看看有沒有線索。柳大人似乎身子不便,竟然需要人抱著離開。”

如果墨愈梵聽從柳從眉替他保住孩子,秦惜有把握,畫舫上應當會随行有保胎類藥物。只要給雅月圓這等用藥高手見到,立刻能辨識出柳從眉有孕的事實,繼而通過雅月圓把消息傳到雅重月耳中。

到時皇帝會如何勃然作色,光想象秦惜便覺得相當解恨。

兩人尋了條小舟靠近畫舫,秦惜原本可以當著雅月圓的面展開輕功自如掠上,但就如同保守了自己真實性別的秘密一般,鬼使神差的,他依然想維持在雅月圓心目中弱女子的形象。等雅月圓跳上畫舫,轉身向他伸出手來拉他上船時,兩人指尖輕觸。秦惜目不斜視看著自己腳底,心頭又是一陣奇怪的戰栗。

畫舫不大,低頭鑽入舫內,雅月圓嗅到空氣中未燃盡的淡淡藥香,頓時一愣。

“我們方才看到,這船上不是只有柳從眉和墨愈梵兩人麽?”不确定的問。

秦惜颔首。

雅月圓走至一個小幾上,指尖沾了些香燭剩下的餘灰,湊到鼻尖聞了聞。再拿起一旁殘存了幾滴藥液的藥盅,不假思索伸出舌尖輕沾了一點,眉峰皺得更緊。

秦惜也不阻止他,因事先便知曉這舫內只可能存在一種類型的藥物。

“是安胎藥。”青霖門下受教多年,區別藥性自是輕而易舉,但此刻卻不得不懷疑自己的判定結果,“怎會是……懷胎婦人用的安胎藥物?”

“當真?”秦惜放下紙扇,演技十足的陪著他一同驚愕,“是不是哪裏弄錯了?”

三王爺臉色難看了幾分,自我懷疑的感受委實不怎樣。

又小心分辨片刻,依然是方才判定的結果──但這怎麽可能,柳從眉身子不适,不服用一般尋常藥丹,卻是要使用安胎藥物??

完全不會聯想到男人懷孕此種天方奇譚事件上去的三王爺郁卒了,苦惱了,直勾勾瞪著明顯可見的證據發呆。

見目的達到,秦惜拍了拍他肩膀,輕聲道:“這等奇事,有些駭人聽聞。不如我們跟去他們落腳的地方打聽打聽,看墨愈梵抱著柳大人神色不佳的樣子,他們定要尋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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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避繁華的竹林深處,樹影婆娑,微風送涼,隐隐可見青蔥綠竹內部一莊獨立院落,偏安一隅,其氛幽雅安靜。

一個白眉白發的大夫快步向院落深處走去,肩上藥箱沈重,走到門口時稍微休息了一瞬。木門吱呀打開,紫衣男人閃現在他身後,接過大夫藥箱不容分說的催促:“請先生動作快些,他身上很不好。”

白眉大夫內心詫異,看這男子身上穿著,應是非富即貴之人。既然家中有人染疾,當是有條件置於城內延醫診治才是,卻是派家僮千裏迢迢去請了他走這一遭,到這偏遠之地來。難道是有難言之隐,為掩人耳目,不便對外告知?

舉步邁入,只見支起的窗棂下,柔軟床榻上躺著一個清麗身影,秀麗眉峰緊蹙,似乎正忍受著一番痛苦。匆匆掃了一眼,只看見那人腹部隆起。

大夫“啊”一聲,心下有了幾分猜測:是大戶人家私養的小妾,想避開正室眼線在郊外待産?

“大夫,請快些替他看診。”随他一同入屋內的男人語氣沈了幾分,“還有,不管你看到什麽,請不要大驚小怪驚擾了病人。”

“老夫行醫多年,怎會那等沒定力。”大夫答道,走到床邊,自信的搭上對方脈搏。

這一搭,卻是瞬間變色,眼神不由得詭谲萬分朝床上躺著的人臉上看去。

躺著的那人,縱然緊緊閉著雙眸,卻不掩他溫雅柔和的氣息;俊雅清秀的眉目如畫,容顏煞是好看,但并不難看出這是男子容貌。大夫心中驚魂難定,再屏息,重新診脈片刻,視線又在男子小腹處掃了幾個來回,眉頭慢慢打起了結。

“這位……呃……敢問老爺如何稱呼?”放開病人手腕,朝墨愈梵拱了拱手。

墨愈梵無心同他客套:“墨。他情況如何,你診得分明嗎?”

大夫按下方才的驚愕,見他略顯焦急的神情中不帶絲毫異常,應當是早就知曉床上這人的體質狀況。

“這位公子,以男人之身孕子,老夫僅在古籍中了解過只鱗片爪,從未真正見識過此等症狀。不知是如何……如何懷上胎兒……?”

“那不是你管的事。”墨愈梵有絲不耐,“你若無法安穩他的情況,便不要浪費我另尋良醫的時間!”

他前後尋了七名大夫,都說沒有接手過這等異事,不知從何下手。饒是九刑門門主再有從容氣度,看著柳從眉愈來愈痛苦的輾轉,也是開始焦躁。

大夫嘆口氣:“老夫家中世代行醫,曾聽聞過二十多年前,江南有戶柳家一夕殘滅的真相,乃柳家當家能以男身生子,激起江南其餘大戶人家恐慌。我一直以為那不過空穴來風,誰料世上竟真有男身女脈之人存在……幸好,抱著好奇心态曾研究一二。”

“你能幫他?”男人聽話只聽重點。

大夫躊躇一會,道:“我也只能嘗試。公子脈象顯示懷胎五月有餘,但觀其外形,不過尋常婦人三個月身孕大小,現在又胎動強烈,引發心悸……老夫現在只能先開幾種藥方,暫時把公子心悸症狀壓抑下來,再來處置其他不與女子孕生情況相似的情形。”

兩人說著,柳從眉忽然有了動靜,輕微呻吟一聲,緩緩将沈重的眼皮打開。

墨愈梵快步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心疼道:“從眉,你昏睡了好久……感覺好些了沒?”

柳從眉茫然半晌,慢慢攏回思緒,低啞問:“孩子怎麽樣?”

握著他的手一頓,進而抓得更緊。不悅道:“孩子沒事,現在是你身體不好。”

“我沒關系……啊……”注意到房中還另有一個陌生人,柳從眉一驚之下掙紮著想起身,腹中又是一痛,不由得低吟。

他方一醒來,不問自己情況如何,卻是第一時間詢問胎兒狀況,和一般為人母親的女子并無不同。大夫心中頓時對這個俊雅公子多了幾分憐惜,不等他自覺難堪的目光投射過來,主動道:“公子不必憂心,老夫不會以庸碌世人的狹隘目光看待公子。現下公子身體孱弱,老夫既是醫者,自會一視同仁,盡心竭力為公子母子出力。”

“……”柳從眉垂下眼眸,墨愈梵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屈辱與難過。

“從眉,你如果不想生,或許還有辦法……”

“不,……”苦笑,看著自己肚腹的目光又是溫柔,又是無奈,“我只是,還有些不習慣罷了……”

他原本以為可以不為人知,偷偷隐瞞過十月懷胎和瓜熟蒂落,待塵埃落定後便能将發生過的一切全部忘記。誰料費盡心思隐藏三十年的秘密,依舊不得不暴露人前……

心思苦澀難言,盡悉收入墨愈梵眼底。

“從眉,我會護你周全。”不避諱還有大夫在場,墨愈梵撥開他額前碎發,親吻上光潔額頭,“即便全天下與你為敵,背離世俗墨愈梵亦誓護你一生一世。”

天色臨近斷黑,白眉大夫方告辭出了院落,約定了第二日抓好藥材再來看診。

心裏想著那兩人相偎依一起的身影如景入畫,竟無絲毫違和別扭之處。看來即便是男子之間,也能有動人心魄的情感相系。

那俊美公子腹中的骨肉,應當是與那個将他抱在懷裏的紫衣佩劍男人感情見證吧?

要是能夠平安誕生,這世間又添了一樁圓滿美事。

不覺步出竹林,快至城門口時,忽然從後方有一對年輕夫妻趕了上來,氣喘籲籲叫住大夫:“大夫,請稍等片刻。”

大夫聞聲頓足,轉過身詫異看向來人。

秦惜向大夫微微一福,猶豫一會,道:“請問可是淩大夫?小女子聽聞您醫術精湛,妙手回春,醫治過不少疑難詭症……不知可否拔冗,替我家夫婿診斷診斷?”

胳膊肘一撞旁邊的雅月圓,示意他開口。

雅月圓一臉給踩到尾巴的痛苦表情,掙紮了好久在與身為男子漢的尊嚴做鬥争。秦惜又是一撞,他才心不甘情不願,說起話來面部表情幾乎要扭曲,道:“我、我家娘子認為我……我……”

恨不得一頭撞死,不要再說接下來的謊話:“她、她竟然以為我……有……有了……”

天啊,讓他死吧,這種話說出口,再看到大夫眼裏大為怔愕的神情,雅月圓覺得自己可以直接去尋個枝頭了無牽挂的上吊!

世界上怎麽可能真的存在男人有孕的事情,夕情你這個試探也未免太拙劣,削光我男子氣概了!

秦惜迅速接口:“可是我真的有聽說過男人懷孕生子的傳聞啊,大夫,您難道沒有接觸過這等案例嗎?”

白眉大夫醫者仁心,不疑有詐,見雅月圓表情分外痛苦,似乎真的介於“有了”和“不相信”之間,不由得安撫他道:“男子有孕一說雖極為驚世駭俗,但并非古未有之。老夫今日在一座竹林中,就已親身為一位公子診療出了胎息。”

雅月圓眸中瞬息變幻,倒抽一口冷氣,已是倒退了兩步。

秦惜不動聲色道:“哦?可是距離此處四百裏外的那處竹林?”

大夫點頭,然後朝向雅月圓伸手:“現在可以放心了麽?讓老夫替你診視一番如何。”

“不,不必了。”雅月圓僵硬著臉,感覺自己說出的話都帶上無比詭谲色彩,“多謝大夫實言以告……我想我知道該如何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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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也伏筆終於都串到一起了我圓滿了……(趴地淚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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