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34)

寸面前幫自己美言幾句,那這事兒就成了。

“還有我,還有我。”趙曉濤一看有這好事兒,自然又湊了過來,昀澤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但眼神裏明顯是嫌棄,趙曉濤一想自己的所作所為,心裏就涼了半截,又默默的退回去。

時寸見他們蛇鼠一窩,也只能苦笑,可心裏是贊同張昀澤的話的,修易自打過完年回來,是真的下了功夫,不光是在相聲上,平時也幫着自己管理園子,不想之前那樣自怨自艾,好像變了一個人。

他是有心正兒八經的收了修易,只可惜:“我太忙,沒時間教啊。”

“那不是一群師叔嗎?”昀澤指了指遠處聚在一起等時寸一起去高橋店的幾個師兄弟:“在者,也是有代……”

他正說着,就見時寸開始點頭,他的話就停住了,立馬便懂了時寸的意思,不過他沒有挑明,只是截住了話頭,望向別處。

時寸見他想要把這事兒滑過去,那是萬萬不能的:“引保代不齊全,你讓我怎麽收。”

什麽不齊全,明明就是在這裏為難自己。時寸這個大師兄,年紀越大,越不如年輕時候寬厚了,現下說話,倒是學會了處處為難他。

“你是該和路秦劃清界限才對,別一天天被他帶的尖酸刻薄。”昀澤沒由頭的埋怨了一句路秦,時寸知道他是沒話說了,可越這樣,越不想放過他:“你別怨人家,咱們兩個是正經搭過的,而且搭了那麽多年,修易又是你教着千裏迢迢來找的我,引保代我拉你來,不算過分。”

“可別這樣說,我現在十有八九都忘了。”昀澤見他是認真的,心虛了起來,連連擺手:“你就讓我撿個場還成,讓我給人家當師父,我師父得笑話死我。”

時寸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可是見昀澤這麽害怕,他也來了興趣,反問昀澤:“那我問你,你來我這兒撿場也罷了,怎麽還裝個啞巴不說話?”

昀澤被問住了,不好回答,就只低頭喝茶,可時寸才不會放過他:“你的那點兒小九九,我還不知道嗎,不就是怕聽了誰的活兒不好,忍不住去說人家,回頭被人認出來嗎?你好意思指着那邊說是師叔,那不好意思想一想,那些都是誰手把手教出來的?”

一連兩句反問,把昀澤問的啞口無言,只能躲在茶杯後面偷笑,時寸也是明白,這話他反駁了不了,就趁熱打鐵:“你不來,我不收徒弟。”

昀澤怎麽也沒先到,自己能被時寸逼的退無可退,他看向修易,修易連連合掌作揖,師徒兩個人合力逼他就範:“不是我不同意,實在是你戳穿我的戲,在這兒我沒法呆了。”

時寸明白他說的是什麽,路秦以為他死了,可現在他就藏在路秦的茶館裏,如今被挑明了,如果在這個茶館收徒,那他肯定是要和路秦打照面的。

昀澤知道路秦以為他死了,可認可到這個茶館裏來,也沒去找他,他們兩個人的事兒,不會簡單的,不過時寸是留着底牌的:“那你們合力騙我的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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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一年前你是不是來過這個茶館?”時寸亮出了王炸,眼看着昀澤的臉騰的紅起來,又少不得安慰他:“你放心吧,路秦現在忙的我都大半年沒見着了,現在這茶館的事兒,就連佟總都不問了,按月打錢就行,他能知道什麽啊。”

昀澤知道,他這話并不是在哄自己,這段時間他閑下來,也一直關注路秦的動态,他确實是忙的腳打後腦勺,滿世界亂飛,細想想,可能真是沒有時間管這些。

被這件事兒一提醒,昀澤才想起自己被戳穿的細節來,就問時寸:“你什麽時候開始過生日了?”

時寸是個孤兒,昀澤和他搭檔了那麽久,甚至住在一個宿舍那麽久,都沒見他過個生日,不然他也不會這麽大意,連趙曉濤師父是誰,都沒有仔細了解過。

時寸斜着眼睛看着昀澤,看了很久,久到昀澤心裏都直發毛,趕緊仔細想了想今天是什麽日子,這樣仔細一想,他好像還真想起點兒什麽。

他們常是小年當天大封箱,而封箱那天的演出又十分重要,所以當年他和時寸的第一次登臺,是在封箱的前一天。

也就是2009年的今天。

他嘆了口氣,對于自己忘記了這件事,有點兒不好意思,只能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你看,我就說如今許多園子裏的事兒我都忘了,不是騙你的。”

“忘了的事兒,終歸是提一提,就想起來了。”時寸擡手看了一眼表,見時間差不多了,就站了起來:“托您老人家的福,我今兒生日連口飯都沒吃上,高橋店要開場了,我們得過去了。明天吧,明天我請你吃飯。”

昀澤也跟着站起來,送時寸往外走:“明天封箱之後,你們是要一起吃飯的,你單出來不好,吃完飯來我茶莊吧,咱們好好敘敘舊。”

“不遠 ,就前面的舊謂茶莊”

☆、赴約

就這幾天。

就過年前的這幾天,路秦簡直是要生生被忙死,去年他還沒有這麽多的通告,今年他就已經沒有時間睡覺了,工作一個接着一個,上了飛機或者商務車就算休息,有些時候到一個新的城市,主辦方定好的房間都沒有時間去,妝發直接在機場等着,下車就到現場,完事兒立馬趕飛機。

他的常規工作是20集電視劇的拍攝,依舊是國外取景,依舊是一集一個導演,不過好在已經第三季了,有許多導演都是之前合作過的,他們也都很熟悉了。

除了這個工作,其餘所有的,都是新港傳媒接下來的零活,所謂的零活,還是兩年之前路秦對于通告的解釋,可現在看起來,這要比常規劇的拍攝還要累。

所以,路秦最後在徐梅的辦公室撒潑打滾,就差抱着她大腿不撒手了,好說賴說才把工作都結束在小年那天的中午。

最後一個工作,是地方臺衛視春晚播出前的備彩,打板的聲音就像是一直腎上腺素一樣,工作結束,路秦以為自己會原地睡過去,可事實是,他興奮的,根本就睡不着。

滿腦子只有三個字——放假了!!!

靠在備采間門口的,是佟筱雪,她的工作,也在今天結束了,不過她很體面,她沒有去跟徐梅撒潑打滾,她是靠着路秦的順風滾騙來的,為了表示謝意,當然要在路秦工作結束的時候,送上一杯奶茶。

當着齊浩的面,送上一杯奶茶,然後被齊浩拒絕,這杯奶茶就只能自己喝下去了。

完美。

她想的特別好,可沒想到奶茶剛遞過去,還沒等張口,路秦就奪過吸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進了杯裏,然後一口咬住了吸管。

這才接過來,一只手拿着奶茶,另外一只手推着齊浩的臉,猛地喝了幾口,才一臉滿足的放開了齊浩。

齊浩氣的沒有辦法,不過既然都已經喝了,那就喝吧,最後一天,他也不想管他。

畢竟今天過後,他也放假了。

“你今年過年,去北京看咱媽嗎?”佟筱雪走進路秦的房間,她剛剛卸了妝,裹着白色的浴袍,只是一點兒也沒有相像中的好看,沒有了高跟鞋,頭發披散着,整個人看上去又腫又矮,毫無美感。

路秦已經習慣她這幅樣子了,佟筱雪就是什麽都不穿站在他面前,他都能面不改色的喝奶茶:“去吧,我也不知道呢,你不帶着绾绾去嗎?”

“去啊。”佟筱雪點頭:“所以來問問你啊,你要是回去的話,咱們一起呗。”

自從去年頒獎典禮上路秦出櫃之後,再也沒有記者去寫他和佟筱雪的緋聞,他們兩個人現在已經被娛記給放生了:“你什麽時候走?”

“我想現在。”佟筱雪揉了一下濕漉漉的頭發,拿出手機來,看了一下機票:“今晚四點左右有一趟飛機,我現在回去接绾绾還來得及。”

路秦一臉驚訝的看着佟筱雪,不知道她抽什麽風:“回去這麽早幹什麽?你不歇一歇在走?”

“飛機上就歇了啊。”佟筱雪慫着肩膀,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可等來的,卻是路秦不停的搖頭:“我不,我今晚兒有事兒呢,不着急你就等我明天,着急的話你就先走。”

佟筱雪沒想到現在路秦還能說出有事兒這樣的話來,他們倆現在的關系,基本上對方的事兒在自己這兒是全透明的,特別是路秦這樣沒什麽私生活的人:“你接私活了?”

路秦看着佟筱雪壓低聲音怕被齊浩聽見的模樣,又看了看就坐在身邊賣呆的齊浩,氣的想上去踹她一腳:“私什麽活兒!今天園子大封箱,我師哥請我吃飯!”

“哦。”佟筱雪見是正經事兒,覺得沒什麽意思,哦了一聲,從床上下來,手插着兜,搖搖晃晃的回自己房間去了。

路秦瞪了她的背影一眼,在心裏模拟了一遍把佟筱雪按在地上拳打腳踢十分鐘的情境,心裏才算是順暢了一些。

剛剛說話的時候,路秦順手把奶茶放在了桌子上,現在去拿,奶茶已經在齊浩的手上了,他做了一個幹杯的姿勢,連話都沒說,也走出了房間。

房間裏就只剩下文新一個人了,路秦倒在床上休息了兩分鐘,給文新也放了假,他卸了妝洗了臉,自己躺在床上睡了一覺,一直到晚上七點多才睡醒,在房間裏吃了一口晚飯,就給時寸打電話,說自己工作結束了。

時寸那邊聽起來亂哄哄的,大封箱路秦是知道的,這在正常不過了,簡單聊了幾句,時寸就把吃飯的地址給路秦發了過來。

舊謂茶莊。

路秦拿着手機,手抖了一抖,這個地方,他去過,也在不想去了。

就像有一個人,一直在心裏,可不想在懷念了一樣。

不過,他這一年工作,有時候也會路過這裏的,這個茶莊的外貌,還是和當年一樣,但是聽佟筱雪說,裏面像是添了古法點心,好評如潮,去的人也不少。

也正是這個原因,這家店也漸漸開始準備實施會員制了,時寸并不知道舊謂茶莊和張老師的關系,而這裏的風格又與他相符,定在這裏,也是正常的。

路秦換了衣服,讓秦晉開車把自己送到了舊謂茶莊,他扣好帽子口罩,獨自一個人下了車。

快近新年了,出來吃飯的人也不多,而且此刻已經很晚了,茶莊裏只是星星散散的坐着幾桌客人,他推門走進來,便有服務員跟上來,這裏的服務員穿着都像公司的白領一樣,手裏還拿着文件夾,讓路秦一瞬間以為自己回了新港傳媒。

“您好先生,請問您有預定嗎?”服務員張口,就是會員制的意思,路秦搖搖頭,不過想起了既然時寸約到這兒,也許就是預定好了吧:“我朋友姓時。”

“知道了。”服務員看了一眼文件夾上的單子,在前面領路,一直到大廳中間的一個位置:“先生,這裏是您的預定位置,時先生還沒到,您稍等。”

路秦點頭,坐了下來,他沒想到時寸會把位置定在大廳,這實在是有些不方便,等一下他到了,他們就挪到包間去。

想到這兒,路秦想到自己來這裏幾次,也沒有見到有包間,該不會都是大廳吧,那今兒這飯估計是要換個地兒吃了。

他一面想,就一面四下張望,想要看看有沒有包間,目光掃過前臺,那衆多茶茶罐罐前面,正立着一個人。

長風衣外套,圍巾,幹淨利落的頭發,手腕上若隐若現的珠子,路秦瞬間仿若雷擊,那背影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路秦慢慢的從座位上站起來,一動不動的盯着那個身影,像是生怕自己一眨眼,對方就不見了一樣,就這樣緩了良久,不禁下意識的叫了一聲:“張昀澤……”

他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對方聽見了,甚至站在他身邊的服務員,服務員回過身來,一臉奇怪的看着路秦,接着,那人也回過身來。

并不是他……那一剎那,路秦竟然仿佛松了一口氣,不是他……幸虧不是他,不然被他看到自己這樣失态,說不定又會笑話自己。

當初的話說的那麽決絕,現在又苦兮兮的叫人家做什麽呢……

只是這樣的慶幸只維持了幾秒鐘,接下來湧上來的,就是無盡的失望了……其實,如果真的是他,被笑話又能怎麽樣呢,反正自己這輩子那些醜事他也都知道了,也許他需要言而有信仁義寬厚的對待任何人,帶對待張昀澤,他就是可以撒嬌耍賴的……

路秦忍不住笑起來,說好不去想了呢,見了一個和他三分像的人,就魔怔了起來,就像是又有他在身邊了。

甚至都能聞到那股茉莉茶香了。

“路老師。”

路秦的耳邊,忽然湧起絲絲的溫熱,像是誰正俯耳低語,聲音溫和輕柔。

“你在叫誰呢?”

☆、你為什麽不找我

他是先稱呼了一句路老師的。

所以後面這個問題,實在算不上是突如其來。

可就算如此,路秦的身上,還是冒出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如果說面前的是人的背影,那他或許是壓在心底向誰都不表露的那種思念成疾,導致他可能認錯,但這聲音和這茉莉茶香,是萬萬錯不得的。

他騰的回過頭,近在咫尺,四目相對的,正是那個幾乎每夜都會出現在腦海裏的人。

他們也是經歷過久別重逢的。

只是那一次的他,身上有血臉上有傷,一身狼狽的沖出破碎的鏡框。

可如今的他,身上穿着一件簡單的黑色襯衫,沒有系領帶,領口微微敞開着,随着路秦的回頭,他負在身後的手搭在了路秦剛剛坐着的椅子上,那手上還挂着那串熟悉的星月菩提。

那眉眼笑意,都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你……”路秦想說什麽,可長了口,卻只說個你出來,昀澤笑着看着他,像是在看他的笑話,可眼底裏,卻是無盡寵溺。

良久,見他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就拍了拍他的頭,轉到桌子前面來,有服務員過來拉開椅子,他俯身坐下,将菩提不緊不慢的繞了幾圈,放在一側,拿起水壺,熟練的泡起茶來。

他走到前面去,路秦才看到身後二樓上,站着的是梓曜和修易,好在他今天有個備采,所以是帶了隐形眼鏡的,不然絕對看不到偷笑的梓曜,和打手語的修易。

修易用手在自己的嘴前面,做了個拉拉鎖的動作,然後又橫起手掌,做了個殺頭的動作,路秦立刻就領會到了他的意思,坐下來找張昀澤算賬:“你怎麽回事?今天不是我師哥請我吃飯嗎?”

“是我請時寸吃飯。”昀澤的目光落在茶湯上,波瀾不驚,他看上去就像是在和路秦聊家常一樣,也像是之前的很多事,都沒有發生過:“我們約好了這個時間在這裏吃飯的。”

路秦愣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麽:“他騙我?”

說完,他見昀澤擡眼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又笑起來,就更加确認了這件事:“時寸現在可以啊,都會玩兒手段套路我了……”

“沒必要生氣。”昀澤泡好了第一盞茶,自然是送到了路秦面前,拿起手巾擦了擦手:“我不是也被騙來了嗎。”

他說道這裏,忽然想起昨天修易的話,将剛剛拿起來的沸水又放下,費解的看着路秦:“你不想問我點兒別的嗎?比如……我怎麽沒死?”

路秦端起茶盞,在面前晃了三晃,聽到他這話又放下了,心裏覺得好笑,可臉上卻風輕雲淡:“我知道你沒死啊。”

這下輪到昀澤驚訝了,他沒想到路秦居然知道自己還活着,還真是小看他了:“你怎麽知道,我活着呢?”

“禍害遺千年啊。”路秦仰着臉,張口便損了昀澤一句,見他臉色不好看,覺得非常滿意,端起茶來抿了一口,才正經回答:“911把你帶走之後,我也被送到醫院住了兩天,出院的時候去找你,可大夫說,你已經走了。”

路秦後面的話,昀澤沒怎麽放在心上,只是聽了前面那句,心裏有些失落:“那……你怎麽不找我了。”

路秦沒有馬上回答,他看着昀澤,像是在給昀澤時間自己想這個問題,也像是在審視面前坐着的這個人,等時間抻的足夠長了,等張昀澤的那種吃的定自己的心思一點點消磨沒了,他才回答:“我為什麽要找你?”

“結婚也不是非你張昀澤不可了,事業上我也算拿過國際獎項的人了,人身安全上新港傳媒現在投入到我身上的安保占據了全公司的百分之六十,我為什麽要找你?”路秦反問了一句,也有些氣急敗壞的意思:“你講的從今往後各憑本事嘛……”

說話間,路秦早已把口罩摘了下來,現在他的聲音提起來,難免會引人側目,昀澤叫了一下服務員,讓清場打烊,他則專心泡茶,待人走的差不多了,卻也沒想到自己該回答什麽。

他們站在一起,他總是說不過他的,也許是心裏還存着虧欠,越是争吵,他就越不願出言傷他。

他這一輩子都在用話來傷人、誅心。卻也在新港傳媒那次的争吵裏,被路秦一句三生有幸傷的徹底,所以才說出了那樣的話,現在看起來,一切竟都像是報應了。

動心了就輸了,他和路秦這場戰争,最後還是落得個兩敗俱傷。

想着,就沒由頭的嘆氣:“并不是所有的一見如故,都是三生有幸。”

路秦也沒想到他把這句話端出來對付自己,頓時就沒了聲音,慫兮兮的堆在椅子上喝茶。

可喝了兩口,突然發現自己根本沒必要心虛啊,怎麽,這世間愛上一個人是沒有錯的,不愛一個人就有錯了嗎。

對,他不愛他了,路秦挺了挺後背,可目光落在昀澤的身上,見他低眉垂目的煮茶,動作熟練順暢,氣質溫潤儒雅,又開始後悔了那句那定主意的不愛:“算了,一抵一消,半斤八兩。”

昀澤擡眼,目光裏含着三分的笑意,他當然知道,無論路秦說什麽,怎麽說,他們之間的感情都不會輕而易舉的消失,如果那是那麽容易就變質的感情,他們兩個,任誰都不會是如今這個狼狽的樣子。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路秦這面舉了白旗,當然要在另外一面把這個虧找回來,論和張昀澤吵架,天底下就沒有能比得過他的:“話說回來,我也有個問題問張老師,那你就不找一找我的嗎?”

“我在等你找我啊。”張昀澤向前傾着身子,臉上的得意,和路秦的如出一轍,果然人在一起久了,是會越來越像的。

雖然他們分別的時間多,可那顆心,倒是從來沒有分開過。

“要點兒臉吧!”路秦幾乎要把手裏的茶潑過去了,可剛擡起手腕,就聽到了昀澤的聲音。

“找不找的,又有什麽要緊的呢,上天終歸會有一天,把你重新送到我面前的。”

“這就是我的命。”

☆、辛苦

說這話的,是端着茶盞的路秦,他明白張昀澤要說什麽,也明白他的感受,此刻,他們雖然站在對立面,可心裏的感覺,确實一樣的,坐在對面的,是又愛又恨有恩有仇的人,他們都看得清對方,看不清自己,這許多年強争來的朝夕,都沒有一個好結果,所以路秦能怎麽樣,只能不争了,不念了。

可他說服不了自己,不愛了。

路秦和昀澤都在低頭喝茶,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們誰也沒有在開口,或許是都不知道開口需要說什麽吧,或許都在享受這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一盞茶盡了,換了個舒服一點兒的坐姿,像是給自己打好了氣:“還……還走嗎?”

昀澤靠在椅子上,手裏盤着星月菩提,笑眯眯的看着路秦,點點頭:“走。”

倒是個意料之中的答案,路秦沒有失望,沒有難過,對他不在身邊,實在習以為常了,想了想,最終只說了一句:“一切順利。”

“謝謝。”昀澤點點頭,兩個人客氣的就像是生意上的夥伴,路秦微笑着回應了一下,再次沉默下來,臉上的笑漸漸沒落。

他早就應該習以為常了,也知道今天只是時寸故意湊成的一個意外,桌子那邊坐着的是張昀澤啊,十年了,他依舊不是自己一哭二鬧三上吊就會心軟的性格,他說的留下,不一定會是留下,但他說的走,每一次都走了。

嗓子有些發緊,路秦擡起頭,想要找口水喝,卻正見到昀澤遞過來茶水,他愣了一下,接茶時的微笑裏,滿是疲憊:“既然沒有多少時間了,我還真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講。”

這杯茶他沒有喝,放在桌子上,從兜裏掏出一個U盤,放在了茶盤一側:“柯西瑪給我的,裏面的內容我看了,可能有些事情和你想象的不一樣,她說你不想看裏面的內容,所以,我想跟你說一說。”

他見昀澤愣愣的看着U盤,似乎對他的話沒有反應,又伸手敲了敲U盤:“你準備好了嗎?”

昀澤的目光依舊落在那U盤上,他對這個東西有印象,這是他的暗檔,原本,他是沒有這種東西的,一般只有手上有人命或者參與生意的人才會有,但他是幹淨的,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親手參與過這些事,所以他知道,裏面只有可能是一件事,就是路遙的死。

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去回憶那個清晨,所以當時柯西瑪交給他的時候,他拒絕了,但現在路秦說這裏面和他想象的不一樣,他的心忽然懸了起來,望着路秦,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其實也沒有什麽別的東西,只是這件事對于你我,實在是太不願提及了,如果我們有談過這件事,這裏的內容就根本不是秘密。”路秦看着U盤,目光慢慢轉向昀澤:“這裏面,是路遙的遺書,落款時間是他死亡的淩晨,他到那個車站,就是去自殺的,無論有沒有見過你,無論你和他說了什麽。”

路秦緩慢且肯定的說着,可這些話傳到張昀澤的耳朵裏時,卻十分的悠遠缥缈,他甚至還笑了一下,覺得這根本不可能的,他記得那天清晨路遙的表情,那不是自殺的人會有的表情,更何況他定了一張回老家的票……

“他的遺書,不知道為什麽,在出事之後沒有交給我們,但當時警察說,他透露過想要葬在老家……”路秦的手像是漫不經心的撫摸着U盤,可當看到兩行眼淚從張昀澤眼角滑下的時候,他的心裏,也跟着一陣劇烈的疼痛:“我不願和任何人提起我哥哥的死,無論是在知道與你有關之前還是之後,一直到柯西瑪……”

不知道是見了昀澤的眼淚,還是路秦也覺得這些年不易,他的眼眶也跟着紅了起來:“一直到柯西瑪把這東西交給了我,這裏面是我哥哥出事那天車站的監控和我哥哥遺書的備份,我看到了這句話,就寫在他的遺書裏……”

“對不起。”

昀澤深吸一口氣,打斷了路秦的話,他握住了那只敷在U盤上,正在顫抖的手,微熱的體溫讓他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他看着路秦的雙眼,心裏只有無盡的心疼。

路秦的眼淚落向地面,他認真的看着昀澤,像是十分詫異:“為什麽?為什麽對不起?”

“和仇人同床共枕,很辛苦吧。”

他望着路秦一把抽回了手,低下頭,肩膀不住的顫抖,他知道,自己的話戳中了路秦最深的傷口,可同時,也是折磨了他十三年的傷口,路遙,就像是一把雙刃劍,将兩個人傷的血肉模糊。

他想上去抱住路秦,但他沒有動,他沒有這個勇氣,也沒有這個資格。

這根刺太深了,深到□□的疼痛,足以讓他們在死一次。

路秦胡亂的抹了一把臉,目光裏不再是悲傷或者難過,取而代之的,是極具攻擊性的兇狠:“我還有事問你,你不許有任何的隐瞞,今晚過後,我們一別兩寬,互不糾纏。”

昀澤點點頭,他平息了一下自己有些混亂的腦袋,将一旁的紙抽遞過去,想讓路秦擦一擦眼淚,可路秦沒有接,只是劈頭蓋臉的問:“我問你,當初你當着我父親的面,應下我和麥雅結婚的事,你确實是有後續計劃的嗎”

在昀澤的心裏,他以為路秦要問的是關于路遙的死,可沒想到話題一轉,居然跳到了麥雅的身上,好一會兒昀澤才反應過來,不過既然答應了路秦,他就只能實話實說:“我是什麽人你很清楚,她不會有命穿着婚紗,站在你身邊的。”

“撒謊!”路秦啪的一聲拍在了面前的桌案上,眼睛幾乎要瞪出來:“梓曜和我說過,你不殺人!”

“但不妨礙我要她的命啊。”昀澤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仰着頭,望着路秦的神色恢複到了從容淡定:“你可以問梓曜,從韓子萱入獄到芝加哥,我說過一句相同的話。”

“殺了他們所有人。”

☆、再見

路秦确實是沒有聽過這話,但也确實被昀澤說這話的氣勢給震懾住了,不過也就僅僅是幾秒鐘,畢竟張昀澤可以鎮住路秦,那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現在在路秦面前,昀澤只有被鎮住的份兒:“所以韓子萱,确實是你殺的了?”

昀澤被路秦這個突如其來的邏輯轉彎弄得措手不及,他無奈的搖頭:“不是,是梓曜動的手,當時我并不知道她要出獄的消息,這個消息,到了梓曜那裏就被攔下來了。”

“你們蛇鼠一窩,這話不可信。”路秦當機立斷的否認了昀澤的話,他被這兩個人合夥坑過,而且梓曜對昀澤,那簡直比藏獒還要忠誠,他能不問昀澤的意思直接動手

可能性太小了。

昀澤沒辦法,只能耐下性子解釋:“确實是這樣的,他怕我生氣,動手之後也沒有和我提起過,一直到他鬧了你們的婚禮,給我打電話時才說起這件事,但我也不隐瞞你,如果我提前知道這件事,我也會這樣做的。”

路秦見昀澤頂着自己的火兒往上趕,心裏十分不舒服:“為什麽?”

這下輪到昀澤不明白了,他蹙起眉頭:“什麽為什麽?你到底是因為我做了這件事沒告訴你生氣,還是因為我殺了韓子萱在和我生氣?”

他這樣一問,路秦也反應過來自己有些本末倒置,剛剛提起來的氣勢,頓時就下去了一半:“那梓曜他們三個鬧我的婚禮,你是不是也一早就知道。”

這個問題,讓昀澤停頓了下來,他沒有回答,反而低下頭,撚着菩提,默不作聲。路秦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就曲起手指,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仔細看過去,似乎張昀澤在偷笑什麽:“我問你話呢。”

見實在躲不過,昀澤就連忙收了笑意,稍微擡起了一點兒頭,可目光還是沒有直接看向路秦,反而是落在桌子上:“知道。”

路秦見自己可算抓住了把柄,剛想發作,心裏卻湧上來一絲開心。

雖然這事兒佟筱雪說過,梓曜也說過,但自然是沒有張昀澤親自承認,更加讓人心情舒暢。

反正也已經承認了,餘下的,也就沒有什麽了:“當時,我已經從耿峰那裏知道了韓子萱的事情,所以怕梓曜有其他的事情隐瞞我,就讓西爾維娅盯着深圳,一旦有點什麽風吹草動,都要告訴我,梓耀在深圳最太平的時候說要回去處理事情,那必然也就是你的事了。”

“你既然知道,為什麽還由着他鬧”路秦心裏的開心還沒有完全開起來,見他們爺倆拿自己開涮就已經開始不爽了,可昀澤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甚至攤了攤手:“路老師,你清醒一點,我為什麽要攔梓耀他不去,我還要找別人去呢!”

這話傳進耳朵,路秦臉上的笑就有些藏不住了,他強忍着得意,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你這個人好奇怪啊,你又不嫁我,又不許別人嫁我……”

昀澤見了他的笑,自己也忍不住想要笑,沒有因由,就是覺得開心,那種壞事得逞了的開心:“不是你自己說的,得罪了□□大哥麽,不才別的擔不起,但這句大哥,實在綽綽有餘。”

面對張昀澤這種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舉動,路秦也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可他畢竟不是個啞巴,還曾經是一名相聲演員:“在芝加哥,可不是只發生了綁架那一件事的。”

路秦這樣一提,昀澤就明白他在說什麽了,臉色微微紅起來,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低頭喝茶。

“不過你也別得意。”路秦把他手裏的茶盞奪過來,自己喝了一口,又放下:“那是我媽逼我和麥雅公開,逼的急了,我沒辦法用你做擋箭牌的,你放心,我不糾纏你。”

昀澤原本躲開了路秦的眼神,聽見這話,又迎了上去,目光中像是帶着算計,又像是成竹在胸的篤定:“路老師,無論你是心血來潮還是處心積慮,用我對付他們,都不會達到你想要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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