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在下姓董名禮貌!

沈嘉儀不知男人是敵是友,只覺鼻尖一股淡淡的松香之氣圍繞,耳邊是簌簌的風聲,腳一觸地,她便覺腰間一松,連忙退後幾步,防備地抱着雙臂看向對面的人。

男子身穿藏青衣袍,玉帶金冠,眉宇郎朗,俊美異常。

他極為守禮,方才腳一落地便松開了她,見他對自己露出溫柔的笑,莫名的,沈嘉儀心中一定。

趙九闌解下狐裘給她披上,怕她抗拒,笑着解釋:“姑娘不必害怕,此處無人,一會兒在下便送你回去。”

沈嘉儀聞言也不再推辭,聞着狐裘上帶着的松木清香,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多謝,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趙九闌幫她仔細系好狐裘的綁帶,拱手行了一禮,一本正經道:“在下乃大晉一名小小禮部侍郎,姓董,名禮貌!”

沈嘉儀一時有點懵,小聲念叨了好幾遍他的名字,忽然笑起來:“很好聽!”

她一笑,似雲開霧散之下的皎皎明月,趙九闌心中微動,眉宇間更加溫柔:“姑娘肌膚賽雪,美得像天上的仙子,高尚書之女不及你萬分之一,”他又朝她眨眨眼,“可別跟那些小門小戶,沒見識的女子一般計較,平白放低了自己的身份。”

這就是在替她出氣呢!

“公子謬……謬贊了。”沈嘉儀心中浮上一股暖流,本就嬌美的臉浮上了抹紅,愈加光彩照人,“我并未在意。”

她的确不甚在意,從幼年開始,她的容貌便是京都之最,多少王侯夫人、閨閣千金誇贊她容貌姝麗,世人難再匹敵。也因着這副驚為天人的好容貌,她沒少受些冷嘲熱諷的嫉妒之言,聽得多了,也就漠然了。

高詩詩如今是未來的攝政王妃,介意她的容貌倒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她曾經的身份是如此尴尬。

“這是在下肺腑之言,”趙九闌仍舊笑嘻嘻的,“姑娘是來赴宴的麽?喜歡這裏嗎?”

“我……”沈嘉儀的笑頓時有些局促,她攥了攥衣袖,結結巴巴,“自然……自然是喜歡的。”

仿佛是生怕對方問自己的身份,她望了望四周,猶豫道:“方才貪玩出來得急,恐怕婢女來找……”

趙九闌見到她支支吾吾的模樣,心中了然,她的小妻子被擄之此,定是受了委屈,只是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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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有人靠近,他收起心疼的神色,面上一片雲淡風輕:“方才來時,在下看到有婢女在不遠處逗留,想必便是來尋姑娘的,既如此,在下不宜久留,這就走啦!”

說着,他就利落地轉身欲走。

“公子等等!”沈嘉儀連忙叫住他,解下方才他給自己披上的狐裘,抱在懷裏遞給他,“你的狐裘,給!”

男子的狐裘披在女子身上,若是被人瞧見,便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倒是在下疏忽了。”趙九闌大大方方地接過,又朝她擠眉弄眼,“小姑娘真可愛,下次可別亂跑,當心碰到壞人。”

他往前走了幾步,好像還是不放心,又轉身,就看到她仍站在原地,一雙水蒙蒙的大眼睛在夜色中尤為亮:“我不在的時候,要保護好自己哦!”

等下次萬事備妥,你夫君就來接你回丞相府,他想。

沈嘉儀眨眨眼,遲疑地點點頭。她忽然覺得此人太過自來熟了些,才見第一面,就好像要一直保護她似的。

只是,沈嘉儀沒看見的是,男人輔一轉身,笑意頓時不見,轉而代之的是滿目陰鸷。

吏部尚書之女高詩詩是麽……很好。

趙九闌在心裏反複念了幾遍這個名字,就算高尚書已是他麾下之賓,又如何?

欺負我的小嘉儀,這仇記下了。

——

天色已晚,赴宴大臣們帶着家眷陸續離開,趙九闌找到等候在門口的侍從,仍裝作惱怒的樣子大步跨出了王府大門。

“主子,攝政王府外牆下都潛伏着暗衛,咱們如果擅自進恐怕很難。”侍從小心翼翼地彙報。

“我需要你提醒?”趙九闌沒好氣地看了一眼身側,臉沉了下去,“此時不宜動手,等把西北再攪得亂一些,逼顧承霄離開京都之後,再出手不遲。”

“主子不披狐裘嗎?”

“我喜歡抱着怎麽了?”

……

說着,趙九闌抱緊懷中狐裘,又細細吩咐了幾句,揮袍上了馬車。

此時已過了戌時,街上行人明顯少了許多,整個安平街上只有淩冽的寒風和車轱辘觸地滾動的聲音,趙九闌抱着那件隐隐帶着沈嘉儀體香的狐裘,正回憶着她明眸微笑的模樣,馬車卻驀地停了。

他惱怒地睜開眼。

一個嬌蠻的女聲透過車壁傳了進來:“趙大人可在馬車上?我要見他!”

“什麽?不在?他不可能不在,我今晚一定要見他一面!”

永安侯府的那個繼母生的刻薄妹妹——沈玥琳?

趙九闌嘴角扯起一抹嘲諷,這女人還真是不依不饒,整日的妄想嫁入丞相府。見沈玥琳大有不依不饒之勢,他索性一掀車簾,跳下了馬車。

“九闌哥哥!”沈玥琳見趙九闌出現,頓時兩眼放光,跑上前扯住他的衣袖,“我可找到你了,這幾個下人還非說你不在車內,真是該死!”

“沈二姑娘有何事?”趙九闌不着痕跡地抽出衣袖,神色淡淡。

沈玥琳卻渾然不覺,露着嬌笑說道:“嘉儀姐姐已失蹤十多日了,爹爹多方尋找都未有結果,玥琳想,姐姐即使未遭遇不測,恐怕也已不是清白之身,不如讓玥琳代替姐姐嫁給九闌哥哥!玥琳傾慕九闌哥哥已久……”

“呵!永安侯倒是生了你這個好女兒。”趙九闌退後一步,睨了她一眼,“只是那日在下已說得足夠清楚,此生非沈嘉儀不娶。”

“我有哪點比不上沈嘉儀?”沈玥琳一雙眸子頓時氣得噴火,“她不就是長得妖豔了些麽?九闌哥哥莫要被她皮相所惑,她其實在侯府嚣張霸道,可惡至極,實在不配成為丞相妻!”

瞧瞧,這說反了吧?

“深夜私會外男,滿口污蔑長姐,你就配做丞相之妻?”趙九闌眼中浮上冷意,“倒是巧了,在下只想找個貌美的妻子,又如何?”

“你!”沈玥琳一張并不出衆的臉此時已氣得通紅,她肩膀顫抖着,“說白了,姐姐嫁給趙大人也只是爹爹授意,她并非真心喜歡你,哪像我,對你一片真心!究竟誰才有資格嫁入丞相府,趙大人當真不知嗎!”

“在下娶妻,娶的自然是自己喜歡的姑娘,與姑娘是否喜歡在下何幹?更何況,與永安侯府的這門婚事,是在下強行求來的,就算如今嘉儀對我未有情誼,也在意料之中。倒是你,不依不饒,打定心思要嫁給在下,是何居心?”

趙九闌對她一向嘴不留情,一番話說得沈玥琳臉色紅了又白。她尤不甘心,忽然心生一計,假意腳下趔趄,軟軟地往他身側歪去。

大晉雖民風開放,可卻不許未婚男女肢體相觸,若自己強行靠到九闌哥哥身上,再大聲喊了人來,到時不怕他不願負責。

這般想着,沈玥琳嘴角勾起了笑,身子也倒得更快了些。

可她一把算盤打得美,卻沒看清趙九闌早已識破意圖,他迅速退之一邊,一名相貌粗鄙的侍從閃身站在了他方才的地方。

沈玥琳身子已斜,待看清身側之人的相貌,想要收力卻早已來不及,她眼睜睜地看着滿臉刀疤的男子伸出雙手,攬過她的腰肢,将她緊緊抱在懷中,忍不住劇烈地推搡起來。

可她卻不敢發出聲音,萬一引來了人,她就只能嫁給這個相貌粗鄙地下人了!

偏那下人死死摟着她,甚至摁住她的頭想要來個臉貼臉,嘴裏污穢之語聲聲入耳:“二姑娘,你的腰真軟,臉也生得好看……”

沈玥琳這才慌了,拼命閃躲對方硬貼上來的臉,嘴裏咒罵幾聲,回頭對着婢女喊:“死丫頭,愣着幹什麽?上來扯開他啊!”

一旁的文兒這才回神上前,七手八腳地扯住下人的衣服,頓時三人纏成一團,場面混亂不堪。

趙九闌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好戲,這才淡淡的吩咐手下松開,“疾風,退下吧。”

疾風聞言,立即松開沈玥琳退之一邊,面上調笑之色盡退,又變回了方才淡漠沉悶的模樣。

“你既與疾風摟摟抱抱,在下倒是願意向永安侯讨要了你賜給疾風,想必永安侯也不會推辭。”趙九闌諷刺道:“疾風雖面目醜陋了些,但身子強壯得很,娶了你,倒也不委屈。”

“我不……”沈玥琳震驚地擡頭,“你怎可這樣對我?我心裏眼裏只有你一人。”

趙九闌不為所動,轉身便上了馬車,他冷淡的聲音夾着風,沒有絲毫溫度:“在下的心裏從未有你,若你執意糾纏,我便将今晚的事命人在京都散播出去,到時你再不願嫁疾風,也沒有哪個世族願意娶你入門。”

話音剛落,馬車又緩緩行進,只留沈玥琳在原地氣得怒目圓瞪。

“你!趙九闌!”沈玥琳終于明白自己被耍了,氣得大喊出聲,可回應她的,卻只有淩冽冰冷的風聲。

文兒瑟縮着上前,想要攙着她:“姑娘……”

沈玥琳正在氣頭上,反手一個響亮的耳光便打在文兒的臉上,文兒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小姐,奴……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了。”

“滾開,沒用的小蹄子!”沈玥琳驕使了全力踹了婢女一腳,臉上浮出了更深的怨毒,為何京都的男子,一個個的都傾心沈嘉儀!

當年的權傾朝野的攝政王是!如今權柄在握的趙丞相亦是!

這兩個站在權力頂端的男人,争奪沈嘉儀那一回,整個京都掀起軒然大波,更別提京都其他附庸風雅的普通權貴公子了。

每次母親帶着她們二人赴宴,那些癡迷的目光都是落在沈嘉儀身上的!自己站在她旁邊,好比就是擺設、陪襯,這讓她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專會勾人的狐媚子!

沈玥琳暗罵了一聲,氣得又去擰婢女的胳膊出氣,早知如此,母親就不該用針紮,該用刀子劃花了那張讨人厭的臉才是,看她還能不能勾男人!

文兒被擰得痛極,卻不敢出一點聲,沈玥琳忽然覺得沒意思,陰着臉,說道:“去府裏,把巧雨給我拖出來!”

既然沈嘉儀失蹤,暫時折磨不了她,那便折磨她的婢女吧!

夜色中,她一張因為嫉妒而扭曲的臉,漸漸浮上陰毒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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