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再也撐不住 徹底昏死過去……
沈嘉儀目送着“董禮貌”遠去,就聽見身後傳來弄月的聲音:“姑娘,你原來在這兒!”
言語急切,想必是找了很久。
幾乎是一瞬間,她渾身僵硬,又想起了方才顧承霄的強吻,廊壁上傾倒的燈油,自己跌跌撞撞跑出玉梨苑,以及男人帶着怒意的雙眸……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沈嘉儀努力讓自己挂上笑,轉過身去:“我……我嫌玉梨苑悶,出來逛逛。”
弄月并不多問,體貼地将手中的狐裘披在她單薄的肩上,“就算急着出去,也該披上狐裘才是,姑娘身子弱,萬一凍病了可如何是好?”
“知道啦!”沈嘉儀心虛地點點頭,忽然,夜空中一陣響雷炸開,她忽然變了臉色。
弄月只當她是被雷聲所吓,攙着她就往回走:“今夜不太尋常,奴婢扶姑娘快些回去,若淋了雨可麻煩了。”
沈嘉儀滿腔思緒早已神游天外,她木木地背弄月牽着往前走,耳邊是一聲又一聲越來越響的雷聲,腿也漸漸發軟。
她一路踉跄着回了玉梨苑,臉色蒼白如紙,顧承霄早已離開,弄月聞見屋內被燒焦的異味,連忙打開窗通通氣。
沈嘉儀獨自坐在案邊輕喘着喝茶,險些連茶盞都握不住,她顫着聲音:“弄月,你說今晚,會不會有雷雨?”
這麽黑的夜,要是加上雷雨……她閉上眼,從前在柴房的一幕幕好似情景重現,光是想一想就讓她通體生寒。
夜色更濃,沈嘉儀心事重重,迅速洗漱完,在錦被中縮成小小的一團。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可越是刻意逼自己睡着,越是清醒。
她悄悄起身,小心翼翼地拿着燭臺,在屋內走了一圈,見門窗緊閉,并無異常,這才放下燭臺,悄悄縮進了被中。
不知過了多久,她正睡得迷迷糊糊,天邊一陣悶雷響起,緊接着是狂風大作,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打在雕花窗上。
被中之人睜開朦胧的雙眸,正要起身,一陣狂風忽卷起了什麽,“啪”地打在窗上。
窗子忽然大開,寒風夾雜着雨點砸進屋內,床幔被吹得肆意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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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儀頓時被吓得瑟瑟發抖,無數次在永安侯府柴房被針紮的回憶一下子湧入腦海,繼母尖酸刻薄的挖苦猶在耳畔,她的心猛地揪緊,幾乎是一瞬間,她連滾帶爬地下了床榻,顫抖着要去關窗。
可人還未靠近,又是一陣狂風呼嘯,豆大的雨點一顆顆砸在她的嬌嫩的臉頰、單薄的身上,她痛得皺了眉,腳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
腳踝處疼痛欲裂,此處風大雨大,沈嘉儀身上的寝衣早已濕透,她雙手抱臂,顫抖着,淚水夾着雨水在蒼白的臉上滾滾而下。
“呲呲呲”的幾聲,燭臺內的火苗終于堅持不住,應聲而滅,屋內漆黑一片,她覺得四周恐怖異常,似有無數鬼魅将她包圍。
她極其怕黑,從前有巧雨相伴,可如今,只她孤身一人。
聲聲響雷炸下,冰冷的雨點重重砸在身上,黑夜中,沈嘉儀瑟縮着,不知該向何人求救,聲音細如蚊喃:“娘……娘親……”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冰冷的雨水抽走了身上唯一的溫度,烏黑的發淩濕透,淩亂地粘在蒼白的臉上。
終是再也撐不住,她頭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
攝政王府 書房
顧承霄正坐在主位之上,冷如千年冰霜:“裴都尉就是這般整束軍紀的?”
被點名的西北都尉裴信慌忙跪下,背上冷汗冒了出來:“屬下治軍不嚴,招買人馬時未仔細篩查,這才致軍中混入奸細,請王爺責罰!”
一年前,西北大亂,攝政王親自領兵平亂,邊疆這才難得太平了段時日。可沒想到攝政王一離開西北,幾個曾經被摁得沒脾氣的世家大族,不知受誰唆使,竟又有死灰複燃的架勢,這還不算甚,有攝政王的餘威在,加上徐老将軍的鎮壓,他們成不了氣候。
可怪就怪在,前些時候軍營擴充招了好些新軍,裏面竟混着大批的安國餘孽!這幾日賊子藏于暗處,不知道挑撥了多少人心,現在西北軍內軍心不穩,內亂平起,徐老将軍雖有雷霆手段,竟然也有些壓制不住!
見局面漸漸失控,徐老将軍只好三百裏加急,派他向京都求助。
裴都尉回過神,擦去額前的冷汗:“王爺,如今西北已有大亂之勢,徐老将軍特命屬下前來求助,此次內亂屬下難辭其咎,甘願領罰!”
顧承霄不言,臉上除了冷并無表情,他看向林忱:“你說。”
“臣以為,此次西北內亂是蓄謀已久。”林忱不慌不忙,細細分析起來:“先唆使西北世族冒頭挑釁,吸引西北大軍的注意。徐老将軍看到世族欲反,必定要招兵買馬早作準備,幕後之人再趁亂将安國餘孽悄悄送入軍中,可謂神不知鬼不覺。只是,臣有一事不解。”
“說!”
“安國覆滅已有四年,餘孽一直未除四處藏身,若安國想要吃掉西北,悄悄潛入等待時機便可,為何要在短短幾天之內挑起內亂?”
身側的兵部尚書李鼎恍然大悟,搶先答道:“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想引攝政王前往西北?”
“怪就怪在這裏。”林忱卸下平日的風流之氣,蹙眉沉思,“攝政王一旦前往西北平亂,安國餘孽在西北弄出的這些動靜,幾乎立刻就會覆滅。花了大力氣将他們的人送入軍中,為何又要輕易舍棄?”
“他們意不在西北,而在京都。”顧承霄聲音很冷,眸中之色冰如寒潭,“想要在京都行此事,就一定要引本王離開。”
“可他們到底想在京都做什麽?京都內亂已平,太後娘娘乃徐老将軍幼女,徐小将軍也鎮守在京都,朝中臣子大半已歸入王爺麾下,京都固若金湯。即使王爺暫時前往西北,他們也鬧不出什麽動靜。”李鼎忽然想起一件事,忙說道,“臣前幾日在京都外城,也尋到了安國餘孽的蹤跡,那兩人身手都不凡,一人被臣的手下擒住,當即服毒身亡,另一人卻逃了。”
“可有下落?”顧承霄擡眸看了眼李鼎。
“未曾。”李鼎的汗也落了下來:“但臣可以确定,此人還在京都。”
“命畫師畫出那人容貌,全城搜捕。”顧承霄揉了揉眉心,露出疲倦之色。
“王……王爺。”李鼎支支吾吾起來。
顧承霄皺起了眉,一時間狠戾驟顯:“怎麽了?這點事都辦不好,你這幾年的兵部尚書怕是白做了!”
李鼎被主座的威嚴所懾,吓得跪倒在地:“王爺息怒,實在是京都最近發生了樁怪事。也是三日前,為我們所用的畫師,一夜之間全部暴斃,如今可用的畫師竟然一人都沒有,沒有畫像,那些駐紮城中的守衛光憑口中描述,根本找不到人。”
攝政王謹慎,除非徹底查明身份,否則不會用人。如今家世清白的畫師全部殒命,此時立即找出新的可堪信任的畫師,難上加難。
這也是他至今未抓住那餘孽,讓其逍遙法外的原因。
顧承霄沉吟片刻,又問暗衛統領暗冥:“趙九闌這幾日有何動作?”
“并無。”暗冥統領的暗衛營作為攝政王的眼線,遍布整個大晉乃至周邊小國,他恭敬抱拳,禀報道,“自從王爺有意與高府結親,趙丞相似對高尚書有了忌憚,兩人極少聯系。倒是高尚書最近頻頻暗中聯系趙丞相,許是想見一面,但一直未得回音。”
“這是看女兒攝政王妃之位不穩,想要兩手準備了。”顧承霄冷冷一笑,朝一直未開口的吏部侍郎成谷問道:“我們的人在吏部安插得如何了?”
“回王爺,自從高尚書故意放水,臣已将吏部半數人換成了咱們的人,還有一部分乃高尚書自己的眼線,剩下的人雖歸順趙丞相,卻成不了什麽氣候了。”
“好!”顧承霄眸中有贊賞之色,“成大人在吏部也有些年頭,是時候該升一升了。”
成谷雖只位至侍郎,為人卻極其成熟老到,他好像早已料到攝政王會做如此打算,跪地行禮道:“不管臣位居何處,都惟王爺馬首是瞻。”
這是在提前表忠心了,算是個聰明人。
顧承霄神色稍緩:“高明霸占着吏部尚書之位已久,是時候該讓賢了。本王給你五天時間,勿動趙九闌的人,只将高明布在吏部的眼線查明,一一拔除。屆時,本王便讓你坐上吏部尚書之位。”
“謝王爺信任!”成谷深深地叩拜在地,“臣定不辱使命!”
至于為何留着趙九闌的眼線,一切攝政王自有打算,他不該問,也無須問。
正在此時,書房外忽然傳來叩門聲,鐘義應聲而入:“主子,弄月求見。”
“讓她進來。”顧承霄眸中劃過一絲暗色,眼前忽然浮現昨晚,沈嘉儀打亂壁燈後驚慌恐懼的眼。
弄月無視書房內的衆人,朝主位恭敬行了一禮,便匆匆行至顧承霄身側,低聲附耳了幾句。
在場衆人面面相觑,只見一向面不改色,高深莫測的攝政王迅速皺了眉,面上浮出了從未有過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