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要做的事,皇兄就不要……
大清早,天悅樓的姑娘們吊嗓的吊嗓,練功的練功,有幾個偷懶的躲在鳳凰閣斜對面的角落裏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鳳凰閣住人了!林媽媽終于舍得了!”
“也不知道住進去的是哪位天仙般的姑娘,好像是昨晚才來的?”
“可不是麽,昨晚我起夜,正好看到那姑娘進樓,那身段氣度就像天仙一般,”那聲音頓了頓,朝另一方向的孔雀閣努了努嘴,“孔雀閣的那位不服氣,昨晚還想扯了她的面紗,一比高下呢!幸虧林世子及時趕來阻止了!”
有人低低地驚呼:“你是說令國公府的林世子?”看到對方肯定的點頭,她刻意壓低了聲音,“林世子不是素來只喝酒的麽,怎麽這回……”
“自然是那姑娘實在是太美了些,沒瞧見林媽媽都把鳳凰閣賜給她了麽?這男人啊,哪個不愛漂亮姑娘的?昨晚那姑娘蒙着面紗,可那雙水蒙蒙的大眼睛啊,真真是把人魂兒都勾走了,宮姑娘這回可比不了咯!”
“戚!早看不順眼孔雀閣那位了,同是妓子高傲個什麽勁,看她還能得意到幾時!”
衆人嘻嘻笑着,又朝緊閉的孔雀閣指了指,散了開去。
孔雀閣內,宮笛抱臂靠在半開的雕花窗前,手中的團扇不知何時已被她折成兩半。
她自幼習武,耳力驚人,方才的議論聲清晰入耳,氣得她險些一掌把那些個小蹄子拍死。
美若天仙?一身紅衣的女子閉眼沉思了會兒,腦中浮現出那雙驚慌又清澈的眸子,猛得站直身子,推開閣門就往鳳凰閣走去。
鳳凰閣和孔雀閣都在三樓,一東一西,分占兩邊,宮笛氣勢洶洶地走過長長的廊道,正要進去,卻被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婦人擋了路。
宮笛秀眉一皺,嬌媚的臉沉了下來:“林媽媽?”
林媽媽徐徐搖着玫紅色團扇,笑道:“宮姑娘要去哪兒?”
見宮笛不說話,林媽媽握住她的手,将她扯遠了些,低聲道:“這鳳凰閣裏的主,聽媽媽的,還是不見為好!你還是媽媽我最喜歡的頭牌!”
嗤,誰還稀罕你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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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笛心裏嗤笑一聲,又瞧了那間緊閉着的鳳凰閣,知曉林媽媽有意護着那女人,正要離開,忽然樓下傳來一聲爆喝,“人呢!都給本公子出來唱曲兒!”
聽聲音似乎醉得不輕,宮笛透過欄杆往下看,便看見定國公庶子尹鼎抱着酒壇,搖搖晃晃的要聽曲。
可偏偏這個點,天悅樓還未開張,夜半時分的靡靡之色全然消失,別說唱曲兒了,袅袅婷婷的姑娘也不願出來一個!
那定國公府勢頭正盛,雖然只是庶子,倒也實在得罪不得,林媽媽一張臉笑出了褶子,讨好地推了推宮笛,示意她下去:“好姑娘,定國公府的公子身份高貴,怕只有你才伺候得了了,快去快去!”
說着,林媽媽還在她後背上輕輕推了一把。
宮笛最不耐煩伺候這種酒鬼,正要甩開林媽媽回孔雀閣,轉身時視線忽然掃過那個緊閉的屋門,她似想到了什麽,忽然冷冷一笑,扭着腰肢就往下迎:“喲,奴家當誰來了呢,原來是尹公子啊~”
尹鼎頂着定國公府的名諱招搖過市,名聲在京都臭得很,偏他還很得意,見衆人忌憚着他背靠得定國公府,行事愈加出格起來,見到天悅樓當列第一的宮姑娘迎出來,他将酒壇一扔,掐着宮笛的腰就往懷裏帶:“小美人,本公子想你許久了,快讓本公子親一口!”
宮笛忍着心中的嫌惡,靠在男人懷裏嬌笑道:“公子急什麽,咱們進去,奴家還有重要的事跟公子說呢!”
尹鼎綠豆大小的眼頓時一亮,摟着美人兒的腰肢,猴急地就往最近的一間雅座去。剛入雅座,宮笛一雙染着妖豔蔻丹的手攀上男人的肩,在他耳側吐着氣:“公子可覺得奴家美極?”
“自然,”尹鼎的手不規矩地在她身上亂摸,連臉上的橫肉都笑得打顫,“宮姑娘是天悅樓最出名的頭牌,美得我心都要酥了。”
尹鼎說着,嘟着厚唇就要親上去,宮笛忙将手指堵在他唇上,賣着關子說道:“奴家雖是頭牌,可卻萬萬比不上另一個姑娘的。”
“誰?”
“公子可知鳳凰閣,”宮笛咯咯笑了起來,纖纖玉指往三樓鳳凰閣的方向一指,神秘道:“昨日來了位天仙般的姑娘,就住在裏頭,連林媽媽都捂着不讓見客呢!奴家想着,只有那樣美的女子才配得上尹公子。”
尹鼎果然被說動了,眯着眼盯了鳳凰閣半晌,猶豫道:“可林媽媽既然捂着她……”
“按尹公子的身份,林媽媽還能拒絕?”宮笛妖妖嬈嬈地站起身,拉起蠢蠢欲動的尹鼎,将人半推着出了雅座,“公子快去,奴家幫你引開林媽媽。”
“好極!”尹鼎将手中的折扇一拍,捏着宮笛的下巴親了一口,“等本公子拿下這個難得的小美人,自然重重賞你!”
“謝尹公子!”宮笛柔柔媚媚地一福身,見男人疾步上樓的身影,嘴角露出一抹陰毒的笑。
她心滿意足地轉身,忽然見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個人,玉帶藍袍,眉目俊朗,只是眸子裏卻露出心痛憤怒的神色。
宮笛看着來人,臉上閃過短暫的驚詫,反應過來後揮袖即走。
“站住!”趙九闌攔住宮笛的去路,将身上的狐裘脫下罩在她身上,“跟我走!”
“放開!”宮笛反應極大,用力甩開擒住自己的手,又将肩上的狐裘扯落扔回去,冷聲道,“我在哪裏不用你管!”
“聽話,這不是你該呆的地方!”趙九闌忍着怒氣,想要将她扯回,忽聽不遠處的游廊拐角似有人聲,正往他們所在的地方而來。
宮笛臉色微變,立即将他扯進一間雅座內關上了門。她神色惱怒,看都不看眼前的男子,冷聲嗤道:“皇兄在京都過得可舒心?若不是有人從中作梗,皇兄如今也是軟玉在懷,暢快得很了!”
趙九闌并不計較她的冷言冷語,上前一步逼視:“你何時來到京都的?幾日前我便讓細作往這裏送信,為何你一絲回應也無?”
見宮笛并不出聲,他嘆了口氣,無奈道:“為兄讓你留在突厥,是為了你的安危着想,安國雖已不在,可他們觊觎着餘下的安國勢力,絕不敢動你分毫。”
“難道我堂堂安國公主,被亡了國,就只能縮在突厥茍且度日?”宮笛一雙美豔的眸子充滿了怨毒,“他們不敢動我分毫,我卻知道那幾個惡心的突厥王子,每時每刻都想将我拖進帳中行那龌龊之事。”
她本貴為安國公主,從小受盡寵愛,何曾受到過寄人籬下的卑微滋味?這也便罷了,皇兄走後,那幾個突厥王子一改尊重有禮的嘴臉,時不時深夜來她的帳中調戲,她拒絕數次不得,那個叫落傲的二王子竟然給自己下了迷藥!她當夜劃破了手掌,強忍着不适逃離,這才來到了京都。
她不願與趙九闌相認,因為他們二人在突厥時早有分歧,宮笛想要以身犯險一舉殺了大晉的年幼皇帝,以保滅國之仇,可兄長卻不許,他想通過在晉國入仕慢慢瓦解腐壞朝堂,可那樣太慢太慢了,她等不及了!
更何況,哥哥就算智勇雙全,手段過人,可大晉也是人才輩出。這段時間她一直在關注京都的消息,光那一位把持朝政的攝政王,就險些将哥哥的布局全部打破,用哥哥這種舒緩的法子,安國餘部的勢力不增反減,恐怕還未起事就已全軍覆沒了!
自己容貌嬌媚最是勾人,那幾個突厥王子,後來被她靠色相挑撥得反目成仇。她想了許久,與其在突厥什麽事都做不了,還不如來京都,說不定便可利用此法為安國報仇尋找捷徑!
“所以,你就來京都對着大晉男子獻媚?”趙九闌一聽,氣得狠狠踹了一腳雕花小榻,“你淪落風塵,讓我如何向故去父皇母後交代?”
“皇兄不用管我,我雖在天悅樓,可卻賣藝不賣身,那些京都的纨绔男子看着聰明,實則不過草包,”宮笛抱臂輕蔑地看向外面空無一人的獻舞臺,“我不過假意哄了幾句,出賣些皮相,那些沒腦子的男人就将大晉的密辛都統統告知,真是蠢笨如豬!”
“大晉的情報,我自有渠道去獲得,不用你如此犧牲,跟我回府,我會将你送出大晉,你若不想回突厥,也可去……”
“放手!我哪兒也不想去!”趙九闌拽着宮笛就要開門,卻被她狠狠甩開,怒聲道:“皇兄要什麽渠道?這段時間咱們安國留下的細作,被大晉的攝政王除去了多少?若這麽下去,我們的勢力必定消失殆盡,還提什麽複國?”
趙九闌眼中閃過片刻的陰鸷,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重重的墜地聲,他下意識地擡頭去看,透過飄忽的紗幔,一抹月白的身影從三樓的閣室跑出,許是跑得太急,她發絲淩亂,面紗随着她迅速的跑動,掀起了一角。
一股莫名的熟悉襲上心頭,還未細想,就聽宮笛怨憤的笑低低地響了起來,“呵!我恨晉國的一切,看着吧,不管是天悅樓的女子,還是晉國的大臣、皇帝,我要一個個全部毀了!”
“小笛——”趙九闌心中一痛,知道自己的妹妹向來偏執,如今亡國之恨讓她面目全非,作為兄長卻什麽都做不了,他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挫敗,若是當初自己的權力再大一些,是否就可以與安國的奸臣相抗衡,父皇也不至于會昏庸至此,引得晉國乘虛而入……
他閉了眸子,良久後才緩緩睜開,眼裏滿是心疼掙紮之色。“小笛,兄長不希望你變成這副模樣,滅國之仇兄長會報,這與你無關,若你想留在晉國,皇兄将你接到丞相府。”
“不用了。”宮笛仍笑着,眸子裏是徹骨的恨與冷漠,“我要做的事,皇兄就不要管了,也管不了!”
說罷,她整了整衣袖,重又挂上那抹嬌媚的笑,扭着腰肢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