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萬更一(1)

第50章 萬更一 (1)

沈嘉儀睡得沉, 顧承霄擔心她受寒,将人抱着就往床榻方向走。小姑娘身形嬌弱,抱在懷裏又小又軟, 他的心底也早就柔成了一片。

等他從湢室回來, 沈嘉儀卻醒了,她似乎還在疑惑自己為何就挪到了床榻, 臉上茫然又嬌憨, 那雙羽毛般的睫毛忽閃忽閃的,讓人忍不住上去吻。

見到顧承霄走近,她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也許是以前的記憶太過深刻,就算與他有多少次肌膚相親, 她還是很怕這個男人。

危險又神秘, 令她看不透。

“醒了?”顧承霄并未計較她的抗拒,坐在榻邊去拭她的額頭:“恩, 還好沒發高熱。”

沈嘉儀一直不太适應他突然的關懷, 悄悄埋進被子裏一些,悶悶地道:“王爺剛才去哪裏啦?”

趙九闌前腳剛走,顧承霄就回到了王府, 她不得不猜測趙九闌是否有了危險, 可她不敢明目張膽地問,只好走迂回戰術。

顧承霄的神色停頓了一瞬, 擡頭端詳她白瓷般吹彈可破的臉,片刻後又将她垂落在臉側的黑發撥開,這才開口:“趙九闌是安國逃亡在外的太子。”

“啊?”沈嘉儀瞬間呆滞,趙九闌笑嘻嘻帶着痞态的臉在她腦海裏晃啊晃,原本以為他只是在自己面前身份造假, 沒想到他竟然是安國太子,對着整個大晉撒下了彌天大謊。

安國在幾年前就被顧承霄滅了國,趙九闌忍辱負重在大晉朝堂摸爬,為的就是報國仇。她的腦袋遲遲鈍鈍的,一時嘴快就把心裏的疑惑說出口:“他不知道王爺有多厲害麽,一旦暴露就……”

察覺到自己不該當着顧承霄的面說這個,會讓他覺得自己對趙九闌另有心思,可話已經出了口再難收回,她還是迅速捂住了嘴,嬌憨的小臉慢慢紅了。

顧承霄看她懊惱又擔憂的樣子,還是被她的那句“王爺有多厲害”取悅了。他薄唇勾出一抹弧度:“對啊,我有多厲害,他再折騰,總歸最後還是敗了。”敗得一敗塗地。

其實,他有預感趙九闌會拼死見小姑娘最後一面,也許是勝者對敗者的憐憫,他故意将一系列部署調開,給了他們最後獨處的機會。

他沒有那麽好心,小姑娘到底與趙九闌有了幾分接觸,對這個只差最後一步的丈夫是愧疚的。若不讓他們見最後一面,将前塵舊事都了一了,他怕小姑娘心裏生了疙瘩,很久都無法釋懷。

沈嘉儀臉上有了擔憂,大着膽子從錦被中鑽出來,兩只小手攀上了男人的肩,窩在了他懷裏:“那……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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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擔心他?”顧承霄将小姑娘攬在膝上,眸中轉冷,“他現在已被押入地牢。”

總歸趙九闌入獄直至被殺的事,沈嘉儀早晚會知道,他不想瞞她,也瞞不住。

顧承霄可以明顯感覺到懷中人身子一僵,緩了很久,那細柔的聲音才又在耳畔響起:“那……他會死嗎?”

“恩。”

沈嘉儀不說話了,将小小的下巴放在男人寬闊堅硬的肩頭,兩只膚若凝脂的手原本輕輕攀着,現在轉變為摟抱住他的脖子,看着就像是整個人挂在顧承霄身上。

顧承霄攬緊懷裏那具又柔又軟的小身子,拍着她的背,見她一聲不吭的可憐模樣,他又解釋道:“趙九闌的事已觸及大晉利益,不得不除。”

沈嘉儀的聲音悶悶的:“我知道。”

她動了動身子,藏在衣袖裏的鳴镝一下子碰到了她的小臂,不知怎麽的,小姑娘鼻子一酸險些落淚。

顧承霄繼續說道:“明日本王會帶你入宮,今夜不要胡思亂想,早些歇息。”

沈嘉儀驚了:“王爺帶我入宮做什麽?”

“本王昨日向太後要賜婚懿旨,她要見你。”顧承霄說得雲淡風輕,聽在沈嘉儀的耳中卻猶如驚濤駭浪,她微微瞪大了眸子,“賜……賜婚?”

“本王說過,要娶你為攝政王妃,永安侯也已知情。”

“……”這也太快了……她還沒準備好啊……

還沒等沈嘉儀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乾坤殿外傳來足尖輕輕點地的聲音,顧承霄凝了眸子,方才的柔軟缱绻統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寒潭目光,他将沈嘉儀重新塞入錦被,又在她額前印下一吻,哄道:“早些睡,我很快就回來,恩?”

見小姑娘埋在被中乖巧點頭的樣子,顧承霄深深看了一會兒,起身離開。

暗冥領着一衆暗衛在乾坤殿外恭敬地等候,見到主子出來時臉上依舊是雷打不動的狠殺,連忙低頭不敢多看。

顧承霄帶着人入了書房,夜光下他一身玄衣,銀金色的發冠肅穆威嚴,他掀袍坐在主位,視線落到暗冥身上:“安國剩餘的奸細可抓住了?”

如今太子宮九闌被抓,安國剩餘的力量就如無主之兵四下潰散躲藏,只需撒下天羅地網,就能将他們一網打盡。

果然,暗冥恭敬行了一禮後,恭敬答道:“這幾日安國勢力分崩離析,應是他們真的急了,那名畫像上失蹤已久的安國奸細又在京都出現,地點仍是天悅樓附近。”

顧承霄皺了眉:“天悅樓是我們的暗樁,安國奸細竟喜歡在此附近出沒?天悅樓內一應人員可都調查過了?”

“林媽媽已都調查過,除了那位花魁宮笛,其餘人身份都很清楚,并無異常。”暗冥繼續道,“屬下查探許久,那名花魁的身份竟查驗不出,她來天悅樓前的事被抹得幹幹淨淨。”

“宮笛……”顧承霄反複念了幾遍名字,忽道,“三年前安國以身殉國的公主叫什麽?”

“宮莫闌,”暗冥神色一變,急道,“王爺的意思,是那名公主并未像當年傳的那般已經為國殒命,而是與安國太子一樣來了一出假死脫身?”

所以,安國這兄妹倆竟是都來了大晉,一個成了把控權勢的丞相,一個成了搜集情報的青樓花魁?

“宮笛現在在何處?”

暗冥微微側身,示意身後那名監視天悅樓的暗衛上前。

那暗衛顯然被攝政王的權勢震懾住,顫顫巍巍地答:“回,回主子,那名宮笛現在還在天悅樓。”

他話音剛落,鐘義匆匆趕了過來,行過禮後,禀報道:“主子,外頭有名女子求見。”

還是名打扮露骨的女子,看着不像是好人家的姑娘。

顧承霄視線淡淡地掃過去,那抹寒沁沁的光讓在場的全部人都心裏發怵:“帶進來。”

“是!”鐘義接了命令,就迅速轉身離開,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暗冥不敢多留,也立馬帶着身後的暗衛離開。

——

不過片刻,宮笛就袅袅婷婷地走進了書房,她今日專門打扮過,烏黑的發絲間只斜插着一支天香國色的牡丹花金釵,一襲半透的深紫色煙羅裙勾描出她魄人的曲線。

見她進來,顧承霄眼皮都懶得掀,冷聲道:“傳聞宮姑娘天香國色,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宮笛嬌嬌俏俏地笑起來,也不行禮,在男人的身側站定:“王爺嘴上說出朵花來,眼睛怎麽都不肯看奴家呢?”

這麽近的距離,她終于看清了顧承霄的容貌,禁不住心猿意馬。上次只是在天悅樓游廊遠遠瞥見,就讓人過目不忘、心中想入非非,今日這麽單獨的見了,她心中一蕩,徹底被他俊毅瘦削的臉粘住了目光。

不僅如此,男人那雙時刻透着殘酷殺伐的眸子,露着狠絕,讓她一下子就沉淪了。

要是能夠跟了這樣的男人,倒是此生無憾。

顧承霄聞言,才擡眸淡淡瞥了她一眼,也僅僅是一眼,“宮姑娘不好好待在天悅樓,來本王的府邸做什麽?”

“王爺,別急嘛。”宮笛又笑起來,那聲音像是故意的,透着徹骨的柔媚,要是一般男人聽見,早就酥了骨頭任她差遣了。

可顧承霄心中一絲起伏也無,皺了劍眉,起身欲走,“若宮姑娘只是來找本王尋歡作樂的,那真是來錯了。”

見顧承霄根本不吃自己的美人計,宮笛臉色微變,染着豔色丹蔻的手攥住男人玄色的衣袖,“今夜奴家來,自然是有要事告知,王爺可知安國?”

顧承霄果然停下了腳步,那雙深邃的眼看着她,示意她繼續說。

“安國雖滅,可安國餘部卻僥幸存活,奴家在天悅樓久了,接觸了各色人等,其中就有安國餘孽。”宮笛見他沒有甩開自己的手,順勢将身子靠在男人的手臂上,“王爺若是想聽安國的事,奴家願意一件一件說給您聽。”

說着,她抓住男人衣袖的手移開,又攀上了他的衣襟來回摩挲了幾下。

顧承霄迅速捉住她的亂動的手,後退一步,稍稍與宮笛保持距離,她身上的香粉味實在是重,不由得讓他想起沈嘉儀身上的體香,清清甜甜的,讓人忍不住想要将人抱在懷中。

他看向宮笛,眼低一閃而過的嘲弄,“宮姑娘如此,可是想好從本王這裏得到什麽了?”

“凡是奴家要的,王爺都給嗎?”宮笛那雙魅人的眼緊緊地盯着男人,又靠近了幾分,将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奴家想将自己獻給王爺,王爺可要?”

顧承霄仍舊肅着一張臉,看上去興趣恹恹的樣子,修指卻忽然捏住了宮笛的下巴:“獻給本王?可惜了,本王不缺王妃。”

“那麽,讓王爺養着奴家也是可以的,”宮笛眼底的嫉妒一閃而過,她當然知道顧承霄口中的王妃是誰,一想到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片子,不僅得到了攝政王的親眼,還讓自己的皇兄迷得神魂颠倒,她就渾身不是滋味。

不過,她也不急着與她争,總歸讓沈嘉儀這個臭丫頭付出慘痛代價,以後有的是機會。當務之急,就是要先讓顧承霄答應養了自己,再謀後路。皇兄此刻已經被抓入獄,安國剩下的勢力已近微弱,這幾年風雨飄搖,早有人生了異心。

皇兄仍是大晉丞相時,這些人還算安分,可如今皇兄入了地牢,失了權勢,他們就立馬換了一副嘴臉。她身為安國公主,卻根本無法對他們下令,現在安國勢力分成了三派,一派主歸隐自己逍遙,一派主戰,劍走偏鋒想要找機會進宮殺了幼帝來個玉石俱焚。第三派則猶豫不決,找到了宮笛,請求她的庇護。

可,她庇護了安國殘存的餘部,又有誰來庇護她呢?真正接手了這些事,她才明白了皇兄一直走迂回戰術的苦心,大晉在攝政王的統治下已經是一頭強大到可怕的猛虎,而已分崩離析的安國頂多是個人畜無害的小兔子,拿什麽去抗衡?

所以,她只能以她自己從未失敗的美人計來搏一搏,萬一顧承霄上了鈎,她趁機救出皇兄,那麽安國的未來就還有可能。

更有甚者,顧承霄為沈嘉儀做的樁樁件件,她看得出這男人是個重情的人,若自己也有一天被他這麽愛着,從他手中讨一份安國的安穩又算什麽呢?

到那一天,也就是沈嘉儀這臭丫頭的死期了。

思緒回轉,宮笛嘴角的笑愈發張揚起來,她故意作出癡迷的模樣,道:“王爺不必覺得為難,總歸是因為奴家一心癡迷于王爺,從不敢肖想什麽,若王爺不嫌棄,奴家當個避居的外室也是可以的。”

顧承霄靜靜地看着宮笛,燭火下他的五官更加深邃,眼底的情緒也是深邃難辨,這個男人做事滴水不漏,就連一絲情緒也從未外洩過,強大到無人可以窺伺他的內心。

宮笛被這樣的目光看得心裏發慌,這還是第一次有男人能夠抵擋住自己猛烈的攻勢,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幹脆脫了衣裳撲到男人身上時,顧承霄又淡淡地開口了,“既如此,宮姑娘便搬到景辰苑去住,那是本王京郊置辦的別院。”

宮笛得知男人終于肯松口收下自己,心裏一喜,就要上前樓主顧承霄,卻被他用玄金折扇擋開。

他開門叫來鐘義,吩咐道:“将宮姑娘送到景辰。”

鐘義第一瞬的反應是震驚的,可多年伺候顧承霄的經驗告訴他,若是自己膽敢在臉上露出一絲一毫不虞的情緒,立馬就要去暗衛營領鞭子。想到這層,鐘義立馬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畢恭畢敬地道:“是!”

宮笛袅袅婷婷地從男人身後走了出去,低頭傲慢地睨了鐘義一眼,并未作停留,扭着腰肢離開。

暗冥本就帶着暗衛守在門口,同樣看到了衣衫半透的宮笛,很快又移開了目光。

“你說,王爺算不算是對沈姑娘不忠?”鐘義眯了眯眼,自己的未來媳婦是巧雨,巧雨又與沈姑娘情同姐妹,他是選擇效忠主子閉口不談此事呢,還是将事跟巧雨說上一說,讓沈姑娘做好心理準備?

鐘義很快就否定了第二種做法,要是被主子發現自己的行為,恐怕都沒命娶巧雨了!

還是保命要緊!

暗冥并不知道他的小算盤,無所謂道:“你瞧着,咱們主子喜歡她這樣的麽?”

這樣的女人,畫舫花樓裏玩玩也就罷了,帶回府裏養着還是太掉價。

鐘義忒了他一口,語出驚人:“主子讓我帶她去景辰苑。”

“主子要養外室?”暗冥也很驚訝,他小心地往書房內看了眼,壓低了聲音,“主子與沈姑娘的婚事不是剛定下嗎?這麽快就……”

“啧啧啧,男人吶……”鐘義搖搖頭,大有感慨不平之意。

暗冥徹底對他無語,冷諷道:“你難道不是男人,是太監?”

鐘義臉色一凝,狠狠瞪了他一眼,忙擡腳跟上前頭快要出小門的宮笛,“宮姑娘,請随屬下至後門,那兒有輛送您的馬車。”

——

顧承霄又留在書房處理了一些政務,等到忙完,已經是後半夜了。

因為心裏記挂着沈嘉儀,他原本想立刻就回乾坤殿,可走到半路,他又折了回來,吩咐暗冥:“叫朱牆過來備水,本王在書房沐浴。”

“?”暗冥愣了下,還是立馬照辦,一路上他左思右想,只得出了一個理由:這是怕宮笛的脂粉味被沈姑娘察覺?

很快,顧承霄迅速沐浴完,穿着只有皂角香的寝衣,肩上搭着件嶄新的披風,大步趕回了乾坤殿。

沈嘉儀貪睡,這個時辰早就與周公夢裏相會了。但她心裏藏着事,睡得并不沉,聽到有人進來的動靜,她揉揉惺忪的眸子,半坐起身:“王爺,你回來啦?”

“吵醒你了?”顧承霄眼底柔軟,解開披風就上了榻,将那具柔柔軟軟的小身子抱在了懷裏,“繼續睡,別怕,本王在。”

“恩。”沈嘉儀捂嘴打了個哈欠,到底沒忍住再次湧上的睡意,一閉眼又去跟周公相會了。

第二日一早,顧承霄就将她拖了起來。

男人親自給她穿好了衣裳,又帶她吃了早膳,這才牽着人上了趕去皇宮的馬車。

沈嘉儀很少進宮,知道今日見的是徐小将軍的親妹妹,當今的太後娘娘,心裏免不了忐忑。

也許是真的太緊張,她開始說一些與太後有關的事,好說服自己這位年輕的少女太後其實并不那麽吓人:“王爺,太後娘娘與我是同一日出生的呢。”

顧承霄果然看過來,他對京都氏族的家室一直并未留意,這事他不知情,“如此巧?”

“還不止這樣呢,我與太後娘娘是在同一個府邸出生的,”沈嘉儀笑起來,白皙柔嫩的臉頰兩側,露出了淺淺的梨渦,“那時徐夫人與我母親都将近臨盆,兩人都被邀請參加定國公夫人的生辰宴,因定國公夫人盛情相邀,遂都去了。”

沈嘉儀喝了口馬車內的茶,繼續說道:“可沒想到,宴席進行到一半,徐夫人與我母親都發動臨盆,定國公夫人慌了神,忙請了府內的穩婆接生,因為那時很多屋子都被征用,只有一間可以□□婦生産,所以,我與太後娘娘是在同一間屋子內出生的哦!”

她眼眸亮晶晶的,自己也覺得這樣的經歷很神奇,唇角也翹了起來,獻寶似的:“是不是很巧?”

“恩,很巧。”顧承霄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伸手攬過小姑娘的肩,将她抱在了懷裏。

馬車一路行到了宮門口,顧承霄率先下了馬車,見四周并無異常,遂伸出手将沈嘉儀抱了下來。

宮門奢華異常,一條筆直的路直通到宮內大殿,像是一眼都望不到頭似的。

一身玄衣的男子牽着個淺橘色襦裙的小姑娘,慢慢地在這條冗長又孤寂的道上走着,一陣風吹來,掀起兩人的衣擺,糾纏在一塊兒,翩然飛舞。

顧承霄貴為攝政王,見到二人入宮,立即就有數名宮女在前引路,一路将他們引到了太後的鳳儀宮。

徐若微小憩剛醒,聽到外頭大宮女的禀報,眼神一亮又暗下來,端莊道:“請王爺和沈姑娘進來。”

很快,她就見到了那個自己心中的那抹玄黑色身影,只是不美的是,他的身邊還牽着美貌無比的沈嘉儀。

徐若微繁複宮裝下的手捏得泛白,面上仍保留着得體的笑容:“王爺和沈姑娘來了,快入座。”

三人敘了些家常,話題又落到了顧承霄與沈嘉儀的婚事上。

“王爺為陛下殚精竭慮,眼下将趙丞相揪出來下了牢獄,倒的确是該操心操心自己的婚事,”徐若微笑吟吟的,好想忘記她其實比顧承霄年紀小,端起太後的架子說道,“此次婚事,由哀家主持操辦,定會讓沈姑娘風風光光地嫁入攝政王府。”

沈嘉儀聽得臉紅,耳垂火燙燙的,忙假裝口渴,端起身前的一盞茶喝了。

顧承霄替她續了茶:“慢點喝。”

沈嘉儀看了他一眼,害羞地點點頭,又迅速低下了頭不敢再看。

徐若微将這一幕濃情蜜意看在眼裏,心中就像千萬根針在紮,臉上卻不得不維持着雲淡風輕的溫和笑意:“王爺真當是寵愛沈姑娘。”

她尖利的指甲死死的摳着手心,直到痛楚傳來,一股溫熱的液體自指縫中溢出,她才覺得心裏的酸澀被蓋住了不少。

沈嘉儀……

她笑着在心裏念出了這個名字,忽然就極為羨慕沈嘉儀永安侯府嫡女的身份,雖然命運是坎坷了些,可到最後攝政王為她掃除了一切障礙,該報仇報仇,該了怨了怨了麽?

哪裏像自己,為了家族榮耀,只能将心底的情誼深深埋起,到如今只能做一個幽居深宮、孤獨寂寞的年輕太後。

顧承霄将大婚定在三月後,一應細節都由徐若微負責,談完正事,顧承霄并未作太多停留,寒暄了幾句就帶着沈嘉儀離開了鳳儀宮。

直至他的身影在宮外漸漸遠去,徐若微回過頭,對身側的心腹宮女道:“派你跟着攝政王的探子可有消息了?”

那名宮女屏退了其餘的宮女,将一封暗探剛送來的書信遞過去:“剛得的消息,就發生在昨日。”

徐若微迫不及待地打開,看到書信上的內容,忍不住唇角微勾,冷嗤道:“天悅樓的花魁成了王爺外室?看來,哀家倒是高估了沈嘉儀在王爺心中的地位。”

這男人麽,哪個不喜歡貌美女子的?

她笑笑,将手中的信紙在燭火上點燃燒盡,火苗舔/舐着脆弱的紙張,徐若微看着紙張一點點化為灰燼,心中的不痛快消失得幹幹淨淨。

不過是個擔着攝政王妃名頭的女人罷了,又不是獨寵,有什麽好讓人羨慕的。

——

将沈嘉儀送回了乾坤殿,顧承霄又立即出了王府,景辰苑那邊傳來消息,宮笛要見他。

宮笛今日依舊打扮得花枝招展,半透的衣衫不過是換成了枚紅色,眼尾的那抹勾人的淺紅更添幾分姿色。

顧承霄的眸子依舊沒有溫度地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又很快移開,“宮姑娘想說說安國的事了?”

宮笛笑得柔媚,給顧承霄倒了杯茶:“王爺果然聰明絕頂,今日奴家的确想說說安國,王爺風塵仆仆地趕來,先喝口茶潤潤嗓子。”

顧承霄沒動,淡淡地回:“不用。”

“王爺是瞧不上奴家這裏的茶麽?”宮笛忽然失落起來,拿着帕子假意在眼角摁了摁,“如果這樣,王爺肯定也是嫌棄奴家的。”

顧承霄目光如寒刀般睨了她一眼,冷不丁将宮笛吓得渾身一僵。可也只是那麽一眼,下一刻,顧承霄端起桌上的茶盞一飲而盡,戲谑道:“宮姑娘,現在可能說了?”

宮笛撫了下剛才蹦跳地心口,慢悠悠地從袖中摸出一份名單,“王爺您看,這是奴家尋來的安國細作名單。”

顧承霄接過瞧了一眼就交給了身側的朱牆,“交給暗冥去處理。”

宮笛眼中的恨意一閃而過,見朱牆出去的空檔,她起身就跌入了顧承霄的懷中。

一陣濃烈的脂粉味傳來,宮笛嬌柔婀娜的身子緊緊貼着,呵氣如蘭:“王爺想奴家嗎?”

顧承霄單手捏住她柔軟的腰肢,盯着她的眉眼:“你父皇母後素日裏是這樣教你的麽?”

宮笛身子頓時一僵,臉上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不過她反應極快,無辜反問道:“王爺何處此意?奴家只是窮苦人家出生的孩子,哪來的父皇與母後?”

若不是顧承霄有備而來,故意試探,恐怕就要錯過宮笛方才的僵硬與不自然,誤以為她只是詫異罷了。

“哦,本王猜錯了。”顧承霄面無表情,想要捉住宮笛亂動的手,忽然察覺到什麽,小腹驀地一熱。

茶裏的藥這麽快就起作用了?

顧承霄定力極強,強制忍下心中的欲念:“天悅樓的那名奸細是在聯絡你吧?”

宮笛知道這事瞞不住顧承霄,連掩飾都懶得掩飾,“是啊,王爺若是想抓住此人,奴家願意相助。”

這名奸細的容貌已經暴露,再留也無意義,要是能利用顧承霄的勢力,讓奸細引出另外兩派,将其一網打盡,她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三日後,将他引來。”

“好。”宮笛的手在顧承霄胸口打着圈,還未等她又下一步動作,男人就大力地将人推開。

似乎是嫌宮笛弄亂了他的外衣,他站在原地慢慢地整了一會兒,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宮笛在房中見他步履絲毫不亂,心中疑惑,她在茶水中下了焚香散,照理說此時顧承霄應當時欲念翻騰,不能自制才對,怎麽會毫無反應呢?

方才在男人懷裏,她分明感覺到了他身上炙熱的溫度,這種境況下竟然還可以自控到将手邊的美人推開……

這個男人,真是深不可測到令人恐懼的地步。

出了景辰苑門,朱牆和鐘義都在馬車邊等着,顧承霄并未立即上馬車,而是看了眼朱牆。

朱牆會意,将那封并未交給暗冥的名單原原本本地交了回去。

顧承霄淡漠地看了眼他手中的名單,并未接過,反而道:“燒了。”

“主子?”朱牆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不确定地開口:“就這麽燒了?”

今夜主子不惜欺騙沈姑娘,也要偷偷出來見宮笛,不就是為了這份名單嗎?怎麽說燒就燒了呢!

“這份名單半真半假,”顧承霄像看傻子一樣看着朱牆,“上頭真的名單早已落入地牢,假的則是對大晉忠心耿耿的臣子。”

朱牆明白了,宮笛這是耍了一出離間計,意在讓王爺殺伐忠臣,涼了大晉臣子的心!

還好主子沒有上當,及時識破了她的詭計!

朱牆氣憤地想着,再看向主子的目光裏又增添了幾分敬仰。

“走吧。”顧承霄拍拍朱牆的肩膀,掀起衣袍上了馬車。他此行不過是想試探宮笛是否就是宮莫闌,眼下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那麽一切都有了眉目。

等到三日後,他便收網将安國逃亡在外的餘孽一網打盡,大晉朝堂也就徹底穩住了。

這樣想着,小腹忽然又蹿上了一股熱意,他回頭催促了一聲:“快些趕路。”就鑽入了馬車內。

——

顧承霄幾乎是瞬移到了乾坤殿內。

沈嘉儀此時正在小榻上看書,一雙玉足裸、露在空氣中,一晃一晃的,看得顧承霄心癢難耐。

他上前一把捏住小姑娘的後頸,一只腳站直維持身形,另一只腳半跪在榻上靠近她,低頭重重地吻了下去。

小姑娘發絲微亂,因為剛剛洗過臉,臉頰白生生的吹彈可破,顧承霄吻着吻着,就開始解她的衣衫。

沈嘉儀滿臉通紅地推他,可男人的力氣這般大,她根本抵擋不了,到最後還是被抱到了床榻上。

衣衫褪盡,紅绡帳暖,沈嘉儀陷在柔軟的錦被中,微微喘着勾住男人的脖子。

今夜的顧承霄像是發了瘋,狠狠地摁着她,直到小姑娘滿頭熱汗,連發絲都濕淋淋的,眼眶通紅得落下了淚,他才稍停一停,抱住那具嬌柔綿軟的小身子輕柔地吻。

顧承霄并未完全褪下衣袍,只半露着胸膛,卻莫名的平添誘/惑。

沈嘉儀哭得滿臉淚痕,有些脫力,她收緊了些手,将下巴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忽然的,她聞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香味。

她皺皺眉,一時想不起自己在哪裏聞到了相似的味道,淚眼朦胧地看了似乎并未盡興的男人,委屈巴巴地開口:“不要。”

顧承霄到底還是心疼她,抱着她去湢室清洗,等他将人再抱出來重新回到床榻時,懷裏的小姑娘已經哼哼唧唧地睡着了。

“小丫頭,身子這麽弱,”顧承霄替她蓋好被子,也鑽了進去抱住綿軟的身子,“明日本王就命廚房做些補身體的湯羹給你喝。”

——

顧承霄一如既往地忙碌,一連兩日,沈嘉儀清晨醒來時,男人都早已不見了蹤影。

她隐隐覺得幼帝并未完全參政,真正把握整個大晉運轉的人是攝政王。

顧承霄不在的時候,沈嘉儀時常拿出趙九闌給的那個鳴镝瞧,一瞧就是大半日。

她想起趙九闌與他說話時溫和爽朗的模樣,實在想不出來他是個詭計多端、一心想要複仇的恐怖太子。

甚至心裏懷揣着僥幸,萬一,萬一趙九闌其實是個好人呢,如果讓他認清安國被滅只是因為國君昏庸,會不會就可以讓他回頭是岸,顧承霄也可以留他一名做一個庶民?

這個念頭在她心裏肆意瘋長,愈演愈烈,卻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口。

顧承霄進入乾坤殿時,就看到沈嘉儀手中拿着鳴镝,神思早已飛到了天外,不知在出神想什麽。

他上前擁住她是,小姑娘吓得肩頭一縮,差點就要揮起小拳頭打他的臉。

那小拳頭好在長了“眼睛”,見到是顧承霄,忙停在空中不再前進。

顧承霄伸出大掌,輕輕松松包住小姑娘的粉拳,蹭了蹭她的臉,“在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他的視線落到她另一手中捏着的鳴镝,做工精致,一看就不是凡品,問:“這是什麽?”

沈嘉儀心中狂跳,看了看漂亮得跟擺件一樣的鳴镝,鼓起勇氣:“這……這是鳴镝。”

“哪兒來的?”

“王爺,董……”沈嘉儀連忙改口,“安國太子一定要死嗎?”

顧承霄挑眉,言語裏流露出冷:“你想讓本王放過他?”

“如果他回頭是岸,認清事實,王爺會不會留他一條性命?”沈嘉儀仔細盯着顧承霄的臉,不想錯過他任何一個表情,聲音越來越低……

也許是怕小姑娘傷心,又或許是他醋了,顧承霄并未說任何明确的承諾,“安國太子的事,等過段時間我再做定奪,現在他無性命之憂。”

沈嘉儀聽了,也不再多言,攝政王能夠如此說,已經是很大的讓步。要是被那些個禦史知道,她必定要被參一個後宅幹政、紅顏禍水的罪名。

“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顧承霄将話題轉移,“正巧太後與你同一天出聲,白日裏本王将你送到皇宮中去過。”

“王爺也一起嗎?”不知道為什麽,太後娘娘雖然看着和善,可總給她不敢親近、害怕畏懼的感覺。

也許是太後身份貴重的原因吧!沈嘉儀甩甩腦袋,不想再胡思亂想。

顧承霄摸摸她的白皙的手腕:“我明日有些事要處理,等晚些回來就陪你過,好不好?”

“恩。”沈嘉儀點點頭,晚點也無妨,只要顧承霄能答應陪自己過生辰,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

不知不覺就到了第二日,顧承霄派鐘義與巧雨跟随着,将沈嘉儀送到了宮內。

鳳儀宮內早已布置得一派過生辰的氣氛,徐若微見到沈嘉儀走進來,忙上前握住她的手,笑着說:“你終于來了,我們難得有緣再同一年同一日出生,自然是應當一起過一回生辰的。”

說着,徐若微就拉她坐在了主座下首的位置上。

沈嘉儀受寵若驚,向端坐在主座上的徐若微道謝:“多謝太後娘娘擡愛,能來此鳳儀宮內與娘娘同過生辰,嘉儀榮幸之至。”

“不必客氣,待你嫁給攝政王,就是攝政王妃,我們應該更親近些才是,”說罷,徐若微又惋惜道,“只是,這次生辰原本晚上也有安排,只可惜十六歲這年的生辰,對徐氏族人來說意義重大,哀家倒不能陪你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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