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題目是:良宵夜長,天涯相思

第十九章,題目是:良宵夜長,天涯相思。 (30)

失了語言。

當初她把玉麒麟交給了小昭,想不到最後又回到了他的手裏。可是,哥哥,你把這玉麒麟如此寶貝地放在這意義不凡的盒子裏,是要如何……

突然想起他曾說過的一句話,“唉,大抵寂寞,便是兩人的記憶,只一人記得。”

是不是霓裳曾經做錯了什麽,惹惱了哥哥,這才讓哥哥此般心狠地把那麽重那麽沉的記憶全丢給她一人。

無力地蹲坐在地上,倚靠着牆,緊緊地握着玉麒麟,擡頭看着天空,太亮,刺痛了眼睛。

她好想,好想,就這麽離開,再不管這世上的是是非非。可是,她心裏的執念卻讓她無法放手。

小昭還未醒,騷包,她也未見到他平安,這讓她如何能就此離開……

“諾妃娘娘,王太醫來了。”珠簾搖曳,小丫頭領着一個白胡須的老者走了進來,看着榻上還躺着的女子,為難地對視一眼。

小丫頭點點頭,走到榻前,輕輕地搖了搖,恭敬地說道,“諾妃娘娘,諾妃娘娘,請醒一醒。”

榻上的女子嘤咛一聲,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空洞,無神。瘦削的臉頰蒼白如紙,她自被子裏伸出骨瘦如柴的纖臂,臂上還纏着幾圈紗布。她的聲音裏,絲毫聽不出情緒,“取血趕緊,我很乏。”

本是極為失禮的事,但明顯太醫和小丫頭是見得多了,小丫頭移了一塊棉枕發在她的臂膀下,王太醫捋了捋胡須,解開了她手上的紗布,從醫藥箱裏拿出一把小刀和一只小碗。将小碗發在手腕下,一手固定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握着小刀,“娘娘,您忍住。”

說罷,小刀一劃,便在她的腕上原來的傷口上劃了一刀。鮮紅的血如同潺潺而流的溪水,湧動着從傷口鼓出來,滴落在下方的小碗裏。

女子皺緊了眉頭,應是痛得不輕。一旁的小丫頭害怕地捂住了雙眼。

大約取了小半碗,太醫趕緊從藥箱裏取出藥瓶,在傷口上撒上一層藥粉。很快,本在流淌的鮮血慢慢地停止了。最後,太醫在傷口處綁上一層紗布。算是處理了傷口。

“娘娘,還是與之前一樣,注意着不要讓傷口沾了水。”

女子不耐煩地招了招手,“別說了,既然取了血,就都下去吧。別再來吵我。”

“是,遵命。”太醫收拾好東西,端着小碗血就走了出去。小丫頭給她理了理被子,也跟着走了出去。

“大人,大人。”小丫頭叫住太醫。

王太醫頓住腳步,轉過頭來,不解地問,“姑娘可是有什麽事?”

小丫頭遲疑着,望了望半合着的門,小說說道,“大人,不知道王爺可有轉醒的跡象?這些日子,看着娘娘因為取血的緣故,一日日地消瘦下去,奴婢實在是于心不忍。”

他搖搖頭,深深地嘆了嘆氣,“唉,誰又是鐵石心腸的人呢,只是王爺本就是服了夜族血,才會被夜族控制,根據史書記載,要破解,只有用夜族人的血。而這世上,除了娘娘,大概是很難找出第二個夜族人了。”低頭,看着碗裏鮮紅的血液,他不由地有些戚戚,“若是鬼手先生在就好了,也許娘娘也能少受這些苦。”

說到此處,小丫頭不由地哭了起來,“嗚嗚,我們娘娘命好苦,被陛下帶進皇宮,從未傳召不說,還每七天都要受這等苦。嗚嗚……”

“莫要再說了……”

……

屋裏,那個本該閉眼睡覺的女子突然睜開了眼睛,兩顆淚珠從眼角滑落,濕了枕巾。不知不覺中,又過了好幾個月了啊,大陌滅亡的時候還才五月,此時已經到了十一月。而,小昭自那一日暈倒後,就再也沒醒過。萬江紅和顧瑾曦的消息至今還是無從得知。

“從今往後,你就留在皇宮,諾妃,記住你往後的名字,而‘顧霓裳’三字,不要再提。朕替你尋找那兩人的下落,而你,就負責讓昭醒過來。”

還記得那時候第五淵對她說的話。諾妃,諾妃,大抵是為了當初的一個承諾吧……那是一種歉疚和一種恨意。

七七撩開被子,坐起身來,看着鏡中的自己,不由地嗤道,當真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這幅模樣,她以後該如何去見萬江紅?

穿好鞋子,套上一件外衫就往外走。穿進書裏這麽多些日子,她不知何時竟是忘了主角的事。如果連女主都已經瘋了,作者又該如何寫下去?當初她說的結局he,又該如何自圓其說?

悄悄地繞過其他人,試圖無聲無息地潛進歐陽語的寝宮。在路上竟是遇到剛剛給歐陽語請安歸來的各路嫔妃。她轉過身去,本想讓所以人忽視,卻不想還是有人頓住了腳步。

“夫人?”聲音裏的溫柔,帶着幾絲清冷,“不,現在應該叫諾妃娘娘了。”

七七轉過身,看着那一大群的妃子已經離開,只除了眼前這位。雪白的長裙,鑲嵌着火紅色的毛絨領子,襯得此人純淨而不清冷。到算是佳人一枚。她就那麽睜着一雙杏眼,那麽平靜地看着她,沒有鄙夷,沒有嫉羨,好似看一棵花草般。

七七覺得眼熟,卻記不清在什麽地方見過,“你是?”

“諾妃娘娘記不得了嗎?我是冬雪。”

冬雪?原來是第五淵的四小妾之一。曾經在宴席上見過幾面,想不到這麽久了,她竟是還記得她。

七七不在意地笑了笑,“不知道另外三位,現在去了哪裏?”

冬雪垂眸,帶着幾分憐惜,“春花姐姐在陛下稱王前不小心落了水,香消玉殒多時,夏蘭姐姐嫁了旁人,秋月姐姐前些日子歸了佛門。”

“這樣啊……”七七仰頭,看着天空被風吹散的雲朵,那些屬于歐陽語的磨難竟然就這麽給破解了,只剩下這個叫做冬雪的溫婉女子。

“曾經我一度認為夫人會成為陛下的心頭好,卻不想,後來發生了那麽多事。”冬雪平淡地說着,“既然夫人與陛下都心不在彼此,為什麽還要勉強地在一起呢?”

七七搖頭,“你不會明白的。現在還不是我離開的時機。”

“你是還在等陛下告訴你顧瑾曦和萬江紅的下落嗎?”

“什麽?”七七驚詫,她一個深宮裏的女人,怎麽會知道這麽多?

“莫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不是每一個人都像你那麽蠢。原諒我用蠢字來形容你。”冬雪一點歉疚的意思都沒有,依舊面無表情地說着,“我雖在宮裏,但外面發生什麽事,我卻不盲目。”

七七并不說話,聽着她接下來還要說些什麽。

“萬江紅雙目已瞎,如今在鳳林山上接受鬼手先生的治療。不過,好似并無療效。”冬雪美目微挑,幾分嘲諷,“至于你的哥哥顧瑾曦嘛……若是你出了皇宮,走到城門口,應該還是能看到他還未被饑鳥吃盡的白骨。”

“你說什麽?”七七踉跄,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冬雪竟是捂着嘴,輕輕地笑了起來,“果然是被蒙着鼓裏。一個害得陛下喪失愛子和愛妻的人,你認為他在陛下的軍營裏,能好好地活着嗎?當初顧瑾曦剛到軍營,便被陛下抓了起來。三月前,大燕敗退。顧瑾曦被當衆杖斃,屍體懸挂城門,已兩月有餘。”

後來她說了什麽,七七已經完全聽不清。迷迷糊糊中,她來到了第五淵面前。

他就坐在那裏,手上的筆并未因為她的到來而放下。明黃色的黃袍刺痛了她的眼。

“你來找朕,到底有什麽事?你應知道,朕恨你。”

七七冷笑,“恨我?你有什麽資格來恨我?”

第五淵放下了筆,擡起頭來,冰冷的紫眸,緊緊地鎖住她瘦弱的身子,“當初若不是你的強行插入,朕和小語怎麽會成為如今的模樣?”

七七搖頭,鄙夷,“莫要再說這些,這只會讓我更瞧不起你。”

“你說什麽。”第五淵咬緊了牙,緊握成拳。

“哼哼,若真是将你們之間的感情看得那般重,帶着她歸隐山水,不是最好的選擇嗎?說什麽被逼無奈,其實不過都是你為了一己之私,想奪得皇帝的寶座的借口罷了。第五淵,我看不起你。”

“你來這裏,就是為了對朕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嗎?”第五淵右手一揮,掃落了案幾上的硯臺,起伏的胸腹表示他氣得不輕,但他還是強忍着怒火,平靜地說道,“現在朕聽到了,你,可以滾了。”

七七突然笑了起來,蹲在地上大笑,笑到眼淚從眼眶地噴湧而出,怎麽也止不住。

“哈哈哈……我都不知道……哈哈……為什麽我會對你說這些……哈哈哈……不過……人在做,天在看,第五淵,你會有報應的。”那眼裏突然出現的恨意,第五淵不由地有些不适應。

“來人!将她拖出去!”

禦書房外匆匆地跑進來兩個侍衛,押着七七便拖了出去。七七還是那麽死死地瞪着他,唇上的笑容譏諷的味道那麽濃。

沒了其他人的禦書房,那麽靜那麽靜,可他似乎還能聽見她那張狂的笑聲。微微斂眉,莫不是,她知曉了什麽?

“陛下,王太醫求見。”

“進來。”

第五淵坐了回去,看着王太醫恭恭敬敬地走了進來。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說着,他就要跪下。卻被第五淵止住。

“那些虛禮暫且不必,說罷,可是有什麽事?”

“陛下,王爺醒了。”

離了禦書房,七七失魂落魄地走到了摩天腳下,擡頭,看着層層環繞的階梯。突然想起那次顧瑾曦拉着她一起上摩天的事。

改朝換代,原本守衛深嚴的摩天此時竟是沒有一個侍衛守候。七七扶着扶欄一步步地往上走。

每走一步,當初的記憶便如同潮水撲面而來。

……

“霓裳可還記得這裏?小時候父皇時常呆在塔上,一呆就是一日,霓裳說也想去看看,便央着我陪你偷偷來一次。”

“那時霓裳年歲尚小,此時要清晰地記起那時的事情,真是有些困難。”

“說得也是,那時霓裳不過三歲罷了。”

“哥哥……”

“霓裳不必擔心,哥哥不過是感概,我們繼續往上走吧。”

……

七七伸出手,慘白纖弱,那時候哥哥的手,就像她此時的這般蒼白。

一步步地繼續往上走,當走到第三層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之前他曾對她說的一件事。

“霓裳,我記得那次我們偷偷上這摩天,也是這一層,你耍賴不走,逼着我背你上去。我不依,你就賴在這裏大哭,驚擾了父皇。呵呵呵……結果我又被父皇罰去抄詩經,我還沒抱怨,你卻是先哭了起來,當時,父皇手足無措的樣子,此時我還記得。”

“我才不是愛哭鬼,哥哥別胡說,我都記不得了,你休要因着我年歲小記不得,就污蔑我。”

“污蔑?當初你讓我受罰心裏難過,下塔的時候,在第三層處還刻了兩個小人兒,不信我可以背你回去看看。”

……

七七伸手,摸着壁上刻畫着的兩個牽手的小人兒,這麽些年,還能看清,不知當初刻的時候用了多大的氣力。簡單的幾筆,卻瞬間讓她承受不住,手指順着筆畫一點點地滑動,“哥哥,我看見了,你知道嗎,我看見了,看見了……”

可是,那個會背着她,對着她溫柔地笑的哥哥,又去了哪兒?

……

“霓裳小時候好愛哭,看見螞蟻要哭,看見蜻蜓要哭,看見毛毛蟲要哭……”

“胡說,我哪有那麽喜歡哭。”

“霓裳就是愛哭,我怎麽都勸不住。父皇每次瞧見了,都要責罵我,說我未好好照顧你。兒時我因為霓裳受罰可是常有的事兒。”

“哼!反正我都不記得了,你就随便說吧。”

“霓裳你這都能忘?!莫不是害羞,不肯承認吧。我記得霓裳你七歲的時候尿床,就是害羞地躲在案幾下,我們怎麽問,你只是搖頭,裝失憶。”

“不記得!不記得不記得!我什麽都不記得!”

“唉,霓裳你真是……”

“哎喲!”

“別哭別哭!霓裳別哭,是哥哥錯了,來。你也彈哥哥幾下怎樣?只要霓裳不哭就好。”

……

哥哥,如今霓裳哭了,你回來,好不好?回來勸勸霓裳不哭,好不好?霓裳再不亂跑了,就一直一直陪在哥哥身邊,好不好?霓裳再也不任性了,哥哥,不要為了你大義抛棄霓裳,好不好?

……

昏昏沉沉地走到了塔頂,臉頰濕了被風吹幹,幹了又被淚水打濕。兩眼紅腫得厲害。

第九重,她不敢站在那裏往城門口看,好怕,好怕,看見讓她崩潰的東西。

冬雪的話,如今還在耳邊回蕩——至于你的哥哥顧瑾曦嘛……若是你出了皇宮,走到城門口,應該還是能看到他還未被饑鳥吃盡的白骨。

哥哥……

七七淚眼婆娑地走到架子前,取下那只寫着“顧瑾曦”的盒子。

如果他有什麽潛藏的心願,她即使拼了這條命,也要為他實現。

打開盒子,柔軟的錦布上只放着一只袋子,放下盒子,取出了袋子。解開,露出一個小小的東西來。

溫暖如初,小巧玲珑,活靈活現,還是曾經的模樣。七七死死地捏住那只玉麒麟,竟是失了語言。

當初她把玉麒麟交給了小昭,想不到最後又回到了他的手裏。可是,哥哥,你把這玉麒麟如此寶貝地放在這意義不凡的盒子裏,是要如何……

突然想起他曾說過的一句話,“唉,大抵寂寞,便是兩人的記憶,只一人記得。”

是不是霓裳曾經做錯了什麽,惹惱了哥哥,這才讓哥哥此般心狠地把那麽重那麽沉的記憶全丢給她一人。

無力地蹲坐在地上,倚靠着牆,緊緊地握着玉麒麟,擡頭看着天空,太亮,刺痛了眼睛。

她好想,好想,就這麽離開,再不管這世上的是是非非。可是,她心裏的執念卻讓她無法放手。

小昭還未醒,騷包,她也未見到他平安,這讓她如何能就此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打算昨天更新的T^T結果咧,和群裏的姐姐拼文,居然給睡着了……真心對不住她。

還有,此文差不多進入完結倒計時了^-^最後決定,還是不急着存新文稿子好了,先把這部完結了再說。感謝wanying一如既往地留言!

☆、離開皇宮,再見騷包

夜裏,竟是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地打在葉子上,到是讓空氣裏傳遞着一種叫做‘靜谧’的東西。

七七趴在窗口,看着雨水從屋檐滴落,在地上的小水窪了濺起水花。

伺候她的小丫頭,有些焦急地拿着柔軟的長帕給她擦着濕發。她回來的時候,淋了雨。她沒說什麽,可這小丫頭卻是焦急地哭了起來。

“諾妃娘娘,你怎麽可以這樣不愛惜自己,這麽大的雨,而您這般虛弱的身子,若是涼了,生了病,該是多不好。”小丫頭手上的動作很輕柔,似乎是怕弄疼看來她。

七七能感受到她話語裏的關心,欣然地接受着,任她的手撫着她的頭發。她想起了一個人,那個在她穿越後就遇到的人——子舞。已經消失好多時日,不知道現在她過得怎樣?興許,在劇情發生改變後,她的結局也往好的方面發展了吧。

突然,一陣腳步聲從雨裏傳來,七七擡頭,不解。這麽大的雨,誰會在這雨裏奔走呢?

雨裏,燈籠裏發出幽幽的光,那人小小的個子,看不清臉。大抵是十步距離,他突然頓住了腳步,就那麽死死地望着她。

“你,是誰?”

那人并不說話,就那麽呆呆地站在雨裏。

許久,七七轉過頭,吩咐身後的小丫頭,“你去看看,外邊兒站着的是誰?順道送把傘給他吧。”

“是。”

看着小丫頭推開門,拿着雨傘走了出去。那人此時卻開了口。

“霓裳,對不起……”

沙啞的聲音還是那麽稚嫩。七七手上的動作一頓。他,醒了嗎?

“小昭?是你嗎?”七七不确定地問道,聲音裏帶着幾分顫抖。

“是我。”第五昭突然跪在了地上,“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七七閉了閉眼,似是想起了那日萬江紅倒在血泊裏的場景,骨子裏的害怕一點點地冒了出來。唇角微顫,深深地嘆了嘆氣,“那事,不怪你。”

“不!”第五昭搖頭,“當時我若不執意地待在你的身邊,就不會有那事。是我太自私,只想到自己,想待在你身邊,而忘了,我本就不是一個自由身。都是我的錯!”

小丫頭舉着傘遮在他的頭頂,“王爺,雨下得這般大,先進屋裏去說吧。”

第五昭并不搭理她,只灼灼地看着七七,重重地給她磕了三個頭。

“我此次過來,除了與你道歉,還有一事要與你說。在我潛藏的威脅未消失前,我絕再不會出現在你的身邊。”那決絕的聲音,不知道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說出來。她不明白,只是那聲音裏,為何帶着讓她想哭的悲哀。

第五昭站起身,轉過身,“霓裳,我想,此時我不說,也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七七看他,他的背影那麽瘦弱。

“霓裳,我喜歡你。比之萬江紅更為強烈。從你到昭和院帶我出去就開始了。那麽多那麽多的日子裏,我都這麽的這麽的小心喜歡着你。擔心着被你發現,擔心被你嫌棄,什麽都不敢說。現在,終于什麽不怕了。我喜歡你,這件事什麽都改變不了。”說完,他也不回頭,快步地跑了出去。

吧嗒吧嗒的腳步聲,那般急促,像是逃命一般。

七七輕輕地笑了起來。看着回到屋子的小丫頭,“允兒,你信不信報應?”

“嗯?娘娘此話怎講?”

她并不回答,只是搖搖頭,走到榻前坐下,“我累了,想歇息了。”

“是。”小丫頭伺候着她梳洗,小心地給她攏了攏被子,合上門便去了一旁的小屋子休息。

看着漆黑是屋子,七七苦笑。

報應……大抵是她肆意地改了太多劇情,這才讓所有人的命運都改變了。欠下這種種的情債,她還不了,只有歉疚一生。而她真正想還的情,卻又是不知道在哪裏受着苦。

如今,小昭已醒,她留在此處,也沒了多大的用處。許是到了她離開的時候了吧。

“不好了,陛下!”

“何事這麽慌張?”第五淵擡頭,皺緊了眉頭。

“諾妃娘娘不見了。”

握筆的手一頓,他偏過頭去,看着站在一旁的第五昭,“昭,你知道這事嗎?”

第五昭微微合眼,搖頭,“不知。”

“唉。”第五淵嘆氣,“罷了,罷了,随她去吧,她想走,誰都留不住。”

京城,城門口。

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七七擡頭,看着城牆上吊着那副骨架。白森森的,吓人。她卻是濕了眼睛。

哥哥,是你嗎……

你在上面疼不疼?他們怎麽可以這樣對你呢?你那麽好那麽好,為什麽他們都不明白呢?

淚水不由地從眼角裏滑落。

哥哥,不怕,霓裳這就帶你下來。

七七一步步地走上城牆,奇怪的是,那些士兵只是看着她行動,但卻不出手制止。站在城牆上,七七伸手抓着吊着他的繩索。奮力地往上拉。雖說她的氣力不大,但此時的顧瑾曦不過是一副骨架,靠着點筋肉束縛着骨架不散,因此她不久便把他給拉了上來。

伸手撫摸着他裸/露的臉頰骨,七七柔聲說道,“哥哥,天下已經太平,現在與霓裳一起離開,可好?”解開身上的外套,罩在他的骨架上。

背着他的骨架,一步步艱難地走下去。

看着她小小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城外。城樓上的守城将軍也不由地有些觸動。

“将軍,這樣好嗎?陛下不會怪罪你嗎?”一旁的副将擔憂地問道。

“你知道嗎?顧瑾曦雖算不上是一個好皇上,但他卻是一個極好的哥哥。曾經我是最厭惡他們這對兄妹的,但是,看到如今他們的模樣,又怎麽能忍心。”将軍嘆了嘆氣,“至于責罰,你不必擔心,昨晚王爺就有傳書信過來吩咐,若是遇到取屍體的女子,絕不能阻止。”

将軍背着手,看着那若隐若現的身影,不由地有些悵惘。

榮華半生千般求,一朝驚/變一場空。誰能想到,曾經權高位重的陛下與公主,如今竟是這般落魄的模樣,當真是造化弄人。

一場熊熊大火,燒盡了他的骨架。七七捧着裝着他骨灰的骨灰盒。

他那能背着她,給她溫暖的肩膀,此時就這麽小這麽小。捧在手心,冰冷。

“哥哥,我們一起去鳳林山,好嗎?我想去看他,看着他一天天幸福地活着。哥哥,你會答應的,是吧,哥哥最是疼霓裳了。”七七捧着骨灰盒,柔聲問道。

微風卷起了她的發梢。

她突然笑了起來,“呵呵,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定是會答應霓裳的請求的。我們這就出發,好不好?”

無人應答,可是她卻興奮地抱着骨灰盒就往鳳林山的方向走去。

鳳林山,位于大陌與大燕的交界處,風景如畫,相傳曾有人見過鳳凰栖于山上,于是這才有了鳳林山此名。

等到七七風塵仆仆地趕到鳳林山下,已經是寒冬臘月。山上山下鋪滿了一層厚厚的白雪。

七七哆嗦着,懷中的骨灰盒絲毫不離身。剛走到山腰,便聽見一聲虎嘯。她一愣,突然笑了起來。看來果然是這裏沒錯。

肚子餓得厲害,她從包裹裏拿出一小塊牛肉幹,費力地咀嚼着。一不小心就哽住了喉。她彎下腰,抓起地上的雪就往嘴裏塞。冰冷的雪凍得她直顫抖,但雪水溶化到是解了渴,消了哽。

“阿姐,你教我做飯菜吧。”嬌滴滴的聲音夾着幾分乞求,“千索哥哥說讨厭不會做飯的女子。”

“紅緋,他不喜歡你。”淺碧轉過身去,冷冷地看着身後一直糾纏着要學廚藝的女子。

“阿姐,才不是這樣,如果我學會了廚藝,他就會喜歡我了。”紅衣女子滿眼期待地看着她。

淺碧深深地嘆了嘆氣,“你難道忘了,前些日子,你纏着我學刺繡的時候,是怎麽說的?”

如果我學會了刺繡,他就會喜歡我了。

“別傻了,紅緋。他根本心有所屬,無論你做什麽,都沒法取代那人在他心裏的位置。”

“阿姐,可是我好喜歡好喜歡他,怎麽辦?千索哥哥,我可是喜歡了好多年好多年,突然,你說,讓我不能去喜歡他了,你讓我怎麽辦?”紅緋扯着她的袖口,潸然淚下。其實,他的敷衍,她早就知曉,不過是,不願去面對罷了。

淺碧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紅緋,走,我們離開這裏,再不要去管他的這些破事兒,曾經他對你的救命之恩,此次将他送到鬼手這裏救治,已經是還夠了。”淺碧拉着她的手,第一次說了這麽多話來。

“阿姐,嗚嗚……我做不到。”

在地上踱來踱去的大老虎配合的一聲長嘯,震落了一旁樹丫上的積雪。七七藏在樹後,聽着她們的對話,突然有些悵惘,紅緋,她在書裏是萬江紅是妃子。而她,果然是多餘的一個……

“阿虎,回來。”淺碧一聲大喝,叫住了往樹後走的大老虎。

七七一驚,偷偷地瞟了瞟,這才發現那只大老虎離她不過幾步,因着淺碧的召喚,這才轉過身,踱了回去。

她擡頭去看淺碧,正對上淺碧的眼睛,冷清,冰寒。淺碧微微挑眉,開口,無聲地對她說道,“他在山上的小院兒裏。”

紅緋還在她的懷裏哭着。

七七點了點頭,一步步地往山上走去。無論如何,她都要看他一眼。

遠遠的,就看見一棵開滿了紅梅的樹,深深的白雪壓在枝頭,反襯得花朵更為嬌豔,樹下有把小椅子,嘎吱嘎吱的響着,椅子上,年輕的公子,紅衣墨發,正是她朝思暮想多日的人。

七七睜大了眼睛,害怕眨眼的時候,驚擾了他。

他,瘦了,那個背影那般瘦削,不知道是受了多少苦。

萬江紅兩手抱着一只烤雞正慘無人道地啃着,突然聽見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他頭也不回,有些傲慢地說道,“怎麽又回來了?這麽快就學會做菜了嗎?”

七七不吭聲,只是一步步地向他走去。兩步開外,頓住。

許是沒聽到她回話,他放下了烤雞,随意地擦了擦嘴,轉過身來。兩只火紅的瞳子灼傷了她的眼。太紅太耀眼,無神是最堅韌的利器,一刀刀地戳進她的心髒。

他就那麽看着她,說着其他人的名字,“紅緋,若是沒學會,趕緊滾出去!莫要打擾大爺我吃東西!”

捂着發疼的胸口,七七無力地跪坐在地上,她就那麽死死地看着他的臉頰,哽咽着喊出了他的名字,“騷包……”

原本還昂着頭,挂滿傲慢的臉頰頓時破碎了。他手上的烤雞‘啪嗒’一聲落在了雪地上,滾了兩滾。

“你是……”聲音裏的顫音是那麽明顯。

“騷包,是我,霓裳。”七七就那麽擡頭看着他,乞求他能伸出手,拉她起來。

誰知,萬江紅像是被什麽驚住了一般,起身,匆匆地跑進了屋裏,鎖上門。那連貫的動作,只有四字能形容:落荒而逃。

“你走吧,我不想見你。”

七七站起身,看着他緊緊閉合的門,只是頹喪地說了句,便離開了。

“騷包,你兩只眼都因我而廢,我不求你原諒我,我只是想看你一眼,就好了。既然你不想看到我。我這就離開,再不讓你難受。騷包,保重。”

門裏,萬江紅死死地捏着門栓,顫抖着手,無數次地想打開門沖出去,将她緊緊地抱在懷裏。

可是,如今的他雙目已失,又該如何去保護她?又有什麽資格,給她幸福?不過是,拖累罷了。

聽着她的腳步聲一點點消失。萬江紅痛苦地蹲在了地上,将頭埋在膝蓋處,失聲痛哭。

為什麽,總要在他繪畫幸福藍圖的時候,毀了他的畫筆?這,不公平……

她把哥哥的骨灰葬在了山腰,每天清晨,給哥哥上一炷香,然後就去山上,守候着他,看他,然後,一天就這麽悄悄地過去。

一日日地,躲在他的身後,看着他吃飯,看着他發呆,看着他望天。七七遠遠地,不敢靠近,默默地抹着眼淚。也許,一輩子,這樣,看着他一點點變老,然後,一生就這麽過去,也是好的吧。

直到有一天,淺碧出現在她的面前。看着她,面無表情。

“你,想讓他的眼睛重新看見光明嗎?”

七七點着香燭的手,驀地一頓,“你說什麽?”

淺碧并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繼續說道,“聽說你是夜族後人。或許把你的眼睛放在他的眼眶裏,不會被他眼睛裏的毒給污染。”

“好。”七七站起身,堅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只要他能看見,我失去眼睛也沒什麽。”

淺碧嗤笑一聲,“果然,都是傻子。如果說,這只是我的猜測,也許,他沒法重新看見,而你的眼睛也廢了呢?你還會如此堅定麽?”

“只要有希望就好。”

“嘁!随你。等鬼手先生采藥回來,便開始吧。”

看着她衣帶翩跹地離開,七七只是擡頭,在出了這麽事後,第一次笑了起來,一切都是有希望的,不是嗎?她已經絕望了太久太久。這個消息對于她來說,無疑是一縷陽光,融化了她冰凍多時的生命。

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夜裏,竟是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地打在葉子上,到是讓空氣裏傳遞着一種叫做‘靜谧’的東西。

七七趴在窗口,看着雨水從屋檐滴落,在地上的小水窪了濺起水花。

伺候她的小丫頭,有些焦急地拿着柔軟的長帕給她擦着濕發。她回來的時候,淋了雨。她沒說什麽,可這小丫頭卻是焦急地哭了起來。

“諾妃娘娘,你怎麽可以這樣不愛惜自己,這麽大的雨,而您這般虛弱的身子,若是涼了,生了病,該是多不好。”小丫頭手上的動作很輕柔,似乎是怕弄疼看來她。

七七能感受到她話語裏的關心,欣然地接受着,任她的手撫着她的頭發。她想起了一個人,那個在她穿越後就遇到的人——子舞。已經消失好多時日,不知道現在她過得怎樣?興許,在劇情發生改變後,她的結局也往好的方面發展了吧。

突然,一陣腳步聲從雨裏傳來,七七擡頭,不解。這麽大的雨,誰會在這雨裏奔走呢?

雨裏,燈籠裏發出幽幽的光,那人小小的個子,看不清臉。大抵是十步距離,他突然頓住了腳步,就那麽死死地望着她。

“你,是誰?”

那人并不說話,就那麽呆呆地站在雨裏。

許久,七七轉過頭,吩咐身後的小丫頭,“你去看看,外邊兒站着的是誰?順道送把傘給他吧。”

“是。”

看着小丫頭推開門,拿着雨傘走了出去。那人此時卻開了口。

“霓裳,對不起……”

沙啞的聲音還是那麽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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