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高鐵在S市平穩停車。
紀檸拖着個大大的行李箱,趕在臨開車前的最後半分鐘,才從擁擠的人流中将身子從車門裏給拔/出/來。
S市已經屬于了沒有暖氣的南方,八月末的天,還是很熱。
紀檸邊用袖子擦着額頭上的汗,紮着的馬尾粘在脖子上,很難受,她不得不停下身來,将頭發重新紮了綁成一個圈。
口袋裏手機突然嗡嗡震動。
紀檸紮完頭發,将行李箱拖到一個陰涼點兒的地方,蹲下身子一只手抓着箱子,一只手掏出手機,翻開微信。
來了兩個紅圈,一個是頂置的家庭群,群裏紀父卡着點兒關切問閨女——
【到了沒?】
紀檸劈裏啪啦打字,
【到啦,剛下車。】
并發過去一個安心小貓咪表情包。
她關上家庭群,又點開第二個紅點,
是大學同學周曉鵬發過來的信息——
【兒子,你在哪兒啊?】
紀檸呸了一聲,激情昂揚,
【狗子,爸爸已經到達S市南站,你擱出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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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曉鵬:【對,你別墨跡啊,我請假來接你的,今天還那麽熱,爸爸要曬死了!】
紀檸:【……】
她收了手機,拖着行李箱就再次往出站方向走,南方的九月天怎麽還是那麽熱,明明紀檸生活的省份跟S市就差了不到四百公裏,天氣就跟一個北極一個赤道似的。
拿着身份證掃身份出站,紀檸一踏出關卡,就看到了周曉鵬頂着個小黑帽,站在大門口的臺階上像個鴕鳥似的四處張望。
“兒砸!”
紀檸拉起行李箱金屬杆,一路跑了過去,
伸手對着周曉鵬的腦袋就是一蓋,
“好久不見鴨!
周曉鵬冷不丁被人招呼了一下,扭過頭來喊她,
“Woc紀檸,你還是那麽暴力!”
紀檸笑嘻嘻,“爸爸打兒子,天經地義!”
周曉鵬呸她,“為子不孝,請狗兒子認清你的身份!不要當着爸爸面沒大沒小!”
紀檸收了行李箱的金屬杆,問他怎麽去S大。
周曉鵬彎腰要給她提行李箱。
“哎別了別了!”紀檸忙把行李箱護在身子另一側,嫌棄道,“我自己能提!”
周曉鵬搶不過她,天氣的确又太熱,他拍着紀檸的肩膀,跟她指了一下前方打車的廣場,
“打車回去吧,坐地鐵這個點兒擠不進去。”
紀檸爽快點點頭。
出租車開在高架橋上,車內有空調,但并不是很管用,一路上紀檸有些熱,忍不住翻出來書包裏的小扇子呼哧呼哧扇風,
望着窗外綠油油的風景。
周曉鵬瞥見她扇子上印的“海香考編”,手在車門上不經意地敲了兩下,
“怎麽突然想起來,又要讀研了?”
紀檸扯了下衣服領子透風,随口回答道,
“考編三年擇業期過了,普通崗實在是考不上。”
“普通崗?”
“就是這兩年才出臺的一個政策,三年內的畢業生可以單獨選擇一個擇業崗,考這個崗必須是畢業三年以內的,面對的競争對手也都是些小嫩肉,比較好考。”
“過了三年擇業期,就只能去普通崗,普通崗好多都是代課七八年的老油條,更打不過。我特麽去年都進了好幾個地方的面試了,結果有地方不分應屆崗和普通崗,碰上那些老油條,真的一刷一個愣!”
周曉鵬:“……”
他輕輕嘆了口氣,“現在只是本科畢業了,也不容易。”
紀檸無所謂地繼續扇風,半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是啊,人才引進又全要雙一流或者研究生,咱那個大學說是師範,根本不認,讀了師範又怎麽着?不還得回去考?生物特麽報的人數又特別多,一個崗位一個名額,特麽能報到五六百……”
下了高架橋,出租車很快便到達了S大的南大門。
周曉鵬掃碼付了車費,紀檸問他多少,要AA給他,周曉鵬連擺手說不用,紀檸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還是把錢給轉了過去,
“得了吧,你一個研究生手上能有多少錢?”
周曉鵬:“今年博二,謝謝!”
紀檸:“……”
周曉鵬還是幫她拿了行李,并手指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
“倒是你,一直代課,一個月工資也沒多少吧!”
紀檸:“……”
心裏的小人瞬間趴着流起寬面條淚,
“看破不要說破嘛……”
“走了,”周曉鵬拉着行李箱,拍拍紀檸的肩膀,“我先帶你去吃飯。”
“嘗嘗我大S省的美食!”
紀檸一進入食堂,仿佛重獲新生,坐在空調底下的長椅上不肯挪窩。周曉鵬沒辦法,只能先去買吃的。
“你要吃啥?”
紀檸閉着眼吹風,
“你等會兒,我自己去點。”
周曉鵬搖搖頭,拿着飯卡去買了一份炒飯。
紀檸好歹緩過來勁兒,周曉鵬已經将炒飯擺在了桌子上,還拿了兩瓶水。紀檸問他要了飯卡,充滿活力地一蹦一跳跑去買飯。
這個點兒本科生正好下課,食堂裏的人逐漸增多。
紀檸以前對于幹飯就特別在行,不挑食,吃啥都行,就是不能耽誤幹飯的速度。她在人群擁擠的好幾個窗口中間找了家人并不是太多的小碗菜,七七八八點了好幾樣。
“一共四十三元。”打飯的阿姨一臉震驚地看着點了接近兩個人分量菜、卻只要了一份米飯的紀檸,将托盤遞給她時,忍不住問,
“小妹妹,你……”
“你一個人吃嘛?”
紀檸樂呵呵笑了笑,
“對啊。”
阿姨:“那你吃得完嘛?”
紀檸點點頭,“吃得完鴨,”
“我飯量大。”
阿姨不相信地看着紀檸那幹瘦的小身板。
紀檸卻像是早已習慣了這種目光,抱着托盤就往吃飯的位置上走。
回到座位上時,她見周曉鵬的盤子還有大半盤炒飯沒吃,人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紀檸坐下來開始幹飯,并且發微信問周曉鵬,
【你去哪兒了鴨?】
周曉鵬很快給她發來一張食堂一樓大門的圖片,裏面是幾個模糊不清的穿西服的男人。
還配了文字,
【樓下,我的大導師剛在食堂吃完飯,我正好打印個材料一起交給他。】
紀檸:“……”
【哦!】
讀研果然得看導師的臉色。
紀檸關了手機,悶頭吃飯,想了想自己這幾年代課代出來的厚臉皮,摸着良心說她絕對不會被她的導師給欺負到!
飯吃到一半,周曉鵬終于回來了,紀檸吃的正起勁兒,根本沒看到周曉鵬是從哪個方向滾進來的。
“那徐教授,您慢慢用餐。”
周曉鵬的聲音飄過來,人卻還沒見影。
紀檸吃着紅燒肉,扭頭去看周曉鵬聲音傳過來的方向,
就見自己身後的座位,一個穿着白T恤深色休閑褲的男子,一屁股坐在了背對着自己的椅子中。
男人戴了一頂棒球帽,帽蓋壓的很低,但能從露出的半張臉中,看得出他白到發冷的皮膚。
紀檸第一反應就是在心裏吐槽這男人皮膚怎麽能這麽白,這也太白了吧!她忍不住多打量了兩眼,
男人不僅皮膚白,身材也相當好,簡單的白T休閑褲也遮擋不住他健壯的身形。他的氣場特別強大,背影卻十分年輕,強大的氣場與年輕的身影居然能在這個人的身上呈現出一種相當完美的融合。
提到氣場強大的年輕人,紀檸這輩子也不是沒見過。她心裏稍微咯噔了一下,覺得自己怎麽在這麽久以後還能再次想起來那個人。
周曉鵬一副要死的模樣,緊張地站在男人的面前。
男人微微擡手,嗓音低沉,宛若一把古典風琴,
“嗯,周同學你也去吃飯吧。”
說話的聲音……嗯,肅殺力也很強!
紀檸嚼了兩下嘴裏的肉,突然就覺得這肉怎麽沒剛剛那麽香甜。
周曉鵬如獲大赦,一個箭步蹿回到了紀檸面前。
“業務繁忙。”紀檸頭也不擡,專心致志幹飯。
周曉鵬緊張的神色明顯沒松散多少,手裏的蛋炒飯吃了好半天,才回過神,
立刻就被紀檸的飯量給吓瞪了眼,吐槽道,
“你還是那麽能吃。”
紀檸吃的差不多,擰開瓶蓋邊喝着冰水,邊擡了擡下巴往身後一指,
壓着嗓子好奇道,
“誰啊?”
“學院裏新來的教授……”周曉鵬用嘴型給她回複。
紀檸又轉了一下頭,打量了兩眼身後人的背影。
挺年輕的啊……
“這麽年輕——?”紀檸搖搖頭,表示不相信。
周曉鵬含淚道,
“是啊,據說比我都還小一歲。”
紀檸捂住嘴,
不可置信地瞪了下周曉鵬,又轉頭甩了眼那男子的背影,
殺豬般指着他,
“Woc!跟我一年的???”
周曉鵬幽怨地吃着手裏的蛋炒飯,想起自己碩士畢業論文時掉的那些個夜晚的頭發,
“人家二十七就博後畢業了……”
他想到了什麽,惡毒地對紀檸道,
“你二十七才讀研一!”
紀檸:“……”
這類話她早就免疫了。
紀檸不理周曉鵬的哔哔,繼續喝着手裏的冰水,往窗外看風景,S市不愧是全國旅游勝地,大學都建的這麽好看。
不好看,十年前讀高中時,紀檸也就不會把S大作為奮鬥目标。
周曉鵬一份炒飯吃了三十分鐘,紀檸看着他吃,自己又有些餓,她見食堂賣奶茶的窗口已經沒那麽多人,又伸出手問周曉鵬要飯卡。
“你還吃?!”周曉鵬目瞪口呆。
紀檸白了他一眼,伸手接過飯卡,提着松腰的裙子就往窗口走,還不忘對他做個鬼臉,
“咯咯咯!”
周曉鵬嘲她,
“小心吃成豬嫁不出去!”
紀檸腳下的步子一頓,但很快便掩蓋住那點兒不自然,扭過頭來對他舉拳頭,
“滾吧你,我自打大學畢業後每年至少相親五六個,人家都對我一見鐘情!”
周曉鵬樂了,“那也沒見你成一個啊!我可是從大學畢業就等着吃你喜糖!”
紀檸小臉瞬間耷拉下來,哭唧唧,
“人家非要在編的嘛……”
周曉鵬:“……”
買綠豆沙冰時,紀檸眼角瞥見了那個坐在她前面的男子,似乎是吃完飯,端着盤子起身就要走。
距離太遠,根本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只能瞅見周曉鵬再次将他那份三十分鐘還剩個尾巴的蛋炒飯丢下,親自去跟那年輕的教授打招呼。
旁邊還有不少應該是生科院的本科生,抱着課本,也在對着那男子點頭哈腰。
“真谄媚。”紀檸腹诽道。
男子将托盤送到食堂餐具回收處,就頭也不回地走向出口大門,沒有半點兒挽留。紀檸對陌生人沒有那麽大的興趣,打量了幾眼覺得沒什麽意思,便抱着奶茶回到了座位上。
插了吸管咕嚕咕嚕喝。
吃完飯,周曉鵬問紀檸宿舍在哪個區,紀檸拿着“海香考編”的小扇子,吱呀吱呀地扇,眯着眼擺手道,
“我不住學校。”
周曉鵬:“啊?你不住學校???”
紀檸點頭,“在學校外面租的公寓,海韻公寓。”
周曉鵬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可以啊,海韻公寓!有錢人!”
紀檸只是笑笑,沒做什麽解釋。
周曉鵬幫她拖着行李,站在樹底下的陰涼地兒,看向學校南門口對面的海韻公寓大高層,路不是很遠,五分鐘就能過去,他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問紀檸,
“那你是先去公寓辦入住?秦院士沒說讓你什麽時候過去找他?”
秦院士也就是紀檸選的大導師,兩江學者,中科院院士,一天到晚在學校見不着人,忙到飛。
紀檸搖搖頭,
“我還沒聯系他……“
周曉鵬:“……”
紀檸指着公寓說,
“我下午涼快點兒了再聯系他吧,不急,指不定現在人家大佬正在午休。先去辦入住!”
海韻公寓每間屋的空調都是智能的,除濕制冷吹風一應俱全,周曉鵬幫着紀檸搬了行李,紀檸拿着簽的合同和房卡就往她住的十八層走,公寓樓道冰冰涼涼,讓人舒爽了不少。
周曉鵬在紀檸屋子裏坐在了一會兒,吹着空調。紀檸也不嫌棄兩人性別有差,他們上大學大一那年就關系好到除了談戀愛那一套幾乎啥都做過一遍。紀檸燒了一壺水,問周曉鵬喝不喝茶,周曉鵬說不喝了,中午吃的太多,都快吐了。
紀檸一屁股坐在墨綠的沙發上,翻出手機,
手機嗡嗡響起微信來消息的震動。
“Woc……秦院士!”
紀檸手都在抖,顫顫巍巍點開大佬發來的微信。
只見大佬就一句話:
【紀同學,下午三點有時間嗎?】
紀檸本着這麽多年來上班的經驗,看着已經兩點半的鐘表,立刻點頭如搗蒜,手指劈裏啪啦,
【有!】
【老師要我三點過去嗎?】
秦院士:【嗯,三點過來吧,生科院院長辦公室。】
紀檸:【好的!】
紀檸扔了手機,看了眼鐘表上又過去了三分鐘的時間,突然推了把正涼快到醉生夢死的周曉鵬,
“滾滾滾,你先回去吧!”
周曉鵬:“???”
紀檸:“老秦讓我三點過去!”
周曉鵬愣了一下,看了看手機,下意識道,
“那現在就過去吧,我跟你一起去!”
“現在步行過去,時間應該剛剛好。”
S大的校園占地面積很大,若是徒步行走,從一端走到另一端,至少一個小時。
紀檸卻不樂意道,“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謝謝你的好意,我等會兒自己過去就行。”
周曉鵬:“……那好吧。”
臨走前,周曉鵬還是提醒了紀檸一句,
“咱學院的這些院士教授們,都不怎麽喜歡學生遲到,你最好抓緊點兒,現在都四十了。”
紀檸“嗯嗯”着,急匆匆關了門。
S大的校園果然大,紀檸五十才出門,頂着個太陽傘一路狂奔,期間她還去學校門口的羅森買了袋子酸奶,又以八百米都沒拼過的力氣,
沒命地卡着五十八分的點兒,到達生科院的學院樓。
紀檸坐上電梯,靠在透亮的牆上,有些頭暈惡心,她趕緊把酸奶撕開,一股腦吸進胃裏。
稍微有些緩過神,紀檸對着電梯的反光牆整理了一下自己紮低的馬尾和跑的有些翹起的裙子領子。
電梯門“叮——”地下在四樓敞開。
紀檸背着帆布包,白色帆布鞋在大理石鋪平的地板上輕輕飄過。她邊走邊對着走廊兩側的門牌號找“423”,最終在走廊盡頭的大辦公室門前看到了黑框白字的“423”門牌。
門是虛掩的。
紀檸還是習慣性地敲了敲門,并最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
咚咚咚——
“請進。”
沉穩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紀檸小心翼翼推開門。
秦院士坐在對拼的辦公桌前,看到紀檸,摘了眼鏡微笑地對她招招手,
“過來了?”
紀檸瞥了眼牆上挂的鐘表,時間剛好指向三點過一分鐘,心虛着蚊子般嗡嗡了兩聲,
“唔……嗯。”
“秦老師好……”
“坐吧。”秦院士指着辦公室左側真皮黑沙發,拿起燒水壺,倒了杯水放在茶幾上。
紀檸一步三回頭地坐了下來,還有些緊張的用手按了按沙發。
秦院士搬了張椅子,坐在紀檸對面,吹着茶杯溫和地跟紀檸寒暄了兩句。
“你是從S省直接過來的?”
“嗯……嗯!”
“今天上午剛到?”
“嗯。”
“上午在學校食堂吃的?”
“呃……是的。”紀檸一點一點回答,“和周曉鵬一起吃的,他跟我是大學同學,在咱學校碩博連讀。”
“周曉鵬啊,”秦院士喝了口茶,似乎想起來有這麽一號人,“老羅的得意門生,怪不得今上午請了一上午的假,丢下實驗出學校去了。”
紀檸:“……”
您這麽說,我好羞恥……
秦院士搖晃了一下茶杯,移向下一個話題,
“看你年紀也不小了,今年二十七?”
紀檸:“……”
能不能不要拿我年齡來說話啊,二十七讀研很差勁嗎……
但她還是面色保持微笑,
“嗯,九四年的啦。”
秦院士:“複試的時候就問過你,你說你是第一次考研,之前都是在考編當老師,怎麽突然又想起來讀研究生了?”
紀檸肯定不會說“那是因為我現在沒有三年擇業崗的優惠政策了,但是讀完研後依舊能再獲得一次三年擇業崗,并且讀完研要是政策沒啥太大變化的話,我應該還可以走人才引進計劃。”
她笑了笑,露出一個很真摯的表情,
“感覺自己還是想要繼續讀書。”
“教書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知識不夠淵博,并且比起教高中課本,更希望把那些高中課本上很表面的知識有更深入的了解。”
秦院士:“搞科研可不是兒戲,可能要比你教書苦一萬倍。”
紀檸微笑道,“我不怕吃苦,進入科研領域本來就已經做好奮鬥的準備!”
艹!要不是三年政策!勞資才不會費老力再來考個研究生。
阿西吧!大牛,不是都傳聞當您的研究生很劃水嘛!您這些話說的讓我有些怕怕額……
秦院士欣慰地點點頭,
“現在很少有像紀同學這樣有這般科研覺悟的年輕人了啊……”
紀檸:“……”
秦院士:“一個個都想着要文憑,将來更好找工作。”
紀檸:“……”
秦院士吹了吹玻璃杯最上方的茶葉,喝了口潤潤嗓子,接着繼續說道,
“其實我這幾年也不太帶研究生了,因為說句老實話,招進來的研究生除了S大本校保研、并且是從大一就跟着我幹的學生,其餘的,基本上空有考研時的理論知識,沒有什麽實踐能力。”
“我們這些老師招研究生,最根本的目的還是想找一些實踐能力強的,能幫我們弄弄一些處理不過來的研究。但現在實驗能力強的孩子太少了,所以這兩年我的重心也不在帶研究生上,跟他們幾個之前都做過的課題讓他們重複做,做出來差不多的數據就給他們畢業了。”
紀檸聽的兩眼放光,真的差點兒脫口而出——神仙,難道您就沒受到翟天臨事件的幹擾麽?
畢業條件居然還能如此寬松?!
紀檸在心裏樂開了花,看來她的鹹魚生活,是有着落了……
秦院士悠悠道,
“所以啊,小紀,看在你這麽大年齡還拼命考研,就是為了能夠在生物科研領域闖出一番天地,老師也不太好意思讓你跟別的研究生一樣,渾水摸魚。”
“今年我就收了你一個研究生,想來想去,剛好學院裏暑假有位從劍橋讀博後回來的博士生,也是本科就跟着我做課題的關門弟子,”
“可以讓他來帶帶你。”
紀檸:“……”
Excuse?me?
紀檸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很想用她那低空飄過的英語來問問秦教授,他說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究竟是不是她理解的那層意思,還是說是什麽學術上的專業用語?
什麽叫做、帶帶她?
秦院士怕是覺得紀檸沒太聽明白,放下茶杯摸出手機,在微信上調出一個名單,敲了兩下,
然後擡起頭,溫和地笑了笑,
“這樣,我那個學生現在剛好也在他的實驗室裏做實驗,”
“我讓他來見見你,正好你倆先認識一下,以後你就跟着他幹。”
紀檸要瘋了。
她已經控制不住內心的躁動,那句“那你那個破博後嚴不嚴啊”差一點兒就要脫出口,
好在多年社會毒打,讓她在最後一刻改了口,
“請問秦教授……那我的這位小導師,他比較好相處、嘛?”
說成這樣,夠委婉的了!
秦院士眯着眼睛想了一下,似乎要形容的太多,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怎麽說呢,小徐這個人吧、脾性是古怪了些,之前在劍橋給本科生上課的時候,也經常傳出來他要求比較嚴格……”
“但我還是覺得,搞科研,嚴謹些好,小徐搞科研是真的厲害,畢竟在他這個年紀就能博士後畢業,并且去年還加入CNHPP計劃……以前國外的學生雖說都喊他脾氣不好,可他擔任的那門課最後的平均分還在他教書那一年在全校位列前茅。”
“讓他帶你,我放心,你跟着他學三年,絕對能對基因這個領域有全新的認知。”
後面秦院士對他那得意門生又是如何誇得天花亂墜,紀檸是一丁點兒都沒聽進去。
她只聽進去了幾個字——
管的嚴、脾氣差,
不好相處。
這幾個字彙總起來,
無一例外都指向同一個點——
她的鹹魚生活,告吹。
現在退學還來得及麽,
嗚嗚嗚……
紀檸是真想到要退學這一層了,畢竟她只是想要個研究生的文憑,不想被人摁在實驗室裏朝五晚十的,但是這話她還得再等等,好不容易考上來的研究生,再看看再看看,萬一還有轉折的餘地呢……
她想着以前在學校當代課老師,也是一開始就告訴她代課老師很累很累、一個學期帶6個班一周24節課她都能過的如魚得水,她相信自己摸魚的能力還是有的。
紀檸微微一笑,笑得挺谄媚,
“那我可太幸運了,能擁有如此優秀的小導師……”
咚咚咚——
正說着,虛掩的木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敲響。
“得,小徐來了,”
秦院士喊了聲“進來”,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紀檸還在心裏紮着小人,把她那還未曾謀面就先殺千萬刀的“小導師”用意念給捅成渣渣,太可惡了太倒黴了,要是這人以後敢讓她朝五晚十占據她回去浪啊浪的時間,她就要把這臭男人當作全天下最該死的人排行榜第二名,詛咒他做實驗做死在試驗臺上……
和第一名她那前男友一起下十八層地獄吧!
能讓紀檸把前男友都拉出來一起憤憤的男人也是少見,紀檸想着她總得先看看這厮究竟長啥樣兒,得先試着跟他私底下好好做個交易,萬一要是談成了以後日子不也就好過了?
于是她便整理好亂糟糟的情緒,也沒顧得上回憶剛剛秦院士究竟說了她未來的“小導師”究竟姓什麽,擡起頭來挂上一副可以說是這四年以來在社會歷練中學的最标致的假笑。
“老師好——”
來的男人推開門,
一雙很長的腿,邁入辦公室內。
白T恤、黑色休閑褲,頭發向後抓,露出棱角分明十分硬朗的下颚線,
和一看就不太友善的目光。
男人長得十分俊美,
仿佛T臺上那些被紀檸舔過無數次屏的高冷歐美男模。
然而只是看了那麽一眼,
紀檸卻完全顧不上去垂涎這十分對她口、甚至應該是能讓她撲上去舔屏的俊顏。
因為她只感覺到此時此刻,自己的心髒,
仿佛被人從雙面重錘出擊——
一口氣,差點兒沒喘上來。
“小徐啊,來來來,這就是我要給你安排的那個新來的研究生,紀檸同學。”
秦院士見到得意門生,瞬間笑開了花,甚至都站起身來迎接,
他上前去拍拍年輕男子的肩膀,又轉過頭,對着紀檸,指着旁邊的人聲音中充滿了自豪地介紹道,恨不得把這人所有的榮譽頭銜都給紀檸統統說一遍,
“徐聽眠,我的得意門生,S大現任最年輕的副教授,CNHPP成員之一,人類HSP家族全基因組鑒定的發動者和領軍人……紀檸同學,以後他就是你的小老板啦!”
那一大光宗耀祖的串頭銜,紀檸一個都沒聽進去,
她大腦一片空白,
就只留下了三個字——
徐、聽、眠。……
艹!
這三個優美的中國字組合在一起,
怎麽跟她初戀男友的名,
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