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同輝 “兇巴巴的裝什麽大灰狼!”(三……

江寧灼站在了無名河之上, 耀眼的日光灑在了微風拂起漣漪的湖面,波光粼粼的河水倒映着他的模樣——身着一襲青衣課服,裹着半高的身量, 被太陽雨淋濕的頭發全黏在稚嫩的臉龐兩側。

鮮衣怒馬,這是他少年時的裝扮。

還沒等他從河面回過神,耳邊湧入了大片的歡聲笑語。

一片清涼撞在他的背上,有人抛遠了聲音在喊:“師兄,你被我打到啦!”

江寧灼在這個聲音中愣神, 伸手摸到了外衣背上的水,緩緩轉身,看到了三五成群的少年郎。

他們比他矮些, 但同樣身穿封宗課服,朝氣蓬勃——這些是他的師弟師妹。

人群中央的那個“罪魁禍首”得意洋洋,奶乎乎的臉上充滿了驕傲,揚起下巴得意道:“師兄, 願賭服輸,快把靈獅召來!帶我們去人界瞧瞧!”

無名河處在邱山和人界的交界線上,若未及練氣, 則得有高修為者相帶, 才能跨界。

他們這些小輩總聽說人界繁華熱鬧, 日日都想着去開開眼。

“寒舟,別胡鬧了。”江寧灼稚嫩聲音阻攔道, 語氣裏有點無奈。

靈獅乃封宗壯威靈獸,怎能任由幾個奶團子當坐騎用。

“啊啊啊!師兄你說話不算話!”路寒舟抱怨着朝江寧灼跑來。

短短幾步路身高抽枝拔葉,等拽上江寧灼手腕時,兩人俱成了身着白衣的青年。

江寧灼看着攬着自己胳膊晃來晃去的路寒舟,心鼓如擂。

路寒舟委屈着說:“那師兄不要等我了嗎, 明明說好要和我一起的。”

濤花門飛鴿傳書,遠在封宗求學的他不得不回家一趟,可江寧灼卻要準備迷惘之境歷練,需得閉關半月。

“我怎麽可能不等你。”江寧灼伸手去摸路寒舟的臉,可指腹還沒碰到一根發絲,路寒舟的瞳孔中就倒映出了一場大火。

周圍環境瞬息之間黑暗下來,萬物被大火吞噬殆盡,江寧灼身處火線邊緣,順着風留下的眼淚瞬間被熱浪燒幹。

剛才還在他身邊耍賴的小孩,置身于火場之中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不!!!!!”

那一刻江寧灼的心仿佛被揪了起來,他聲嘶力竭地朝火場裏跑去,可有無數人将他拽住。

抓得他胳膊傷痕累累也不願松手。

“寒舟乖,不怕,等等師兄……”江寧灼發瘋般呢喃着這句話,可大火裏的灰燼并不會給予他回應。

漸漸地,所有人都消失了。

他癡癡地望着那片燎原出神,正當他絕望時,看到了一個黑色的殘影,一聲詭異的嘯聲後竄天而上……

……

江寧灼暈倒了。

路寒舟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擋在了他身前,防止他看到雲幕之上的那張臉。

他終于知道江寧灼為什麽那般難受了。

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被強行翻湧而出,甚至被這個以竊取為樂的狐妖窺探偷取,堂而皇之地将秘密在這雲幕上播放,任誰都難以接受。

只不過路寒舟也沒想到,江寧灼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他。他任挽香閣閣主三年從未露面,江寧灼記憶停留在以前也正常。

雲幕之上飛速播放着路寒舟這三年內的蛻變,最後整個畫面凝聚在了一張紅色的面具之上。

路寒舟心下一驚,它竟然能預料到三年之後的他是誰!

那縷青煙重新凝聚在了空中懸浮着,幻化出了狐妖的模樣。

狐妖側頭看着滿頭大汗倒在地上的江寧灼,搖搖頭故作惋惜道:“啧,可惜了,一炷香都沒堅持住,連該看的都沒看到。”

不然一定會有一出好戲。

坤獸從狐妖的影響下緩過神來,由于與路寒舟五感連通,立馬感知到了他的授意,趁狐妖不備撞破欄杆騰空而起!

額頂的獨角流轉過一縷銀光,最後狠狠地紮進了那片雲幕上。

黑霧盤繞着獨角瞬間将雲幕吞沒,如強腐蝕性的液體一般一絲絲将它吞滅,最後支離破碎掉了一地。

路寒舟掉馬危機解除,松了一口氣,罵道:“髒死了。”

“你罵誰髒!”狐妖自大沒有防備,眼看自己的寶貝被銷毀還挨了罵,怒意被完全激起,“本狐收藏你們的記憶是你們的榮幸,既然如此不識擡舉,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只見它雙手松開将溯錄懸空,默念了幾句口訣便有絲絲的綠色靈力從他指尖湧出,将溯錄嚴絲合縫包裹。

金紋的影響還在,狐妖一番動作後路寒舟他們當即頭痛欲裂,連昏迷過去的江寧灼都疼到發出悶哼。

溯錄邊緣凝聚出了縷縷黑線,混雜着不同的聲音,順着空氣就朝這邊攀爬而來!

狐妖笑道:“來嘗嘗別人記憶中的苦吧!”

坤獸因為剛才的攻擊離得狐妖最近,一縷黑線率先鑽入了他的耳膜,一聲震耳欲聾的痛苦虎嘯響徹狐妖憶閣,它因頭痛難耐朝一邊的牆上撞去。

“啊!!”路寒舟靈海跟着它劇痛。

正當別無他法時,耳邊那道聲音又清晰地響起:“憶載于百會通于印堂,狐妖額中的紅痕便是他的弱點,凝火燎之,必灰飛煙滅。”

狐妖為自己的本事得意忘形,威脅道:“你是叫路寒舟是吧,要不要我叫醒江寧灼告訴他你到底是誰?還是說,你把記憶賠給我,我替你保守這個秘密?”

從這兩個人踏進大門的那一瞬間,狐妖就嗅到了飽滿的香甜味。這種飽含痛苦與心酸的記憶,正是助他修道最好的良藥。

他全部都要得到。

剛才就是這道聲音幫了路寒舟,此時他窮途末路管不了他是誰,只好選擇相信。

“給你你拿得住嗎?”路寒舟在指尖結火,凝成一條小龍的形狀,沖着狐妖那邊呼嘯而過!

雖然兔耳十分出戲,但那火焰掠過的聲音十分具有威懾力。

狐妖被這火吓得一個踉跄,堪堪躲過。他的靈力使用已經極限,如果不速戰速決,這狐妖憶閣的陣法怕不是要困不住這些人了。

只見他用靈力撞擊了這樓閣的八角,瞬間幾道青煙流下。這狐妖憶閣裏的記憶閘門似乎被打開,所有痛苦回憶瞬間席卷到了路寒舟的腦海中。

家破人亡的慘狀……餓殍遍野的悲哀……痛失所愛的絕望……

路寒舟在其中捕獲到了一絲熟悉的共感,眼前又閃回了那場大火,這一次他看到了江寧灼在哭。

“屏息凝神!”那道相同聲線的聲音及時出現打斷路寒舟被回憶淹沒,“按剛才說的做!”

他及時把路寒舟拉回神。

路寒舟甩甩頭,努力集中注意力,掌心的火龍一道又一道沖着狐妖而去。在封宗靈力會枯竭,可對付一個只會用小聰明的狐妖,完全不會。

狐妖祭出大陣本就強弩之末,面對火龍的一次次灼燒,終于再也扛不住。

一條幼小的火龍最終撞破了結界,徑直竄入了狐妖的印堂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吼叫傳來,狐妖如瘋魔般在空中掙紮放出靈力,似乎想和所有人同歸于盡。

“锵!”的一聲,沃野劍從地上即刻飛起,将那些靈力統統劈散攪碎!

懸浮在空中的狐妖受創垂直墜下,摔在了一層的臺上,身體迅速幹癟下去,失去生氣越發醜陋。

路寒舟轉身一看,江寧灼已經扶着牆慢慢站了起來,眼角滑下的不知是淚還是汗珠。

“寒……”

江寧灼沙啞地發出了一個音節,看到雲幕被毀之後,整個人似乎才清醒過來,清了下嗓子道:“十一,狐妖憶閣必須燒毀,不然咱們将永遠被困在這虛幻的結界裏。”

“好。那你往後躲。”路寒舟應下,示意百折幫他奪過溯錄後,雙手結印,竄天的靈火瞬間席卷了整棟樓。

結界出現裂痕,坤獸帶路率先撞了出去。

臨了路寒舟看到了狐妖懷中有一顆細閃的小球,順手用靈力撈入了懷中。

江寧灼在拽着十一跳出結界的那一瞬間,盯着他的唇角有些出神,想起了昏迷前他臉上的驚訝。

真的不是他嗎?如果不是為何又站在我身前遮擋呢?

一行人跳出後狐妖憶閣就在大火中坍塌,漫長沉寂的夜晚終于消散,天光穿透了陰霾,許多試煉結束的人都聚集在了狐妖憶閣門口。

原因無他,封宗宗主在此,他們特來選拔。

即使人已經又少了半數有餘。

江塵挽着胳膊,視線下移,委婉道:“宗主,你這是?”

路寒舟看到衆人一驚,連忙把自己的手從江寧灼手中抽出來,尴尬笑道:“大家都在啊,不好意思,久等了。”

雖說在狐妖憶閣中只過了一夜,但外面流逝的時間已經是三日之久。

衆人看路寒舟上前,趕忙齊刷刷往後退了一步。

剛才他們看的清清楚楚,挽香閣閣主縱火狐妖憶閣,眼中的殺意不亞于他們見過的任何一個邪祟。

路寒舟:“……”

他調轉了個方向,朝另一邊走去。

可剛邁出一步,江寧灼又抓住了他的手。

他說:“你剛才拿的小球正是我要尋的忘塵珠。”

“這個啊。”路寒舟從懷裏摸出,擺在了江寧灼眼前。

江寧灼面無表情點點頭,“嗯。”

看他又恢複了那個生人勿進的模樣路寒舟就覺得沒趣。

十分嫌棄商量道:“三百石靈珠,換不換?”

這可是他冒着生命危險拿到手的,怎麽着也值這個價吧。

可沒想到江寧灼并未作聲,只是怔怔地看着,閉口不言。

路寒舟翻了個白眼,心中吐槽這債主未免太難說話了些。然後重新把它揣入懷中,拔高聲調:“不要拉倒~”

轉身朝百折他們走去。

……

第二層試煉結束後有一段空閑時間,通過試煉的人紛紛參與進了三大門派的弟子選拔,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這迷惘之境天氣與外面懸殊甚大,此時竟有了日月同輝的美景,引得不少人駐足觀賞,小憩片刻。

挽香閣入閣全憑緣分,故而不參加也不舉行這些正道的考核。路寒舟尋了個屋頂躺着,任憑百折翻來覆去把他身上的灰擦幹淨。

他由于盯着天空太久,打了個噴嚏。

朝下面的人群看去,話裏醋意十足:“這元顧怎麽想的,和讓惑了神一樣,盡往那些門派裏鑽。尤其封宗,那地方嚴死了,在挽香閣不見他這麽積極。”

負責封宗弟子靈根檢測的人正是青提師尊,此時元顧就擠在人群最前面笑容滿面與他交談。

百折抓起坤獸的虎爪擦了擦,說道:“閣主要不咱們把他擄來……哎喲!”

他話還沒說完,路寒舟就沖他腦門上一彈,“你是強盜嗎?”

這原主到底是怎麽把這個呆子養成這樣的,都學會擄人了。

不過擄來江寧灼訛三百石靈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路寒舟心裏莫名其妙打起了小算盤,笑了一聲。

與他十幾丈之隔的江寧灼似乎收到感應,擡頭朝這邊看來。

“不過閣主,你不是之前和我講過你在封宗學過一段時間嗎,真的很嚴?那封宗是不是很厲害?”百折滿眼期待問。

路寒舟別過頭躲那道視線,敷衍道:“咳,對啊,對啊,可嚴了。”

等反應過來又敲了一下百折的頭,“厲害個屁!他們宗主在狐妖憶閣都是我救下的!”

長他人志氣的行為實在不可取。

不過這麽一說,路寒舟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這百折在原著中跟着路寒舟三年,完全就是由他教大的,算是路寒舟唯一的朋友,知道不少他的秘密。

趁此機會……

他枕着坤獸轉了個身,背開江寧灼,問道:“當年路家怎麽回事?為什麽一家人都死于大火啊?”

路寒舟一向不提過往,這一問讓百折有點慌,“啊?”

“沒事你說我就有點記性不好最近。”他指了指腦子編了個借口。

這個借口百折倒是信了,他唯唯諾諾半天,得了路寒舟五次三番的保證後才開口。

放低聲音結巴道:“當年濤花門……路家女主人不是被發現是魔修嗎,好像一直遭人诟病不少。後來好像又傳言濤花門助魔扶妖,許多正派子弟上旭日山讨要說法時,忽然天降大火……”

看着路寒舟漸漸翻上去的白眼,百折不敢說話了。

路寒舟起初還認真思索他話裏的內容,可之後無語道:“什麽叫好像?”

這是對說出來的每個字有多麽不确定。

“閣主你也沒和我細說過啊……這些都是我聽的江湖傳言……”

為了提防踩雷,百折十分識趣地往邊上挪了挪,施了咒暫時裝聾。

路寒舟耳邊又出現了那個聲音,他嗤笑一聲:“你為什麽要知道這段過往?”

經過這幾次下來,路寒舟已經發現了,這個聲音是來自他內心的。他起初猜測是狐妖憶閣的幻境導致的,可此時狐妖憶閣早已燒成了一抔灰。

況且這個聲音每次出現,真實感都會在他心裏彌漫,恨意也仿佛生根在他的骨髓裏吸着他的血肉變大。

盤踞在他心口的怨火似乎能被對方操控,強大到像是在汲取他的生命。

由此他猜測,這是原主的思想,或者說,是原來的路寒舟的心魂。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會以這樣的形式出現。

他捂了一下被拉扯到劇痛的心口,但絲毫不懼笑道:“路寒舟,你就這?有種殺了我啊。你管我為什麽查?關你屁事,現在活着的是我不是你。”

他在試探對方會不會應下“路寒舟”三個字。

坤獸看着自言自語的主人,歪了歪頭。

“呵,涅槃真的是說得好聽了,你就是一只怨凝而已。會死,會馬上死。”那個聲音沒被他激将到。

路寒舟不願與他鬥,似乎自己心裏的想法總能被他窺探到一些,這讓他有點不舒服。

陳述道:“你連怨凝都不是。”

這個聲音短短這麽一會就如影随形般給他傳遞了不少負面情緒。他也看出來了,對方是想激怒自己,也許結果就是那些恨意順藤而上。

可這不管用,而且在弄清楚對方到底是什麽之前,他不會輕舉妄動。

他現在只想活着,好好活着。

那個聲音又消失了,可心口疼痛的餘韻還在。路寒舟隔空變出了一壇酒,抓在手裏踹了腳百折:“過來,有事問你。”

……

雖說迷惘之境第二層的選拔致使剩餘總人數不過三百,可選拔弟子需要試靈,這人頭攢動,一搞就從日出到了黃昏。

江寧灼被迫營業,此時才得空閑了下來。

日月同輝的美景極其難得,他擡頭順着那光輝望去,正好看到了倚在屋脊上的路寒舟。

路寒舟手心無力,指尖靈力小心翼翼地擡起一小罐酒,仰起頭倒了下去。雖準頭不是那麽好,有不少都從嘴邊劃落進了頸間,但大差不差還是全喝到了。

他不知道又在欺負百折什麽。

雖說戴着面具還背光,可江寧灼視力姣好,那雙眼裏藏着的笑意還是被他捕捉到了。此時他就像駐足在世外之人,卻又沒高傲灑脫到不入紅塵。

肆意張揚,怎麽可能是殺人不眨眼的邪祟呢。

“我去去就回。”江寧灼吩咐江茂晉。

路寒舟上次變成貓醉了酒,這次就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只是找了些果露。他擡頭望着星空,看着星星逐漸透亮起來,竟是難得的惬意。

不過百折就沒這麽好過了。

因為剛才閣主問了他一個問題:寫給江寧灼的信到底是什麽內容。

路寒舟早就覺得不對勁了,江寧灼屢次三番确認信內容的真實性一定有問題。

思來想去肯定和寫信百折脫不了關系。

“記起來了沒啊?”路寒舟吞了口酒,問道。

他知道百折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只不過不知道他為何磕磕絆絆不願意說。

百折有點慫,“閣主……我……忘了。”

“嗐,你……”

路寒舟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嘩啦啦”一聲躍上房檐的聲音,随後轉頭就看到了江寧灼那張面孔。

百折得了機會,立馬溜走。

江寧灼一直很在意十一脈搏的問題,只不過沒機會問,此時鑽在對方靈海裏的那股氣息又在作亂,他肯定道:“你是來找藥的。”

他試圖從路寒舟遮住的大半張臉中看到他的表情。

自從從狐妖憶閣出來後路寒舟身上就多了股別扭勁,全都拜那狐妖的雲幕所賜。

沒事偷什麽記憶啊,搞得他知道了江寧灼心心念念的人是誰……

有點小尴尬。

路寒舟在心裏罵了句百折叛徒,“噌”地從原地坐起來,“不是啊。”

他倒也沒說謊,徐之輩那老神棍确實沒告訴他要找的具體是什麽,只說要靠機緣所得。

只不過下一秒令他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素來不願人靠近的江寧灼竟然掀袍坐在了他身邊。

他問:“你一向與這坤獸這麽親近?”

話題轉移太快,路寒舟拍了拍熟睡的坤獸,笑道:“還好,還好。偶爾當個枕頭用。”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特殊的感覺。

路寒舟沒話找話:“你那狼耳朵不行啊,一點用沒有,都找不到狐妖當時在哪,還是我比你強,更靠譜一些。”

這該死的勝負欲。

江寧灼瞥了眼坤獸後轉頭看向了天空的星辰,竟然發出了一聲低笑。

“笑什麽?”

“再沒用也沒你的兔尾巴沒用。”江寧灼語氣毫無波瀾道。

“你!你怎麽知道有尾巴!”路寒舟臉“騰”就紅了。

妖身已經在出了結界那一刻消散,可他還是下意識伸手摸了回去,确認了一下是真的不在了。

可惡,他當時明明藏好了!

江寧灼笑而不語,當時沉浸夢中的路寒舟整個人都挂在他身上了,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對方有個毛茸茸的尾巴。

狐妖憶閣的影響還若有若無,夜幕降臨讓他的心緒更加紊亂起來,整個人都有點不安。

他看向義憤填膺炸毛的路寒舟,心血來潮道:“變個狐貍給我看看。”

路寒舟眼睛瞪大,他覺得江寧灼要麽就是喝多了,要麽就是覺得兩個人同生共死過後關系變好了。

竟然敢提這種無理的要求。

假笑道:“你确定?變成剛才那醜狐貍那樣?”

江寧灼默默往過挪了一些,“你變得應該是毛茸茸的漂亮狐貍。”

忙的焦頭爛額的江塵并不知道他們宗主在星空之下拍了這麽一句馬屁。

只是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句話似乎取悅了路寒舟,但他還是傲嬌道:“不會,想看自己變。”

空氣靜默了片刻,兩人就這麽坐在屋脊上,看着下面人來人往或開心或傷心的面容,路寒舟給了江寧灼一壇酒,氣氛還算融洽。

江寧灼等心下的暴躁緩解一些後,平靜問道:“十一,我一直好奇,你為什麽要戴着面具。”

此話一出,剛打算聊幾句閑話的路寒舟眉峰一挑,感受到了話裏滿滿的試探。

果然,封宗宗主怎麽會與人對酒當歌,原來是為了讓他放松警惕啊。

心情瞬間有點低落,但還是答了,“樣貌醜陋,不願見人。”

“你和我之前認識的一個人挺像的。”江寧灼終于說出了心裏憋了好久的那句話。

路寒舟故作震驚道:“是嗎?那可太巧了,改天引薦一下。”

可說歸說愣是沒看江寧灼一眼。

江寧灼不知道他為何突然不開心,可剛欲開口詢問,對方就把一個盈滿流光的珠子遞到了他的面前。

“忘塵珠給你,我拿着也沒什麽用。不過說好了啊,最少得值一百石,好歹我也豁出性命救你了呢,大債主,有點人情味兒吧。”

“不說了,困了。”

說罷路寒舟就枕着胳膊閉目養神。

看着手裏面被捂熱的忘塵珠,江寧灼視線在路寒舟身上游走一圈後嘆了口氣。

也罷。

路寒舟也許是真困了,不一會就維持不住了那拽一點的睡姿,朝旁邊緩緩倒去,只不過沒摔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個寬大的肩膀上。

江寧灼的起身被打斷,微微偏頭看着路寒舟。也許是因為龍角的緣故,他的額頭兩邊泛着淺淺的紅。

聽着路寒舟均勻的呼吸,他伸手凝了一道靈,在他額頭上滿滿拂過。

睡夢中路寒舟覺得癢癢的,不開心地撅了撅嘴。

江寧灼放下手,施了道靈力遮擋下面人的視線,就這麽坐在原地看起了星星。

……

等路寒舟醒來,已經是半夜,原本天空一半的餘晖徹底被星空占領,入眼皆是粼粼月光。

他一直在睡夢中感覺有點硌得慌,此時一伸懶腰才發現旁邊的人,“啊!”的大叫了一聲。

半邊肩膀都麻掉的江寧灼:“……”

路寒舟看着旁邊瑟瑟發抖的坤獸,努力站起了身子,“你怎麽一直在這兒,坤獸這是怎麽了?”

好歹也是挽香閣的靈獸,怎麽現在活像個慫包。

坤獸剛“嗷嗚嗷嗚”吐槽某人的惡毒行徑兩句,就被江寧灼瞪得不敢繼續。

“你說我為什麽一直在這兒。”江寧灼語言裏有點抱怨。

看着下面瘋狂尋找他們的人群,路寒舟有點不好意思,“不會我一直是壓着你睡的吧?”

那他不會把他叫醒嗎!幹嘛現在一副受了氣的模樣。

江寧灼怨氣更重了:“嗯。”

“……”

活像個怨婦。

路寒舟撓撓頭:“走……下去吧,人們都在找呢。”

知道他兩位置在哪裏的百折為了不被江塵拷問,已經在人群中躲了好久了,眼見路寒舟下來,趕忙跑到他這邊。

路寒舟沖他比了個一,示意一百石靈珠的買賣已經談成。

直至這時才看到百折的江塵連忙叫他:“哎哎哎,小呆子,躲在那裏,我說怎麽找半天。”

他走過來看到了江寧灼皺成一團的肩角衣服,眼神在同時出現的二人之間來回游走,問道:“宗主,您這是……”

江寧灼咳了一聲。

為了避免尴尬,路寒舟攬過元顧的肩膀,轉移話題問道:“去哪個門派了啊?有沒有選上?”

元顧還未開口,站在一旁的江茂晉倒是先欠了欠身,回話道:“元顧靈根聰慧,是個修仙的好苗子。剛才試靈排名第一,許多修煉時間比他長的人不服都沒比過呢。”

“喲,不錯嘛。多跟江茂晉學點好的!”路寒舟先是誇獎了一番,随後又嘟囔道:“不過去封宗是有點……”

他眼神在江寧灼身上溜了一圈,意思很明顯。

“我沒去封宗!”元顧捶了一下路寒舟的肩膀,“所有門派都看上我了,我還沒選好呢。”

聽着他話語裏的小驕傲,路寒舟打趣道:“喲,西域小才子。”

此時他們聚衆在此聊天,卻也只有封宗和挽香閣的人,其餘門派以及散修見識過路寒舟放火燒樓後,心中都多了忌憚,不敢靠近。

生怕惹了路寒舟然後被一把火燒盡。

路寒舟每說一句話,但凡稍微調子高一些,他們就退後一步。

路寒舟:“……”

倒也大可不必。

青提師尊走到了他們面前,與江寧灼打了個照面之後,說道:“現在大家都在這裏了,迷惘之境二層直擊內心,直面內心的恐懼或者遺憾,大家能留下證明心性堅定,不論入了哪門哪派,大家都是同袍……”

他這套官話說困了不少人,可剛睡醒的路寒舟倒是精神的很,他總感覺江茂晉在時不時地沖他笑,甚至打量。雖說江茂晉處事圓滑為人也算不錯,可就是看的他有些不舒服。

于是他就幹脆躲到了江寧灼身後。

不明所以的江寧灼以為他不願看見衆人,還微微擡袖一遮。

青提師尊的教誡終于結束,臨了說道:“第三層的大門應該會在午夜時分此路盡頭打開,時間将至,大家過去等候罷。”

有了這句話衆人興奮地撒腿就跑,連路寒舟也不例外。

江茂晉跟在人群最後,笑着淡淡道:“未經他人苦,莫勸別人善吶。”

……

午夜将至。

果然如青提師尊所說,稽妖城主道末端出現了一條路。

主路兩側的紅木建築朝兩邊滑開,原先喧鬧的街道此時變得鴉雀無聲,只露出了一條漢白玉鋪出的寬闊石道。

石道前端出現了清一色的紅鬃烈馬,托着一輛輛平板拖車。

人群中有人喊道:“這就是通往第三層的馬車!位置有限!”

此言一出,所有人當即會意,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或閃現或禦劍拼盡全力沖了過去。

等路寒舟反應過來,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經一哄而散,原地只餘他一人。

“……?”

什麽意思,搞什麽針對。

等他慢悠悠走過去,發現只有江寧灼的馬車還有空位,無奈只好假笑一番,上了他的馬車。

兩個人都是大家不敢靠近的主。

位置有些擠,四人的座位除了江塵扯着的百折還有江寧灼之外只剩了一點點。路寒舟勉為其難卡進去,覺得有些丢人。

所有人上了車之後烈馬便朝着路的盡頭開始狂奔。天空有流星劃過,此時風景美不勝收。

可路寒舟卻是被颠的一點欣賞心情沒有,扶着欄杆不穩,到最後幹脆就一只手托着欄杆一只手被迫抓着江寧灼的袖子。

大喊道:“縱火狐妖憶閣,我十一流芳千古!你們這些不知趣的,到時候別後悔!”

周圍傳來一片笑聲。

江寧灼也跟着微微一笑,視線聚集在拽着他衣袖的手上,骨節分明,關節泛紅,如果握在自己手裏……

路寒舟打斷了他的思緒,“看什麽看!拽你一下怎麽了,兇巴巴的裝什麽大灰狼!”

他早已摸清楚了江寧灼的路數,晚上的時候招惹他基本上是沒什麽事情的。

“流芳千古,如果開境高人看到你把他建立的狐妖憶閣燒成灰,怕不是要追着你打好久。”江寧灼喉結一滾,好心提示道。

路寒舟氣個半死,手指都指到了江寧灼的臉跟前,“那不是你讓我燒的嗎?”

怎麽還推卸責任了,教唆的人也妄想逃過制裁!

江塵和百折躲在角落裏不敢說話。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半天,最後連馬車都漸漸慢了下來,可這條路似乎永無盡頭一般。身後的城鎮也早消失,人群處在黑暗之中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路寒舟霸道地多占了一些地方,仰着倒靠在欄杆上,斷斷續續地哼着一個旋律。

聲音随風散開,馬蹄車輪與童謠交相響起,給周圍的寂靜增添了不少恐怖因子。

江寧灼的眉毛重新擰在了一起,問道:“這曲子是跟誰學的?”

路寒舟搖了搖頭,他不知道,只是随便哼而已。

那個聲音好像又在作祟,他心髒疼的受不了,又因馬車越走越遠産生心慌,無奈之下只能哼歌來掩飾一下。

江寧灼感受到了他的靈海在震蕩,從背後悄悄渡了一絲靈力給他。

正當所有人的焦灼在這條路上被逐漸放大時,“吱呀”一聲,馬車終于停了下來。

前方的路被一條直線分的泾渭分明,線的那一頭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青提師尊一揮手,上千螢火蟲應聲而出,徐徐飛到了那條黑線的邊緣。冷光照亮了幾寸之餘的地方,路寒舟看到那黑暗背後是一扇扇門,大概兩人寬,一望無盡。

江塵凝靈出一只飛鳥撞上了離他最近的一扇門,飛鳥剛觸碰到的一瞬間就消融進了黑暗裏。

烈馬突然開始焦躁,有人被甩下了馬車,瞬間在漢白玉的石板上消失。

“快下馬車!往門裏跳!”江寧灼大喊道。

往前的不論多兇險,一定是路,可若掉下馬車的結果,一定是出局。

路寒舟腰上攬上了一只手,抱他抱的十分用力,他掙紮道:“江寧灼你松手!”

可沒等反應過來,江寧灼就攬着他朝面前的石門縱身一躍。

那輛馬車在他們腳離地的下一刻就化為了泡影。

被白切黑男主反向攻略了[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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