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徒弟退位了

雖然時間倉促,徐緩的辦事效率絕對是一流的,破劫入大乘是人人羨慕的喜事,可這喜事的主角是寒淨就太讓人鬧心了。各大宗門既覺得還要送東西慶祝寒淨破劫成功簡直是浪費,又覺得霞蔚宗的面子不能不給,簡直愁死個修士,最後互相旁敲側擊打探了其他門派的禮物和派出的代表之後,非常整齊劃一的送上了地級法寶,派出了三代首席,讓孩子們去湊湊熱鬧吧,總不至于寒靳看着,寒淨還能坑了這些孩子。

破劫大會正式開始前三天,霞蔚宗客峰就已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寒淨寒靳卻仿佛完全忘了這回事,沒一個來邀請兩人去待客,也沒一個人上門來恭喜主角修為精進,兩個人窩在平波峰蓋房子。

寒靳站在泥胚上往屋頂鋪瓦片,看着寒淨,頗有些心不在焉。青色的瓦片整整齊齊的摞在屋頂上,房子已經修補的有模有樣。

寒淨摳着門柱,愁得小眉毛攢到一起:“靳兒,萬一有人尋仇,我該怎麽辦呢?”

寒靳:“……師尊,別摳門柱了,要斷了。”

寒淨擡頭看了一眼,這次蓋房子本來就只師徒兩人,寒靳在寒淨一動手推倒了自己睡覺的儲物室之後就懇切請求師尊一邊歇着督工,自己來就好。寒淨還想幫忙添磚,可他放的磚總是對不齊,牆面看上去坑坑窪窪,被寒靳一巴掌推平重整了,于是寒淨就乖乖站在房檐下發呆。寒靳這一說,寒淨才發現紅漆金紋的門柱在自己的□□下,裂開了明顯的大口,頓時更憂郁了:“對不起,我又弄壞了。”

寒靳要被他蔫噠噠的樣子心疼壞了,感覺角色互換,自己像是在帶孩子一樣,很想說不想去我們就不去了,可理智還是戰勝了情緒,寒靳把手裏的瓦片鋪完,抓住已經坐到露天的石桌邊畫圈圈的寒淨的手腕:“師尊安心,徒兒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師尊,也絕不讓世人繼續誤會師尊。寒靳還記得小時候,師尊教導我君子自律,仁者自醒,常視己心,常思己道,慧而不驕,過而改之。此事縱然師尊有疏于防範之過,但絕非大過,這修真界的浩劫,絕不至讓師尊一人承擔。徒兒一直記得師尊的道,也一直以師尊的道為道,修仙先修心,修心先修行,修行即修緣,修緣即修善。師尊是純善之人,自然該有善緣善果。”

寒淨還是苦着一張臉,可也知道不能逃避,事情一定是要解釋的,至于信不信,也只好随個人去了。可是想到那天偷偷跑到客峰聽到的旁人的評論,寒淨還是難以鎮定。他自小從未被人用那樣的話說過,雖然不是當面,但以往說起平波峰的寒淨,誰不贊聲天才謙和,沒想到閉了個關,就成了整個修真界的大反派,到底難以接受。

默默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設的寒淨作為應該被賀喜的主角,在自己的破劫大會上,完全沒有喜悅之情,也根本沒有精力觀察周圍的人和物,反而如同一場讨伐大會的被讨伐者一樣,一進大殿,就低着頭說了一句“對不起”。

寒靳跟在寒淨身後愣住了,其他人則是神色複雜,各有考量。

寒淨嚴肅地解釋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之後,質疑的目光也并沒有減少,反而更加警惕。

場面有些冷,師徒二人還站在朝陽殿的殿門前,在自己作主角的宴會上,像是誤闖的不速之客,寒靳看着寒淨瘦弱的身影,微微躬着的腰,心裏的酸澀與心疼脹得難受。

寒靳拱了拱手,朗聲道:“諸位前輩,各位道友,師尊體內的幽魂是我親眼所見,可惜寒靳無能,在雷劫中沒能留住它,想來雷劫之下已是灰飛煙滅。如今師尊已是大乘修為,當日的雷劫想必整個中洲都有所察覺,雷劫是騙不得人的,師尊的大乘修為更是騙不得人,不求諸位立刻相信,只求諸位留心看我師徒日後表現,若有半分不妥,任何人,都可追究。只是若我師徒言行謹慎,冤有頭債有主,以前的事與我師尊無關,也請各位不要與我師尊糾纏。”

這種話寒靳不是第一次說,大家也不是第一次聽,可既然寒靳又說了,大家只好再聽聽,至于找寒淨報仇,自然不能在霞蔚宗的地盤動霞蔚宗宗主的師尊。但要說出恭喜的話,也是強人所難。

金碧輝煌的沉默中,一聲輕笑響起。聲音不高,可在修真之人耳邊實在不容忽視。笑意不冷,可其中蘊含的溫度也絕對不高。

寒靳面色不變,對着大殿西側的宴席一拱手:“哪位道友有話就請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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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目睽睽之下,一只雪白的……小綿羊從桌子底下挺胸擡頭走了出來。

忐忑的向那處望去的寒淨:“……”

小綿羊歪着頭看着寒淨。

四目相對,無比專注。

寒靳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側頭就看到寒淨面色怔然,雙眼卻亮了起來,垂在身邊的雙手捏着長袍,微微用力。

一股莫名其妙的危機感油然而生。

“咪~”小綿羊軟軟的叫了一聲。

寒淨緊緊捏着衣袍,眼睛發直。

圓滾滾的小綿羊一身的卷羊毛雪白透亮,水汪汪的藍色圓眼睛眨了眨,巴掌大的圓滾滾的小身子向寒淨走近一步。

“好……好可愛……”寒淨握着寒靳的手腕,小聲道,聲音和身體都在顫抖,“我……我好像見過這麽可愛的小羊。”

寒靳眼神微凝,低聲問道:“什麽時候?”

寒淨看着小綿羊雪白卷曲的毛發,覺得難以思考:“不知道,可是這麽可愛,一定見過!”

寒靳:“……”

寒淨也非常捉急,不能拿出記憶看看真是非常捉急。記性差真是要命,這麽可愛的小綿羊都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小綿羊看着寒淨,張開小小的嘴巴:“呵。”

寒靳把寒淨往身後一拉,長劍橫胸,看着小綿羊,眼神不善。

小綿羊直起兩只短短的前爪,人立在寒靳面前,炫目的白光從小綿羊的每根毛發逸散出來,眨眼收歸于人形,雪白長發白色長袍肌膚如雪的男子笑得張狂肆意。

小……小綿羊的人形……太慘烈了!一點都不可愛!

小綿羊的笑容頓時有些挂不住:“寶貝,你那是什麽眼神?”

寒淨視線劃過小綿羊,落在自己鞋尖上,微微有點失望。

寒淨失望,寒靳倒是心情輕松許多,收劍歸位,面色如常:“我道是誰,原來是畫閣客座長老游臨水,真是失禮,我霞蔚宗廣邀天下道友,卻忘了給畫閣送上一份請柬。游長老遠道而來,也不叫我門下弟子通傳,有失遠迎,游長老見諒。”

游臨水仿佛一點也沒聽出這話中明明白白的在說自己不請自來不受歡迎的意思,一雙海藍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寒淨,嘴上敷衍:“見諒見諒,寒宗主貴人多忘事,畫閣地處偏遠,忘了也沒什麽。以我和尊師的關系,寒宗主就算是故意不請我畫閣,我也得來這一趟啊。”

寒靳臉色一沉:“游長老慎言,與你有關系的是那占據我師尊肉身的邪靈,你與我師尊何曾有過關系!”

寒淨又擡頭看了看游臨水,倒是不醜,長得還算順眼,可惜和原型完全沒有可比性。

游臨水看寒淨的确一臉陌生,面上也露出幾分失望:“寒宗主,我與尊師有沒有關系,寒宗主又如何斷言?”

寒淨道:“在下孤陋寡聞,竟是連畫閣都未聽過,游長老怕是認錯了人。”

游臨水臉上笑意終于徹底消散,視線也不再寒淨身上停留半分,對寒靳正色道:“三百年前在南麓森林,我為大妖所傷,是寒淨救我一命,予我機緣,此恩不可不報。既然與我有關系的是另一個寒淨,那不論對錯,在下這個仇,是一定要報的了。”

眼見游臨水懷中光芒乍現,春愁琴出,寒靳看了看一臉茫然的寒淨,即便心中不喜,為免生事端,更怕被人誤會,在心裏嘆了口氣,面上卻端起笑容,拱手道:“游長老,此中怕是有什麽誤會。”

游臨水抱琴而立,妖的眼睛狹長而美麗,深深的看了寒淨一眼:“看尊師的表情,似乎并沒有什麽誤會。”

不,他的表情不作數的,他記性差!

可這種話當然不能在衆目睽睽之下說出,寒靳只好一本正經道:“年日久遠,師尊并非施恩望報之人,許是記憶淡了。請問游長老,三百年前救你的人,可有修為在身?”

“元嬰修為。”游臨水懶散地抱着琴,狹長的眼睛看着寒淨的神色。

“那便沒錯了,”寒靳環視大殿四周來客,高聲道,“衆所周知,那邪靈雖占據了師尊身軀,卻難以修煉。師尊也曾與我說過,三百年前在南麓森林誤中妖毒,肉身将崩,不得已才在外匆忙閉關,讓那邪靈有機可乘,游長老大概是在那時遇見師尊的吧。”

游臨水狐疑地看了看面色沉靜的寒淨。

幸虧小白羊原形可愛,寒淨腦子裏似乎有點印象,狐疑道:“你就是那只差點被狼吃了的小白羊?”

果然,這麽可愛的動物,的确在哪見過。游臨水一說,寒淨就難得的不翻記憶也能想起那只小羊。游臨水笑了笑,笑容很牽強:“是。”什麽小白羊!什麽差點被狼吃了!靈獸學畢業了嗎?

“你沒死。”

游臨水本就懷疑當初救自己的就是這個寒淨,聞言露出微微笑意,心中舒了一口悶氣,語氣也輕柔得多:“多虧了你的向曉開陽果。”

寒淨遲疑了一下:“那就好,這麽可愛,死了很可惜。”

抱着琴的游臨水:“……”恩人顏控的地方好奇怪!自己的人形即使在妖裏也是數一數二,看都不看一眼啊!

寒靳提拳幹咳一聲:“既然誤會解除,游長老請入座,接下來,還有節目。”

游臨水收起琴,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主桌上寒淨座位旁邊,那本是為寒靳預留的位置,寒靳臉上笑嘻嘻,心裏很想把這只羊拖出去打一頓做成羊湯。寒淨站在大殿中央,看着游臨水落座,面色平靜,圍觀吃瓜群衆卻暗暗提起注意。

寒靳轉頭對寒淨道:“師尊,你也去坐吧。”

寒淨“哦”了一聲,既然已經解釋過了,不管他們信不信,寒淨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他雙手籠袖,施施然走去上座,不看其他人的目光,坐在游臨水身邊,想了想,拿起一只靈果遞了過去:“小白羊,吃果子。”

游臨水嘴角抽了抽,接過果子:“恩人,我名游臨水,你可以叫我臨水。”

寒淨微微有些失落:“小白羊多好聽。”

游臨水連笑都不想笑了:“……恩人高興就好。”

寒淨臉上顯出微微的笑意:“那就叫你小白羊了。”

“哦。”真是一點都不想搭理他!

寒靳座位被占,原先坐在寒淨另一側的陳長老很有眼力價地走開了,寒靳對這位師伯行了一禮,陳長老笑眯眯的點了點頭,自尋去處了。寒靳站在主座之旁,聽到游臨水生無可戀的回答,倒是心情愉快了。

他也不坐下,拱手對着四面八方的賓客行了一禮,高聲道:“這些年來承蒙諸位道友照顧,在下忝居霞蔚宗宗主之位兩百餘年,自知能力有限,難以勝任。徐緩師兄,才德兼備,性情沉穩,上敬師長,下念幼輩,兩百餘年來代理宗內事務,行事妥帖,獎懲公正,寒靳願退位讓賢,以後宗內諸事,但憑宗主吩咐。”

“宗主吩咐”四字出口,寒靳已對徐緩行了一禮,安安穩穩坐在寒淨對面的徐緩臉上适時的浮現一抹沉重,站起身,走到寒靳面前,拱手回禮。寒靳額心金光乍現,于虛空中緩慢浮現一枚金色小印,光華四射的金印上趴着一只半閉着眼的小小金龍,懶洋洋地甩了甩尾巴,擡起眼皮,視線從寒靳身上掃過,落在徐緩身上,歡快的搖了搖尾巴,換了個姿勢,屁股對着寒靳,小小的龍臉看着徐緩,就差喊着要抱抱了。徐緩鄭重地伸出手,小龍細尾一擺,抱着四四方方的印騰空而起,停在徐緩眼前。

倏然龍吟震天,霞蔚宗侍立兩旁修為稍低的弟子控制不住地腿軟,跪了下去。

一滴鮮紅的精血從那團已經難以分辨龍與印的金光中疾射而出,落入寒靳額心,迅速沒入寒靳體內。徐緩擡起的雙手掌心現出一把玉色的鋒利短匕,他手執玉匕,刺破眉心,金光化作一點星芒,融入徐緩眉心。

“好可愛!”寒淨看着小手指粗細的金龍,眼睛放光,小聲誇贊。

游臨水:“……”呵呵!人家剛剛瞟你的眼神可一點都不可愛!

交接完畢,寒靳對新宗主行了拜見之禮,把大殿中心留給了徐緩。

剛剛接任掌門,徐緩的表情卻無一絲波動,沒有陳詞濫調,沒有慷慨激昂,宗主傳承這樣的大事,他卻仿佛只是個旁觀者,直接溫和地宣布宴會開始。

修士們以靈養氣,對食物的需求不高,可也沒有特別排斥的。既然來參加宴會,自然不能不動筷子,就算不給寒淨面子,霞蔚宗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氣氛比寒淨想象的要好,雖然從寒靳嘴裏聽說了自己身體以前造的孽,可第一次暴露在大庭廣衆之下,也沒人喊打喊殺,寒淨心裏松了一口氣,到底對自己不知道的事沒有直觀的感受,興許大家已經原諒了自己。他心情好了許多,開始投喂小白羊。在寒淨遞過來第三只果子的時候,游臨水無奈了:“恩人,我更想吃肉。”

寒淨驚訝地打量了白衣如雪仙姿卓然的游臨水一眼:“你怎麽能吃肉?”

游臨水郁悶:“我怎麽不能吃肉?”

“可是,你是羊啊。”

小白羊:“……我不是羊啊,羊長得像我而已。”

寒淨一臉懵逼地看着另一側的寒靳,寒靳本來瞪着游臨水,寒淨目光一到,瞬間變臉,由陰轉陽,笑道:“師尊,他的确不是羊,而是一只奪光神獸。”

寒淨:“……”啥?

游臨水确定,這貨靈獸學肯定沒畢業!

“奪光神獸,外形似羊,實為神獸,傳說為日月之子,毛發絢爛,奪日之精,吞月之光,日月照耀之處,便是奪光神獸修煉之所。”

“哦,”寒淨驚奇地看着小白羊,“你是神獸啊!神獸!”

游臨水矜持地接受了寒淨崇拜的眼神,吃了塊肉。

還是肉好吃!

一頓飯,大部分人都覺得重點都在霞蔚宗宗主交接上,對于寒淨的事只是聽了一下,要想有所改觀非一日之功。幸好寒淨腦子有點小毛病,不輕易出門,只要他安分守己,老老實實呆在山頭修煉,應該也不會出什麽大事。寒靳對此很滿意,惟一不滿意的就是……

“游長老這是要拜入霞蔚宗了?”

一副羊的樣子被寒淨抱在懷裏的大妖有點礙眼!

雖說寒淨對游臨水的人形不感興趣,可對游臨水的原型歡喜異常,奪光獸是一種自帶聖光效果的神獸,小小的巴掌大一團窩在寒淨懷裏的樣子特,別,顯,眼!發着光的顯眼!

何況就算當時是被幽魂所騙,大家都是受害者,可寒靳就是忘不掉自己一劍挑飛屋頂那天看到的事!萬一這小白羊對現在的師尊居心不良……

小白羊趴在寒淨膝蓋上挪了個地方,頭沖裏屁股向外,不搭理寒靳。

寒淨從打坐中回過神來,看到寒靳高興的問:“怎麽樣?交接完畢了嗎?”

“嗯,”面對寒淨的笑臉,寒靳如春風般溫暖,“已和徐宗主交接完畢,以後徒兒就能好好随侍師尊身旁。”

“那就好,徐緩是沙師兄的大弟子,也是沙師兄盡心培養的下一任宗主,品行端莊,為人謙和,做事謹慎,考慮全面,師兄居然把宗主之位傳給你,真是奇怪。”

旁人說這話,即使再有道理,總會讓被質疑者感到心底不舒服。可說這話的人是寒淨,聽這話的人是寒靳,說的人沒有意識到不妥,聽的人也沒有覺得刺耳,寒靳只是笑道:“是,徒兒的确沒有天分,如今徐緩師兄一力擔起師門重任,徒兒總算能睡個好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改文案了因為覺得之前的文案不符合我的逗比氣質,太正經了!另外發現自己文章屬性是沒選嗎?自己改過來了,是仙俠,話說我這個屬于架空歷史還是古色古香啊?有點小糾結,不懂呢。

兔子我字數破表了,考慮分成兩章,但是我用的是iPad,複制粘貼沒有電腦方便,還是算了,我覺得這是兩更,可把我給厲害死了

另外,我們省在職公務員不能參加省考了,只能遴選,我有句mmp一定要講。基層為什麽留不住人,因為它的人情關系大過了個人能力,同時福利待遇偏低,既給不了實現夢想的機會,又沒有足夠的薪水,無論怎麽改,該走的還是會走。坐等遴選,乖巧.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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