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岸縷
夜黑風高,肆虐的狂風吹起烏雲,遮天蔽日。世間三界,自然是人界最複雜,不止萬事交叉相錯。人人皆知,人鬼雖是殊途,卻是同歸。天半人,夜半鬼。這樣的夜間,自是陰間萬物的天下。
無硯林是這種時候,人避而不及的地方。無硯林是陰氣,邪物的聚集地,傳說這裏是鬼王無硯的誕生地,是上古時期天地初開時渾沌之氣的彙集之處。天地間的渾沌之氣被無形的力量操控,成了鬼王無硯,無硯林也因此得名。
林間樹葉被狂風吹得嗚嗚作響,雜草扭曲在一起。一個紅色的燈籠随着狂風四處飄蕩,火苗跳躍,隐約映出一雙慘白修長的手,黑紫的指甲死死扣住竹杠,和燈籠一起随着風飄搖。
岸縷不知道飄到了哪裏,風帶着他飄,他就松了勁兒随着風飄。他不知道自己在林子裏待了多久,一個月,一年,十年,或是更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何物,鬼,行屍,又或是還沒有死。白天,他藏于陰暗的樹洞,晚上吸食鹿血,也引誘誤入林間的人,吸食精血。他躲在樹洞裏時想過,自己應是行屍,可身上卻熱乎乎的。自己是人,如若世間有嚅毛吮血的人。
手上的燈籠是幾天前那個男人的,現在男人不知在哪個角落腐爛,燈籠自然被岸縷占為己有。打着燈籠在林間飄蕩,像一陣煙,岸縷喜歡這樣。
風依舊在吹,岸縷一直在飄,飄到林子深處。突然,岸縷用手拽住一棵樹停了下來,他看見前面有一個白點在移動。是一個白色燈籠,不知何物打着燈籠。岸縷頗為高興,他會有一個白色的燈籠。
用一直手稍稍松了腰帶,露出渾圓的肩膀和香豔的鎖骨,百媚橫生。輕輕飄落地上,提着燈籠一步步接近白色的燈籠,前面的燈籠居然也是不動。興許是個迷路的書生,他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氣息。
那人一襲白衣,墨黑的頭發和夜色混為一潭。岸縷走到那人身後,知那人已經發現,嬌嬌怯怯的叫了一聲“公子,獨自一人來這深山老林?”眼看那人轉過身來,還沒看清長相,岸縷只覺得一股濃重的戾氣襲來,随即就失去了意識。
夢中,岸縷又看到了那個人。束得高高的發,臉上溫文如水,輕輕的牽着他的手走出香滿樓。微笑着對他說“以後你便是我的了,是我林晚情之所終。”然後小心的順好自己被弄亂的頭發。
慢慢的岸縷又夢見那個人拿着馬鞭發瘋似的在他身上抽,夢見那個人把自己送給油光滿面的老板。最後夢見自己穿着鮮紅的長衫吞下琉璃珠。
無硯坐在床邊,看着睡夢中的人臉上的表情由高興到驚恐,最終歸為絕望。豐富多彩的表情,使得無硯不禁伸手去抹平他眉間的折皺。輕輕抹過秀氣眉間,擡手,愣愣看着自己蒼白的手,不明所以。
黑暗,那間不見光明的屋。不,不,我不願魂歸于此,館主,讓我出去,我同意了。
岸縷猛然坐起,自己正置身于竹踏,身上的被子很輕柔。入眼的是一間竹屋,四面開窗,皆挂着白紗。屋內除了身下的竹踏,只有一張方桌陪着四把竹椅,一張書桌,放着筆墨紙硯。
書生,是了,自己昨晚遇到一個白衣的人,似是書生。起身,赤腳出門。無邊無際的紅,花海,日光仿佛很遠。那個白衣的人立于其中,及腰的白發亂舞。原來他的頭發不是黑色,許是夜色的關系。
岸縷伸手觸碰花朵,有晶瑩的露珠滴下。那人轉過身,看着用指尖觸碰花朵的岸縷,冰冷的眼神使得岸縷不自覺縮手。他慢慢走過來,周圍的花竟為他讓出一條路。
走到岸縷面前,比岸縷高了個頭的身軀,身上散發着寒氣。
“孤是否在哪裏見過你?”
那雙宛若寒潭的眼眸,似乎藐視天下的一切,讓岸縷覺得他下一秒就會掐死自己。
“沒,沒有,公子許是記錯了”下意識的回答完一句話,岸縷已覺得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兒。心中不住安慰自己“沒事兒的,死過一次的人了,何必戰戰兢兢”可是,自我安慰也不能阻止心間的顫栗,面前的人像天生的王者,給人予肅殺的感覺。置身于他周圍,讓人覺得難以呼吸。
伸出食指,他輕點岸縷眉間。“你非人非鬼,孤或許能說你是一具會動的屍體,念在你身上有孤王要的物件,故先留着你。然,敢在孤王的地界為非作歹,也姑息不得。”
眉間的手指離去,岸縷只覺得渾身失力,往昔的記憶似潮水般湧來。記憶如此清晰,如此真實,仿佛正在親身經歷。那人跨過岸縷離開,岸縷想伸手拉住,因為唯有他才能讓一切結束。那人确頭也不回的離去,任由岸縷被無情的記憶撕扯。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第一次發文,有意見短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