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襲
第一章夜襲
葉誠今天完成了兩場手術。
時間已經到了晚上七點半,葉誠換好衣服,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遇上病人家屬。
家屬們送上禮盒,熱情地邀請他一起去吃飯。
葉誠一本正經地婉拒了,離開的時候臉上不由自主地挂起微笑。兩場手術都很成功,葉誠好開心,他哼着小曲,路過窗邊灰撲撲的某生物。
葉誠倒退着停在窗邊,打量了好一會:“黃石?”
“嗯。”黃石抽了抽鼻子。
黃山和黃石兄弟是新調來的實習醫生,據說出生時算命算到五行缺土,于是老爸把岩石的岩字拆開給了兄弟倆,哥哥黃山愛穿黑色的襯衣,弟弟黃石喜歡粉紅色的襯衣,年輕人朝氣蓬勃,宛如初升的太陽,哪像現在,黃石蔫成了霜打的爛菜葉。
葉誠好奇道:“哪不舒服?我給你檢查下?”
“醫生你還會看病啊?”
“當然啊,內科外科都學過,你以為我只會做手術啊?”
“那中醫會嗎?”
“當然會啊!”葉誠自豪地挺起胸脯,他對中醫也很有心得,可惜每一個女朋友都嫌他悶,在家悶,逛街也悶,葉誠曾經興致勃勃地跟女朋友談起醫學,結果人家聽得雲裏霧裏,女朋友跟他聊韓劇日劇,結果葉誠聽得雲裏霧裏。
最終都是以分手告終。
黃石捂着胸:“我心疼。”
葉誠懂了:“哎喲!失戀了?來來來!葉哥哥請你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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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大排檔,黃石點了一盤子生蚝,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啃,幾杯酒下肚,眼淚嘩嘩地往下淌。
葉誠看得沒了胃口:“咋失個戀鬧得跟世界末日似的?到底哪裏的姑娘,把咱們的黃小兄弟迷成這個樣啊?”
黃石吸吸鼻子:“咱醫院的。”
“難道是盧娟盧護士?”
黃石瞪大了眼:“你怎麽知道?!”
“盧護士可是少男殺手,碎了不少人的夢,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盧娟是個大美人,芳齡三十三,水嫩水嫩,長得跟二十來歲的小姑娘似的,不知情的還以為她剛大學畢業,黃石對她一見鐘情,又沒膽子表白,只好偷偷四處打聽,成功地讓自己的玻璃心碎成了渣渣。
桃花還沒開便已經凋謝的黃石扁着嘴:“我哪裏知道哦。”
葉誠笑道:“盧護士早結婚了,你葉哥哥慧眼識人,一眼看穿,就你們這些小年輕不懂事,有句話叫啥,No zuo no die啊!”
黃石豎拇指:“葉哥哥真不愧是戀愛專家!我die得心服口服啊!”
“還是別叫我戀愛專家了。”
“那叫啥?”
“失戀專家。”
黃石:“……”哎呀開始自暴自棄了!
失戀專家一臉相見恨晚的表情,舉杯道:“黃小兄弟,慢慢來吧,緣分這事兒急不來,桃花未開而已,你葉哥哥做花農好幾年,有不懂的盡管來問我哈。”
倆人你一杯我一杯,勾肩搭背地稱兄道弟。最後黃石喝醉了,在葉誠車上胡言亂語地唱歌,跟着音響節奏一下一下地晃腦袋。
葉誠:“回去喝點濃茶。”
黃石:“沒事!我沒醉!清醒得很!”
他繼續唱道:“夢在遠方——化成一縷香——”
深吸一口氣,怒吼:“你的模樣!!!菊花殘!!!滿地傷!!!”
葉誠:“……”
黃石:“你的腸子剪不斷!!!”
葉誠:“是影子剪不斷。”
黃石:“都一樣!”
吼到最後一句,黃石打着拍子,滿臉陶醉,回味了好一會,轉頭問:“好聽不?”
葉誠停穩車,啪啪地鼓掌:“我真服了,我放愛情買賣,你給我唱出了菊花臺!”
黃山把弟弟拖出車子,扛在肩上,彬彬有禮地說:“葉醫生,謝謝你,上來喝杯茶吧?”
葉誠擺擺手:“滿肚子水,再喝要尿了,先走了哈。”
黃石:“人斷腸!!!噢耶!!!我心事靜靜淌!!!”
黃山往大喇叭屁股上掐了一把,大喇叭終于安靜了。
黃山問:“還住醫院嗎?”
葉誠笑道:“是啊。”
葉誠的辦公室裏有床鋪,供他值班休息用,辦公室每天有人打掃,又幹淨又整潔,葉誠作為優秀的大光棍,家裏弄得比狗窩更狗窩,他都不想回去了。
葉誠沒吃多少菜,肚子有點兒餓,他去便利店買了個關東煮,一路打着哈欠,有驚無險地回到醫院,無奈酒勁上湧,實在太困了,他把關東煮放桌子上,脫下外套爬上床,想着先睡一會。
小男孩在床邊推推他:“爸爸,怎麽不回家?”
“為啥要回家?”葉誠迷迷糊糊的。
小男孩:“我餓了。”
葉誠嫌他煩,撈起被子蓋過腦袋:“桌子上有。”
小男孩跑去吃關東煮,葉誠睡得正香,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葉誠頂着雞窩頭打開門。
劉護士一臉歉意:“小葉,我電腦壞了,正急着用,能幫忙看一看嗎?”
“好,馬上來。”葉誠穿好外套,離開的時候掃了眼桌子,關東煮安安靜靜地放在那兒,已經涼了。
葉誠跟着劉護士過去,檢查了一番,切斷電源:“主板零件松了,得動……術……嗯,拆機殼。”
“給電腦動手術!”劉護士咯咯直笑,“小葉,你真該像沈舟那樣,在醫院找個媳婦兒,兩人有共同的語言才好在一起,沈舟和盧娟結婚好幾年,沒争沒吵,過得可好啦。”
葉誠擠擠眼:“盧護士高攀不起呀,灑家只希望找個像劉大姐那樣溫柔的媳婦兒!”
劉護士笑嘻嘻地遞給他螺絲批:“我孩子都大學畢業啦!馬屁留着拍給未來女朋友吧!”
葉誠弄好電腦,合上殼的時候劉護士問:“要縫合線麽?”
葉誠哈哈大笑:“手術很成功,剩下的要調養了!”
“來,賞你糖果!”
“謝主隆恩!”
頭上的光管閃幾下,忽然滅了,葉誠找到開關,按了下去,燈并沒有亮。
“保險絲燒了。”葉誠說,“你這兒有嗎?拿來換一下。”
劉護士翻了翻抽屜,搖搖頭。
“那我上去拿,等我一會。”
醫院大樓之間有走廊聯通,堆放雜物的地方在2棟,葉誠在1棟,正好倆隔壁。電梯上到頂樓,門外漆黑一片。
“啊,忘記了!”葉誠拍腦袋,頂樓正在改建,一到晚上黑漆漆的,葉誠按下按鈕,打算下樓拿電筒。
忽然,他聽見門外響起一種聲音。
“呼哧……呼哧……”
“誰?”葉誠探出頭看了看,四周伸手不見五指。
風聲嗎?
電梯門緩緩合上,閉合的一瞬間,門外閃過一個人,但葉誠低着頭沒有看見。
葉誠回辦公室拿了電筒,快步去到電梯間,電梯正從一樓往上爬,葉誠望着鏡面倒影出的自己,越看越陌生,仿佛站在電梯前的不是葉誠而是其它的什麽東西。
葉誠晃晃腦袋,鏡子裏的人也晃晃腦袋。
葉誠摸摸鼻子,鏡子裏的人也摸摸鼻子。
“呵,自己吓自己。”葉誠自嘲地笑了,但很快,他笑不出聲了。
天花板的燈閃了一下,有那麽一瞬間,他看到自己身後多了個小小的身影。
葉誠往身後摸了一把,碰觸到的只有空氣。
錯覺,一定是錯覺!
電梯門打開,葉誠滿頭汗地走了進去。
一股寒氣拼命地拽他的褲子,但那團氣的能量太弱,葉誠只感覺到一股冷風吹過而已。
電梯上到頂樓,葉誠走出電梯。
頂樓的房間已經規劃好,但沒有安裝門,一個個門像是黑黝黝的大口,葉誠目不斜視,快步走到2棟,雜物室非常大,專門用來堆放東西,雨衣雨傘什麽都有。葉誠一手拿電筒一手翻抽屜,翻着翻着,他猛地轉過頭,把電筒照向角落。
一把撐開的傘被風吹動,挪動時發出咯咯的聲音。
葉誠關了傘,捆好,放到櫃子裏。餘光瞥到虛掩的門,門外靜悄悄的,似乎随時會進來什麽東西。
葉誠快步過去,關上門,順手反鎖了。
他也說不清為什麽要鎖門,只是有種直覺,仿佛外面會出現某種不好的東西。
葉誠找了三個櫃子,終于翻出保險絲,去到門邊,透過百葉窗的縫隙,見到黑影一閃而過。
他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
是錯覺,還是……真有人在門外?
葉誠深吸一口氣,猛地撥開百葉窗,電筒的光照在窗戶上,映出一張臉。
“啊!!!”葉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再把電筒照過去,那張臉不見了。
葉誠埋頭想了一會,趴在牆上,緩緩往上升。
與此同時,窗戶上那張臉也在緩緩往上升。
葉誠這回看清了,是他自己,窗戶上倒影的正是他自己的臉!
葉誠簡直哭笑不得,門外明明什麽都沒有,他卻被自己的倒影吓得差點兒尿褲子。
打開門,葉誠走了出去,他安慰自己,三更半夜的,還有誰會在頂樓游蕩?
轉念一想,正因為沒人,萬一真的遇上了什麽,豈不是求救無門了?
葉誠越想越心慌,這地方非常不安全,他只想快點離開,樓梯上響起滴滴答答的聲音,葉誠猛地把手電筒對準樓梯,一顆小小的東西正蹦蹦跳跳地滾落,撞在葉誠的鞋子上。
一粒墨綠色的紐扣。
葉誠覺得眼熟,好像是哪套制服上的扣子。
“誰在上面?”葉誠鼓起勇氣喊了聲,2棟比1棟多了一層,都是待改建的樓層。
沒有人應。
葉誠邁上一階樓梯,小腿上突然傳來一股寒意,他把電筒調轉方向,照出了一團攀在腿上的模糊人影。
“啊——!!!”葉誠拔腿就逃,連電梯都不等了,一鼓作氣地沖進消防通道,一層一層往下沖,感應燈依次亮起,葉誠一路沒命地跑,沖出消防通道,被值班護士盧娟攔住,葉誠這才回過神。
“葉醫生,安靜點,不要在住院區奔跑啊……咦,你臉色好差,不舒服嗎?”
頂樓有鬼啊!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葉誠抹了把臉:“嗯,沒事,跑太急,有點兒貧血,趕着換保險絲呢呵呵。”
“哦……”
“哎,等等,小娟,你看看我背後有什麽?”
盧娟往他身後看了看:“沒東西啊。”
劉護士正好從開水房出來,捧着一壺茉莉花茶,喊他們一起喝。
葉誠喝完一杯熱茶,鐵青的臉才漸漸恢複了血色。他不敢跟倆值班護士說頂樓的事情,換保險絲的時候心不在焉,弄破了手指。
劉護士給他包紮好,還多送了幾粒糖果。
葉誠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淩晨兩點多了,他拿起關東煮,覺得有點兒不對勁,怎麽輕飄飄的呢?他打開蓋子,塑料盒裏只剩下一丁點的湯湯水水。
我吃過嗎?葉誠茫然地摸摸肚子。
把關東煮丢進垃圾桶,葉誠躺回床上,睜眼望着天花板。
他不知道當時是不是眼花了,竟然看見那團朦胧的霧氣在抱他的大腿。
葉誠摸了摸腿,不痛又不癢,他心裏想着,等天亮,施工隊來了,再上頂樓去看一看。
夜裏,葉誠睡得迷迷糊糊,又被推醒。
“爸爸,我們回家吧。”小男孩嚷嚷。
葉誠翻過身不理他。
小男孩又坐在床沿,上上下下地弄床震。
無奈醫院配的床不是席夢思,小男孩震了老半天,小床竟然紋絲不動。
小男孩改為戳葉誠的臉。
葉誠頭疼道:“桌子上有糖……你……等等!關東煮是你吃的嗎?!”
“你叫我吃的啊。”
“也不會給你爹留一口!”
“你沒說啊!”
葉誠哼哼道:“你爹肚子餓壞啦!快做飯去!”
“沒鍋。”
“買!”
“沒錢。”小男孩在床上滾來滾去,“爸爸,我們回家吧。”
“不回!”
“這兒不好。”
“再不好也是我工作的地方,不工作,哪來錢養你?”
葉誠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他揉揉眼,坐了起來,陽光從窗簾縫裏灑了進來。
又做夢了?葉誠一臉茫然,真是奇怪,又夢見了小男孩,難道這是預知夢,說明他将來會有一個兒子?
不對啊……按順序,應該先夢見老婆才對吧?
“葉誠!開門!”随着敲門,響起陌生男人的聲音。
“來啦!”葉誠打開門,望着眼前的男人,“你是?”
“梁濂。”梁濂把刑警證朝他一展,“刑偵二隊的副隊長,有點事情想問你,請跟我走一趟。”
葉誠穿好外套,匆匆跟上去:“出什麽事了?”
“回局裏再說。”
“劉姐,出什麽事了?”葉誠攔住劉護士。
劉護士偷偷瞄了眼梁濂,梁濂假裝沒看到,雙手插在兜裏,繼續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劉護士跟上葉誠的步子,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地說道:“2棟頂樓上,發現一具巡邏的屍體。”
葉誠渾身一震:“2棟?!”
劉護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死亡時間推測是午夜十二點到淩晨兩點之間,那巡邏的脖子上被咬了個口子,全身大概80%的血液不知去向。”
葉誠像是被兜頭潑了身涼水,從頭寒到了腳。
午夜十二點到淩晨兩點之間?!當時自己不正是在2棟那邊嗎?!
“葉醫生,我們相信你不是兇手,那兇手實在是……實在是……”劉護士一下子想不出形容詞。
“行兇手段太過詭異。”一個頗具英氣的刑警走過來,“像是吸血鬼?”
“對對對!”
“但不管如何,還是得請葉醫生跟我們回去一趟。”那刑警掏出□□一展,“我叫虞清,刑偵二隊的隊長,負責這起兇殺案。”
葉誠的腦子裏嗡嗡作響,他只剩下一個念頭,醫院巡邏的制服正好是墨綠色,他撿到的扣子,正是巡邏衣服上掉下來的!
若是當時,他走上樓的話,會看見什麽呢?
盧娟走過來,也深深看了葉誠一眼,問虞清:“虞隊,兇手找到了嗎?”
虞清打着官腔道:“放心,刑警大隊會繼續跟進這個案件。”
劉護士急道:“虞隊,你們會派人過來嗎?要不咱們值夜班可提心吊膽了啊!”
“放心吧,會派人的!”虞清堅定道。
葉誠第一次進局子,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方桌上放着一盞刺眼的臺燈,梁濂坐在對面,叼着一根煙,翻看剛才記下的筆記。
按照以往,葉誠是重大嫌疑人,但梁濂心裏明白,葉誠并不是兇手。
梁濂把現場照片給葉誠看,葉誠是外科醫生,當然不怕這種血腥場面,巡邏的血液丢失,脖子上是唯一的致命傷,此外他身上還有毆打掙紮過的痕跡,葉誠挑出幾張脖子特寫,認認真真地研究了一番,臉上浮現起一絲茫然。
梁濂問:“葉醫生,以你的經驗判斷,你認為這個傷口是怎麽形成的呢?”
葉誠猶豫了一下,坦白道:“沒有利器切割,整個傷口是撕咬造成的。”
梁濂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讓他繼續說下去。
葉誠咽了口唾沫:“這……這傷口不是狗,也不是貓……總之……不是動物造成的傷,再說,我們醫院禁止寵物,不可能有貓狗,但……但這……這怎麽可能呢……”
梁濂遞給他一根煙,替他點燃,葉誠大口大口地吸了一會,支支吾吾道:“是……被人咬的!”
“對,法醫的判斷跟你一致,葉醫生,我老實跟你說吧,要是你再跑慢點,很可能成為下一個受害者。”梁濂掃了眼筆記,“所以為了能更好地找出兇手,你提供的信息尤為重要,但是……你匆匆忙忙跑下來,就是因為見到了一團霧?”
葉誠拍着大腿:“那不是霧!是鬼!涼飕飕的,還抱着我的腿!”
梁濂又換着法子問了幾句,葉誠的答複還是一樣,梁濂望着筆記陷入了沉思。
葉誠心有餘悸:“那個……兇手在2棟麽?”
梁濂搖頭:“你忘了?1到5棟的大樓都是連通的。”
葉誠的臉一下子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