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縱身跳崖

是夜,墨色如漆,月朗星稀。

古尋身穿着一襲染透血紅的白衣,在林間施展輕功,時而點足輕躍時而借力疾飛,速度之快,猶如獵豹般矯健而迅捷。

他那張英偉不足清俊有餘的臉上早已蒼白似雪、冷汗連連,緊抿的雙唇也已血色盡褪,唇角兩旁猶有幾道濕幹不一的血痕,身體更是遍布着大大小小或輕或重的創口,——從他那身滿是破洞與血污的白衣即可窺見一二。

古尋可以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血液迅速地流失,也可以感覺到自己一直在冒着冷汗,——熱血與冷汗交織着濕了他那一身早已看不清原色的衣衫,還使得他的行動越發笨重而稍有凝滞,腳步也開始若有似無地踉跄起來。

他不禁緊咬下唇,這下到底怎麽辦?

原以為借助林木密集而生又逢夜深濕重霧濃的天時地勢可以為自己做掩護,然而古尋到了這個時候才總算明白自己真是太愚昧了,——他的身上一直有鮮血自傷口汩汩流出,時不我待,他正忙着施展輕功逃命,根本無暇停下腳步去為自己止血,直接導致了自己盡是一身怎麽也掩不住的血腥味,味道也越來越重了。

古尋覺得自己越來越疲憊了——

不,他不能停下來,也由不得他分神去想這些疲憊不疲憊的問題!

他的身後有五名雙眼冰冷渾身殺氣的黑衣殺手緊追不舍,——要是他真的停下來了,依照他現在的情狀,他已到了強弩之末的境地,只能含冤莫白地任人魚肉;要是他繼續逃命,他想只稍再過兩刻鐘的時間,他的下場不外乎是傷重兼力竭而死。

眼前無論或走或停,橫豎都是死路一條,古尋一時進退維谷,兩道眉宇皺得更深。

——宛如一串宿命已定的死結。

……

仿佛過了良久,古尋終于迫不得已地停下了腳步。

五名黑衣殺手以半圓之勢逐漸向滿身狼狽的古尋步步圍攏并緊逼,——現下這個情形,能逮到古尋自然是好的,就算逮不到古尋也罷,因為他的身後已無多餘的空地可圍成一個完整的圓,——那是望下去深不見底有如無底洞的深淵。

此處即為無淵崖,是神獸大陸朱雀國著名的五大險地之一。

朱雀國曾有不少文人墨客慕名而來,或對酒吟詩,或提筆作畫,為此處留下了不少名詩佳作,其中頗負盛名的佳作要數著名詞人景追的《浪淘沙·無淵雲漫漫》與著名詩人田蕪的《秋日登無淵崖有感》。

據一本野史筆記《景田錄》記載,田蕪在寫了《秋日登無淵崖有感》一詩之後,即與景追成了結發夫妻,而景追曾經提筆寫過的《浪淘沙·無淵雲漫漫》一詞也被當時‘重翻舊詞’的文人,對于該詞中的‘君’字,解作是田蕪。

——此乃題外話,不再贅述。

雖然古尋冷靜地看着黑衣殺手愈發逼近,然而他的身子已經傷痕累累,往日的風采翩翩也不複存,披頭散發,遍身血跡污穢,如同一只喪家之犬,卻還是不由自主地緊繃着身子,一刻也難以松懈下來。

面前的黑衣殺手,不僅身份驚人,而且武藝高超,是輕易出動不得的危險人物。

他們是來自歷代朱雀國皇帝的暗衛組織——誅殺門,專門為朱雀國皇帝刺探各種敵情軍情以及暗中殺人排除異己。

古尋不過是一介布衣丞相,手中雖握有大權,卻因其淡泊名利的天性,從未想過要只手遮天。于政,他的心裏也很清楚自己所做的根本算不上大有作為,又因為不愛随波逐流,他與官僚之間的情誼向來都是點頭之交,但是他自問上對國對君忠心耿耿,下對平民百姓關愛有加,從未做過一件有傷朱雀國顏面的事情。

奸臣貪官三番四次地向朱雀國皇帝進讒言陷害,次數多了,朱雀國皇帝自然是起了疑心,心思細膩的古尋察覺到了朱雀國皇帝的心思,每天自是如坐針氈,上下朝後的為人處事都是一再的小心謹慎戰戰兢兢。

今夜,古尋壓根兒不知到底是何緣由,朱雀國皇帝突然對他下達‘誅殺令’,派出誅殺門殺手前來丞相府取他的性命。

所幸古尋雖已官拜丞相,至今尚未婚配娶親,只身一人居于府邸,逃命的時候自是足下生風,心無顧慮。

盡管逃命到最後居然逃到了無淵崖來了,古尋暗自在內心苦笑,他不由得這般自嘲地想道,他終究還是要把這條性命結束在這裏。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閻王要人三更死,不許留人到五更。

——古尋心想,與其被活抓了再一道殺死,還不如來個跳崖自盡,起碼死得有尊嚴。

寒風迎面吹拂而來,古尋兀自展顏一笑,黑衣殺手的眼神依舊冷酷無情,沒有半分動容,腳步又再次向古尋逼近了。

黑衣殺手又是向前逼近一步,就算古尋不欲求死,也自然是向後退了一步,更遑論是現在的古尋已是打定主意要死得有尊嚴,他這一後退一步,即退到了無淵崖的邊緣。

古尋迅速地轉過身去,凜然而決絕地往未知的深淵縱身一躍,血紅的身影也随即沒入無邊的黑暗,——看似張揚至極,實則末路孤絕。

崖上的血腥味漸漸消散,也一如朱雀國一代布衣丞相古尋之名。

——昙花一現,船過水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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