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月笙月落月滿天
八八在晃動的滑竿上，流着口水，踏踏實實的睡了整整一個上午…….而我則數次嘔吐...
午飯時分，我們終于回到了豐盛鎮……..
＂大姐，二姐，三姐，四姐…….！＂杜園的正堂內，除了孟小東之外的四個女人整齊劃一的穿着鳳仙裝，梳着壺蓋頭，坐直身體，沉着臉，接受着我的＂參拜＂……..！
＂月笙最近身體可好……？＂坐在正首的沈氏，放下茶碗，擺着正室的威風.....臉上的表情更像是一個婆婆在問兒媳婦…….
＂好……！＂我低聲回答.....
＂托人為你們帶去的羊毛褥子可收到了…….！＂
＂收到了……！＂
＂記得為他鋪上，重慶濕氣大，別着了涼……！＂
＂是…….！＂我心裏雖已厭煩至極，嘴上卻仍畢恭畢敬…….
＂恩，大爺家的宅子，昨日我已經跟老吳選好了，就在隔壁，等下你去看一下，回去告訴月笙，也好讓他放心…….！＂
＂是……！＂
＂下去歇着吧，一路上也累壞了…….！＂許是對我的态度還算滿意，所以，她并未太為難我……..
＂謝謝大姐.....！＂我低頭道謝，如釋負重…….
行至門口，無意間瞥見二姨太和三姨太正用手帕捂着嘴偷笑…….卻也懶得理會……..
＂這也是前清時期的老宅子…….雖比不上咱們杜園氣派，卻也是曲徑通幽，清雅別致……！＂老吳一只手拽着自己的長衫，另一只手為我撐着雨傘…….重慶到了這個季節，總是陰雨連綿……＂
Advertisement
＂這些還都好說，大爺的宅子最重要的是要夠大……！＂想到黃金榮那二十幾房姨太太和諾大的一群兒女，我不禁竊笑……
＂是，是，三爺幾天前打來電話，也是這樣交待的……！＂老吳也心領神會的笑笑……
＂三爺為給大爺買宅子的事打過電話……？＂
＂是呀，打過好幾通呢……半個月前還特意為這事兒讓我去了一趟城裏呢……！＂
＂哦……！＂老吳的話讓我一陣不解，既然早已安排好，還要讓我回來這一趟做什麽……？
不解歸不解，卻也沒有多問……象征性的随老吳四下看了看之後，就回去了…….
趕回重慶時，天色已黑.....
讓我意外的是，他正坐在餐桌前，一邊看報，一邊等我……
＂你今天怎麽會在家……？＂我越過椅背，用臉頰蹭着他的胡茬.....舟車勞頓即刻消失無蹤.....
＂因為只有回家，才能在第一時間見到你……！＂他放下報紙，攬過我，深吻.....
＂可以了麽.....？＂我含糊不清的問向他……
＂還沒有……！＂他亦是一樣的喃喃低語.....
＂我抱着八八呢.....！＂
＂好吧.....！＂聽我如此說，他才放開手……＂過來吃飯……！＂他接過八八，拽着我坐到他身邊.....
＂你也覺得大爺家的房子重在多，不在質……？＂我接過他遞給我的湯，又是一陣暗笑……
＂的确…….！＂他從排骨上咬下一塊肉，放進八八嘴裏.....
＂真不明白你們男人，為什麽要娶那麽多老婆.....？＂
＂很多時候，是不得已而娶……！＂他的神情，竟然瞬間凝重……
＂大爺也是……？＂
＂他.....？應該不是……！＂他笑笑.....
＂那你呢.....？＂我咬着筷子，撅起嘴巴，一臉壞笑.....
＂我.....？你之前是無所謂，你之後會是不得已.....！＂
＂明明是很認真的做了一道選擇題之後，放棄了我.....還說無所謂……大言不慚.....哼……！＂想起第一次分手，我的醋意油然而生…….
＂對不起……！＂他探過身體，緊緊摟住我，語氣裏現出很深的悲傷.....
＂別這樣，跟你開玩笑的.....！＂他的樣子，讓我對自己有些刻薄的調侃，後悔不已……＂我怎會怪你，從來沒有……！＂
＂我知道，我只是內疚....！＂他坐直身體，又為我夾菜……
＂大可不必，我不是也因為賭氣跑去跟別人訂了婚麽.....？嘿嘿……！＂
＂那件事的确讓人很生氣.....！＂他微微搖搖頭，與我相視而笑…….
簡單的吃過晚飯之後，我們匆匆上了床……不為別的，只是喜歡那種獨處的感覺……
＂诶，等等……等等……晚飯時你說什麽.....？我之後是不得已，是什麽意思……？＂我想起那句話的後半句，立刻躍起身體，坐在他的身上……雙手叉腰，瞪着眼睛……
＂跟…….跟你開玩笑的…….！＂他微微一愣之後，抿抿嘴唇，拽過我的手……
＂開玩笑也不可以....！＂我趴在他懷裏，捏住他的鼻子……
他低頭不語，心事重重的笑笑……
＂為什麽笑的這樣勉強.....？＂我掐着他的臉頰，擡起他的頭.....望向他的眼.....
＂哪有，對你的笑容，從來沒有一絲勉強……！＂他直起身體，将我緊緊摟住……
＂我知道的……！＂我重新躺進他的懷裏，幸福的眯上眼睛…….
＂九兒……！＂
＂什麽……？＂
＂要是我真的不得已，需要再娶一房，你.....你還會愛我麽…….？＂
＂愛不愛你我倒不确定，不過我肯定會離開你.....！＂我拽過他的手臂，把頭枕在他的手掌上……
＂你處理感情問題一向這麽幼稚麽……？＂他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焦慮，語氣也似有些嗔怪.....
＂這不是幼稚，這叫……報複.....！當然要在你還愛我的情況下才有效…….嘻嘻……..！＂
＂我會永遠愛你……！＂
＂我也一樣……..！＂
＂睡吧……！＂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之後，轉過我的身體，與他面對面……抱在懷裏…….＂大哥一家後天到重慶，我為他們準備了一些東西，明天辛苦你再跑一趟豐盛鎮……送過去……！＂
＂好的……！＂躺在他懷裏，我閉上眼睛，睡意慢慢襲來……
因為有些勞累，這一夜我睡的格外香甜…….
早起，一縷晨陽灑進房內，我被一股濃重的雪茄味道嗆醒……...
＂你怎麽了，一夜沒睡麽……？＂睡眼惺忪中，我望到他靠在床頭，姿勢竟和昨晚如出一轍，身旁的煙灰缸裏插滿了煙蒂……...
＂沒事.....！＂他面色憔悴，攬過我…….＂再睡一會吧，等一下我讓司機開車送你們..... ！＂
＂好吧.....！＂伸出手臂環着他，我再次沉沉睡去…….
＂慢一點，慢一點.....這個....這個.....還有那個，那個.....！＂大門口，王國海正忙碌的指揮着幾個人往車上搬着東西……..
＂帶好八八，路上小心……！＂臨行前，他彎身俯進車窗，吻了我和八八……
＂長官放心，保證完成任務…….！＂我抱着八八，舉起他的小胖胳膊，敬了一個軍禮……！
他微笑，揮手，示意司機開車…….
汽車開出很遠之後，我無意間回頭，卻發現他仍站在那裏…….一時濃情蜜意溢滿心頭…….
＂停一下……！＂汽車駛出城門之際，我忽然看到白麗正在和一大群人在一輛軍用卡車下面搬搬抗抗着一些東西.....
＂穆小姐……哦.....不..... 杜太太.....！＂一時她見到我，也是很高興的樣子…….只是不知為何，忽然改了稱謂……
＂你在這裏做什麽……？＂我笑笑，遞給她一方手帕，示意讓她擦擦額頭上的汗水……
＂做義工……！＂
＂義工……..？＂
＂對呀，杜部長在這裏籌建了一所醫院，意在收治松滬防線上下來的重傷員，但是因為人手不夠，遲遲不能投入使用，所以我和同學們就趁着星期天休息趕過來幫忙……！＂
＂哦，那你快忙，我就不打擾了……！改日一定要到家裏來玩.....！＂我笑着對她擺了擺手……
＂好的…….！＂小丫頭莞爾一笑的樣子，很好看……
回到杜園，我馬不停蹄的和老吳把帶回來的東西，悉數查點，擺放好之後，已快到傍晚…….
房中，八八仍睡着，我簡單小憩了一會兒之後，吩咐人收拾東西，準備連夜回重慶……
＂六妹……！＂這時，卻見四太太走了進來……
＂四姐……！＂我連忙起身，為她讓座……
＂你也坐…….！＂她笑笑，看似和善的拽過我的手…….＂六妹回來一趟不容易，今晚就在這裏住下吧……！＂
我紅着臉，為難的笑笑……總不能對她說，我要連夜回去，因為我想他，惦記他，不想讓他一個人留在家裏吧…….
＂這也是三爺的意思……！＂四姨太笑笑，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意一般……這絕對是個聰明的女人……
＂他的意思……？＂一時我卻更加糊塗了……..
＂三爺是做大事的人，他忙，他累，也都是為了這個家……咱們這些做女人的雖說幫不上什麽，但也別給他添亂才好……你說是不是……？＂四姨太拍拍我的手，做語重心長狀……
＂四姐有話直說好了……！＂我擠出一絲微笑，直奔主題……
＂好吧…….！＂妹妹既然這樣爽快，我也就不瞞着掖着了……＂妹妹也知道蔣委員長對咱們三爺是極其器重的，人還未到重慶，就委以重任…….雖說三爺一再推辭，可最後委員長還是力排衆議讓他做了民政部長……..！＂說到這兒，四姨太用手帕擦擦嘴角，略頓了頓…….
＂然後呢，說重點……！＂我追問…….沒有給她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那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委員長的夫人有個幹妹妹，在一次家宴上對三爺一見鐘情，所以委員長就親自為他們做了媒…….！＂
她的話如晴天霹靂一般，擊碎我剛剛還握在掌心中的幸福……！
＂原來這才是他讓我回豐盛鎮真正的目的…….！＂許久之後，我冷笑，流淚……心裏卻出奇的平靜……因為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昨天我們還那般恩愛.....不是麽.....？
＂妹妹是聰明人，有些事情的各中緣由，相信你會比我懂…….！＂完成任務後，四太太的語氣有了些風涼話的意味…….
＂是的，我懂……！＂我收起眼淚.....靠坐在古董床上，抱起剛剛睡醒的八八……＂但今晚我還是要回去…….！＂
＂妹妹這是何苦呢？今…….今晚是他們的新婚之夜…….！＂四太太快速起身，攔在我面前……
＂如果你非要留我在這裏，我會帶着八八去死.... ！＂我擡起頭，狠狠的迎向她的目光……
＂那就請便吧……！＂她躲到一旁，不再理我.....
我抱着八八快速走向門口……
＂六太太留步，三爺有話，讓您今晚就在杜園歇了，隔天他會親自來接您……！＂門外，一個恒雲社的小弟面無表情的攔住了我的去路…….
＂你們軟禁我…….？＂我抱着八八快速折回屋內，質問四姨太……
＂妹妹別惱，這也是咱們三爺的意思，我只是夫唱婦随罷了……！＂她端起手臂，背對着我……語氣變的很冷淡…….
＂既然不讓我走，那就請你出去……好麽.....？＂我搖晃着身體，坐到床上，向四太太下了逐客令…….
＂早點休息吧……！＂她輕蔑的瞥了我一眼，出了屋子…….
月色下，一夜無眠，眼淚無聲的落下……...整個世界仿佛只有我的抽泣聲…….心上某個地方像被人用力的撕開一道口子……用手按住心髒的位置，可它卻還在痛…….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