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月笙月落月滿天
坐在汽車裏，我不敢望他……
五年的距離有多遠，沒有人知道……心的距離我卻知道……
五年，他并未有多少改變，英俊潇灑，舉止優雅，所有形容男人帥氣的字眼，放在他身上都不為過…….甚至還多了幾許權勢帶來的魅力.....
而我，卻早已不同……
剪短了頭發，粗布糙衣，還得了口吃……
并沒有直接回重慶.....而是去了豫南.....他說他要看望宋子橋.....
好....好.....好…….能拖一會是一會兒，能拖一時是一時.....
汽車進了山區，開始有些颠簸.....我有些頭暈目眩.....反胃惡心.....
抽出一直被他握住的手，我躺在了椅背上…….
＂怎麽了.....？＂他聲音溫柔，再次見面後，他一直是這樣溫柔，就好像我們從未分離過一樣……！
＂有……有……！＂我的嘴唇幹裂，打着冷顫……
＂有些累.....？＂他體貼的問……
＂恩……！＂我微微點頭，太過不舒服的感覺，讓我一時顧不上拘禁，一頭倒在了他腿上……
哪知我不是累，而是患上了嚴重的肺炎……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中微睜雙目，看見吊針的水滴……一滴一滴，有條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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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疲憊的感覺讓我再次閉上眼睛……
兩個男人的對話清晰傳來…….
＂楊凱去哪了…….？＂是宋子橋……
＂誰知道，一年前我給了他最後一張支票…….！他就消失了＂是他……
＂只是你是怎麽掌握好這個臨界點的…….？要知道他差點愛上你老婆.....＂宋子橋笑笑，語氣裏很有些玩味的意味……
＂也許已經愛上了……＂他語氣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那小子最後一次見我時，我看見他手裏緊緊握着那條項鏈....握的太緊，出賣了他……！＂
＂那你老婆呢…….＂宋子橋追問……連這樣敏感的問題都能問……可見他們的親密無間……
他沉默…….
＂我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良久之後，他反問……
＂這種錯誤誰都犯過……不必挂心……！＂宋子橋安慰.....
＂但願吧……！＂他嘆氣…….
＂月笙，那件事謝謝你……！＂
＂十幾年的好朋友，謝什麽，那些是你應得的……！＂
＂沒想到咱們當年研究的那套計劃，現在拿出來用，居然還可以這樣行得通……！＂
＂良計保千年.....！＂
＂五年，你終于找到了制衡我姐姐的辦法.....！＂
＂這還要感謝你的幫忙……！＂
＂謝我做什麽，是他宋子文太貪心，連恒雲社都敢觊觎，簡直自尋死路……！＂
他笑笑，沒有回答，有些話宋子橋可以說，他卻不能…….總是這樣的理智，永遠也不會被勝利沖昏頭腦…….
＂對了，我姐姐送你的那個女人呢……？＂
＂去了她該去的地方……！＂
＂你殺了她……？＂
＂沒有，我只是把她送到了你姐夫的床上……！＂
＂哈哈，你真的按希文的主意去做了……？＂
＂為什麽不？很好的辦法，不是麽……？你我兩個笨蛋都沒想到…….！＂他終于笑了…….
＂然後呢……？＂
＂然後你姐姐就替我出了手……最幽默的是你姐夫.....事後，他居然升了我的官…….！＂
＂哈哈，哈哈……補償他給你戴了綠帽子…….？＂
＂也許吧……！＂說到這裏，兩人一起大笑……！
男人就是這樣，可以和好朋友敞開心扉，無話不談……卻對你斟酌每個字…….
一陣不由自主的咳嗽，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醒了……？＂他快步奔到床邊……
＂恩……！＂我微微點頭……
＂子橋……！＂他叫……
＂在這兒…….！＂宋子橋拿着聽診器走了過來…….＂情況不錯，再過一周時間，大概就可以出院了……！＂宋子橋摘下聽診器，對我笑笑……
＂謝謝……！＂他回身對宋子橋說……！
＂你老兄也會對我說謝謝……？＂宋子橋有些不相信的望他一眼，打趣…….
＂當然不會，這聲謝謝是為了九兒說的……！＂
＂哎！情迷人眼呀.....！＂宋子橋長嘆一聲，佯作無奈走了出去……
病房內，只剩了我們兩人，氣氛有些微妙…….
＂要不要吃點東西.....？＂他問……
＂好……好吧……！＂
他笑笑，轉身也出了病房……我如釋負重……！
片刻之後，端着一碗粥走了進來……
＂這裏只能弄到這個……！＂他脫下西裝，解開袖口，挽起襯衫的袖子，親自喂我…….
＂謝……謝……！＂我咽下，下意識的道了謝…….！
他微微一愣，手也稍稍一抖……旋即若無其事，恢複笑容…….＂多吃一點.....！＂他說……！
一周後，我痊愈，出院.....我們告別宋子橋，趕往徐州，搭飛機回重慶…….
＂去.....去……？＂機場回家的路上，我結結巴巴的想要告訴他我要回相思街……..
＂回府……！＂他假裝沒有聽到我的話，吩咐司機……
＂奶.....奶……！＂我急了…….
＂奶奶和八八已經在家裏等你了…….！＂他拿出一支雪茄，咬掉鉛封，點燃，語氣不容置疑……..
＂那……那裏……還……還有我.....我的.....！＂
＂你的動西我都搬回家了.....！你沒有什麽好惦念了…….＂
＂你……！＂
一時我們都轉過頭，各自望向窗外……五年，五年間重慶的變化居然這樣大……繁榮程度甚至已經超過了當年的上海……
汽車再次駛進紫石街.....＂杜宅＂大門徐徐開啓…….
＂媽媽……！＂人還未進屋，八八就奔了出來…….
我蹲下，一把摟過他，泣不成聲…….當年那個胖胖的小嬰兒已經長成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
＂好孩子，讓你媽媽先進屋哦…….！＂是奶奶……！謝天謝地，五年不見，她還是那樣硬朗…….
同時見到兩位親人，讓我蒼涼孤寂的心慰籍不少…….
整整一天，我都和他們寸步不離…….
＂八八睡了……？＂晚上，走出八八的房間，見到等在門口的他……
＂恩……！＂我微微點頭，走向走廊盡頭.....
＂去哪裏.....？＂他問.....
＂哦.....去……去看……！＂
＂不用去了，奶奶已經睡了……！＂他踱到我面前，擡起我的臉，默默望着……
第一次，第一次跟他在一起，感覺到這樣大的壓迫感…….
我把眼睛望向一邊……不與他對視.....
＂很晚了，回房吧……！＂他牽起我的手，進了我們的房間…….
打開燈，房間裏沒有一絲變化，一切亦如五年前……幹淨整潔，一塵不染，只有桌上的煙灰缸中插滿了煙蒂，看來，他經常一個人在這裏抽煙……..
＂我.....我....！＂我抱着浴巾，指指浴室……
＂要洗澡麽……？我為你放水……！＂他先我一步進了浴室……我則站在門口等待……
＂可以洗了.....！＂二十分鐘後，他走過我身邊，沒有看我……
該面對的總要面對，畢竟我不能在浴室裏待一輩子……
擦着頭發走出去，他正靠在床頭看書，抽煙……此情此景，恍若隔世.....
如果是在五年前，我會跳起來撲到他身上，從他這一側滾上床……如今，卻悄悄的繞到另一側，掀開被子，默默躺下，連睡衣都沒有脫……
微微嘆氣之後，他什麽也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做，仍舊抽着煙……這是他思考問題的一慣狀态……
許久之後，他熄了燈…….
黑夜的好處不止是可以讓人入睡，很多時候它還能帶給不安的人些許安全感，同時也能平複焦慮……
不知多久，他伸過手臂，攬住我…….俯上來……
＂我……我……！＂才說出一個字，剩下的話就被他的唇覆住…….
帶着煙味的親吻既熟悉又陌生.....
我無可奈何的閉上眼睛，任憑他霸道地掌控自己的呼吸……
＂九兒，想我麽……？＂他的呼吸已經開始急促…….
＂想.....也……＂我努力的想說出接下來的＂不想＂兩個字，那是我要表達的，想讓他了解的一種委屈…….
＂很好……！＂卻再次被他打斷……第二次的吻更加熱切纏綿…….每一寸肌膚都不曾遺漏……
此時月兒已經高挂，月光可人意兒的灑了進來……
＂我愛你…….！＂他的聲音低啞粗重，進入...義無反顧…….＂非常，非常的想你。＂
整個過程……他都很溫柔……與其說是滿足某種欲望，不如說是在完成某種儀式…….又或是在對我訴說着什麽……
＂九兒，九兒……！＂清晨，他俯在我耳畔輕聲呼喚……
＂什麽事……？＂我睡意正濃，朦胧翻身，把頭埋在枕中……..
＂該起床了，我要帶你去看醫生……！＂他親吻我的脖頸……
＂不想去，我想再睡一會兒……！＂我了無興趣…….
＂恩.....？九兒，你怎麽不結巴了……？＂他抱起我，撫過我的臉，眼中劃過驚喜……
＂有……..有麽.....？＂我猛然起身，摸摸自己的臉……＂哪……有.....！＂脫口而出的話讓我又失望的躺了回去……
＂這樣子就更要去看醫生.....！＂他掀開被子，把衣服扔在床上……
吃過早飯，他帶着我去了一個美國醫生的診所…….
＂你是說我太太的口吃跟她的戰友沒關系，而是她自己主觀上不想說話…….？＂他問向Mr.Harper.....
＂是的……！＂Mr.Harper.....是蔣家從美國請過來的禦用醫生.....部長以下的病人從不接待……所以表情上多少帶着些傲慢…….
＂還能更具體些麽……？＂
＂就是說您太太她在某些方面想隐藏自己，之後受了她戰友的心理暗示，變成了口吃……！＂Mr.Harper.....攤開雙手……聳聳肩膀……
＂那現在怎麽辦……？＂他咬住嘴唇，向上挪挪身體.....
＂需要一些治療和訓練……！＂
＂多久可以治好……？＂他的語氣中有些焦躁……眼神中閃過一絲難過……
＂也許很快，也許永遠不會好，我從不給病人承諾……！＂話沒有錯，但語氣讓人有些不舒服……
＂治好則已，治不好.....你就等着躺在棺材裏回美國吧……！＂他突然起身，隔着桌子，一把拽過Mr.Harper的衣領.....
他為人一向內斂低調，從不仗勢欺人，恃強淩弱……所以一時正站在窗邊凝望的我不由大吃一驚……
＂不.....不要.....這.....樣……！＂我連忙奔過去，拽住他胳膊……
他卻并沒有動.....也沒有理我.....
＂這是我給你的承諾……！所以你最好也給我一個承諾……！＂他一邊說一邊把Mr.Harper的領帶在手上又繞了一圈……
＂Mr.杜，我答應你.....！＂Mr.Harpe的臉被他勒的通紅，不住的咳嗽……
＂很好.....！＂他慢慢放開Mr.Harpe，扶起他，擡手為他抹開衣領上褶皺.....
離開時，Mr.Harpe一直送我們到樓下，态度較之剛才謙遜了很多，他雖然是個外國人，但卻常年混跡于重慶的上流社會，所以蔣介石身邊每個部長的底細他還是清楚的.....
＂為什麽.....？為什麽不想說話……？＂回去的車上，他攬我到懷裏，吻着我的頭發，淚如雨下……..
一九四二年七月三十日，天氣晴，心情有些麻木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情感比愛還可怕，它叫依賴……！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傷心比不愛更可怕，它叫隔閡....！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