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4)
姨媽都是同意的。”
“娘,你說什麽呢!”寒梅到底還是個未出嫁的女子,臉皮薄,不由微微低下頭。趙媽媽卻沒什麽忌諱,繼續道:“娘說的都是正經事!你姨媽家雖沒有薛府這樣的富貴,但那也是正經兒的良民,你去了就能當家作主,跟你表哥好好過,日子遲早能紅火起來,那時娘還會給你多添些嫁妝……”
寒梅默默聽着,心裏早就對未來出府的日子充滿的期待。無論是被主子欣賞,還是被府裏的少爺老爺們看上,那都是一場噩夢,只有盡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等到了年紀,去夫人那裏求個恩典,她就能恢複自由身了。是以,只有在薛錦繡這個從不被看好的嫡女那裏,她才不會引人注目。在那裏的丫鬟,是沒有前程可言的,而這一切正是寒梅想要的。
趙媽媽是有這個自信的向方氏求到這個恩典。大宅之中的陰私之事她見得太多了,讓女兒出去當家作主是最好的打算。
“好了,你快回去吧,出來太久也不好。”趙媽媽确定了女兒沒有與冬兒起沖突,暫時放心了。見寒梅正要離開,連忙道:“把這個也拿去,娘一向不喜吃這些甜膩的東西。”說着,也不管寒梅要不要,包好了便塞了過去。
寒梅拿着點心,剛回到院裏,就聽見冬兒罵人的聲音:“你們到底有沒有長手,看看這衣服,這可是老太太賞的料子,你們賠得起嗎?!”
“對不起冬兒姐姐,我……我……”
“我什麽我,你說,怎麽辦!”冬兒不耐煩地道:“算了算了,用你三個月的月錢還還吧,真是的!”
“這……冬兒姐姐,這不行啊……”
“不行什麽!洗壞了衣裳難道不能賠嗎?!”
小丫鬟被冬兒那副要吃人的架勢吓得都快哭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哆哆嗦嗦地站在一旁抹眼淚。
寒梅見狀正要離開,冬兒卻見着她了,從屋裏走出,嚷道:“喲!這不是寒梅麽,一大早的去哪裏溜達呢,方才小姐叫茶也沒個人進去伺候!我說這府裏到底是養小姐呢還是養丫鬟呢。什麽人就是個什麽命,自己沒幾個本事,也沒幾個貴人,就該老實點!”
寒梅有些惱火,但想着趙媽媽的話,到底還是忍了下來,說道:“我去伺候小姐了。”
誰料冬兒已經走了出來,打量了她一眼:“包袱裏裝的什麽?”
寒梅道:“你管不着!”
冬兒道:“這幾日夫人說了,府裏總是少了些東西,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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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退了一步,打算避開冬兒的手。
冬兒笑了笑:“裝的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呢!”
寒梅知道她是故意找茬,這幾日自己對她冷冷淡淡的,她早就不滿了。可是自己不能跟她争執,寒梅便想快步走開,誰料卻被冬兒死死抓住。
“你放開!”
“你那包袱裏裝的是什麽,給我看看,萬一你要是從哪裏拿的不幹淨的東西,拿到六小姐院子裏,讓人誤會了,你這是丢誰的臉面呢!”
寒梅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冷淡性子,但心中也有一股倔勁兒。冬兒算個什麽東西,有什麽權利檢查她的包袱,越發緊緊拿着。撕扯間,包袱突然散開,裏面的小點心撒了一地!
冬兒一看,立刻指着地上的點心嚷道:“好啊,你去廚房偷東西了!”
寒梅氣的臉通紅,她就沒見過如此無賴的人!
突然,不遠處一女聲傳來:“大早上的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小丫鬟一驚,“瓊枝姐姐……”又見着瓊枝身後還有一人,吓得連忙道:“小姐……”
原是瓊枝帶着薛錦繡過來了。瓊枝看一眼地上已經污了色的點心,橫了一眼冬兒:“這的确是早膳後夫人賞的。”
冬兒翻了翻白眼,無謂道:“哦,那是我誤會了。不過寒梅也是,早說不就成了。我也是怕有不幹淨的東西進了咱們小姐的院子,到時候反而讓小姐說不清,那可真是罪過了。”
寒梅氣的手發抖——她、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瓊枝道:“這院裏的東西自有專人去管,冬兒姐姐就無需操心了。等會兒小姐就要與老太太一道出門禮佛了,寒梅你收拾好了就過來。”
寒梅看着地上已經滾了灰的點心,咬着嘴唇,輕輕道:“知道了。”也不等瓊枝安慰什麽,快步走了。
冬兒瞧了瞧衆人,朝着薛錦繡福了禮,扭着腰去。
瓊枝嘆息一聲,看了看薛錦繡,“小姐,咱們走吧。”
大約辰時三刻,孔氏便帶着幾個孫女去了白玉寺。白玉寺早在兩日前便做了準備,是以今日除了薛府女眷并無其他香客前來。孔氏捐了香油錢後,聽了大師講了一段經,便不拘着孫女們了,且讓她們帶着丫鬟婆子們自個去看看寺廟。幾個錦到底也不敢多麽放肆,畢竟孔氏還派了福壽堂裏的嬷嬷跟在她們身後,便聚在一起沿着廟的回廊慢慢走,欣賞着沿路的壁畫。
薛錦蘭又病了,這次便沒有跟來。薛錦顏牽着薛錦繡的手,一路走,一路低聲問着瓊枝:“那個冬兒最近還算安分麽?”
瓊枝眉頭一挑,臉上表情頗為豐富。薛錦顏見她這幅模樣,就知道了個七八分。
巧月道:“冬兒和寒梅住一起,我剛瞧寒梅丫頭的臉色有些不好……”
衆人皆無奈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麽。
小佛堂裏,孔氏對面坐着一位婦人,微微閉目,端起眼前木桌上的香茗,淺嗅了一會兒,說道:“這茶裏的桂花,是去年摘的吧。”
孔氏贊嘆:“夫人對茶道如此精通,真是世間少有。”
20二十章 買官
婦人緩緩睜眼:“老太太過獎了,我也是閑着無事,瞎侍弄的。”
孔氏笑了笑,一旁的杜媽媽遞上一個木盒。婦人眼前一亮,那木盒不過巴掌大小,卻是上等的黃花梨木。杜媽媽将木盒打開,一股茶香徐徐撲鼻,乃是有價無市的霧山花茶。此花十年才綻放一次,若錯過花期又要再等十年,每次僅有的一點都被皇家所用。
孔氏道:“茶不似金銀,只有懂茶之人才會細品。若是到那些只懂得喝些樹葉子人嘴中,再好的茶,也是暴殄天物。”說罷,杜媽媽已經木盒推至那婦人面前。婦人身旁的丫鬟得到示意,也就接下了。
婦人看了一眼那盒茶葉,雖依舊是之前那矜持的面容,但口中語氣卻已親近不少:“我聽聞貴府的大小姐,今年夏天也就要行及笄之禮了。”
“正是。所以老身特意邀夫人來這白玉寺小坐,若夫人不嫌棄,還望勞煩夫人為我那孫女當一次女正賓。”
那婦人含笑點頭:“既然是老太太親自相邀,我豈能不應。”
孔氏又道:“哎,你也知道我是個閑不住的,一輩子都替我那兒孫操碎了心。以前總覺得盼着有了孫子孫女兒就可以頤養天年了,不曾想還要操心小輩們的言行舉止,怕他們學壞了,好容易等這些子孫勉強能看了,又要擔心他們的婚事。尤其是那幾個孫女,畢竟是要嫁去別人家的。夫人亦有子女嫁娶,這樣的心情,想來夫人也能體會。”
婦人道:“是啊,我那閨女雖已嫁了五年,卻還是不讓我省心。哎……”
“夫人也不必過慮。貴府小姐聰慧,又是自幼跟在夫人身邊,夫人言傳身教,小姐定然會在夫家相處和睦。只是可憐我那阿瑜,托身在咱們這樣的商戶裏……”說着,孔氏不由有些哽咽。杜媽媽連忙輕輕拍着她的背脊,替她順順氣。
婦人道:“老太太這又是為何傷心呢!貴府上的大爺,也有官職在身呀。”
孔氏道:“不瞞夫人所說,我那不成器的長子雖有官身,卻也只是一介小小散官,那正經兒的官家,又哪裏會瞧得起他。薛府縱有幾個銅錢,可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徒增銅臭之氣罷了。”
婦人淺淺品了口茶,不再随意接話。小佛堂內,頓時安靜下來。四周丫鬟斂聲屏氣,杜媽媽也有些緊張。今日孔氏特意邀了知州夫人,就是想讓大爺身上的官職再升一等,錢不在乎,關鍵是這位夫人肯不肯松口。
佛堂內供奉在菩薩前的那炷香,燃燒殆盡,最後一點星火湮滅在灰燼之中,一縷白煙悠悠散開。臨近晌午的日光從木紗窗裏柔柔撒在地上,可佛堂裏的衆人,沒有人還有心情去享受這一絲寧靜與悠閑,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番算計。
寺廟裏,薛錦繡一行走走停停,決定在溪水旁的小木亭裏歇息。寒梅正擺着茶具,突然驚了一聲:“呀,還有一味茶落在馬車的木箱裏了!”說着,便匆匆忙忙了起了身,就往馬車處走,一不留神,又将桌上的茶杯給帶上到地上,清脆一聲,摔了粉碎。
“婢子該死!”寒梅臉色驚慌,頗有些心神不寧。
瓊枝知道她還在為早上冬兒的事心煩,立刻道:“你別再亂動,我去拿就是。”
寒梅小心地看着衆人,薛錦顏道:“快去快回。”說話間,巧月已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幹淨了。寒梅低着頭,惴惴不安地站回原處。
瓊枝一路朝馬車而去,拿了茶便趕緊回走。一不留神,撞上了來人。瓊枝低着頭,連忙繞開,誰料那人突然道:“哪家的奴婢,好不懂規矩,撞了人就這樣走嗎?”
瓊枝停下腳步,不由擡頭飛快地看了眼前之人。這男子穿着一身上好料子裁制的華衣,長發束在玉冠之中,眉眼間卻是一副輕佻模樣。瓊枝連忙道:“婢子不是有意沖撞公子,還請公子恕罪。”
江樓月本來是陪母親一道來寺裏禮佛,只是母親說要去小佛堂會一友人,他便也打發了小厮去吃茶,自己一人在寺裏閑逛。這都快逛了近一個半時辰,正是滿心無聊時遇到一個漂亮小妞。江樓月那股輕佻勁兒頓時湧了上來:“你沖撞了本公子,怎麽,說幾句就想走了?”
瓊枝心頭一震,她素來跟着薛錦繡,哪裏見過這種人。瓊枝本能地後退幾步,恭敬回道:“奴婢見公子儀态翩翩,氣度不凡。定是飽讀聖賢之書,公子大人有大量,定然是不會與奴婢計較的。”
江樓月本存了調戲之心,見那小丫鬟畏畏縮縮,反而更加有趣,立刻道:“沒想到你這小詞兒還一套一套的。這樣吧,你把本公子誇高興了,本公子就放你走。”
瓊枝急的滿臉通紅,結結巴巴道:“公……公子,您是個好人!”
江樓月噗了一聲,這誇的未免太沒誠意了吧,立刻板下臉來。
瓊枝見他臉色不悅,又補充道:“您是個大好人!大大好人!大大大好人!”
江樓月:“……”
瓊枝急的跺腳,哀求道:“公子,求您饒過奴婢吧,我家小姐還等着呢。”
江樓月見時辰也差不多了本打算放過她,只不過這小丫鬟左一聲好人,右一聲好人叫着,聽得江樓月頗有些不順耳。他乃知州府裏一介小霸王,出府調戲小丫鬟倒被叫做好人了?怎麽聽怎麽覺得諷刺呢!
江樓擺擺手:“你是哪府的丫鬟?”
瓊枝一聽,以為他要去府裏告狀。夫人小姐雖然仁慈,可這事兒要是傳到老太太耳裏,她肯定是要降為使粗丫鬟的。
江樓本打算就放她走了。不增想,自己只是随口問了一個問題,竟然吓得那小丫鬟哭了起來。江樓月被她哭的心煩意亂,嫌棄道:“哎哎哎,哭的晦氣!趕緊走趕緊走!”
瓊枝微愣——咦,這樣就完了。擦擦眼角,連聲道:“謝謝公子,謝謝公子!”說完,也不顧什麽禮儀姿态,一溜煙跑了。
江樓月看着她的背影,一臉糾結——之前那般調戲的言語,她說他是好人,如今不過是簡單一問,竟然哭了?!最後他又冷言相待,結果又得到了一聲謝謝。這丫頭腦子有毛病麽?!怎麽聽不出好賴話呢!
瓊枝急匆匆的跑了一段路才停下腳步,理了理衣物,這才走到薛錦繡那邊。薛錦顏見她有哭過的跡象,只以為她是替寒梅鳴不平,倒也體貼的沒有仔細詢問。
到了申時(15-17點)左右,衆人便從白玉寺告辭。
知州府裏,江樓月正在給江夫人問安。剛行完禮,立刻跳了起來,跑到江夫人身旁替她捶腿,小聲問道:“母親,今兒你去白玉寺到底見的是哪府的夫人?做的這麽神秘?”
江夫人微微擡眸,示意丫鬟将孔氏送的茶葉拿出。江樓月打開一瞧,縱然他見過許多寶貝,見到此茶也不由贊了一聲。接過木盒細細看着,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不由又掂量了一番。江樓月一愣,不解地看着江夫人。
江夫人笑了笑,命丫鬟将木盒底座抽出。原來這僅巴掌大的木盒裏竟然內藏乾坤,茶葉下藏着一張一萬兩的銀票!
江樓月頓時笑了笑:“看來母親今兒見的是那薛府的大夫人了?”
江夫人起了身:“是他們府裏的老太君。得了,你也別在我跟前讨好了,等會兒老爺就要回來了,你還是趕緊去書房溫書!”
聽得此言,江樓月癟癟嘴,不情不願道:“兒子這就去。”回到書房,還沒翻兩頁書,又想起晌午遇見的那個小丫鬟。“薛府的麽……”江樓月嘿嘿笑着,心思越發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孔氏回到府裏,推說今兒累了,便讓各房在自己的小院用晚膳即可,不必來福壽堂。
21二一章 雙喜
只是晚膳後,薛大老爺卻一人來了。孔氏瞧了他一眼,并沒說話,只是将四周伺候的丫鬟都遣了出去。福壽堂裏,只留母子二人靜靜對視着。
薛大老爺知道孔氏今兒去白玉寺見了一位貴人,且這事兒關系到他的前程,不由急急道:“兒子聽聞母親今日去白玉寺見了知州夫人,不知知州大人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聽了薛大老爺的話,孔氏冷笑一聲:“做母親的替兒子跑官,累了一天,連一句問安的話兒都沒有。”
薛大老爺被這話臊的臉通紅,額頭冒出了密密的細汗,連忙跪在地上:“兒子愚鈍,累及老母替兒子操心,是兒子不孝!”
孔氏也就是一說,見兒子聽話,也就松緩了口氣:“我也不是為你,是為着整個薛府的前程!”
“母親一生辛勞,兒子實在是無能。”
“行了,多大的人了,也別跪着了。”孔氏緩緩坐起身,“東西,別人是收下了。江夫人也答應做阿瑜及笄的女正賓,至于這事兒最後成不成,你還得去與知州大人去商量着。”
孔氏如此說,就意味着官缺的事兒已經辦的八-九不離十了!薛大老爺心頭巨喜,還要思及在母親前面舉止要穩重,努力壓着勾起的嘴角。孔氏見他這模樣,心中直嘆氣,擺擺手,讓他趕緊退下。
薛大老爺趕緊行了禮:“那兒子就不打擾母親休息了。”
到了暮夏,薛錦瑜及笄的那一日,薛府賓客雲雲,熱鬧非凡。秦氏的身體也在那段日子奇跡般的好了起來,闵氏自管家後,在幾個緊要之處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大致摸清楚這府裏的油水有多少,還沒高興幾日,秦氏主動去找了孔氏,也不知與孔氏說了什麽,無論闵氏怎麽關心秦氏身體,希望讓她再休息幾日,孔氏還是将管家大權交給了秦氏。
闵氏心裏不甘願,經過這次當家,她可算是知道這府裏僅每日的采買就能落下百兩銀子,日複一日,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銀錢,全落在大房口袋裏了!這也難怪府裏的生意明明是由二房來操持,大房三房一樣是拿着分紅,可大房還能剩下那麽多錢!
周嬷嬷的規矩訓練班裏,薛錦瑜自及笄後越發的矜持了,倒不是她不惹事,而是這種狗腿的事兒都交給了薛錦林。薛錦林對薛錦顏還有幾分顧忌,可對薛錦蘭就沒那麽客氣了!薛錦蘭争不過她,幹脆抱病不出了。
羅姨娘知道後,關起門來大罵薛錦林。
“呸!什麽東西!誰不知道她那娘當初是怎麽爬上爺們的床的,又被大夫人罰在院子裏跪了一個多時辰!那種賤貨生的東西也不是什麽好玩意!一個小媽生的,得意個什麽勁兒!再巴結,難道大夫人還能給她請到知州夫人當她的女正賓,做她的春秋大夢去吧!阿蘭,你為那種東西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薛錦蘭被羅姨娘吵得頭疼,猛地拉開了被子,瞪着眼睛吼道:“她是小媽生的,難道我不是嗎?!”
羅姨娘微微怔住了,見薛錦蘭披頭散發,臉上慘白慘白的,吓得她連忙閉上了嘴。可又有些不甘心:“阿蘭,你怎麽能這麽說呢!她怎麽能和你比呢!為娘再不濟,那也是過了明路,由夫人親自擡成的姨娘,那個賤貨可是私下裏爬了爺們的床,被大夫人痛打了一頓!到現在都是府裏的笑柄呢!”
薛錦蘭知道自己這個親娘有些拎不清。過沒過明路又如何,反正最後都成了姨娘,又有什麽差別!見着羅姨娘還是那副要噴火的模樣,薛錦蘭蒙上被子,悶聲道:“我累了,想睡一下。”
羅姨娘知道她心裏不痛快,之前被吼了一次,不敢再多說什麽,“那你好生歇息,等會兒起來喝藥。我……我出去了,也不走遠,就在外面。”
薛錦蘭悶着腦袋,只怨自己沒有托生到夫人的肚子裏,憑白要受阿林的窩囊氣!阿顏只顧着阿繡,在她眼裏,真正的姐妹只有那個傻子阿秀一人,說什麽不能丢了二房的臉面,都是假的!她從來就沒有顧忌過自己!薛錦蘭眼裏冒着火——她遲早要将那些看不起她的人一個一個的全踩在腳下!薛錦蘭緊緊握着手,突然胸口又是一陣絞痛襲來,痛的她牙齒打顫,過了許久,才稍稍好些。
薛錦林此刻正在自己的小院裏,她的生母王姨娘還在回味着薛錦瑜及笄光景。
“啧啧,咱們長陵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可都來了,那女正賓乃知州夫人,竟然還有葉侯府的嫡出小姐為執事,還有夫人娘家的人前來道賀。那可都是官家娘子啊!這些個人物、還有這些個賀禮,那都是咱們長陵城裏獨一份的!我可聽說僅葉家送的禮,哎呀呀,那一樹珊瑚,哪怕就是那上面的一個小枝,就不知道是尋常人家幾輩子的富貴了!”
薛錦林冷哼了一聲:“姨娘說的這麽熱鬧,可有一樣是你的麽?”
王姨娘被噎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笑意:“阿林啊,明年你也及笄了。咱們做人也有自知之明,雖然比不上夫人的嫡出小姐,但也不能太過寒酸!趁着夫人這幾日心情好,你趕緊繡些荷包襪子送上去,讨讨夫人歡心!”
薛錦林橫了王姨娘一眼,當即吼道:“要不是你,我用得着這麽費盡心思的讨好這個讨好那個嗎!我問你,前陣子你是不是端着湯去老爺的書房了?!”
王姨娘讪讪笑道:“哪有的事,我可一直都老實待在屋裏,不信你問她們!”
四周小丫鬟連忙低下頭,嗡着聲音說是。
薛錦林冷聲道:“你還想蒙我!你沒去廚房,那廚房的婆子見到的是鬼啊!”
王姨娘見自己被薛錦林如此不留情面的戳穿了,臉色也不太好看,對着吼道:“我去找老爺還不是為了你,我這輩子也只能這樣了,還不是為了奔個好前程!”
“為了我你就老實待屋裏,別亂跑!夫人早就不喜歡你了!你不要總是指望着老爺,當年你被夫人罰跪在院子裏時,老爺來救你了嗎!那個時候你就該死心了!你去找老爺一次,夫人就會記恨你一次,也會記恨我一次!姨娘,你好歹生了我一場,我也就好心提醒你,你是争不過夫人的!夫人是官家小姐出身,你是什麽!夫人有兒子傍身,你有嗎?!你若是指望着我日後孝順你,就老實待在這個院子裏,別亂跑!”
王姨娘被她吼的氣血也湧了上來,這些話句句都是她的痛處!可她突然想到了隔壁那位,之前周嬷嬷來時就沒什麽動靜了,不由看了一眼薛錦林,這個女兒雖然是她生的,但那心思也太令人捉摸不透了。
薛錦林見王姨娘沒說話,還以為她将自己的話聽了幾分進去。剛緩了口氣,就見王姨娘探頭探腦地問道:“阿林啊……這幾日你可見着江姨娘了?”
薛錦林眉梢一挑,立刻警惕起來:“你問這作甚?”
王姨娘呵呵笑着:“也沒什麽,就是以前總見着你跟她的阿蓉一起玩,怎麽自從周嬷嬷來了後,阿蓉居然沒有去跟着周嬷嬷學規矩?”
薛錦林喝了口茶,随意道:“阿蓉才七歲,她又不是什麽嫡出小姐,這麽早學規矩作甚!”
“哦……”王姨娘若有所思點點頭。隔壁的江姨娘一直都是她的死對頭,雖然江姨娘比她後擡的姨娘,但江姨娘可是生出了兒子!是以江姨娘沒少拿這事兒刺她!以往無論她要什麽,江姨娘絕對是要雙份的,偏巧老爺還疼她,哼,不就是生了兒子麽,這個府裏,除了二房的那位主,誰不會生呀!
薛大老爺一直喜歡江姨娘,順帶她生的一兒一女也十分疼愛。當初薛錦蓉敢去搶二房嫡女薛錦繡的娃娃,也是知道自己有人撐腰!可這一次周嬷嬷來府裏,薛錦榮居然沒有跟着去學,真真是匪夷所思。
王姨娘偷偷瞧了一眼薛錦林,自打周嬷嬷來了之後,她就沒有看見薛錦林跟薛錦蓉玩在一起了,薛錦林肯定是知道些什麽!
——難不成,姓江的那個賤人失寵了?!
王姨娘心裏癢癢的,可見薛錦林那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又不敢問。只好先按捺下來,決定自己偷偷打聽去。
轉眼入秋了,知州果然給薛大老爺跑了一個從五品的閑散文官做做。消息傳到薛府時,頓時炸鍋了!
前段日子一直被孔氏打壓的大房,經過薛錦瑜及笄一事後已經恢複了一半元氣,如今又逢薛大老爺升官,更是喜氣洋洋!走在府裏都不自覺的擡了擡下巴,他們可都是在官老爺那裏當差,這個府裏可都是要靠着他們才好乘涼吶!
闵氏氣的将屋裏的花瓶摔的粉碎!
“你倒是得意啊!不過是從你二哥手裏分到了幾個小錢就把你得意的那個樣子!你還總說老夫人寵你,你怎麽沒看見她一出手就是一萬兩的銀子,給大房跑官!平日裏幾個小恩小惠就把你給打發了!你的眼皮子怎麽比我這個婦道人家還要淺!”
薛三爺被闵氏罵的心煩意亂,“啪”地拍向桌子:“你給我住口!”
“好啊,你嫌我說的多了對吧!”闵氏指着薛三爺的鼻子吼道:“你也不想想我這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你那兩個寶貝兒子!大房有官身,二房有買賣,我們呢!你讓我們娘倆以後喝西北風嗎?!”
“大哥一直就有官身,這次不過是又升了一級,有什麽大呼小叫的!這個官職給的是大哥,但實際是給咱們薛府跑的!沒有這個官職,咱們就是一個普通的商戶!以後爺們的事你少管,總是少不了你一口吃的的!”說罷,拂袖而去。
闵氏撲在桌上,死死揉着帕子,滿心的不平!大爺升到了從五品,那秦氏恐怕越發的耀武揚威起來了吧!真是可惡!
府裏因薛錦瑜及笄還有薛大爺升官,變得喜氣洋洋,私下裏卻又暗流湧動。可這一切都與二房無關。二房的衆人正為薛錦繡能夠背出一小段的三字經感到高興。仿佛薛府裏的是是非非,都被他們擋在了那院牆之外。
只有薛錦繡自己,每在無人時總是喜歡站在窗旁,朝着福壽堂的方向望去。她總覺得自己,似乎嗅到了什麽危險的氣息……
22二二章 花宴
福壽堂裏的那位老太太,薛錦繡一直以為不過是個重男輕女的封建大家長罷了。經過替大爺買官這件事兒,卻讓薛錦繡清醒的意識到——位老太太,可不是個善茬!
因秦氏對她自己不敬,便打壓大房,擡舉三房,見三房要蓋過大房之勢,又給大房下了兩劑猛藥。如此平衡之術,全都是要将真正的管家大權掌握在她自己手中,無論前院後院,真正做主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她孔氏!
福壽堂裏的不是普通的後宅婦人,那裏住着的是掌控薛家商號十數年的權謀家。薛錦繡突然有些擔心,自己的那位便宜爹在南邊的小動靜到底會不會被孔氏發現?
薛錦繡甚至會陰暗去想——等她及笄時,那已是九年之後,孔氏應該不在了吧。母親不在,兄弟三人分家也是情理之中。等到那時候她們二房上下衆人應該都能松口氣了吧,如此想想,薛錦繡覺得自己活的還是有些奔頭的。
“小姐,您又在想什麽呢?”瓊枝端了府裏新到的果子來,見薛錦繡又站在窗戶旁邊發呆。
薛錦繡指着窗外:“樹上那只小鳥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唱什麽歌呢。”
瓊枝朝窗外瞧了瞧,笑道:“喜鵲叫,是好事兒!”
薛錦繡接過果子默默啃了一口——可不是好事麽,大房都雙喜臨門了。
說話間,聽到門外丫鬟來禀:“大小姐身邊的海棠姐姐來了。”
“她來做什麽?”薛錦繡有點納悶,還是道:“讓她進來吧。”
不多時,門簾被撩起,海棠穿着薛府裏一等丫鬟的杏紅圓領的對襟衫走了進來,朝着薛錦繡福了福禮。
“六小姐好。前陣子是我們小姐的及笄大禮許多府裏的小姐都來賀了一道。我們小姐想着怎麽也要回這個禮數,便挑了日子,于本月十五,設了個賞菊宴。這是給六小姐的帖子。”
瓊枝收下請帖,薛錦繡道:“替我向阿瑜姐姐問好。你還忙,就不留你了。”
瓊枝送海棠出門,低聲問道:“這次都請了哪些府的小姐?”
海棠道:“左右都是上次來道賀的。”見出了屋子,便道,“就送到這吧,我還得去別處送帖子。”
“那海棠姐姐你慢走,下次妹妹請你吃茶。”瓊枝甩了甩帕子,便回屋了。
屋裏薛錦繡正拿着那張帖子玩,鎏金的紙張,上面的花都是出自薛錦瑜的手筆,雖談不上大家之作,但對于閨閣女子,倒也描的十分精致。及笄後,薛錦瑜就要步入另一個社交場合了,這次的花宴應該就是為此做準備。連請帖都準備的這麽周到,看來是要向衆人展示一番,或許這些人之中就有她未來良人的小姑子或者親戚之類的。各家主母也會從各方面來具體打探薛錦瑜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以好替自家的嫡子來求娶。
花宴那日,各府小姐依次而來。這次是大房做東,薛錦繡她們不過是個陪襯罷了。薛錦瑜左右逢源,屋裏的丫鬟們有條不絮地上茶擺果子。葉候府的小姐微微品了一口,不由贊道:“好酥的皮,這可是從南邊兒的手藝呢,自從回了長陵,我可就再沒吃過這味兒了。”
薛錦蘭不由插嘴道:“雙宜姐姐這話說得,難道堂堂侯府還吃不到這小小的果子?”
薛錦林噗嗤笑了一聲,似乎看白癡一樣看着她,說道:“這點心不難做,可做點心的人卻難找。”
葉雙宜突然想到什麽,驚奇問道:“難道府上将那醉仙樓的大師傅給請來了?”
薛錦瑜矜持地點點頭。
葉雙宜恍然大悟:“難怪這味道與我以前在醉仙樓吃的那麽相似。”說着,卻又将點心放進了盤中,“可惜南邊兒也就只有點心能吃,別的都不太合我的口味。”
四周丫鬟得到示意,便端了茶來,讓她漱漱口。
薛錦瑜道:“雙宜以前在南邊住了幾年,不如與我們說說那邊的趣事兒吧。”
葉雙宜打量了她一眼,這位薛大小姐的豐功偉績她雖不曾見過,倒也聽說過。頭一次去閨學便将各府的小姐鬧的雞飛狗跳。不過這幾年似乎也安靜了下來,沒再聽說有什麽出格的事兒。
薛府乃長陵首富,而她葉家卻是侯府,若薛錦瑜嫁到侯府來不得不說是高嫁了。如果不是因為……罷了,那都是阿爹阿娘所操心的事。她只關心一點——這位薛大小姐,到底是真賢淑還是假賢淑?此次她前來正是受了母親之托,來仔細觀察觀察。畢竟她的兄長,如今也十七了,也是要娶親的年紀。
葉雙宜微微笑道:“那邊也沒什麽好的,就是每年中秋前後,各家除了聚在家裏賞月,還會出門放河燈。哪裏水多河多,一盞盞河燈飄在河面上,仿佛天上的星辰流在水裏……還有那邊的人喜歡吃魚,比咱們這邊的做法多多了,什麽一魚兩吃,一魚三吃,還有那魚丸子……”
屋裏衆人聽着葉雙宜講着南邊的趣事,一時間都聽入了神。
薛錦瑜雖聽得入迷,倒也還記得自己是主人家,偷偷對海棠做了些手勢。海棠心領神會,連忙出了門。由于今日各府小姐前來,秦氏為了給女兒做臉,早就對各處丫鬟婆子三令五申,不許出錯,否則重罰!
廚房裏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