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5)

晌午的宴席準備着,裏面咚咚的刀剁案板聲,還有不少水聲。廚娘見着海棠前來,連忙高聲嚷道:“哎呀呀,我的海棠姑奶奶,您可別進來,今兒是你們家小姐的大事,你這貼身伺候的,萬一沾了咱們廚房裏的油煙氣,熏着了那些小姐們,夫人可要怪罪的!”

海棠連忙止住了腳步,站在門口,喊道:“我是來傳小姐的吩咐的,今兒的午膳得加一道魚!”

“魚?!”廚娘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抹把臉跑了出來,“昨兒送來的菜單上可沒有這道菜啊!”

“那可不行!”海棠皺起眉,“別的菜倒可以放一放,但這魚是非做不可的。還不能是普通的作法,你得把拿手活給亮出來!”

廚娘見她不是說笑,也只能認命了:“哎,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那你可趕緊着點啊,等會兒我還來看。”海棠匆忙吩咐完,又趕着回去。路上碰到了一個眼生的丫鬟,立刻道:“你是哪個院子的丫鬟?”

那丫鬟一愣,連忙道:“我跟我家小姐來的。”

海棠哦了聲,“那你又是哪府的丫鬟?”這次來小姐們有的除了帶了貼身丫鬟,還帶了幾個小丫鬟,估計是帶出來見世面的。這種小丫鬟都由府裏統一安排了地方吃茶,只等着主子們傳喚,便由薛府的丫鬟再領去。眼前這位,怕是迷路了。

那小丫鬟怯聲聲道:“我是葉府的,叫碧雲,我們家小姐正在主屋與貴府大小姐說話呢。”

竟然是那位帶出來的!海棠立刻打起了精神,問道:“你可是要去漪瀾閣?”所有的小丫鬟都被安排在哪裏了。

小丫鬟忙不疊地點頭。

海棠松口氣,知道下一步怎麽辦了。剛準備帶她去,就見着這小丫鬟裙子上沾了些泥。小丫鬟見她視線落在自己的裙子上,更加扭捏了,不由将那裙擺往後挪了挪。海棠笑道:“府裏花園子最近在鋪新的石板路,方才見你是從哪兒來的。許是沒注意,那個花園子最近還沒怎麽修正,不巧将你的裙子給污了些。”

小丫鬟擡起頭,一臉詫異地看着她。這裙子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弄污的,被這人這麽一說,聽着反倒是薛府的原因了。小丫鬟頓時明白過了,這是主人家給她臺階下呢!

說話間,不遠處又來了一個丫鬟,匆匆走到海棠面前:“海棠姐姐,小姐等會兒與各府小姐們賞花了,您怎麽還在這啊!”

海棠忙道:“我這就去。”又看了一眼那個小丫鬟,還得找個人帶她去漪瀾院。可惜前來通知她的丫鬟也是小姐身邊的人,離不開。

突然,從回廊後走來一人,說道:“今兒是你們小姐的大事,漪瀾院我也熟,就讓我帶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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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一愣:“冬兒……”剛說出口,發現自己有些失禮,忙笑道:“冬兒姐姐怎麽來了?”

冬兒笑了笑:“六小姐帶着瓊枝丫頭正在屋裏與大小姐說話呢,左右我是個閑人,便出來轉轉。你們去忙吧,這丫頭就讓我帶去吧。”

海棠與她沒打過幾次交道,但也知道冬兒是孔氏跟前的人,能力自然不用說。忙謝道:“那就先謝謝冬兒姐姐了!”

“得了。”冬兒甩甩帕子,“再不走,你們小姐該罰你偷懶了!”

待海棠二人走遠,冬兒走到那小丫鬟身邊,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丫鬟再冬兒出來前眼睛直了一下,都說薛府豪富,可沒曾想連丫鬟都這麽漂亮!聽得她問話,連忙道:“我叫碧雲。”

“嗯,碧雲……”冬兒打量她一眼,看着她的裙子,說道:“等會兒你定要去伺候你們小姐,那裏人多,若是讓其他府裏的小姐見着你裙子的污泥,怕是要損了你們小姐臉面。”

碧雲本就擔心這一點,如今被冬兒這麽越發着急。

冬兒彎起雙眼,對碧雲的表情很是滿意。她淺淺笑着,臉上露出兩個小梨渦:“別擔心。你是第一次跟着小姐出府吧,其實這種事兒是常有的,你跟我來……”

23二三章 陷害

冬兒領着碧雲一路往府院深處而去,碧雲不認識路,卻也知道四周來往的人越來越少了,不由微微伫足,小聲問道:“冬兒姐姐,這是去何處?”

冬兒見她有些緊張,語氣越發柔和:“你裙子髒了,我帶你去換一條。”

碧雲來時被囑咐過,去主人家做客若衣物沾了污漬,可向主人家借一條,事後洗淨或單拿一件新的還回去。眼前之人笑的又十分和善,碧雲到對自己之前那般小心的态度感到一絲歉意:“如此,就勞煩姐姐了。”

二人來到一處院子,今兒府裏大多丫鬟要麽去薛錦瑜哪裏幫忙,要麽瞧熱鬧去了,這處小院便只有一個人看着。

那丫鬟見着冬兒前來,站起身笑了笑,複又坐了回去。

二人進了屋裏,碧雲頓時一愣——這裏怎麽這麽多衣物?

冬兒解釋道:“府裏新制衣裳有一部分會在這裏,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拿一件。”

碧雲點點頭。不多時,待她換好了衣裳,二人便離開這座小院。

四周的景象又熱鬧起來,冬兒突然哎喲了一聲,連忙扶着一旁的木柱,臉色有些扭曲。碧雲關切問道:“怎麽了?”

冬兒輕咬薄唇:“好……好像是腳扭了,你看我,笨手笨腳的。”

碧雲忙道:“這,這可怎麽好?嚴重嗎?”

冬兒擺擺手:“你別着急,時辰不早了,小姐們怕是快游園回來了。”

碧雲緊蹙着眉,心底頗為着急。

冬兒道:“你莫慌,順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去就是漪瀾院了。我這腳上傷也不重,在這裏歇一會兒,我就回去找些藥膏抹上。你說這咱姐妹二人能在這裏相遇也是個緣分,我就托大囑咐你幾句,好容易跟着小姐出來,切莫驚慌。”

碧雲忙不疊地點頭,見冬兒一臉懇切,不由對她更加親近幾分。

冬兒笑了笑:“行啦,你別在耽誤了,趕緊去吧。”

碧雲猶豫地走了幾步,回頭囑咐道:“那你小心些。”說着,朝冬兒福了福禮,見時候的确不早了,連忙朝漪瀾院而去。

碧雲一路走着,發現四周花團錦簇,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走錯了,直接走到花園子裏來了!遠遠地就聽見府裏小姐們的嬉鬧聲,碧雲頓時大驚。拉着身側小路上走過的一個丫鬟,忙道:“姐姐等一下,請問漪瀾院往何處去?”

那丫鬟見着碧雲的打扮,微愣了一下,指着一側的小路:“從這走去就是漪瀾院。”

碧雲連連道謝。

小丫鬟端着木盤,看着她的背影,頗有些疑惑:“奇怪了,那身衣裳……”

碧雲邊走才發現,冬兒給她指的這條路,雖可以去漪瀾院,但卻也要經過花園子。急急忙忙間,一不小心又撞到一人。

碧雲快要哭了,這次出府她真是太丢人了!

薛錦繡揉了揉自己的小腦袋,頗有些無奈——人矮的悲哀……

“對不起對不起!”碧雲連聲道歉。

薛錦繡擺擺手,表示并不計較。碧雲又匆匆離去。

少頃,瓊枝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說話間,人就到了她面前:“小姐,剛撞你的那人呢?!哎,小姐,你怎麽又溜出來了,若是被三小姐知道,又要責怪婢子了。”

薛錦繡朝後面指指,碧雲已經走了有一段路了,卻也還能瞧見背影。瓊枝眯起了眼睛,突然“啊”了一聲。薛錦繡被她這一嗓子嚎的耳朵一鳴,頓時委屈地皺起眉頭。瓊枝一臉的歉意,趕緊替她揉了揉,卻頗有些疑惑:“那人是誰啊,怎麽穿的大小姐的衣服?!”

薛錦繡腦袋嗡了一下,猛地想起一件事:“海棠正帶着人去漪瀾院了!”

“什麽?!”瓊枝又嚷了一聲。

薛錦繡無奈地瞪着她,瓊枝讪讪笑了笑,連忙起身。

薛錦繡忙道:“你快去追下來!”

瓊枝猶豫地看着她,薛錦繡急的恨不得自己沖過去:“我去阿姐那裏!”

瓊枝勉強點點頭:“那好,小姐你可千萬別亂走!”說罷,急匆匆跑了去。

寒梅正抱着一摞衣物去舊衣坊,這裏平日裏沒什麽人來,只有一個小丫鬟看守着。為了不與冬兒繼續交惡下去,她選擇在這裏幫幾天忙,順便也清淨清淨。今兒早上她将一些衣物送來後,回到院子裏清點時,發現弄錯了幾件。寒梅有些心煩,昨兒晚上還點的好好地,怎麽又錯了?

偏巧中途冬兒又将一個小丫鬟給罵哭了,她本不欲管,可大家都被府裏的管事看見了,将冬兒和那小丫鬟一起帶走訓斥,留她下來幫着将那小丫鬟接下來的事做完,免得誤了今日大小姐的正事。

寒梅自認倒黴,一直忙到現在,總算是閑了下來,便回去接着清點舊衣物。舊衣坊周圍依舊冷冷清清,寒梅正一一核對,突然發現早上拿錯的那件衣裳不見了——那可是大小姐的舊衣裳!

寒梅連忙沖了出來,将門外打瞌睡的小丫鬟搖醒:“方才你見着什麽人來了嗎?”

小丫鬟懶懶睜開眼,眯着眼想了好一會兒,搖搖頭:“方才我睡着了,不知道。”

寒梅滿心疑惑,難道衣裳不翼而飛了?!

瓊枝眼見着碧雲就要去漪瀾院,府裏分到哪裏的雖說的二等丫鬟,但也有不少大房裏的人,她們可都認識那件衣裳啊!

瓊枝急得不行,穿過花園的石子小路就上了回廊,見着身旁的花壇子裏有幾個土塊,顧不得許多,拿起一個就朝着碧雲擲去!

碧雲只覺得身後一重,“啪”的一聲,黃土散落在地。碧雲停下腳步,猛地回過頭,“你……你這是作甚?!”

瓊枝見她果然朝自己走來,心裏頓時松口氣。又踮起腳朝着斜對面望去,海棠正領着人進了漪瀾院的月亮門。連忙快步走上去,一把抓住了碧雲:“你這身衣裳哪來的?!趕緊與我換了去!”

碧雲被她那一泥巴打的心中有火,想将手抽出來:“你先放手!放手!”

争執間,瓊枝已經能聽見海棠的聲音了。“等會兒就要傳午膳了,若還缺了什麽盡可告訴我。”

凡大府設宴,除了會盡心招待好前來的各府主子,同樣也會在偏院招待跟着主子一道前來,卻不能近身伺候的丫鬟婆子還有小厮們。

各府留在這裏的丫鬟婆子們連連笑着道:“海棠姑娘太客氣了,貴府的茶水果子可真香啊……”

碧雲聽得那邊的聲音,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猛地掙脫了瓊枝的手。瓊枝心中頗為焦急,若是她明說了這件衣裳是大小姐的,豈不是讓這不知哪府的小丫鬟笑話了去,說不定還會傳到各府小姐的耳裏——薛府将自家小姐的衣裳給了一個不知來路的小丫鬟!

瓊枝到底也是當慣了一等丫鬟,說不清就不說了,幹脆立威好了!快步沖到了碧雲面前,陰冷着臉色,低聲道:“你這身衣裳穿錯了,若是去了漪瀾院,小心丢了你們府的臉面!”

碧雲被她這一說倒也真的吓住了幾分,不知所措地低頭瞧了瞧自己。

這邊的動靜終究是被院子裏的海棠給聽見了,不由朝不遠處的回廊望了望。瓊枝一驚,大聲道:“連翹,你怎麽又不聽小姐的話到處亂跑呢,不知道府裏今兒正忙麽!”

海棠蹙了蹙眉,是二房那邊的人麽,聽着聲音的确像是瓊枝的?不等她多想,四周有丫鬟問道:“海棠姐姐,她們已經都入席了。”海棠連忙收回思緒,繼續安排小丫鬟招呼這裏。

席間葉府的婆子不經擡頭望了望,發現碧雲還沒有回來。心中有些懊惱,碧雲的老子娘跟她有點交情,這次是特意囑托她帶碧雲來見見世面,也好以後在小姐面前也能露露臉。結果還沒多長時間,這丫頭竟然走散了!哎,早知道就不收她老子娘那三兩銀子了,這會在別人府裏走丢了,若是讓小姐知道,她這張老臉喲!且再等等,再等等……

瓊枝一路拉着碧雲,繞着小路回到了薛錦繡的小院子。

寒梅正從屋裏出來,她剛從舊衣坊那邊回來看看是不是把衣裳又落在屋裏了。在屋裏找了一圈沒發現,決定再去舊衣坊一趟。剛出門,就看見瓊枝拖着一個眼生的丫鬟走來。寒梅停下了腳步,目光如釘子一樣死死盯在了那人身上!

就聽見瓊枝一臉不耐的低聲嚷道:“你這小丫頭脾氣怎麽這麽倔,跟你說你衣服穿錯了,怎麽還不信!我又不會吃了你!趕緊跟我換了去!”

碧雲隐約是知道自己可能穿錯衣裳了,可這個丫鬟的态度未免也太橫了吧!不禁又想起了頭先遇到的冬兒,人長得漂亮不說,脾氣還那麽溫柔!

瓊枝是驚的一頭汗,一路上就怕被人看見了。見着不遠處石階上寒梅,臉色一喜:“寒梅你來的正好!趕緊的,這姑娘的衣裳髒了,快去找件她穿的來!”

24二四章 友人

瓊枝正擦着額頭的汗,見寒梅還沒動,心中頗為無奈,正欲說些什麽,寒梅突然道:“你……你怎麽會穿……”話至一半,寒梅停住了,心中猛地閃過些什麽,很快又恢複了平靜的模樣,輕聲道:“等會兒,我這就去拿!”

碧雲有些不安地坐在屋裏,偷偷打量身旁的瓊枝,一幅不茍言笑的樣子,一雙鳳眼微微上挑,看起來十分淩厲。幾次想要出聲攀談幾句,可對上瓊枝那張冷若冰霜的臉,話至嘴邊,又咽了回去。

不多時,寒梅便将衣物拿來。瓊枝立刻催着她去換,寒梅道:“這邊來。”說罷,便帶着碧雲去了屏風後。

隔着屏風,寒梅看似随口問道:“姑娘,你這身衣服可是去東面的那個小院子裏換的嗎?”

碧雲哪裏知道自己去的是哪裏,心裏想了想,大致形容了下。寒梅立刻就明白了,又問道:“當時是誰帶你去的呢?”

“嗯……貴府一位叫冬兒的姐姐。”

寒梅眼中的溫度頓時冷了下來——果然是她!

碧雲換好了衣裳,瓊枝又将她急忙領到了漪瀾院。正巧葉府的婆子正焦急的找她,見着被人領了來,連聲道謝。

瓊枝囑咐道:“可別再亂走了,衣裳也別弄髒了!”

碧雲低聲嗯了聲——這位姐姐真是嚴肅!

經此風波,便折騰了近半個時辰。待瓊枝再回到薛錦繡身旁時,主屋裏已經開宴了。瓊枝不動聲色地走到薛錦繡身後,低聲道:“已經換好了。”

薛錦顏坐在她身旁,不由給瓊枝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薛錦繡夾了一個魚丸在她碗裏,甜甜道:“阿姐你吃。”

薛錦顏笑了笑,用着只有薛錦繡聽到的聲音:“別想糊弄我!”

薛錦繡手上的筷子抖了一下,眨着無辜的大眼看着她姐姐,誰料薛錦顏的眼神更加的無辜更加的清澈,那笑容越發純良無害了,“阿秀來吃個筍片,特別香。”

坐薛錦繡另一側的小姑娘掩面笑了笑:“你們姐妹倆感情真好。”

薛錦繡:“……”喂,她明明是被薛錦顏威脅,如果不把剛才的小秘密告訴她,等回去後就要吃正宗的“竹筍炒肉”好麽!薛錦繡默默咬了一口筍片,腹黑最是親姐姐,阿顏童鞋的女王修煉課更加精進了。

席間丫鬟端上了一盤魚丸,葉雙宜見着不由笑了,連聲對薛錦瑜道:“阿瑜真是費心了!”

薛錦瑜替她夾了一塊:“你嘗嘗?”

席間衆人也都對薛錦瑜這一招感到佩服。方才聽着葉雙宜說的帶勁,心中對南邊的美食也心向往之,沒想到薛錦瑜居然臨時加了這道菜。衆人也紛紛嘗了一口,外皮柔軟,入口後頗有嚼勁兒,魚湯之味十分鮮美。

今日花宴衆人都清楚——自然是薛府精心安排的。只是這道魚丸,臨時所為,竟然也不失水準,可見薛府的下人們早已是訓練有素,不愧是長陵首富府邸!

用過午膳後,不少小姐便向薛錦瑜辭行了。葉雙宜今日與薛錦瑜交談甚歡,雖能感受到薛錦瑜是有意在向自己釋放善意,不過既然對方主動相交,她也不會拒絕。

薛錦繡已經在打哈欠了,她年紀小,有點撐不住。薛錦顏見她神色疲憊,便先将她帶回小院。剛走了幾步,就見之前坐在薛錦繡身旁的小姐走了過來,笑着說道:“阿顏妹妹,你剛才可是答應要帶我去看你的藏書的。”

薛錦顏回憶了一會兒,之前逛花園子的時候的确有這麽一說。當時是見這位姑娘落了單,自己也有點無聊,想到今日雖不是她做東,但到底也是薛府的主子小姐,便過去客套了幾句。結果這位姑娘倒是個話夾子,一來二往二人便攀談起來。薛錦顏擡頭朝不遠處瞧了瞧,薛錦瑜正一心撲在葉雙宜身上,估計也沒心思照顧這一位。遂笑道:“如若俞姐姐不嫌棄,就來我那院子小坐一會兒吧。”

俞家小姐點點頭,爽朗笑道:“怎麽會呢,我對你的那些書可是求之不得呢!”

薛錦繡擡頭看着那位俞姑娘,約莫十二三歲的樣子,不知為什麽,明明都是按着規矩來的,但她總覺得這位姑娘的舉止間大大咧咧的,嗯,換個好點的詞兒——不拘小節。

薛錦顏帶着俞家小姐去了自己的竹院。俞家小姐看着四周的竹林,不由嘆道:“貴府中竟還有如此雅致的地方。”話剛出口,突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有些不妥,連忙解釋道:“我,呃,我的意思是……嗯,這真是個好地方呀!”

薛錦繡:這貨是個天然呆麽?!

薛錦顏被她這突然而來的促局不安也逗樂了。方才用膳的時候她就發現了,這位俞家小姐偶爾還會将碗筷碰響,這在大家之中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倒是普通的富商府裏還會有小姐規矩練得不到位。客人的名帖都是薛錦瑜送去的,聽說這位俞小姐是前來的某位小姐一個沒落的遠房表親,難怪沒什麽人理會她了。

薛錦顏到不介意旁人是什麽出身,之前孔氏下令府中小姐不準去閨學,只将先生請到府裏來教,這樣的背景下,她她對其他同齡人都充滿了好奇。俞家小姐雖然毛糙了點,但為人還算有趣,相較那些過的太過精致規矩的小姐們,俞小姐這種姿态,倒也顯得十分俏皮可愛。

薛錦顏老練地打量着她,絲毫沒有發覺自己比眼前這位還小了那麽兩三歲。

俞家小姐進了薛錦顏的屋子,這裏很大,薛錦顏早就将單獨的一間空出來留作書房用。書房的一側從牆開始,立着三個大木架子,上面的書籍擺放的整整齊齊。俞家小姐仿佛發現了至寶般,拿着其中一本,一臉驚訝地看着薛錦顏:“你這裏還有柳公著的《溪川集》!這本書不是已經失傳了麽?!”

薛錦顏平常道:“這是西邊一個秀才家裏的,聽說是他祖上傳下來。秀才缺錢,就将這本書賣給我阿爹了。”

俞家小姐嘟起嘴,一臉的羨慕:“你阿爹真好……”突然底下頭,悶悶道,“我爹眼裏除了我哥剩下的就是我弟!”

薛錦顏見她如此喜歡那書,便道:“你若喜歡,只管借去看吧。”

俞家小姐頓時又恢複了精神,元氣滿滿地看着她:“真的嗎?那……那我以後還能來看書麽?!”

薛錦繡囧了,這位姐姐真是……

果然,這才應該是一個十二三歲小姑娘應該有的狀态嘛!活力,朝氣,沒心沒肺!哪像她們府裏的這些,一個個被孔氏訓的……

薛錦顏掩面,盡量不讓自己笑出聲來:“當然可以了。”俞家小姐太逗了。

俞小姐又拿了好幾本書,薛錦繡伸着腦袋瞧了瞧,大都是些話本子,還有些游記,看來她還是個愛玩的性子。

“你真好,還有自己單獨的書房。我娘就知道讓我學女紅,把我拴在家裏。”俞家小姐品口茶,頓時眼睛又亮了,“這是蓮花茶?”

诶?沒想到這位沒心沒肺的竟然喝的出來?薛錦繡不由對她刮目相看了下。只聽俞家小姐道:“待蓮花欲開未開之時,将新茶放置花蕊處,以麻繩系之。至次日清晨之時,摘花将茶傾出,焙幹。如此七次後,待蓮花盛放之時,将茶坯和蓮花拌在一起,花吐清香,被茶坯吸收,如此又是七次。經此十四工序後此茶才可沖泡。”說着,俞家小姐微微閉目,又品了一次,“果然是好茶!”心中不免暗贊,薛府的豪富,僅從此茶便可見一斑。

薛錦顏沒想到她居然還懂這個,便道:“今日與姐姐投緣,姐姐又是第一次來府中,不如帶些茶葉回去小品,也算妹妹的一點心意。”

俞家小姐還在享受着茶香,聽着薛錦顏如此說道,連忙擺手:“不不不,我已借了書,又怎能再拿這茶走呢。”又哈哈笑着,“我也是聽人說的,沒想到還蒙對了。”

薛錦顏見她如此推托,倒也不再強求。

快到申時,俞家小姐也要告辭了。正巧葉雙宜也打算回府,衆人送至大門前,瓊枝眼尖地就瞧見了碧雲從一側小門出來,跟在馬車後面。突然覺得旁邊多出一人,瓊枝不由道:“你怎麽來了?!”

冬兒一驚,讪讪笑道:“我來伺候小姐,不行麽?!”

瓊枝哼了聲——你都偷了一天的懶了,臨了裝個什麽勤快!

碧雲正跟着葉府的婆子站在馬車一側,擡頭便瞧見了不遠處的冬兒,不由沖她笑了笑。瓊枝見到此景,疑惑道:“你認識?”

冬兒連忙擺手:“我哪裏認識!說不定認錯人了吧。”又唉聲嘆氣道,“我整日都在院裏伺候小姐,哪裏都去不得,認識的人一個巴掌都能數的過來!算了,我知道有人存心不待見我,我也不讨這個嫌,先回去了。”

瓊枝見她飄飄離去,一肚子的火氣無處發洩,只好沖天翻翻白眼。心底連聲告誡自己與這種人計較不得,否則遲早給氣死!

送別了葉雙宜和俞家小姐,衆人也都各回各的院子了。薛錦顏直接将薛錦繡拎到她那裏去,誰料剛進屋子,還沒問什麽,巧月便道:“小姐,寒梅來了。”

25二五章 哭訴

寒梅甫一進屋,就跪了下來,驚的薛錦繡瞌睡頓時散了一大半——這是怎麽了,她院子裏最淡定的姑娘居然行如此大禮?

薛錦顏也愣了一下,不由問道:“這是怎麽了?”

寒梅微低着頭,緊咬着下唇,就那樣跪在那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一旁的瓊枝看着她,語氣焦急:“小姐問你話呢,有什麽事就趕緊說呀!”

寒梅突然匍匐在地,聲音中帶着哭聲,凄慘慘地哭嚷道:“小姐救我——”

衆人見她如此,皆面面相觑。薛錦顏更是有些莫名:“你別急,到底發生了什麽,你仔細說說!”又看了一眼巧月,巧月連忙上前将她攙扶起來,衆人這才見寒梅已是滿臉淚痕。

寒梅顫聲道:“今兒是大小姐設宴,若是小姐不救我,我定要去大房受罰的!”

薛錦顏頓時冷下了臉:“你是二房的丫頭,縱使做錯事也輪不到她來教訓!你且放寬心,到底是何事,慢慢說來。”

寒梅止了淚,拿起帕子擦擦眼角,哽咽道:“昨日海棠拿了大小姐不要的舊衣服來讓我送去舊衣坊,我見天色已晚,便想今日再送去。誰料早上送去時,發現這件舊衣不見了,我以為落在屋裏了,可待我回來找時卻也沒找到。直到不久前,我瞧見一個別府的丫鬟身上竟然穿着大小姐的舊衣!三小姐,六小姐,我也不知道她身上怎麽就穿着大小姐的舊衣了,那舊衣坊的小丫鬟推說自己打瞌睡去了,從來就沒瞧見有人去過舊衣坊,這事兒若是讓大小姐追查起來,婢子就算是有千張嘴也說不清的呀!”寒梅說着,又拿起帕子掩面哭了起來。她一直都是府裏的大丫鬟,又是個靜性子,一直守在薛錦繡的小院子裏安安靜靜的過日子,人雖聰慧,又那裏見過這等害人的手段。像她們這樣的丫鬟,雖然看起來過着半個小姐的富貴日子,可那也是主子賞的,若主子不高興了,将她随便發配哪裏,就算是要了她的命,她又能說什麽呢。

薛錦顏微蹙着眉,問道:“此事大房的人知道嗎?”

瓊枝站了出來,微微欠身:“回小姐的話,大小姐并沒有親眼看見。那丫鬟是葉府來的,叫碧雲。正巧,她換了衣裳去花園時被咱們小姐遇上了,便讓奴婢追了回來。恕婢子鬥膽,其實這件事都是冬兒做的!”

“此話怎講?”

“是碧雲親口說的,她衣裳染了泥,冬兒引她去的舊衣坊換的衣裳。想來這件事是冬兒早就想好的,起先不過是想将大小姐的舊衣藏起來,可後來正巧遇到了一個想要換衣裳的丫鬟,便順水推舟,讓她穿了大小姐的舊衣。那舊衣坊的守門丫鬟肯定早就跟冬兒串通好了!”

“除了是丫鬟親口說的,你可還有什麽其他憑證?”

“這……”瓊枝遲疑了,冬兒的确沒有留下任何其他證據。

巧月小聲道:“小姐,咱們總不能因為這件事就跑去葉府找那個叫碧雲的丫鬟對質吧?”

“對峙?”薛錦顏氣笑了,“若真這麽做了,第二天,咱們就成了全長陵的笑話!”又對寒梅道,“你不要怕,既然那婢子并未将衣裳穿出去,就沒有大事。倒是冬兒,真是可惡至極!”

仔細想想,若此事被冬兒得逞,讓別府丫鬟穿了自家嫡出小姐的衣裳,這将會丢多大的臉面!孔氏可是一向極其注重規矩二字,就算大房能放過寒梅,孔氏也會将寒梅給打死的!冬兒此舉,其心可誅!

屋裏衆人都不免打了個寒顫,寒梅默默站在一旁,從冬兒與她同住的第一天開始她就知道冬兒不是省油的燈,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女人的心竟然惡毒到如此地步。就好像一條藏在被子裏的毒蛇,再不趕出去,最後被咬死的一定是自己!

果然,待方氏回來,薛錦顏便将今日發生之事一一告之。方氏卻只是蹙了蹙眉,淡淡道:“我知道了。”見薛錦顏還欲開口,又道:“不過是丫鬟之間的事,你管多的反而不好。這事兒我心裏有數,你不要再多問,專心做好自己的事就成了。”

薛錦顏走後,趙媽媽替方氏梳頭,換了輕便的衣裳,低聲道:“夫人,冬兒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她被拴在阿秀那,又怎麽會順心。”方氏頗為無奈。

趙媽媽見狀,連忙替她揉着頭,試探道:“不如讓她安靜些日子?”

“安靜?你的意思是……?”

趙媽媽淺笑道:“夫人是個善心人,夫人可還記得,當初老夫人交給您的幾味方子?”

果然,方氏猛地睜開眼:“你這是要……”

趙媽媽連聲道:“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那幾味方子夫人您也是知道的,只會讓人無力幾天,過了幾日後身子也就爽利了。夫人一直縱容冬兒,如今冬兒害的是寒梅,可誰知道她下一個會不會加害兩位小姐呢?秀姐兒還這麽小,好容易身子好些了,萬一那黑了良心的丫鬟在秀姐兒的茶水裏……”

“你不要說了!”方氏捂着胸口,簡直不敢去深想,忙道:“這件事就交給你了,讓她安靜幾天也好,但萬萬不可讓人知道。”

“夫人您放心,奴婢一定會做的妥妥當當。”趙媽媽低聲道,嘴角不可察覺地微微翹起——冬兒竟然将那種肮髒心思打到她親閨女身上了,那就別怪她心狠!

舊衣裳一事仿佛從未發生過,二房裏除了幾個大丫鬟知道外,旁人不知半分。寒梅忐忑了好幾日,大房薛錦瑜似乎并不知道此事,她也漸漸放下心來。趙媽媽也偷偷來找過她,讓她不要去惹冬兒,萬事交給阿娘就好。

約莫過了一月,一日晌午,衆人午覺醒來後,薛錦顏收到了一封來自俞府的請帖,落款俞淑君。

“俞淑君?”薛錦繡歪着小腦袋,突然眼前一亮,“啊……是那日來阿姐這裏吃茶的俞家小姐!”

26二六章 會晤

薛錦繡邊說着,又偷偷瞧着一旁的薛錦顏。她的親姐姐,正挑着眉,一臉不屑的淡淡說道:“哦,知道了。”說罷,便拿起一旁的針線,繼續繡起花來。

薛錦繡有些奇怪,這人怎麽這麽淡定?可接下來,薛錦繡才真正見識到了薛錦顏的抽風所在。

衆人用過了晚膳,薛錦繡拉着瓊枝寒梅坐在自己小院裏的石凳上,晚風徐徐,石桌上放着新鮮水果,薛錦繡打着飽嗝,又拿起小饅頭,掰開了喂着一旁水缸裏的魚。正悠閑着,就看見對面薛錦顏院子裏的丫鬟人來人往,各屋裏亮亮堂堂,好不熱鬧。瓊枝好奇地踮起腳瞧了好幾眼:“那邊好熱鬧,婢子去給小姐你打聽到底是什麽事兒?”

一個來回後,瓊枝擦着額頭的汗,忙說道:“小姐,你快去瞧瞧,三小姐正試衣裳呢。巧月她們幾個被三小姐拉着,左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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