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5)
衣物,這袖口的花紋都快磨的看不清了。聽說府裏的那些大丫鬟們,除了幫着小姐做些針線,旁的事物都有小丫鬟們來伺候,過的真真是半個小姐的悠哉日子。
木溪邊走邊恨:“又不是什麽正經主子,有那麽金貴麽。不過是個小娘生的,如今娘都沒了,還拿自己當主子呢!崔姑姑算個什麽東西,不過就是早我幾年近府罷了,還真以為自己是個有體面的呢?若真有本事,還會被夫人打發過來伺候一個庶出的?!我呸!”
正說着,突然聽到假山後傳來一個女聲,吓得她慌慌張張地就躲到路旁花壇後去了。誰料那人竟卻假山那裏走了出來!木溪見着她的裙擺,心中緊張不已,如此精致的做工,定是府裏的哪位有身份的人!
“出來吧,我都聽見了。”
木溪心裏涼了半截,膽膽怯怯地從裏面走出,微微擡頭,當即愣住了。只聽道那婦人身旁的媽媽厲聲道:“不懂事的丫頭,見着三夫人,還不趕緊問安!”
54五四章 庶子
“大伯母病了也有些日子,今日倒是能出來走動了。”從福壽堂裏請了安後的薛錦顏如是說道,“而且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看起來氣色也好了許多。”
正與巧月一道走着,想到等會兒回去後又要看賬本,薛錦顏就感到一陣頭疼。突然從一側小路裏跑來一個冒冒失失的丫鬟,薛錦顏腳下一滞,身旁跟着的巧月正欲訓斥,卻見那小丫鬟面露哀色,眼眶處紅紅的,看起來是才哭過。
“婢子無意沖撞三小姐,還請三小姐恕罪。”
薛錦顏并未放在心裏去,擺擺手示意她退到一旁即可。誰料那丫鬟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可不知是從哪裏來的勇氣,直接跪在薛錦顏面前不走了。
薛錦顏眉目肅然,由于自小要強的性子加之如今又接管了二院大半的事物,令她小小年紀卻已能不怒自威:“你是哪院的丫頭,好不懂規矩!速速退下!”
小丫鬟吓得立刻趴在地上:“婢子……婢子是伺候盛哥兒的丫鬟木溪,三小姐,三小姐,求求您救救我們盛哥兒吧。”
“盛哥兒?”薛錦顏想了一會兒,總算是記府裏的确有這樣一位,但那是大房的庶子。薛錦顏道:“盛哥兒是大夫人的兒子,若有什麽事,你自去回禀大夫人就好。”
木溪卻毅然決然地搖搖頭,跪在薛錦顏身前一動也不動。
薛錦顏突然覺得頭疼,卻聽木溪道:“三小姐,我們盛哥兒病了,抓了藥也不見好。這幾日夫人身子也不好,不準婢子相見,怕過了病氣,所以……也請不了大夫。”
“既如此,我們小姐又不是大夫,你攔在這裏做什麽!”巧月立刻道,“你見不了大夫人,就找大爺啊!”
Advertisement
木溪怯怯地看着她:“婢子……婢子不敢。”
巧月還欲說些什麽卻被薛錦顏攔下了。
——大房裏的彎彎繞繞,薛錦顏還算清楚。依着盛哥兒的身份,肯定是不得大伯母喜愛。不是什麽大病,故意将他拖上一拖也是做得出來的。可如果木溪為了這件事直接去禀了大伯,那麽也許這一次能幫得了盛哥兒,但大伯母肯定會遭到大伯的訓斥,從而讓盛哥兒的處境更加艱難。畢竟,後宅之事,向來都是當家主母在打理,大伯很少過問。
“也罷,我還沒怎麽見過盛哥兒。”終究也是一家子骨肉,薛錦顏本也不是什麽硬心腸的姑娘,便道:“帶我去看看吧。”
“可是小姐!”巧月覺得有些不妙,低聲在薛錦顏耳邊道,“這畢竟是大夫人的家事,咱們……要不奴婢去大房那邊與孫媽媽說一聲?如今大夫人身子好了,肯定也就會見盛哥兒了。”
薛錦顏搖頭:“你若去了,大伯母就知道木溪今日與我們相見之事。”
巧月悶悶地閉上嘴——薛錦顏說得有理,怕是等她們走後,這個小丫鬟就該受罰了。
“不過只是去看看,若真病得厲害,就讓錢大夫去診治,也不是什麽大事。”
“小姐仁慈。”巧月見薛錦顏心意已決,也不好多加阻攔了。
二房那邊,薛錦繡正坐在主屋兩側的木椅上低着頭玩手裏的手絹,坐于上座的方氏正悠悠品着茶,身後站着趙媽媽和紅袖二人。陽光靜靜灑在青石磚的地上,一切都顯得格外寧靜。少卿,守在門外的小丫鬟突然咳嗽了兩聲,屋裏的瓊枝連忙走了去,少卿,瓊枝回來向方氏行了禮後,便道:“院子裏的丫鬟說,還是沒有見着三小姐。”
方氏放下茶杯,微微蹙了眉:“奇怪了,這孩子去哪兒了?”
薛錦繡被這樣寧靜的氣氛弄得想睡覺,正準備懶洋洋的打個哈欠頓時警醒到方氏還在屋裏,便又只好規矩地做好,努力眨了眨眼睛,以提提神。
“阿姐這段日子算賬算的頭疼,現在怕是躲在哪裏偷懶呢。”薛錦繡無責任的給薛錦顏拆臺,“也都怨阿娘你,非要姐姐去算賬,我去學針線。哎……”
方氏瞪了她一眼:“就屬你鬼精!”又回過頭似自言自語道:“今兒帶着你們一道請安後,她自個兒想獨自走走散心,我便随她去了,莫不成……”還真像阿繡所言,這丫頭也偷懶去了?方氏微微搖頭,阿顏可不像阿繡那般,“你讓院子裏的人再去找找。”
瓊枝點了頭,出去傳話了。
屋裏的幾個大丫鬟也都面面相觑,皆十分好奇。要知道她們的三小姐可是閨秀中的閨秀啊,雖然年紀尚小,但那股子當家主母的氣場已經有所表露了。
薛錦繡覺得很無聊,今日方氏将她喊道主屋來說是又事要說,可薛錦顏沒到,她也要繼續這樣幹坐着。坐也就罷了,奈何她平日在自己的小屋裏随意慣了,雖然開春後一直都在練規矩,但偷工減料,心不在焉什麽的,薛錦繡一直很好的展示了一個“令老師頭疼不已的學生”應有的全部表現。可當着方氏面前她還是不敢太造次,必須要坐的規規矩矩的,紋絲不動。哎,時隔二十多年,薛錦繡再次體驗了一把小學老師常用的手段——罰坐。真是倍感親切啊……
就在薛錦繡覺得自己真的快撐不住下的時候,薛錦顏終于出現了。
“母親恕罪,女兒本來是想散散心,誰料走在湖邊時那邊花兒開得正好,看得太入迷,就一時忘記時辰了。”
薛錦繡頓時松口氣,直接就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沖到薛錦顏身邊:“阿姐,你可回來了!以後可不許貪玩了哦。”
方氏眼皮子跳了跳,一些打算訓斥的話硬生生地就被薛錦繡給截斷了。
——這小丫頭,一定是故意的!罷了,也虧得她有這個護姐姐的心。
薛錦顏自然也知道薛錦繡來這一出的用意,頗為不好意思地朝她眨眨眼,薛錦繡也回了她一個笑意。方氏見她們姐妹倆這般小動作,也沒什麽氣了,只是囑咐道:“以後記得打發丫鬟回來說說,免得叫人擔心。”
“是,女兒記住了。”薛錦顏站直身子,便拉着薛錦繡一同坐到旁邊去了。
“好了,今兒叫你們來也是為了一件正經事兒。府裏自你們大姐出嫁後便帶走了一些丫鬟,也放了一些丫鬟。所以你們三嬸就商量着,府裏也應該再進來些人了。今兒便已經有牙婆來了府裏,這會子怕是就要領着丫鬟來了。府裏的小姐們一直都是一等丫鬟兩個,二等丫鬟兩個,另加四個掃灑房屋的使粗丫鬟來伺候。你們各自屋裏的人想來都是心理有數,等會兒人來了,多留心看看。”
姐妹二人稱是,薛錦繡又嘴欠的問了一句:“大伯母與三嬸都已經相看過了麽?”
方氏倒是波瀾不禁:“這是自然,這主意本就是你三嬸她們提的。而且那邊缺的人也多些。”
薛錦顏悄悄拉了拉薛錦繡,見方氏并未動怒,小心翼翼地對着薛錦繡低聲道:“等會兒人來了,你只管看和問,最後留與不留的,不要說出來。”
薛錦繡點點頭。想來闵氏這是借口薛錦瑜出嫁帶走了丫鬟,要給府裏來個大洗牌啊。不過挑丫鬟什麽的……
薛錦繡覺得自己雖然習慣了讓人來伺候,但是對面對的進行人口買賣交易,還是覺得有些微妙。薛錦顏卻沒有這種思想包袱,她知道識人也是後宅的課程之一。如何選好奴仆,是每個當家主母都必須要學會的手段。
不多時,牙婆帶着一批年紀不等的小姑娘來了。這些來往高門大戶的牙婆往往與那些人家都很相熟,此刻見着方氏也是依着規矩熟門熟路的行禮:“二夫人萬福,小姐們萬福。”
方氏微微點頭,叫她起身。将那一排丫鬟打量一遍後,便對兩個女兒道:“你們去看看吧。”
薛錦顏頓時打起了精神,薛錦繡還在倒思維……
最終薛錦顏挑了兩個約摸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便退到一側了。方氏見薛錦繡還沒動,不由道:“阿繡?”
薛錦繡回過神,恭敬道:“女兒屋子還不差人。”
方氏沒說話,只是也點了三個小姑娘,便讓牙婆帶人走了。
留下來的五人很是高興,畢竟能在這樣的府邸當差,總比外面餓死又或是被牙婆随意賣到什麽地方要好些多!只是她們現在還不能直接伺候主子,必須先讓院子裏的婆子帶到丫鬟的住所,好好調-教一月,教會了規矩,再來當差。
方氏走到薛錦繡面前,方才薛錦繡茫然的神色自然落在她眼裏,心道女兒還是年紀小了,雖然現在性子活潑了些,到底有些怕生。不過還好,還可以慢慢教,阿顏如今就學的很不錯。
“如今雖留了五個,但以後能不能近身伺候還要看她們的造化。若是只是今日看着還好,日後手腳卻不麻利,也不能要。”
薛錦顏認真聽着,方氏又道:“阿繡,你房裏雖然現在不缺人,但你要想想寒梅如今也十九了,再過一兩年就該嫁人了,到那時再來找人就顯得有些晚,身旁得用的丫鬟必須要慢慢來調-教才好。”
薛錦繡點點頭:“女兒知道了。”
方氏見今日将她拘了久了些,也就不再留她了。本以為薛錦顏會跟着一同離去,沒想到隔了半個時辰後,又回來了。
方氏有些好奇,但也知道絕對不是之前薛錦顏說的那樣簡單:“今日,到底遇着什麽事了?”
薛錦顏一愣。看來之前編的謊話母親早就看穿了,頓時臉上臊的慌,連忙低着頭,将事情的來龍去脈的都說了。
方氏沉默片刻,道:“你請大夫過去瞧了?”
“是。”薛錦顏小聲道,“盛哥兒住的偏,我們也是走的小門,并沒有驚動旁人。”
“現在如何了?”
“大夫說盛哥兒病的厲害,加之早産,身體虛的很,必須要好生調養才好。我瞧着如今盛哥兒住的屋子,裏面連個熱水也沒有,身旁也只有一個媽媽和一個丫鬟伺候,院子裏也沒人。”
“行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你今日這般雖然是念着手足之情,但這到底是你大伯母的家務事,你無須再管!”
“可是……”薛錦顏還想說些什麽,見方氏面色微冷,只好閉上了嘴。默默行了禮,便退出去了。
55五五章 挑撥
“姐姐今日是去看了盛哥兒啊。”薛錦繡晃着自己的小短腿,手裏還端着一碗綠豆湯,小模樣看起來頗為惬意。
薛錦顏卻是有些無精打采:“他也的确可憐,這麽小就沒了親娘,而且大伯母……”
薛錦繡摸摸肚子,喝的有點多了,微微打了個飽嗝,又道:“怎麽偏偏就找着阿姐你了呢,老夫人一向重子嗣,難道老夫人就沒有過問?”
薛錦顏微微垂眸,緩聲道:“祖母年紀大了,無法面面俱到。縱然平日裏對府裏的哥兒姐兒很上心,那也都是讓伯母三嬸将各房的賬本開銷讓她過目。若是……”薛錦顏雖覺得對薛錦繡說這些還有不妥當,但薛錦繡以後肯定會接觸到這些,還是早早說了讓她了解為好,“若是各房的管事有意将哥兒姐兒的用度做的大些,也不是不可以。況且伺候府裏哥兒姐兒的丫鬟婆子要麽是家生子,要麽賣身契捏主子手裏,一家子都在主子手下讨生活,縱然祖母偶爾會問道,也是緊好話說。”
天高皇帝遠,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麽?薛錦繡如是想着。孔氏再精明,奈何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秦氏只要将表面功夫做足了,大房所有的丫鬟婆子又有誰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造次。庶子不像庶女,長大以後可是要與秦氏的嫡出長子分家産的,若庶子太有出息,甚至會壓制嫡子。依秦氏為人,她怎麽肯!
如今看來,盛哥兒的未來只有兩條路了。要麽,小時候因着什麽意外一命嗚呼;要麽,就會被秦氏給養殘了!
二人正說着話,連翹端着一個木盤進來。薛錦繡見着那上面的玩意就頭疼,不由抱怨道:“你怎麽回來的這麽快。”
屋裏衆人皆吃吃笑了起來。連翹一本正經道:“哎,小姐,您別偷懶了,這些線都是這月針線房裏最好的,吳媽媽說了,只要您能繡出一個荷包,不拘您廢掉多少線。”說罷,便将木盤放在桌上,薛錦繡随手扒拉着,滿臉的無奈。
連翹又道:“小姐,您可知道我方才在針線房那邊見着誰了嗎?”
薛錦繡擡起頭:“看你這幅模樣,熟人?”
連翹嘿嘿笑了笑:“可不僅是我的熟人,三小姐,六小姐你們都認得的!還有巧月姐姐瓊枝姐姐,都認識哦。”
薛錦顏想了會兒,依舊沒甚頭緒。瓊枝性子急,幹脆問她:“別賣關子了,就說是誰吧!”
連翹得意洋洋:“就是那個衛秋!小姐,您可有印象?!”
“衛秋?!”薛錦繡頗為詫異。身旁坐着的薛錦顏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她怎麽進府了?”
“今日不是府裏挑丫鬟麽,那個衛秋好像是被分到針線房那邊兒去了。”
連翹剛說完,薛錦繡就從椅子上跳了下來,頗為好奇:“我們去看看吧!”薛錦顏也不反對,二人帶了丫鬟便往針線房的東小院而去。針線房、換洗房,舊衣坊都在東小院,後面跟着一排罩屋,府裏大部分的使粗丫鬟都住在這裏,還有一些管事婆子和娘子。針線房的管事楊姑姑正在安排新來的小丫鬟們的住所,見着二房的小姐來,連忙迎了出來:“哎呀,三小姐六小姐,您怎麽來了!今兒這人多口雜的,怕是驚擾了小姐們啊!”
薛錦顏環顧了一下四周,主院子裏雖人比往日多了些,倒也不亂。便道:“姑姑,今日你們這兒是不是來了一個叫衛秋的姑娘?”
“衛秋?”楊姑姑略略思索,當即道:“是有這麽一個人。還是大夫人看中的呢,真是好福氣啊!”說罷,見着薛錦顏的神色,當即心領神會道:“三小姐,六小姐,您二位稍作,我就去喊她過來。”
“有勞姑姑了。”
楊姑姑連道不敢,路上去後面罩房時還有些嘀咕——這個衛秋到底是個什麽來歷,竟然能讓府裏的小姐親自前來過問?
不多時,楊姑姑便領着人走來。衛秋還是穿着自己的粗布麻衣,想來府裏丫鬟們的衣裳還沒有發給她們。見着薛錦顏二人後倒并未太多驚訝,立刻行了禮請安。
薛錦顏看了看旁邊,巧月立刻笑盈盈地将楊姑姑拉倒門外:“姑姑,我們小姐近日想挑些好線,不如姑姑您帶我去找找?”
楊姑姑連連點頭:“這是應該的,應該的。”又回頭囑咐了一聲:“衛秋,小姐面前要記得規矩,不可造次。”這才與巧月一道出門了。
楊姑姑一走,薛錦繡就原形畢露了,幹脆起了身,繞到衛秋身邊轉了轉:“沒想到,你竟然來薛府了?是不是茶行那裏的人欺負你了?”
衛秋依舊是上次見着的模樣,萬事皆有自己的主見:“六小姐多慮了。茶行很好,掌櫃對我也好。只是我終歸是一介孤身女子,茶行裏進出的都是些小子們,雖然我平日裏也都是與廚房的大娘待在一起,但這段日子大娘的女兒有孕了,大娘便辭了廚房的活兒,回鄉下去了。我想着,我一人留在那裏着實也不方便,給掌櫃的也添了許多麻煩。剛巧,小姐府上要找丫鬟,整個長陵誰不知道來府上當丫鬟那可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美差呢。”說着,衛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多虧了掌櫃的,與府裏的掌事說了情,讓我跟着牙婆她們一道來。”
薛錦顏聽罷,不由道:“如此說來,你并沒有簽賣身契了?”
衛秋點點頭:“是的,我在小姐府上做活,幹長工,等到了年紀還能離去。”
薛錦繡心中默默稱是,依着衛秋這樣的性格,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随意賣身的。如今她在茶行幫了一段時間的廚,肯定是攢下了些銀子。如今來薛府做個合同工,每月領工資,估計等她攢夠銀子,怕是會出去自己開個小鋪子吧。不由又打量了一下她,薛錦繡只覺得每次見着這個衛秋,都覺得她好有活力,縱然遇着困境,但卻沒有放棄,一直努力地讓自己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
“你被大夫人挑中了?”
聽得薛錦繡發問,衛秋立刻道:“恩。我雖然是個粗苯丫頭,但也學過幾天的女紅刺繡。許是我這些小手藝入了大夫人的眼吧,便被分到針線房裏先學着。”
“聽說因大姐姐出嫁,大伯母把好些個針線上的老人都給了大姐姐,想來如今大伯母那邊也是正缺這樣的人。”薛錦顏略略思索,便對衛秋笑道:“你可是分到了一個好去處啊。”
“這都是托了三小姐和六小姐的福。”衛秋道。
“好了,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那就好好幹。若是在府裏遇着什麽難處,只管過來與我說。”薛錦顏見她這裏也還有一堆事,就不多聊了。
二人走後,楊姑姑自然也就回來了。不由講衛秋好好打量了一番:“真沒看出來,你倒是有幾分本事。不僅入了大夫人的眼,連三小姐都對你親睐有加啊。”
衛秋淡淡:“姑姑說的哪裏話。只是我以前有幸與三小姐見過幾面罷了。”
楊姑姑呵呵笑道:“可我不管你是個什麽來歷,既然進了府到了我這針線房,怎麽連起碼的規矩都不懂呢?如今見着人,就要稱婢子了。”
衛秋微微擡眸,今日入府後她是被囑咐過得,這位楊姑姑是府裏三夫人的一位遠親,素來有幾分體面。
“姑姑說的極是。”衛秋伸出手握住了她,緩緩道:“婢子剛入府,許多不懂的地方還望姑姑時時提點才好。”
楊姑姑手心一緊,當即笑道:“好說好說,我瞧你也是個懂事的。咱們當下人的在主子面前要恭敬,但私下裏随意些也無妨。”
衛秋含笑應了。
楊姑姑道:“行了,你去忙吧。”見衛秋離去,楊姑姑看着手裏這頗有幾分重量的銀子,漸漸勾起了一絲笑意——還算是個上道的。
晚膳後衆人都聚在福壽堂裏。主要是說着今日挑丫鬟以及十日後薛錦瑜回來住對月的事情。孔氏微閉着眼,聽着闵氏一一說着。
“瑜姐兒回來後當然還是住在自己的院子裏,今日府裏新來的丫鬟都暫時歸在各處的姑姑那裏管着,伺候瑜姐兒的人還是用原來的老人,想來瑜姐兒用的也順手些……今兒媳婦兒查看了各處的賬務……府裏各個小姐還有少爺們的用度……”薛錦繡正聽得昏昏欲睡,突然闵氏道:“唔,盛哥兒如今也八個月了,身邊就一個乳母跟着,依媳婦兒看是不是再撥兩個婆子去伺候?”
屋裏幾乎所有人都頓了一下,孔氏看着不遠處的香爐,緩緩道:“之前盛哥兒身邊不是有四五個人伺候麽?”
闵氏正欲說些什麽,秦氏不緊不慢道:“回老夫人,這幾日盛哥兒病了,媳婦兒想着盛哥兒身子一向爽利,定是那些個丫鬟偷懶讓盛哥兒夜裏受了涼,便發落了幾個,小懲大誡!如今盛哥兒由乳母帶着,媳婦兒正在挑幾個更用心的丫鬟過去伺候,免得又讓那些個滑頭給糊弄過去了。”
孔氏點點頭:“難為你了。那些丫鬟着實可惡,你需要嚴懲才是!盛哥兒現在如何了?”
“已經好多了。小兒本來體質就弱些,好好調養幾日,也就恢複過來了。媳婦兒已經撥了身邊的大丫鬟去伺候,每日都會來向媳婦兒回禀盛哥兒的情況。”
待秦氏說完,闵氏立刻道:“大嫂就是這樣,什麽事都喜歡親力親為。看着大嫂如此辛苦,我這個當弟妹的于心不安啊。”
秦氏頗有些詫異,面色卻不顯:“如今弟妹管着府裏的事,這才叫辛苦呢。”
“這不算什麽,我也是學着大嫂以前的樣子,正因嫂子将府裏管的妥當,我不過是稍稍看着些罷了。說到這裏我到時想起了一件事……”話至此,卻不說了。
孔氏不由道:“你這滑頭,故意吊着我胃口呢。”
闵氏笑道:“老夫人既然發話了,那媳婦兒就直說了。如今大嫂身子也不爽利,要管着大房的事情,過幾日還要準備着瑜姐兒的事,而且阿林也已及笄,這婚事也該招手準備了,着實忙得很。縱然想要照顧好盛哥兒,但也有那滑頭的丫鬟鑽了空子。不如……”闵氏頓了頓,“若嫂子不嫌棄,就讓我來帶盛哥兒一段時間吧。也讓我屋裏的那兩個皮猴好好學學如何當兄長。”
“不可!”不等秦氏反駁,孔氏便已開了口,“你管着府裏的事,也是忙天忙地的。再者,逍哥兒和遙哥兒才多大啊,他倆都還需要人照顧着。”
秦氏忙道:“是啊,弟妹的心意我心領了。只是盛哥兒一直待在我那兒,那孩子離不得我的。”
誰料孔氏卻道:“你弟妹說的也有理。你病着,盛哥兒也病着,着實不适合住在一塊兒。趁着瑜丫頭回來前,你把病養好才是正緊事!至于盛哥兒”說着,在屋裏環視了一圈,方氏頓時心中苦笑不已,只聽孔氏道:“老二家的,你可願意幫着照看幾日?”
作者有話要說:能猜到闵氏的用意和孔氏的想法麽?嘿嘿。
56五六章 定奪
方氏有苦不能言,只覺得秦氏的目光快要将自己給穿透了,強撐着笑意, “這……盛哥兒自出生後就沒離開過大嫂,媳婦兒怕……怕帶不好。”
誰料闵氏卻道:“二嫂這是說的哪裏話,二嫂也是生育過兒女的人,瞧瞧阿顏和阿秀,這姐倆長得多好啊。”闵氏說着,朝薛錦繡招了招手:“來,阿秀來三嬸嬸這兒,讓三嬸嬸仔細瞧瞧,看看,這小模樣多俊啊。”
她這一說倒還真是提醒了孔氏,孔氏渾濁的目光頓時也清亮起來,薛錦繡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硬着頭皮往闵氏哪兒挪動了兩步。孔氏将她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阿秀近來倒是乖巧了許多。”
闵氏掩了帕子道:“這可都是二嫂的功勞了。阿秀以前那樣弱的身子,在二嫂的照顧下,如今聽說都開始學女紅了!”
“哦?”孔氏頗有興趣,“是嗎?給祖母說說,都在學些什麽?”
薛錦繡四周望了望,發現衆人都在盯着自己,她姐姐薛錦顏更是不自覺間将手中的帕子揉的不成樣子,只好磨磨蹭蹭地朝着孔氏行了禮:“回祖母的話,孫女愚笨,還在學打絡子。”
誰料一向對兒孫要求極高的孔氏此刻竟然笑彎了眼:“能開始學就好,只要去學了,慢些沒關系。”要知道,她從未對這個出生後就一直呆呆傻傻的孫女抱有任何期望,以後也只是将她養在府裏當個小姐罷了。那時她還在憂心,二房無子,若是老二家的百年之後,這丫頭怕是要跟着她大房讨生活。如今不同了,雖說學的慢些,但這卻是轉好的跡象,縱使比她的姐妹們笨些沒關系,依着薛家之勢,只要不是癡傻之女,總會有個好歸宿的。思及此處,越發覺得方氏照看孩子頗有一套。
闵氏又道:“而且這麽多年來,我瞧阿顏素來對阿秀一直都是極好,想來也是個會疼人的姐姐。您說是吧,二嫂?”
方氏淡淡道:“她們是親姐妹,做姐姐的自然要照顧妹妹。”
“所以啊,都是一家子骨肉血脈,阿顏是阿秀的姐姐,自然也是盛哥兒的姐姐了!”
方氏擡起頭直直看着闵氏,眼中依舊是往日那般的淡泊之意。闵氏見好就收,也不多話了。
孔氏聽了這麽半天,覺得将盛哥兒交給方氏帶也十分妥當。畢竟在阿瑜住了對月之後,她對秦氏的忍耐也就到了極限了。放印子錢逼死人的事兒,還沒有了結,必須給秦氏一個深刻的教訓,那時她會離府去薛氏宗祠住上一段時間,大房裏的事也照看不過來,如今也不過是提前辦了一件罷了。而且……方氏一直無子,說不定帶了幾天盛哥兒,興許也會沾上幾分喜氣呢?孔氏越想越覺得此法甚好,便道:“如今府裏的事雖說都是由老三家的在打理,但你到底也是她二嫂,還是要幫着分擔府裏的事物,可不準偷閑!”
方氏知道今日自己是推脫不了了,只好道:“此事還需問問大嫂,意下如何?”
秦氏已将闵氏恨透了,她何嘗不知闵氏是在一步一步奪她的權。說句大不敬之話,這個家只待老夫人百年之後注定是要分的,只有如今坐上這主持中饋的主母之座,才能為将來分家暗中備下更多的家産。要知道,闵氏,她可是有兩個兒子的,還全都是嫡出!方氏也着實不中用,眼瞧着被闵氏當槍使,還那幅逆來順受的樣子,看着就讓人生氣!到底是小家子出身,沒什麽氣勢,也沒什麽能耐!
不過一個庶子,讓方氏養兩天又如何!老夫人以為抓着放印子錢的事兒就能制住她,可別忘了,她現在可是葉侯府的正經親家,只要與阿瑜通通氣,讓她過些時日回娘家看望,難不成你老夫人還能阻得了女兒見母親嗎?!
秦氏心中一番算計,如今闵氏正得意,她必須要避其鋒芒,暫且忍耐幾日就好。當即道:“既如此,就麻煩弟妹……,”話未完,就一陣猛咳襲來,“咳咳,咳咳咳……”
孔氏見她如此,便道:“看來你這身子是真該好好調養了!”
秦氏點點頭,含笑應了。
剛離了福壽堂,方氏便奉了孔氏的意思去了大房那邊接盛哥兒,秦氏與她一道走,闵氏卻乘上一旁步辇,搖着手中的團扇:“月中已過,這月亮倒還是這麽明亮啊。我就不打擾二位嫂子的雅興了。”
秦氏瞧着她離去的背影,笑了笑:“還是三弟妹有福氣啊,我這一病,卻也不記得那月中的圓月了。”
方氏并未說話,只是命擡辇的丫鬟默默跟在秦氏身側。
“你我都是生育過兒女的人,自然是知道這小兒之時是最難養的。與弟妹說句實話,盛哥兒被一時照顧不周而病了,我這個當娘的也心疼。奈何我病了多日,縱然有心,卻也無力啊……只盼着弟妹能将盛哥兒照顧好。”秦氏說着,頗有些哽咽,“若是缺了什麽,只管來我這兒取。”
“夫人,您莫傷心,這幾日因着盛哥兒的病,您已經好幾日沒有睡過一個踏實覺了。”秦氏身邊的孫媽媽趕緊勸道。
秦氏拭了拭眼角:“真是讓弟妹見笑了,我就是……有點兒舍不得。”
方氏不願再看秦氏惺惺作态的模樣,只好應付道:“舐犢情深,此乃人之常情。”哎,無非是怕自己将盛哥兒接過弄清了盛哥兒這病的來龍去脈,從而在老夫人面前告狀。可她是最不願沾染是非的人,本以為在府裏這麽多年大家都已明白了她的性子,奈何……
哎,無能之人只能任人魚肉了。方氏心中苦澀,只盼着能保全自身才好。
剛進了盛哥兒院子門口,便聽到裏面嬰兒啼哭不止。秦氏的臉色頓時變了又變,孫媽媽立刻道:“肯定是伺候的丫鬟不盡心!夫人,咱們別在外面幹站着了,趕緊進屋吧。”
誰料秦氏卻道:“不了,我還病着,怕過了病氣給盛哥兒。不如,就讓孫媽媽陪着弟妹進去吧。”
“嫂子所言極是。”說吧,方氏便帶着人将盛哥兒抱了出來。還記得上次見是,盛哥兒還養的白白胖胖的,如今竟然瘦了一圈!
“貼身照顧盛哥兒的就是這二人了。”秦氏指着跪在地上的崔姑姑和木溪,“以後去了二夫人那裏,也要盡心伺候。”
二人連忙稱是。
秦氏又道:“盛哥兒身邊人實在是太少。墨書——”話音落,一個穿着得體的丫鬟緩步走了出來,“這是我身邊的丫鬟,就一并帶去伺候吧。”
方氏打量了那丫鬟一眼,長得平平無奇,可行禮的規矩卻分毫不差,想必是秦氏身邊得用的人吧,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