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32)
絲驚訝的神情。
“朝廷說要打仗了,商戶自然要孝敬。以薛府之富,被攤下了八萬兩白銀。爹爹與知州說過數次,府裏拿不出這筆銀子,但是知州大人卻說老夫人七十大壽的奢華世人都看着,縱使後來又劫匪闖入薛府,但過薛府來說不過九牛一毛。後來不知怎麽回事,只需要五萬兩即可。後來大姐回來,對我們說,這全是葉侯府從中周旋,其中也有江府和周府的功勞。今年冬天,這五萬兩白銀便要送到上京,可府裏根本就拿不出這麽多的銀兩出來。大姐對我說,周府是一個好人家,若是我出嫁,他們不要我的嫁妝,還會贈上豐厚的聘禮……”說着,薛錦顏笑了笑,依舊那樣溫柔,“其實,這是一門好親事不是嗎。”
薛錦繡沉默了。聰明如薛錦顏如何想不到這門親事其中的貓膩,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情,但她能有什麽辦法,縱使知道眼前事狼巢虎穴,也要往下跳。
102一零一章 家財
第二日一早,薛錦繡便穿戴整齊去給方氏請安,得知方氏因體虛還在熟睡後,便去了王嫂他們住的東廂房。細細問了管事娘子這邊的吃穿用度情況,這才安下心來。經過這麽長時間的颠簸,王嫂也的确是累了,來薛府就當是休生養性。宋玉倒是閑不住,昨日問過薛錦繡後,便直接去了薛府的藥房與錢大夫一起切磋醫術了。
薛錦繡也不多做打擾,便回了庫房,拉着薛錦顏一起開始盤點府中能夠動的銀錢。二人正商談着如何開源節流,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
薛錦繡失蹤的那段日子,寒梅已經出嫁,連翹被升做大丫鬟了。此時正是連翹的聲音:“大少爺,月例都是原來老夫人在時定下的,我們小姐從未有過什麽克扣啊!”
“你是個什麽東西,府裏養的奴才罷了,滾一邊去!”
“大房的吃穿用度現在都是周姨娘在打理,您若有什麽,應該去問周姨娘……小姐?!”連翹聽見開門聲,立刻回了頭。
薛錦繡走了出來,笑着打量了一下她的大堂哥薛明博。薛明博對她的出現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六妹妹回來了,去外面玩了一趟過得可還好?”
“大哥今天來所為何事?”薛錦繡對這位秦氏的兒子一點好感也沒有,以前薛府還未落敗時,年紀輕輕,便将屋裏的丫鬟們都禍害了一遍。
“我從來不知這府裏怎麽就是妹妹當家做主了!我這個長房長子,怎麽就入不了這庫房了!昨兒不過是晚上想吃一碗燕窩,廚房裏的婆子竟然說沒有了。合着只有二嬸嬸吃得,我們都吃不得了!”
薛錦顏也聽到此話,低聲對薛錦繡道:“他不過是來多要些銀錢,給他便是了,省的又要說些混話!如今大伯因斷了腿,周姨娘自從薛錦林失蹤後也變得有些瘋癫,沒人管得住他!”
薛錦繡按住她的話頭,直接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大哥是家中長子,自然要知道府裏到底是個情況。”
薛明博哼了聲:“算你識相!”
庫房的書桌上堆着一摞摞的賬本,可薛明博哪裏會看得懂這些。薛錦繡笑呵呵道:“如今大哥是府裏的頂梁柱,本來這些賬務之事都該要大哥過目,但是您現在也看到了,這麽多的賬本,你都要看的話也太過繁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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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薛明博點點頭。薛錦繡讓人上了茶和茶點,自己則在那些賬本抽出一本:“大哥,妹子給你說句實話,咱們府裏的确是有錢,但你也知道上次府裏遭了劫,朝廷又派下了任務,府裏的現銀還要緊着鋪子,所以咱們能用的就不多了。”
“呵,我薛府難道就只有那麽點銀錢?!不過區區五萬兩白銀,當初老夫人的陪嫁可就達到萬兩!”
薛錦繡道:“大哥話說得沒錯,我也沒有說一兩銀子也拿不出來。咱們就算銀子再不多,比起旁人那也是金山銀山。不過大哥您想想,為什麽分家之後三叔就急着搬走了,而我們卻沒有搬呢?”
薛明博不說話了,饒有興致聽着薛錦繡講。
“是了,老夫人在時咱們三房就已經分了。按理說,這老宅的一切都該由大房來打理。只是我娘病着,需要靜養。而咱們又不能白吃府裏的飯菜,便想着替大哥你分點憂。府裏這麽多雙眼睛也都盯着,每個月的月例都沒有少,但妹子還是做錯了,畢竟大哥已不是年少時候,外面的交際應酬都需要銀錢,這一點是妹子疏忽了!”
薛明博聽得無比爽快,順帶看這個剛回來的妹妹順眼不少,笑道:“六妹妹不愧是在外面見過世面的!”
薛錦繡突然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對着薛明博做了個眼色。薛明博心領神會,知道這是有私事要說,立刻對着旁人道:“你們且下去!二嬸快醒了吧,三妹妹還是去照顧二嬸嬸才對。”
薛錦顏似要争辯什麽,見着薛錦繡從容的神色,也就靜靜離開了。
頓時屋中只剩兩人,薛錦繡将一個錦盒拿出。“這是當初分家時公中立的字據,上面都寫着大家各自拿了多少,也由族裏的老人做了見證,誰也不能随便更改。”
薛明博眼前一亮,這些字據他有聽聞,但是大房的家財一直都是薛家大爺把持着,他縱然有個長房長子的名銜,但每個月也是領着月例過日子。
“妹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領着月例過日子的其實都是我們這種宅子裏的女人罷了,大哥你是薛府的爺,如今大伯病着,你就是頂梁柱啊,哪有頂梁柱還領着月例過日子!就像大伯,三叔,還有我爹都是直接去名下的商鋪拿用度。”
“你的意思是……”薛明博心中頗為激動。
“這府裏的鋪子最後還不都是大哥你的!”薛錦繡終于将薛明博心中所想給說了出來。薛明博卻咳嗽了一聲,嚴肅道:“這種胡話以後休要多言!”
薛錦繡連忙陪笑道:“妹子沒念過幾天書,說話粗俗了些大哥您別怪罪。不過妹子說的是真心話,方才我與姐姐一同看賬的時候便發現,如今外面沒有爺們管事那些鋪子的夥計掌櫃也都懶散下來。我就想着啊,若是大哥能去管管,這些鋪子經營的好了,我們都跟着沾光呀!大哥的應酬交際,也可以直接從鋪子上走,多少都憑大哥做主。”
“你說的倒是不錯,只不過……”薛明博還有一些顧慮。
薛錦繡又道:“雖然大哥一向聰慧過人,不過對于經營一事也不好一下子全部接手。不如先試試兩三間出息不錯的鋪子,這樣也不算違背了大伯,反而是在替府裏分憂呢!”
“還是六妹妹看得通透!”薛明博爽快的笑起來。
薛錦繡忙道:“我也是昨兒回來聽人把府裏的情況說了一遍。當時我就想啊,本來已經分家了,我們就該遷走了,要不是大伯大哥念着親情,讓娘還能留在府裏,還能用府裏的藥材,說不定……哎。大哥是爺,怎麽能和咱們這群宅子裏的女人一起領那些月例呢,我那阿姐也是個死心眼子,只曉得一味的按着規矩行事。”
“阿顏一向如此,小時候老夫人就誇她規矩好,可我瞧着這人啊,還是要知道變通。”薛明博此刻也不怎麽氣了。
薛錦繡不欲多說此事,将一些商鋪的賬本拿了出來,鑒于薛明博的能耐,薛錦繡簡單明了的将鋪子的收入項目只給他看。這些薛明博倒是知道,而且見薛錦繡拿出來的都是府裏經營的當鋪,金銀這類的有大宗銀錢入賬的商鋪,心道她還算識相。
一番讨論後,薛錦繡道:“大哥此舉是替大伯分憂,先管着這三間鋪子試試手。我這就吩咐人将鋪子的詳情還有賬本送到大哥書房去。”
薛明博不過是想來多要些銀錢,沒想到薛錦繡直接給了他能下金蛋的母雞,與其找別人要,不如自己有。薛明博很是高興,并未做多糾纏,誇了薛錦繡幾句後便走了。
連翹連忙走了進來,心有戚戚:“小姐,您……沒事吧。”
薛錦繡納悶的看着她:“我能有什麽事,你家小姐福大命大,好得很呢。”
“那……”
“放心,大少爺心情好,不會來找咱們麻煩了。”薛錦繡清理着賬本,将它們重新擺整齊。
少卿,薛錦顏也趕了過來,聽了薛錦繡與薛明博得對話後,意味深長地看着薛錦繡:“你說的那些鋪子,雖然銀錢進項大,但同樣一個不慎,賠得也是最多的……”
薛錦繡無所謂地擺擺手:“操那些心做什麽,有些人就是喜歡不見棺材不掉淚。對那些狂妄自負的人何必多費口舌,順着他們的意思來,他們反而把你當做知心好友,反正那都是大房的家産,這樣不更好嗎?我知道你和爹爹是好心,見着府裏遭此大難,想留下來,希望與大伯一起度過這次難關。可別人不把你當做親人,何必作踐自己!若是母親的身子好些了,咱們就搬到莊子去!這個府,本來就是大伯的,咱們再留下去,小心留成了仇人!”
薛錦顏長嘆一聲:“爹爹常說‘兄弟阋于牆外禦其侮’,兄弟一心,其利斷金。如今卻……”
“可爹爹卻忘了道不同不相為謀。”薛錦繡冷靜道,“人心難測海水難量。咱們的好心在旁人看來或許還被認為是謀奪他們的家財,何不好聚好散呢。”
薛錦顏無言以對。她能理解薛永年的心情,畢竟是一個娘胎出來幾十年的親兄弟,可也知道薛錦繡說的有道理,再待在府裏只會将二房給拖死。不由道:“宋大夫開的藥,娘今天喝了感覺很好。我想再去問問他,看阿娘的病還有什麽要注意的。若是阿娘身子好些了,等爹爹回來,就搬去莊子吧。”
“恩。”薛錦繡已經開始專心地看着二房名下鋪子的情況,一時間算盤打的飛快。瓊枝和連翹在旁邊候着。過了約莫一個多時辰,薛錦繡大致将二房這半年來的賬務查清了,基于薛永年留下的經營方針,一道道的命令吩咐下去,開始傳喚長陵各個鋪子的掌櫃娘子還有掌事們來薛府。
此時宋玉正在薛府的小藥房裏看着那些十分少見的珍惜藥材,見得薛錦顏來,立刻道:“三小姐有何事?”
薛錦顏說明了來意,宋玉笑道:“令堂的病并非什麽頑疾,雖然需要靜養,不過再過七八日,下床走動一二也是可以的。”
薛錦顏連忙道了謝,見宋玉似乎十分醉心醫術,立刻道:“薛府雖是商賈之家,但家父十分喜愛藏書,亦有不少關于醫術的古籍。”
“不知能否有幸一觀?”
“當然。”薛錦顏本意便是如此。
薛永年的藏書這些年來幾乎都被薛錦顏搬到自己那邊去了。薛錦顏一向風雅,小書閣就建在竹林旁,安靜,清幽,的确是個看書的好去處。
“我曾聽叔父說臨溪烹茗,竹林撫琴乃是人間樂事,今日算是托小姐的福能讀到好書,看此好景。”
薛錦顏淡笑不語。引了宋玉去書閣藏醫書的地方,便不再打擾。誰料宋玉挑了一本書出來,見周圍無人,立刻慌了一下神,連忙走了出來。由于薛錦顏一向喜歡清靜,書閣這邊的丫鬟都是在外面侯着。但宋玉卻是不知道的,一個路癡突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宋玉擦擦額頭的汗,還好薛錦顏還沒有走遠,立刻追了過去:“三、小姐!”
“宋大夫還有何事?”
“額,那個……”宋玉覺得将自己不認識路這個理由說出來也太有損自己神醫的形象了,便道,“關于令堂的病,還有些事想要與小姐交代一下。”
薛錦顏果然停下了腳步:“多謝宋大夫挂心!”
宋玉松口氣:“既然來了書閣,不如就在這裏說吧。正好也看看古籍裏有沒有什麽其他的方子。”
“好。”薛錦顏欣然點頭。
103一零二章 婚事
二人一起坐在書閣的旁的木桌旁,宋玉驚奇的發現薛錦顏竟然還知道一些醫理。
“原來宋大夫去過那麽多的地方,我聽說南邊那裏的冬天都沒有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薛錦顏托腮饒有興致地聽着宋玉說着自己這些年的經歷。
宋玉難得遇到一個這麽好的聽衆,當即口若蓮花,硬是比那說書先生還要說的精彩。
“……長陵離涼州那麽近,你應該去看看那邊的戈壁,所謂‘大漠孤煙直’詩裏說的真好啊。”
薛錦顏十分欽羨,聽得此言,卻也不得不說:“我不比宋大夫是男兒身,小女子擡起頭便是這四方的天和四方的地。”
“誰說的!”宋玉不敢茍同,“王嫂也是女子,還不是一樣走過那麽多的地方!所謂巾帼不讓須眉,你若想走,誰有能攔住呢?”
薛錦顏搖搖頭:“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如王嫂那般灑脫。活在一個大家族裏,一舉一動都不能讓族人蒙羞。”說着,不由笑了笑,“這些說的怪沒意思的,方才聽你得那道南方的吃食,不如今晚就讓廚房試着做吧,看看味道如何。”
正說着,門外的丫鬟走了進來,在薛錦顏耳邊說些什麽,薛錦繡只好道:“宋大夫,我……突然有些事,不能久留了。這書閣裏巧月都十分熟悉,就讓她留在這裏伺候吧。”
“無妨,既然三小姐有事在身,也不好多叨擾。”
薛錦顏欠了欠身,帶着丫鬟立刻走了。路上小丫鬟道:“大姑奶奶帶了教養嬷嬷來,說是……”
“說!”
小丫鬟心一橫,趕緊道:“說是周家規矩大,要讓教養嬷嬷來教小姐您規矩!現在繡姐兒正在前廳呢!”
“阿繡?菩薩保佑,千萬別出什麽亂子。”
前廳裏,薛錦瑜驚詫地看着失蹤大半年的薛錦繡,過了好半響,總算是回過神。一如既然的拿出長房長女的氣派出來:“阿繡,如今既回府,就應該在閨閣裏好好呆着,如此冒頭露面,成何體統!”
“大姐這話說得真好,我在薛府裏也是冒頭露面?那大姐姐已經嫁人,不在葉府好好呆着,三天兩頭的往娘家跑,也不怕人說閑話!”薛錦繡嘴皮子快得很,絲毫不給薛錦瑜說話的幾乎,立刻道,“大姐可是長房長女呀,俗話說的好上梁不正這下梁歪,大姐可要給咱們這些當妹妹的帶個好頭,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呀?”
“哼,小小年紀牙尖嘴利!”薛錦瑜甩了袖子安坐椅上,“我豈不知堂堂薛府原來已是阿繡當家了?”
“阿繡不知什麽是當家什麽是不當家。只曉得如今大伯病重,三叔家事繁忙,我阿娘卧病在床,爹爹外出收賬,大哥管着外面的商鋪,我做為薛府的女兒自然要幫着官家,替長輩分憂解難!我聽聞,若心中存着善,看什麽都是善,若心中存着惡,看什麽都是惡!這府裏明明一直都是大伯當家,再不濟也是大哥當家,不知大姐姐心中存的什麽,竟然看成了是我當家。”
薛錦瑜氣的氣的臉色發白,她身旁的嬷嬷當時氣定神閑,悠悠開了口:“凡為女子,先學立身,立身之法,惟務清貞。喜莫大笑,怒莫高聲。莫窺外壁,莫出外庭。六小姐性子急了些,可也萬萬不該如此對長姐說話。”
薛錦繡一臉無辜:“嬷嬷,我怎麽對長姐說話了呢?我對長姐說了什麽惹的您發出如此感嘆?”說着,朝着自己身邊的嬷嬷詢問道:“嬷嬷,方才我可有高聲失笑之舉?”
“小姐說話一向溫和,并未失儀。”
“我可有不敬長姐之舉?”
“大姑奶奶關心府中事宜,小姐一一告知,并無不敬之舉。”
“我可有出外庭?”
“小姐真是說笑了,您現在一直在府裏呀。”
薛錦繡笑了笑:“那若是主子說話,下人插嘴,又該當如何?”
嬷嬷道:“這才是失了規矩!”
薛錦繡做出恍然大悟狀,疑惑地看着薛錦瑜:“大姐,這位嬷嬷可是你帶來的教養嬷嬷?”話音落,前廳裏的伺候的丫鬟嬷嬷們頓時朝着那嬷嬷看去,目光灼灼。
薛錦瑜見自己被薛錦繡如此戲弄,心中早已不滿,正好看見薛錦顏從屏風後走來,當即道:“阿顏,咱們可都有個好妹妹呀!”
薛錦顏一愣,打量了一下四周,當下了然——看來她這是在阿繡這裏吃了虧。
薛錦瑜見正主來了,也不與薛錦繡多費口舌,“妹妹來得正好,過幾日我打算在府裏設一桌花宴,到時候周府的幾位夫人也會去,上京的大宅的規矩與我們這裏自不一樣,這位嬷嬷乃是京城裏一等一等的教養嬷嬷,你且跟着她多學學。”
“一個在主子說話還會插嘴的嬷嬷,真的是教養嬷嬷麽?”薛錦繡涼飕飕地飄來一句。
“阿繡!”薛錦瑜終于忍不住了,“我與你阿姐之間相談,豈有你說話得份!不過是念在姐妹情分上,見你年紀小不與你計較罷了!你一個女子,在外面飄蕩着大半年,你豈知道因為你讓薛府蒙了什麽名聲嗎!你豈知道,因為你失了女子的名節,讓你姐姐蒙受了多少的非議嗎?!如今竟不知反省,還在這裏逞一時口舌之快,簡直胡鬧!”
薛錦繡面不改色,依舊悠閑地說着那句話:“我只知道這人心中想的什麽所看到的便是什麽,女子雖不讀聖賢之書,也要聞聖賢之道。聖賢者,心中光明磊落,縱然一時身處困境,但君子慎獨。小女子不求兼濟天下,但也要獨善其身。我才回來兩日,大姐也不過今日與我相見,便斷定我失了名節,我着實不知這是一家子骨肉血親應當說的話嗎?好啦,大姐你已經嫁做葉家婦,不再是我們薛府人,至于那周府,婚姻之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有堂姐插手的道理!來人,送客!”
“你敢!”薛錦瑜立刻起了身,身邊的丫鬟婆子也圍了過來,“我來這裏是說正是的,勸你莫要義氣用事!”
“送客!”
薛錦繡聲如沉石擲地,屋外膀壯腰圓的婆子們頓時進了廳堂,薛錦瑜見他們人多勢衆,又加之這裏是薛府,若真鬧起來,也是對她自己不利。氣的咬牙,重重哼了聲,帶着人走了。
薛錦繡默默朝天翻個白眼,嘴裏嘀咕道:“老娘忙的要死,還要抽出時間來陪你這個貴婦人吵架,真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閑啊!”
薛錦顏道:“将她氣走了,後面打算怎麽辦呢?小不忍則亂大謀,爹爹的五萬兩銀子才是最要緊的。”
“阿姐,現在咱們與周府還沒定親呢,不過是相看而已。但也要仔細想想,薛錦瑜為什麽急着想把你嫁給周府,這麽着急的給你準備嫁妝。若你不嫁,周府不會幫薛府,一個失去娘家依仗的薛錦瑜,她在葉侯府的日子會好過嗎?”
薛錦顏微愣。
薛錦繡道:“阿姐,你是當局者迷呀!你仔細想想,如今的局勢,誰最怕咱們薛府出事?!是她薛錦瑜!商戶女子嫁入侯門,已是不易,若娘家再出什麽岔子,呵,葉侯府如今水漲船高,她又沒有生下一個兒子……阿姐,可曾聽過太平公主的故事嗎?”
“你——”薛錦顏猛地醒悟,“她在擔心……”
“大姐夫是個将才啊,深的太後歡心。如今宮裏頭可還有好幾位未出嫁的公主呢。”薛錦繡拍了拍薛錦顏的肩,“咱們不必急。我說句難聽的話,阿姐你不要見怪。薛錦瑜有句話是說對了,我失蹤了大半年,名節早沒了。阿姐你呢,當初為了拒絕江氏議親,在雪地站了一夜,雖然沒什麽,可旁人會覺得這女子性格甚是詭異。”
薛錦顏笑了起來:“你幹脆說咱倆就是兩個破罐子,反正光腳不怕穿鞋的是嗎?”
“正是此理!”薛錦繡見薛錦顏已經想通此關節,頓時輕松不少。
薛錦瑜和周府以那五萬兩銀子咄咄逼人,看起來好似占得上風,可實際上誰是穩坐釣魚臺的那個,還不一定呢!
薛錦瑜回到府中,越想越氣。“沒想到,她竟然還活着!被歹人擄了大半年,若還有一絲廉恥,就該死在外面!她竟然還活着!”
“夫人別氣,我瞧那位六小姐早就不知什麽是廉恥了。”小丫鬟力度适中的給薛錦瑜捶着腿,小心回道。
“哼,她算個什麽東西,值得我生氣!”薛錦瑜喝了口參茶,緩緩舒口氣,“七爺什麽時候回來?”
“大約還要七八日吧,”
薛錦瑜點點頭,一想到葉莫辭看着薛錦顏的那雙眼睛,呵,果然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嗎?薛錦顏摸着自己的肚子,自從那次小産後,就再也沒有動靜了。她在這侯府裏費勁的心思,可沒有兒子一切都妄談!看看方氏就知道了!
難道真要迎薛錦顏倒葉府來做貴妾?她不甘心!與周府聯姻,鞏固薛府的地位,娘家有了保障,她一時間沒有兒子也沒什麽。可如果真讓葉莫辭娶了薛錦顏,那她的正妻位置……
薛錦瑜仰頭倒在軟塌之上。這幾年為了顯示自己大度,葉莫辭身邊從不缺女人,她也用了手段,讓那些女人只能生出女兒,男嬰則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可如果薛錦顏來了……薛錦瑜微微張開眼,她必須好好盤算一下後面該如何!
當天夜裏,薛錦繡特意換了一身素色的衣物,又讓瓊枝将自己打扮的可憐些。對着鏡子看了好半天,總算是滿意的點點頭。王嫂坐在她屋裏,笑呵呵看着這一切:“今兒晌午,阿繡可真是舌戰群儒啊!”
薛錦繡擺弄着頭上的發簪,“哪有什麽群儒,大家都是小女子。”說着,起了身,讓屋裏的丫鬟都過來看了看,“覺得如何?”
連翹道:“小姐難得變得這麽溫柔賢淑。”
薛錦繡:“……”
王嫂掩面笑道:“阿繡這是要去見誰呢,打扮的如此我見猶憐?”
薛錦繡眨眨眼:“你猜?”
王嫂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猜,定是府上的大公子吧。”
薛錦繡沖着她點點頭:“王嫂不愧是前輩高人!”
屋裏的丫鬟們面面相觑,着實不是薛錦繡葫蘆裏到底買的什麽藥。還有這個王嫂,看起來不過是普通的大嫂而已,舉止之間說得好聽些是爽利,說的難聽點則是帶了幾分粗魯,可怎麽看起來她們小姐很信服這個人?
此時屋外的丫鬟匆匆走來:“小姐,大公子回府了!”
薛錦繡眼前一亮:“好!”
104一零三章 搬家
薛明博今日去鋪子上直接支了二百兩銀子,正得意,聽到丫鬟說薛錦繡來了,連忙讓她進屋。正打算誇獎她幾句,卻見着薛錦繡梨花帶淚的出現在自己眼前了。
薛錦繡是哭的真委屈,什麽都沒說,直接讓瓊枝将府裏的賬本都放在了桌上。薛明博看到那厚厚一摞的賬本眼睛都暈了,頓時道:“這是怎麽了?”
薛錦繡掩面小聲抽泣着:“妹妹無能,這些東西還是大哥保管吧,也免得被人說閑話!”
薛明博撓着頭,“六妹妹這是怎麽了?早上還好好的!這些事你和三妹妹打理的很好呀!”見薛錦繡還不準備說話,便對瓊枝道:“你來說!”
瓊枝便将晌午時薛錦瑜回府的事情說了。“……大姑奶奶說,小姐還沒出閣,要好好學規矩。這府裏那裏是一個小姐能夠管的,名不正言不順,還連累了府裏其他小姐的名聲。”
薛錦繡哭得傷心,一抽兒一抽兒的:“我只是,只是想着替大哥分些憂,畢竟我也是薛府的女兒。是我思慮不周,不僅牽連了其他姐妹,還讓長姐特意為我回了府。”
“胡鬧!”薛明博頓時就惱了,“她已經嫁到葉家,回來是嬌客,薛府裏誰管事還輪不到她來指手畫腳!”薛錦繡薛錦顏不管事,難道要讓他一個爺們管這些瑣碎之事?
薛錦繡期期艾艾地看着他:“其實……長姐也是為我好。她還替姐姐準備嫁妝呢。”
“嫁妝?”薛明博很清楚如果薛錦顏出嫁的話,嫁妝自然是由二房出,但是公中也要出一部分,而公中不就是大房管着嗎!
薛錦繡點頭:“恩,長姐很好的,從她名下的鋪子裏拿了些出來給我姐姐添妝呢,還說若姐姐出嫁,定然不能比她當年遜色,公中也要按着長房的規格來辦婚事。”
“按着她的規格?!”若不是顧忌着禮數,薛明博就要叫出來了!薛錦瑜當年出嫁的嫁妝,那可是連天家公主都要側目。公中怎麽可能拿出這筆銀子白送給薛錦顏!當初老夫人讓薛錦瑜嫁到侯府,這幾年來,也沒見着薛府撈着什麽好處!他薛明博可是她的親弟弟啊,幾次讓她去給葉莫辭說些話,給他捐個官做做,每次都被搪塞過去!薛錦瑜還真拿自己是長房嫡女,侯府夫人的架子啊,一個出嫁的人回到娘家指手畫腳的,當真可笑至極!
薛明博想了想,委婉道:“薛府一向以孝為重,如今二嬸病重,這是提婚事的時候嗎?!”
薛錦繡不說話了,像只受了驚吓的兔子,規規矩矩地坐在椅子上。薛明博氣的在屋裏走來走去,好不容易到手的銀子,鋪子,難道就要因為薛錦瑜那該死的長姐風範,就要拱手讓給別人?正煩躁,薛錦顏也來了。
“大哥,今天晌午的事我也在場,長姐她為了我……”薛錦顏微微欠了身,“我知道她是好意,可阿娘如今的情況,身邊也離不開人。再者,前些日子我也管了一陣家,府裏雖然還有些銀錢,但還是節約些為好。”
“對對對!還是三妹妹明理!”
“所以今天我也是這樣對長姐說的。”薛錦顏嘆口氣,她本身就有些憂郁,不似薛錦繡是假裝的。此時眼眸低垂,輕聲道:“可長姐如此盛情,即便我說了,也擔心她誤會。長姐雖然關心府裏,可畢竟出嫁了,想來對府裏的一些事情也不太熟了。說來說去,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
“你規規矩矩的待在府裏何錯之有!”薛明博道,“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二叔二嬸都沒開口,她這是管的哪門子的閑事!”
薛錦繡道:“可俗話說得好,無風不起浪,想來是長姐聽到了什麽閑言閑語才會如此。我們,我們還是搬去莊子上好了,女子名節為重,受不起這樣的折辱。”
“妹妹要搬去莊子?!”薛明博大驚。
薛錦繡點點頭。
“那府裏怎麽辦?!”
薛錦繡道:“自然是要交給大哥了,”見薛明博要跳起來了,立刻補充道,“還有府裏的大管事。”
“李良才?”
“以前李良才便很得老夫人喜歡,辦事也有幾分本事,後宅之事說多也不多,每樣都是有條理可尋。李良才是府裏的老人了,這些事他辦的也順手。”
“這……”薛明博有些猶豫。
薛錦顏道:“三叔已經搬走了,我們若繼續留在府裏也是于理不合。”
“二叔知道這事嗎?”
“爹爹已經寫了信回來,信中已經言明了。”薛錦繡搶着道,還不忘提了一句,“恕妹妹多句嘴,如今府裏正是多事之秋,沒有當家夫人也不行,而且大哥也到了要議親的時候了,不如将大伯母接回來吧。”
薛明博心頭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薛錦繡。正欲嘴裏說着好時,頓時想起孔氏和他父親的話,他就算再大膽,也不敢私自将秦氏接回府裏。心中頓時百味雜陳。
薛錦繡可不管這些,她只負責起個頭,秦氏這個罪魁禍首想要一直留在老宅享福,門都沒有!
“阿秀說的沒錯,比起我的親事還是大伯母更加重要些。”薛錦顏非常舍己為人。
薛明博有些感動了。雖然眼前兩個是堂妹,可平日裏接觸起來遠比嫁出去的薛錦瑜要多。當初薛錦瑜在府裏時也是擺足了長姐氣派,等嫁出去回府後又是一副不可一世的侯府夫人的模樣,薛明博真是受夠她了!她不過是個嫡出女兒,他可是正經的嫡出長子!想着給妹妹添妝,竟然沒有想到将母親從老宅裏接回來,真是不孝!!
“府裏之所以有這些流言蜚語,還不是因為大伯母不在!”薛錦繡好像挺氣憤的模樣,“當初大伯母還在府裏的時候,哪裏會有這些事情發生!府裏上上下下哪個人不信服大伯母……”說着,眼眶又紅了一圈。
薛明博也跟着傷心起來,是啊,原來秦氏在的時候,府裏多麽熱鬧啊。哪裏像現在,哎……
“所以,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讓大伯母回來。”薛錦顏道,“我知道大伯對大伯母可能還有些……但是,那些事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當初大伯氣在頭上,有因着有老夫人在場。如今,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府裏一團糟,若沒有大伯母回來主持……”
薛明博被這話倒是點醒了。若薛錦顏他們去了莊子上,府裏就沒有正經的主子主持後院之事。到那時,他再去薛家大爺面前求情讓秦氏回來,豈不是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