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修下半章)
楚然比阮寧安先來,排在他前面很多。
不多時,就進去了。
結果,沒過多久,他滿臉沮喪地從裏面走出來了。
“怎麽樣?”阮寧文問。
楚然:“我被經紀公司騙了。”
“騙了?”阮寧安不解。
楚然四周看了一圈,确定沒人在關注自己和阮寧安後,才繼續說:“季铎是會和人對戲,但是他只和他看起來覺得合适的人對戲。我……不合适。”
阮寧安心裏咯噔了一下。
那等下他進去的話,季铎會願意和他對戲嗎?
哪怕是在八年前,阮寧安都沒辦法很肯定地說會。
他說季铎裝逼,是認真的。季铎這個人,很充分地展現了人類性格的多面性。
好哄的時候是真的很好哄很好說話,但當他不願意的時候,誰都沒辦法去說服他。
恍然中,阮寧安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原來不知不覺中,輪到他了。
阮寧安一站起來,周圍的人群就騷動起來。
他剛才進門的時候帶着個帽子,進來後又立刻找了個角落坐下,是以,除了以前就認識的楚然外,沒有人發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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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就不一樣了。
“這就是阮寧安啊。”
“他就是那個吸死人熱度火起來的不要臉的家夥啊?”
“他參加選秀的節目我也看了,你們說他會演戲麽?”
“他會演戲才怪,我估計他這一回又要借着那個死掉的阮寧安的名頭了。誰都知道季铎當初和阮寧安是一個組合的,就算後期這兩人關系很一般,但到底是一個組合,肯定會有點感情在的。”
“如果是我,嘔都嘔死了,我猜測他肯定進去後就會被季铎冷着臉罵出來。”
阮寧安早已被早年的那些事情鍛煉成了鋼鐵鑽石心,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在他耳中就跟嗡嗡的蚊鳴差不多。
他面不改色地往面試的會議室裏走去。
“季铎可真倒黴,以前攤上那種隊友,現在還要被利用——”
阮寧安突然停步,看向說話的人。
他的目光直白而銳利,說話的人在他的目光中,默然噤聲。
“不,我覺得你們比較倒黴,”他微笑起來,“畢竟遇上我之後,除了在背後說些傷人的話之外,你們什麽都做不了。”
說罷,阮寧安風度翩翩轉身,推門走了進去。
阮寧安雖表面淡定,但其實內心還是很忐忑的。
他沒有太多表演經驗,不巧的是,這個阮寧安也沒有。
原主就是一個選秀出來,在選秀期間“吃過一些表演大鍋飯”的摸魚黨。
空有花架子,一旦正兒八經要他做細微表情管理,演繹的時候就不行了。
阮寧安開始真情實感的考慮,落選後搶在沈海沖過來罵人之前,卷鋪蓋跑路走人然後不被找回來的幾率有多大。
會議室裏的燈只開了後半部分,在前側中央位置搭了一個小型的舞臺。有光從上方的射燈處照下來。
光圈中,一人站在裏面。
随着他往裏,那人也轉身過來。
是季铎。
這時,站在門邊的工作人員将一張紙遞給他,上面就是他等下要試戲的片段。
阮寧安拿着紙,猶豫着是直接往前走,還是就等在這。
坐在側面的李常民開口讓他走到舞臺中央去。
阮寧安只得一步步走過去。
随着他的走進,季铎的面容在燈下越發深邃清晰起來。
這些年裏,季铎的五官變化其實很小,尤其是當他這麽面無表情看人的時候,幾乎讓阮寧安感覺站在面前的人就是八年前的少年季铎。
這種時空驀然颠倒的錯覺,讓他瞬間有種兩人之間并未相隔八年之感。
季铎今天本不想來,對于《樹梢間的月亮》中常檸這個角色,他并不抱有多少期待。
這些年裏,李常民動過好幾回心思,想要繼續拍攝。但最後都不了了之了。
但這一次李常民的态度異常堅決,還非要他來和人試鏡對戲。李常民是季铎第一部 拿到影帝的影片的導演,對他有知遇之恩,季铎不想令他為難。
但他也和李常民說過,這是最後一次了。
如果這一次,再找不到适合“常檸”的演員,這部影片他就不拍了。
哪怕昨天李常民不特意向他介紹阮寧安,季铎也知道這個人。
他以前見過,且從未覺得他和“阮寧安”相似過。
但就在剛才,對方向他展露笑顏的時候,季铎竟有種恍然又看到故人的感覺。
·
阮寧安很快從那種恍惚中回神,乖巧打招呼:“季影帝,初次見面有些激動,我喜歡你很久了!”
“初次?”
這是阮寧安相隔這麽多年,第一次聽到季铎說話。
比記憶中要沉很多,卻比隔着屏幕,視頻裏的更清朗。
是那種,入耳極為舒服,想要讓人一聽再聽的男低音。
男人微微蹙起眉來,阮寧安很快反應過來,原主去年大紅,很有可能在別的地方已經見過季铎了。
他笑眯眯道:“是初次和您說上話。事實上,我之前見過您幾次啦,就是一直沒有機會和您說上話。”
季铎的目光徐徐往上,漆黑的雙眸在柔和的光線下,似籠着一層薄薄的紗霧,這讓他看起來有種困惑的感覺。
但這種感覺一瞬即逝,季铎移開目光,轉向導演那邊。李常民立刻對阮寧安說:“十分鐘看,然後對戲。”
阮寧安也不再多想,将全部注意力放到手中的紙頁上。
阮寧安自小記憶力特別好。
樂譜也好,臺詞本也好,只要他看過幾遍,就能牢牢記住。
這是一場重逢的戲。
他飾演的常檸在酒吧喝了不少酒,和人勾肩搭背走出來時,在門口看到了經年未見的,由季铎扮演的蔣故。
四目相對,蔣故突然快步過來,拉着他的走往外走去。
兩人在酒吧外面的小巷裏,面對面站着,卻不知該如何去跨越這些年的隔閡。
最後,常檸仰起頭,視野中看到的,唯有圍牆另一側,繁茂樹杈間,懸在天上的圓月。
這是一段很簡單的,故人久別重逢的虐心劇情。
“常檸”眼中的月,應該是帶着隐喻。圓月代表圓滿,但重逢的兩人,卻連基本的溝通都做不到。
唯有相顧無言。
《樹梢間的月亮》的劇本,阮寧安大致翻看過。
但那時候,他無心參與,看的很随意,并不大确定後面是否有這段重逢的劇情。
不過眼下李常民給他了,那自然就是有的。
這一段戲,臺詞不多,大部分是眼神和情緒交流。
十分鐘的時間很快就到了,李常民喊了一聲卡,阮寧安立刻感覺眼前的季铎不一樣了。
明明還是那張臉,但周身上下的氣場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他跨步而來,滿身似盛着月光,有滄桑,有猝然,但更多的,是那種無法言說的憤怒。
雖然,阮寧安也不知道他的憤怒到底從何而來。
“你過來。”
他的力道太大了,拉扯中,阮寧安只能被動踉跄往前。
終于到了“巷子”裏。
季铎不再扯着他往前,阮寧安終于找到機會,甩開了他的手臂:“你別犯病!”
季铎比他高不少,起碼一米九,阮寧安只得仰起頭來看他。
季铎扯了扯薄唇。
他的眼眸很黑,哪怕在暖色的光下,都能感覺到裏面透着的冷光。
阮寧安被他這樣銳利的目光刺的後頸一涼,恨不得往後退開。但此刻,他是常檸,常檸是不會後退的。
阮寧安繼續看着他。
季铎笑了起來:“我為什麽會犯病,你不是比誰都清楚麽?”
他說話的時候,眼珠一動不動,死死盯着阮寧安,似要在他臉上看出一些情緒來。
這目光太有力度,讓阮寧安有些無所适從。
“我不清楚。”
他飛快說着臺詞,爾後垂下眼,聲音很輕,“我也不想弄清楚。”
“檸檸。”季铎突然去拉他的手。
手掌被握住的瞬間,阮寧安只感覺自己渾身都僵硬住了。他會僵硬,不光是因為被季铎牽了手,還因為——
季铎是唯一一個會叫他小名“寧寧”的人。
就像他以前會叫季铎“小铎”一樣。
季铎繼續在說着臺詞:“原諒我,我不想失去你。”
阮寧安卻再不敢去看季铎的臉,他偏過頭,去看一旁拉扯的嚴嚴實實的窗簾。
然後幻想着,那裏有一道圍牆,圍牆後面,是繁茂的樹。而在樹梢間,圓月鑲嵌其中,月光但而柔和,鋪滿了整個城市。
季铎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阮寧安卻似沒有聽到般,怔怔看着那一輪“月亮”,思緒飄向很遠很遠。
眼前明明什麽都沒有,阮寧安維持着這個動作,不知怎麽的,眼角就湧起一片酸意。
李常民沒有喊“卡”,他不敢停,只得維持着仰頭的動作,望向那虛無的,腦海中幻想出來的月亮。
仿佛過了很久。
又仿佛,只是幾秒。
“卡!”
阮寧安剛想要低下頭,有溫熱的東西在他眼尾點了點,一掠即分。
他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猝然後仰,差點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穩住身體,想要擡頭時,耳畔傳來很輕的一聲嘆息。
再然後:“你哭了。”
阮寧安雙唇顫了顫,飛快擡手去摸自己的眼尾。
果然,摸到一陣濕意。
再擡眼,季铎已經走到了幾米開外。
他站在導演身邊,手裏夾着一根煙,和李常民說着什麽。
隔着一段距離,阮寧安聽不清楚,入耳的只有男人低低的聲音。
他站在光影交彙處,手中香煙的明滅,但直到那根煙熄滅,他都沒有去抽。
從剛才在外面看到季铎開始到現在,阮寧安不得不承認,季铎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桀骜又好逗弄的少年了。他的一舉一動,哪怕是一個細微的答案,都彰示着他已經是個成熟穩重有進退的男人了。
只除了他那一聲“寧寧”。
那是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的口吻。
阮寧安垂下眼。
他明白自己剛才為何會情緒失控了。
他把自己帶入“常檸”了。就剛才,就別重逢的不是常檸和蔣故,而是——
而是他和季铎。
經年之後,再與曾經十分親近的人相逢,內心有很多的話想說,卻沒辦法再用曾經的身份去說。
阮寧安深吸了一口氣,鞠躬後轉身往外走。
他應該是搞砸了,阮寧安想。
原著中,這個角色并沒有流淚,他甚至是幾近冰冷地面對着滿腔熱情的蔣故。
常檸對于蔣故的情感複雜,但更多的是怨恨與不甘,絕不會像自己這般,眼角泛紅,情緒不能自己。
·
“季铎,”待阮寧安走出去後,李常民立刻打了個暫停試鏡的手勢,然後示意季铎和自己一起看剛才的對戲片段,“你剛才這裏,沒有按照臺詞走。”
季铎捏了下眉心,沒什麽感情的“嗯”了一聲。
李常民抖了下煙灰:“你不應該叫他檸檸,你應該叫他常檸。”
“不過,”李常民将那一段拉回去,又重複看了一遍,點頭道,“我覺得你這樣處理的很好,在那種情況下,叫檸檸不光可以換回對方對過往的回憶,還能向對方示弱,是一種不錯的心理情感拉扯。”
他說完,小聲對一旁的助理說,“等下讓編劇把這一段按照他們演的改。”
“好的。”
李常民說話的時候,季铎一直在看着電腦屏幕,漆黑的眼珠裏倒映着變換的光影,讓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很快到了最後定格住的,阮寧安眼角發紅的那一幕。
李常民:“這小子有天賦啊,據說以前從沒拍過戲的,但第一次和你對戲就沒被你壓着,而且還能有自己的理解和發揮,未來可期未來可期!”
見季铎沒有接話的意思,一旁的助理捧場道:“那肯定是咱們季老師帶的好呀。”
李常民在心裏嗤了一聲。
昨天和季铎提起的時候,還說人和那個阮寧安完全不同。結果今天對戲,差點被對方拉進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和季铎一起合作了兩部電影了,這小子何曾有過這種失态?
李常民伸了個懶腰:“咱們也試了不少人了,你覺得哪個合适?”
季铎看向李常民,似有話想說,但最後只是生硬道:“你的角色,你自己決定。”
李常民啧聲,低下頭,在季铎看不到的角度勾起唇,胡亂點了點阮寧安的名字:“就他吧。”
“你剛才和阮寧安對戲的時候狀态是最好的,我很期待你們到時候給我的化學反應。我就是擔心一點——”
“擔心什麽?”
李常民笑着湊過去:“這小子和你那前隊友太像了,這真的不會影響到你?”
季铎擡起眼,那雙被無數媒體和粉絲盛贊過的深情雙眸,真正看人的時候,其實是很沒有感情的。
“怎麽可能。”
李常民擡了擡眉:“那就定他。”
說到這份上了,季铎再留下來也沒什麽必要了,簡單收拾了東西之後就和助理從側門離開。
李常民看着季铎的背影,歪過身對一旁的助理說:“等下給這個阮寧安打電話。”
他眸色閃了閃,“告訴他,他落選了。”
助理瞪大眼睛:“啊?剛才您不是和季老師商量好,定他了麽?”
李常民:“就按照我說的去做。”說罷,又壓低聲音覆在助理耳邊說了兩句。
“增加床戲?”助理一臉震驚,難以置信地看着李常民,完全沒料到他能出這樣的馊主意:“這真的可以?我覺得季老師不會答應的。”
李常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信我,他會。”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人的手指熱一點好。
太冷的話會受不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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