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漠荒煙(羅嗦的序)

大漠的荒煙在四周浮動,有些粗糙的風在四周搜刮着皮膚,灰黑色的雲端裏偶爾會傳來駝鈴的聲音,還有迷蒙的陽光裏支離破碎的幻影。

大漠的風,無情。

所以能在大漠裏生存下來的人,必須比大漠更加冷酷。

寒逝疾馳在黃沙之上,墨黑色的頭發因為連續幾天的旅行而顯得有些枯黃,而糾纏的頭發裏,還夾雜着金黃色的沙粒。

沙暴就要來了,而她不能死在這一場沙暴裏,所以,她只能逃。

天空越加的黑暗了,可是風卻細小了很多,空氣浮躁的幾乎會讓人窒息,她不敢停下來,甚至是回一下頭。

她催促着□□的良駒,用語言,而不是鞭子。而那匹棗紅色的馬更加賣力地向前跑着。也許,人們從來不知道吧,沒有馬嚼,沒有馬鞍,沒有馬掌的馬,居然可以跑得這麽快,甚至快過了風,快過了閃電,卻快不過大漠裏不知何時閃現的暴風。

當寒逝終于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一陣刺耳的尖叫從她身下馬匹口中溢出,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這樣沉默的生物在恐懼的時候,也居然會發出這樣尖銳的響聲,像是要刺破她的耳膜一樣。

而下一秒,幾乎令她失去聽力的聲音響起,是風的聲音,也許可以說是大漠咆哮怒吼的聲音。

她的身體被風粗暴地攬起,無數尖銳的沙石和她一起在半空中飛舞,她習慣性地抽出了她的武器,一把血紅色的匕首,在這樣的地方依舊閃爍着血的光輝。

像很多次訓練的一樣,把從四面八方湧來的物器一一打落,無論是那時的樹葉,還是此時的沙石。

這已經成了一種滲入骨髓的習慣。

而此時的沙石顯然要好對付的多。若是樹葉便不會如此簡單地就被她已到剖開,因為那上面還灌注着一縷真氣,常常頂開她的武器,劃開她的身體。

四周都是灰色的沙塵,而她的馬也早就失去了蹤跡。

像個游魂一樣在天上飄蕩,風在四周叫嚣,整個身體幾乎要被撕碎。身上已經出現了一絲絲纖弱的血痕——是風賜予的傷痛。

血從她沾滿灰塵的衣服上滲出來,又被吸附進,在上面形成一個斑駁的印子,就像一只只深秋即死的枯葉蝶。

連續幾天累積下來的困倦,剛剛不斷長時候的動作,和此時不斷從傷口裏滲出來的血,使她的眼睛逐漸沉重。

她不知不覺地向遠方眺望着,在她陷入黑暗前的一瞬間,她在想,遠方的那是什麽,為什麽會這樣的紅,紅的像一抹新鮮的血。

再醒來的時候耳邊咆哮着嘶啞而低沉的風聲,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苦澀的沙子從從肺裏溢出來,又從嘴巴裏嗆進去。

寒逝大聲地咳嗽着,咳出了血。

大漠是會吃人的,而每一點大漠飛起來的煙,都是路人們不甘的靈魂。

自己也會成為這荒煙裏的一縷薄魂?寒逝不知道,只是她知道,她不能死。

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力量把她支持了起來。嘴裏不知不覺地滲出了血,可是她卻渾然不知。她的眼前展現的是這個大漠裏最偉大,也是最第一無二的奇跡——海市蜃樓。夕陽下的雲影天光中,一抹抹璀璨的幻影在空靈地天空中慢慢閃現,輕浮而暧昧。像是忽然展開的畫卷一樣,流露出的是亘古的美麗,斑駁的幻影每一片都在敘述着一個璀璨的故事。

像是一團燃燒的火在夕陽下泛濫成一片海,也不知道是夕陽還是蜃樓的影子在天上灼燒,這樣美麗的幻影仿佛會變成永恒一樣,何況永恒裏卻還有如亘古一樣的神奇。

有什麽在火裏翩跹。也許是傳說中的炎蝴蝶,不然在如此紛繁的幻影中,為什麽依舊會這樣從容。

那如蝴蝶一樣靈動的影子,組成的是一陣優雅的舞蹈。

幻影裏面有一個人,也許是男人,也許是女人,那樣迷蒙的視線裏,只能看到一個孤單的影子在那裏搖曳。火紅色的飄衣,火紅色的頭發,像是一株在風中搖擺的曼珠沙華。

幻影的一個優雅的轉身後,似乎是在對寒逝笑。

可是,一瞬間,那樣美麗的影子就這樣,仿佛駐留在手中的流沙一樣,稍縱即逝了,只留下一個踟蹰的想念。

寒逝嘆了口氣,為剛才地幻影感到惋惜。但下一秒,她卻握緊了手中火紅色的匕首,如果,剛剛有什麽人要取她性命的話,她早就屍骨無存了。

那幻影出現的時候,居然讓她放下了所有的心防。

而一轉身,卻看見她要找尋的地方。

亦是剛剛的幻影,使她只注意到眼前洶湧的大漠,而忘卻了身後存在的綠洲。也不知,這是福是禍。

走在柔軟的草地上,寒逝眺望着這個綠洲上唯一的山脈。

傳說,這個荒漠裏有一座碧幻綠洲,它尋不到蹤跡,乘着山風而來,随着荒沙而去,沒有一個人能遍尋到它的蹤影,能找到它除了緣分,沒有任何方法。而這個綠洲上更是有着在俗世裏難尋的良藥。多少人為尋它而來,但卻連遺骨都沒能回到家鄉。

而寒逝要找的地方,就是在碧幻綠洲的這唯一一座山裏。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一座山的名字,甚至這座山裏面有什麽也是一個謎,可是寒逝知道。這座山裏有一座血池,終年翻騰着無數的岩漿,可是山的本身卻沒有連接的地脈,這座血池仿佛憑空出現一樣。

她要找的,就是凝結在血池岩壁上的瓊華玉。

瓊華玉亦是一種世界上難尋的奇藥,它有着幾乎溫潤的顏色和形狀,也有着和普通寶石一樣冰涼的溫度,可是接觸到瓊華玉的皮膚卻會感受到驚人的溫度,所以就有了即使在遇水即冰的天氣裏,若是帶上一顆瓊華玉就不會被凍死的神話。

綠洲的空氣濕滑而粘稠。她仿佛恩賜般地吸了一口氣,雖然肺依舊撕碎般的疼。

來到洞口,裏面暗得有些吓人,而寒逝随身帶着的火折子也不見,她只能摸着岩壁一點點地前進。

她的身影消失在離洞咫尺的半弧形的影子裏,一點點地被吞噬,被溶化。

而下一刻她從洞裏狼狽地飛身閃出。

好險!

在這樣深隧的黑暗裏,居然隐藏着致命的危險,指尖接觸到的明明是冰冷的岩壁,而腳下居然是湧動的血池。一腳踩空的驚悚後,身體比大腦更快做出反應,借着右腳點上左腳的力量而躍出了死地,可左腳似乎還隐隐約約地感到灼熱。

仿佛動物對危險的天生一樣的警惕感救了她,卻不知道下一次,誰會來救?

從腳邊随便撿起一根樹枝一樣,像是盲人駐杖一樣地向前摸索着,直到樹枝被什麽東西深深陷下,而一團火迅速在樹枝上燃起。

一點璀璨的火稍微照亮了這方深隧的黑暗。寒逝也終于看到這洞裏的一切。

四周都是黑暗,而惟有中間的池卻像是饑餓的野獸,張開黑色的嘴,而齒縫間還殘留着血絲。火熱的岩漿的表面凝成了黑灰,而其下,像是像平靜下湧動着的野心,依舊翻滾着噬人的溫度。

陷阱!

寒逝的腦子裏閃現出這個詞語,因為沒人會想到,離洞口的五步處會存在着這個陷阱,而整個洞裏除了來時有一條路,而整個地面都是陷下去的血池,筆直的岩壁下,居然連一絲過渡的地方都沒有,這讓想貼着牆壁渡過血池的人,毫無生機。

所以,除了直接從血池上跳過去,而後,依靠對面牆壁的反作用力,用盡力氣把自己支回原地外別無他法。

若是還沒受傷,也需有可能,但是,現在......

想到這裏,她的肋骨又開始犯疼。

可是她不能做不到。

她的弟弟還等着她,那個常年受着寒毒折磨的孩子,想到他蒼白的臉和病弱的身體,還有對着她淺薄而恬淡地笑,總是認真地對她說:“姐姐,沒事的。”而有一次,在他對她說完這句話後,居然嘔出了一口血,而那孩子卻還依舊渾然不知地對她說着:“沒事的,我很好。”

不是沒有想哭的感覺,可是她依舊像個好姐姐一樣,撫摸着他蒼白的臉------他的臉很冷很冷,也許只比冰塊溫暖了一點點------也同樣撫去了他嘴角邊的血痕,而他在她的指間,笑。

離地的感覺永遠是失落的,因為不知道下一次是否會回歸大地,而腳踏實地的感覺,總是讓人感動地想哭。

手接觸到岩壁的瞬間,左手抓住一顆瓊華石右手重擊面前的石壁。

可是,當她的手接觸到岩壁的時候心下發涼,不是意料之中的堅固的岩壁,首先觸到的卻是一層灰燼,那是火山灰。着力點突然退了一節,而力道也随之變小。

她睜着眼睛,看着自己追入幽閉的黑暗裏,但手裏依舊緊纂着石頭,甚至力道越來越大。

有什麽東西裂開了,好像黏膩的蜂蜜裏裂開的氣泡,一陣噪熱的氣體濺到她的背上,她咬着牙齒忍痛,一轉身一掌打在了那股熱氣上,借着這股傷身的力氣,終于把自己送到了血池邊。

血池翻騰着。

寒逝掙紮着向洞口走去,背上仿佛燒着火,而右手已經沒有一絲知覺了,灼熱地仿佛捏着一把放不下的火,而左手的瓊華玉卻冷得仿佛從極地采掇。用盡全力向遠方吹了一聲虛弱的口哨,便再也使不上一絲力氣,直挺挺地倒在了沙漠裏。

大漠裏的風,突然變得很大,砂粒随着狂風飄散,仿佛思緒。

一層厚厚的沙,立刻蓋在了寒逝的身上,仿佛下一秒,她就會被大漠的風吞噬,可是,遠望大漠的風沙,卻瑰麗地讓人像止不住地落淚,無論它曾經吞噬過多少人的生命,無論多少靈魂在荒煙裏吶喊。

寒逝身體下的綠洲在漸漸消退,不是被風沙吞噬,而是在消失,一點一點地消退在漫漫黃沙下,直到了無痕跡。就像傳說中的一樣,繼續它自己的旅程。

風依舊很大,可是昏黃的顏色卻參雜了一點豔麗的紅色,像女子頭上纏繞着的紅線,卻纖細如情絲。

仿佛在這一片紅絲的安撫下,這裏的風漸漸有些小了,黃沙歸于大地。黃沙已經漫過了她一半的身體,也許再只要一點點的時間,寒逝就會永遠成為這個沙漠的一部分。可是她依舊得救了,也不知道是命運開的一個玩笑,或者是命中注定。

風中,徒然地出現一個人,在昏黃的顏色中,顯得是那麽明麗,他穿着火紅色的衣衫,過長的下擺像是一只蝴蝶一樣在風中狂舞,紅色的頭發缭亂而又纖細,而且,他的眼睛居然是紅色的,那種紅色勝過了湧動的岩漿,大漠的夕陽,或是此時寒逝嘴角邊的鮮血。

他□□的雙腳走在灼熱的沙地上,卻沒留下一絲痕跡,也許已經被風撫平了。

他□□的腳點了點寒逝的身體,無數的沙子從她的身體上跌落,很稱重的墜落的聲音。

那人端詳着她的臉,突然問:“你怎麽會來這裏的?這裏有很多年沒有人來了。但我又在這裏多久了?”他仿佛自言自語一樣,“也許很久了,久到我都快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好像是這世界上最灼熱的東西,也好像是一只殘缺的玉,到底是什麽?”

他的手優雅地支着額頭,可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你到底是為了找什麽而來?”他在問寒逝,自然,無人回答。

他有些蒼白而修長的手懸在她經閉的左手上,然後閉起了眼睛,嘴角突然有了微笑:“原來你是為了這個,你和他們是一樣的嗎?”

亦是無人回答。

突然,他對着遠方大聲喊道:“我走了,走了,也許永遠也不回來了。”聲音在風中的聲音顯得有些扭曲,也是依舊沉穩動人,讓人聯想起蜂蜜一類粘滑而柔軟的東西,“我走了,碧幻。”碧幻,是這個已經消失了的綠洲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發文了,此文不算太虐,偶爾輕松,堅信為激蕩慢熱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