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忘卻皆忘

可是,那人并沒有生氣,他一樣的笑的,那種笑,不帶一點惱怒的成分,甚至是有些寵溺而無奈的。

就像明明知道不能刻下帶有鸩毒的酒,可是,卻偏偏饑渴的忘記了一切。

他的手,不知不覺地去觸碰寒逝的臉,每一個指尖都在為寒逝微冷的皮膚顫粟,那是一種熟悉的讓人想哭的質感。

寒逝說:“也許,你對我真的很重要,但我知道,你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你要找誰?”

“我也不知道。”寒逝說,她從來都是疑惑的口氣,而不是悲傷的口氣。

“你都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誰,那你怎麽能确定要找的不是我呢?”他依舊是不死心的,這種倔強,和她很像。

“雖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是。”

如果,真的有什麽事情,你能好不思考就脫口而出,那麽,只能說,這件事情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他已經烙印在你的生命裏,随着血液流淌。

他的心,此時痙攣地疼,手指已經不知不覺地絞斷了衣角,甚至有些嵌進了肉裏,卻渾然不知。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寒逝身上,自然在另一方面就會變得薄弱——卻奴就是在這一時間裏,終于掙脫了他的束縛。

“夢無真,寒逝都忘了你,你還來幹什麽?”卻奴沖到寒逝與他兩人之間,朝着他大喊,全然不顧可能帶來的危險。

“忘了我?”他笑笑,“正是要忘記了才好,忘記了才能有一個新的開始,我會比那個人更早走進她的心裏。”

“滾!我會保護好她的。”

“保護,呵呵,真是個好笑的字眼……”夢無真輕蔑地看了他一眼,“連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的人,還保護別人?笑話。”

卻奴還想說什麽,可是,他已經說不出話了——不知什麽時候,居然有一條纖薄的冰刃懸浮在他的脖子前,他張了張嘴,那冰刃向前挪了一些。

冷,還有冰涼的死亡的痛楚。

“說啊?怎麽不說了?”夢無真的語氣挑釁并讓人覺得讨厭。可是,有一條法則在什麽時候都是最适用的,什麽都可以舍去,除了生命,留着生命,你還有幾乎贏得曾經舍去的一切,而如果你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所以,此時,緘默是最好的利器。

“夢無真?你是誰?我總覺得你很熟悉。”寒逝摩挲着那張與她幾乎相似的臉,這樣對他說。

“夢本無真,你說我是誰?”他笑笑,那是一種無比動人的美麗。

一點細小的火苗突然從卻奴的脖子裏滲出來,像是一條纖細的小蛇一樣,不斷在冰刃上游移着自己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慢慢的黯淡而冰刃也在漸漸瓦解,随着一聲清脆的碎裂。

卻奴像是一只雄獅一樣,朝夢無真撲了過來,他一下子猝不及防,被撲倒在那片染滿焰珏的血的地上,頓時,雪白的衣衫變成了紅色。

乘着他還沒有回神,卻奴拉着寒逝急急往外面跑。

他哪裏看不出來,剛才夢無真對寒逝适用了惑術,也許真的只差一點點,寒逝會忘記焰珏,忘記雲宣,甚至會忘記她自己。

這比什麽都可怕。

在卻奴碰到他身體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不對了。

為什麽這麽個孩子會有這麽強大的力量,甚至,當他碰到自己的身體的時候,他的身體居然出現幾乎撕裂的疼痛,不然,一個人,有怎麽能讓他這麽頹廢地倒在地上。

卻奴帶着寒逝離開他的視野,他的第一個反映就是追趕,可是當他的身體開始動的時候,異樣感終于凸顯出來——

他的身體,不能動。

無論是手或是手指,都仿佛被無形的線拉扯着,并且越收越緊……

那不是錯覺——他的身體上面已經出現了紅色的痕跡,像是一條條密布相連的線。

他像是瘋了一樣,朝空氣喊着:“焰珏,你給我出來,我知道是你。”

聲音在四處游弋,空曠而寂寥,像是什麽也找不到一樣在四周回響,有着一種讓人覺得幾乎恐怖的震撼。

突然有什麽人在笑。

夢無真一擡頭,就看見頭頂上有個人,他的手指上饒滿了紅線,而紅線的另一頭,是夢無真被制約着的身體。

像是一條被拘束在網中的魚,不斷掙紮着,只是為了跳出那個網,卻不知何時越陷越深。

“呵……”這是焰珏的笑聲,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這也沒什麽好說的,可是他的笑聲卻偏偏不是輕蔑的,或是嘲諷的。只是帶着淡淡的惋惜,甚至是凄涼。

“你在笑什麽?是在笑我嗎?”夢無真問。

“不,我不是在笑你,我在笑我自己。”他說,他依舊懸浮在夢無真的頭頂上,手裏,依舊糾纏着紅線,他說,“我在笑我自己,雲宣。”

只是因為聽到了一個名字,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掙紮,像是為了傷到自己一樣,拼了命地掙脫繩索。

血,蒼白的血液染紅了焰珏手上的紅繩。在夢無真的身上,好像出來了一條條優雅的紅線一樣。

這些,仿佛毫無用處。

白色的血液,把所有紅色的血液都覆蓋了,可是,他卻依舊沒有停止掙紮,焰珏突然說:“夠了,這不是一般的紅繩,這是火硝絲——我的頭發。”

就像一條掙紮的魚,無止境的痛苦只會讓他更加煩躁,所謂的解脫,也不過是傷害自己。

焰珏知道,寒逝不會希望雲宣收到任何傷害,即使,這個人已經不算是他的弟弟,甚至,都已經不能算作是一個人了,可是,她依舊不想讓他收到任何傷害。

所以,他只能放開他。

原來,傷害也是自救的一種方法。

掙脫出網的魚,大口的呼吸着空氣。然後就是對漁夫的報複。

“你怎麽來了?”夢無真淡淡地說,似乎無視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她忘記你了,不是?”那語氣是幸災樂禍的。

“可是,她也忘記你了。”一語中的。夢無真氣的指節作響。

到最後,卻只剩下一聲微弱的嘆息:“到底,你我都是可憐人。”

焰珏笑笑:“我的可憐,與你卻是不一樣的,但你說的沒錯,我的确是個可憐人。”

像是見到了月亮的潮水般,夢無真的身影在焰珏的注視下,漸漸淡去,最後,連一絲影子都找不到了。

焰珏頹廢地倒下,本來纏繞着絲線的手指漸漸滲出了血,一點一點毫不間斷地,從絲線裏滲出來。

而他也不自覺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裏,曾經被寒逝刺了一下,不疼,但傷的很深。

剛剛,他确實手下留情了——他可以把夢無真絞死在自己的手上——但那需要花費一些力氣。也因為寒逝确實不想讓他死,如果是以前的自己……

焰珏想,又突然笑笑。

他到底不算是個人,甚至連妖怪都不是,又想這些幹什麽。

只是這樣苦笑着,他的身體,也漸漸淡化在空氣裏。

……

在最繁華的花街裏,尋夢閣總是獨樹一幟的,它做男人的生意,也做女人的生意,從來都不會讓這兩者有什麽沖突,所以,它的生意總是比別人好。

華燈初上,那裏是看不見黑暗的光芒,仿佛夜都被驅散了一樣,只是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裏,黑暗才真正凝聚一團,以更加混沌的顏色示人。

越是明亮的光芒下,才有越加深沉的黑暗。

在尋夢樓最大的畫閣裏,充滿着馥郁的香氣,迷疊香踟蹰的影子,在空氣中變得倦怠。

這樣的時候,總會讓人想到什麽。比如,美人,比如,床,再比如,毒藥……

此時,在床上的男人,正享受着這三樣東西。

他的臉,是被□折磨的紅色,因為得不到舒展,而哀聲讨饒着:“無真,無真,讓我出來吧。”

而他的身體上面,坐着的是一位美人,傾城絕世,清雅動人。

他的衣衫半開,松松垮垮地吊在兩個手臂上,胸前兩點紅纓已經完全挺立,正在主人的手指下越加綻放。他的手臂上刺着一個蝴蝶,血紅色的蝴蝶。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原來蝴蝶的身體,是不是什麽利器留下的傷痕。

男人的欲火已經完全被挑起。

可是,他的手腳都被白绫束縛着,他像一只被翻過來的青蛙,只能動着肚子。

美人算得上是眉眼如絲,可眼裏偏偏卻多了一些陰冷。

“無真,你說要玩游戲我也陪你完了,你說要玩偷情的游戲,我沒讓家裏人知道,你,你就成全我吧。”說着他抖動着肚子。

“真的沒讓家裏人知道?”那樣的聲音明明不帶一絲□,只是冷漠地聞到。

“是啊,是啊,那很好。”笑,殘忍而嗜血。

夢無真輕輕吻了那個男人,也同樣把男人的慘叫禁锢在那個吻裏。

再擡起頭的時候,男人已經死了,而夢無真嘴邊,還有零星的血——不能再殺樓裏面的侍女了,不然,起疑的就未必是寒逝,而是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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