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碎憶尋人

卻奴進來,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個場景——寒逝的臉上都是血,名為往昔的匕首還在刀鞘外,血紅色的身體是從沒有過的豔麗,寒逝就這麽默默地呆着,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她面前是一大灘血,染紅了地面,浸漬了寒逝的衣角。

對于卻奴的到來,寒逝沒有做出什麽反映,仿佛視而不見一樣。只是動了動手指,卻奴以為她發現了他的存在,其實不是的。

她只是好像發現了什麽事情,然後慢慢地起來,撿起地上的匕首——還未幹涸的血濺到了寒逝的手背上——她明顯振動了一下。

就像夢游的人,困在夢魇中怎麽也醒不來,外力的催促只會讓她陷入更深的混沌,此時,能幫助她走出夢魇的,也只有她自己。外人的幫助只能讓她,慢慢地走向深淵而已。

卻奴已經不敢動了,他仿佛屏住了呼吸,等待寒逝下一秒的動作。

寒逝把血紅色的匕首貼在眼睛前,透過血紅的身體,看到的卻是混沌的景色,寒逝拿下匕首,有些孩子氣地擦了擦眼睛,可是,當匕首放在眼前的時候,景色依舊如故。

混濁的紅色,扭曲的世界,颠倒的清明。

匕首上的血不知不覺滴了下來,濺落在寒逝的鼻尖上,她用手一抹,她看到的是指尖上的一抹猩紅。

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指尖,突然覺得有什麽不對,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臉,血,很多的血,本來只是一點在指尖上的血,突然擴大,直到整個手掌都是血,依舊無法抹去臉上的血跡。

寒逝慢慢向後退着。

卻奴想,也許寒逝快崩潰了吧,可是,這個時候,我卻不能為她做些什麽,居然只能看她陷入瘋狂。

可是,寒逝沒有。

她突然回頭,眼裏是從未有過的清明。

那是卻奴站的方向,在寒逝的眼光下,卻奴的脊背突然都升起了一陣涼意。仿佛背上貼着一塊薄冰,可是體溫卻不能使它融化。

寒逝的眼光其實依舊是平靜的,可是,此時卻奴的心卻在遭受着千刀萬剮般的痛楚。

他伸出手,卻又頹廢地放下,仿佛是為了抓住什麽,可偏偏就被他放開了。

“卻奴。”寒逝準确無誤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卻奴的心,一下子被冰塊切的四分五裂。

寒逝,是從來不會叫他卻奴的,她只叫他筝兒,就像他父親一樣。就像親人般帶着一種異樣的親昵和歡喜。

可是,她現在叫他,卻奴。這代表什麽?

寒逝突然皺了皺眉頭,對卻奴說:“你是不是以為我瘋了?”

卻奴搖了搖頭,很果斷的。像是為了證明什麽一樣。

“我想,我真的瘋了吧。”她說完這句話,就把匕首插進了刀鞘裏,往昔的刀鞘是節短蕭,有些沉穩而優雅的音色,和古老沉重的外形。

讓一節短蕭承擔殺戮,的确是一件殘忍的事情,所以,每次這把名叫往昔的匕首被插入刀鞘前,寒逝都會小心地抹幹淨上面的血跡。

可是,這次她沒有。

她任意着沾滿焰珏的血的武器,污染了整節蕭。

空氣裏,卻沒有血的味道。

“卻奴,我一直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麽東西。”她看着他,突然說,仿佛剛才如夢游般的舉動不曾做過一樣,只是那一句“卻奴”卻像一聲聲驚雷一樣,在他的耳邊炸響。

“不許,不許你叫我卻奴。”他突然沖過來,在寒逝面前說。

“那叫你什麽?”寒逝問。

卻奴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他說:“就像以前你叫我的那樣。”

“以前?”寒逝的表情有些迷惑,她有些遲疑地叫出,“東城城主?”

淚,像是南城止不住的微雨一樣,就這麽落下了,從卻奴的眼眶裏,他大大的眼睛裏,蓄滿的是淚水,留下的卻是悲傷,悔恨充當了催化劑。

“我到底做了什麽呀,她忘記了,什麽都忘記了,忘記了焰珏,卻也忘記了我,我這到底算是成功還是失敗?”卻奴在心裏無聲的吶喊,嘴裏已經說不出什麽話了。

“我記得,我有一個該記起的人,他于我,比我自己更重要。”她對卻奴說,“可悲哀的是,我不知道他是誰,他好像從我腦子裏消失了一樣。”

卻奴,沉默着。

然後,她突然問:“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忘記嗎?”

??????

卻奴如軟泥般癱倒在地上,寒逝的語氣并不是質問的,那只是一種單純的疑惑,淡淡地敘述出來,可是,卻如一把把尖刀一樣,刺入的卻奴的胸膛。

他們兩個都沉默了。

短暫的沉默後,卻是一聲笑打破了寂靜。

那笑不是卻奴發出的,也不是寒逝,但确确實實有人在笑了,那笑如深澗清泉般沉穩而動聽,有着一種難言的質地,是動人的美麗。

他們回過頭,就看到有一個人在哪裏。

帶着一點清雅絕麗的味道,仿佛與世無争一樣站在那裏,對着他們笑。

寒逝和卻奴自然都是該認識這個人的,尤其是寒逝,對他更是無比熟悉。

她的頭開始隐隐作痛。

然後,那個人慢慢走了過來。卻奴警覺着想要做什麽,可是,周圍的空氣仿佛便稱重了一樣,壓着他的身體,使他動彈不得。

那不是幻覺,否則,為什麽他不能接近近在咫尺的寒逝?

那人越走越近,越過卻奴,卻奴本能地想抓住他的腳,即使能拖住他的腳步也好,可是,他卻連一根手指也不能動,心裏突然出現一個聲音:“最好不要動,否則,我讓你一輩子都動不了。”是他的聲音。

男人慢慢蹲下,輕輕揉着寒逝的頭,他溫柔地問:“怎麽樣,還疼嗎?”

寒逝點了點頭,看着他的臉又搖了搖頭。

他笑了,如昙花般一瞬即逝的美麗,讓人過目不忘。

寒逝撫摸着他的臉,雖然她掌心有血,可是他仿佛好不介懷,任由着她如孩子般摩挲,從額頭到眉心,從眉心到鼻子,從鼻子到嘴唇,當寒逝的手摸到他的嘴唇的時候。

他不自覺地抓住了她的手,接下來的是一個深刻的吻。

——寒逝還沒有回過神,她的眼睛睜得很大。

所以,當她回過神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識的咬下去,血的味道永遠是熟悉的,紅的無比豔麗,帶着一點腥鹹的味道,有着一點馥郁的香氣。

可是,這個人的血,卻是與衆不同的。寒逝這樣想。

還好他的動作很快,否則,一節舌頭都會被寒逝咬下來吧,本來,這就是本能。

他笑笑,用很快的動作抹幹淨嘴邊的血漬。

“你是不是一直在找什麽人?”

寒逝點點頭。

“你忘了他?”

寒逝點點頭。

“那人就是我了。”他說,他笑。

“我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你,但我知道,我要找的不是你。”寒逝說,她望向遠方。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雲宣也是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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