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回程之時,路遠迢迢,盛煙依舊是與大哥龍碧飛共乘一輛馬車。

坐了不到半個時辰,盛煙便歪歪倒倒靠在了車壁上,引來龍碧飛幾番垂問。問了幾次,盛煙尴尬臉紅,龍碧飛也就明白了,笑而不語,把他讓到內側躺着。

躺了半刻,盛煙看着窗外不斷後移的景色有些頭暈,就小睡了一會兒。但後來突然打了個噴嚏,吓了龍碧飛一跳。

“這是怎麽了,在夙王府受寒了?”龍碧飛笑得眉眼彎彎,自那日與酆夙揚談話之後,他的心情出于意料的好了很多。

總覺得升兒的事有了希望,心境也就有了不同吧。

盛煙摸摸鼻子,悻悻然坐起來,一想起昨晚那夙書房的一幕幕,禁不住臊紅了耳根。

昨兒個夕熏日照的時辰,盛煙自己送上了門,跌坐在夙腿上不說,輕輕一擡手,還毫不猶豫地抽掉了自己身上松垮的腰帶。

他原本便不是矯情的性子,一旦知道自己想做什麽,頂多猶豫一會,就不會再扭捏。深知這一趟回到永嘉,不知何日再能與夙相見,盛煙決定放縱一晚。

也就一晚,他與夙相逢短暫,這般歡愉并不算過分,打不了他回家多休息幾日。

如此放下了顧忌,盛煙的舉止也就大膽了幾分,看着夙眼裏的溫度因自己而炙熱滾燙起來,自己伸出的手也像是附着上了火焰,順着夙墨色如畫的眉眼勾勒過去,一寸寸都是碧影闌珊。

夙簌簌抖動的睫毛,半掩着眸底地春光,略微擡高的面容似珠似玉,滿是柔光。

盛煙只看一眼,與夙的眼神錯開,覺得心裏高潮更疊,高低錯落,跌宕起伏。夙的氣息雖然變了,卻還是促狹地望着自己。這副神情慵懶而明淨,饒有興致地凝望着自己,似乎是在挑釁——接下裏你還敢做什麽?

憤憤地撅起嘴來,盛煙低頭,抱着夙的腰挪了挪身子,他半靠在夙的胸前,這廂倒是像足了一個依偎在夫君懷裏的女子。想到這裏,盛煙同為男子的不甘迸發了出來,眸子裏剎那間波光潋滟,挑起眼角瞪了夙一眼。

夙被瞪得不明所以,嘴角卻是抖了一抖,差點難耐不住心頭的驚濤駭浪。

他沒料到,盛煙的下個舉動竟會讓他下腹的暗火“嘭”的一聲燃成了煙火,映照在盛煙通體雪白的肌膚上,烙下一朵朵盛開的美豔薔薇。

盛煙滑下夙的雙腿,并不是離開,反而高高擡起了右腿,幹脆跨坐在了夙的身上。面對面把雙臂挂在他脖上,低斂着眼簾,微微仰面,勾起嘴角定睛凝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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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副盛情邀請,任其予取予求的羞怯模樣。

逆着從窗臺滴漏而下的霞光,夙的眸子快要燒成了一對金珠琉璃,他慢慢擡手,觸摸上盛煙左眼眉梢上的那枚痣。

恰如雪霁中暈染開的一摸嫣紅花蕊,晶瑩一片,驚鴻一線。

一時間,兩人鼻息交纏,盛煙紅霧拂面,烏眸中霧霭缱绻,勾着夙的脖子往自己這邊拉近了些,雙肩衣衫抖落,亂雲低水。

夙情脈驟動,攬住盛煙的腰往自己懷中緊拽,俯身便含住盛煙唇瓣,舌尖點點流轉,突地急轉直下,擒住了盛煙不放。

耳邊,跟着是裂帛和肌膚摩擦的細微響聲,纖柔細膩,猶如飛鳥掠過蘆葦,滿池的睡蓮迎風綻放。

盛煙潔白無垢地橫陳着自己,與夙四目交接,欲海沉浮,在這一刻濺起千尺萬丈!

夙一把将盛煙抱起來,抵在在幾案上,手指順着他的後腰往下滑入,遁入深潭,對他勾起一側嘴角,頃刻之間,瘋狂占領、肆虐掠奪盛煙身上的每寸領地。

低低的輕吟,從盛煙嘴角邊汩汩流瀉。

兩人就宛如漂浮在汀水河畔的兩枝柔蒿,唇齒相依,浮沉在碧波漫漫的浮萍之上,抵死纏綿。

抵達頂峰的那一刻,盛煙感覺自己像是湖泊中的一葉扁舟,時而沉入水下,時而浮出水面,單薄的身軀止不住的戰栗,乍暖還寒。忽然,夙就恰如巨帆,一陣狂風一個大浪撲面而來,裹住自己墜入了水底。

瀕臨窒息的水泊,被打撈出水面,自己蜷縮在夙的身上,就只剩下喘息的氣力。

這一晚,雲霧變幻,兩人的歡愉仿若沒了盡頭。

清晨醒轉過後,盛煙支着下巴,靜靜用目光臨摹夙的容顏,一遍遍用指尖描摹他眉梢。

人未醒聲先笑,夙掀起眼皮來戲谑地看着他,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唇上,細細柔柔吻着他的掌心,惹得盛煙發出銀鈴笑聲。

“夙,我要回永嘉了……”盛煙趴在他胸前,輕聲道。

酆夙揚輕撫着他光滑的背脊,嘆了口氣,“早料到,你不會願意留下來。”

“我并非不願在你身邊,只是……夙,你懂我的,是不是?”盛煙曲起手指,在他心口上打着圈。

沉默良久,酆夙揚淺笑着搖搖頭,“其實我想裝作不懂,先把你困在王府再說……盛煙,我舍不得你與你又分開。”

盛煙爬起來,将額頭抵在他眉心上,“你可以來永嘉看我,我每隔三個月也可來靈邺一次,嗯?這樣也不算分離太久……”

“三個月,太長了!” 酆夙揚不悅地揚眉。

“那……兩個月?”盛煙在心裏嘀咕,兩月來一次靈邺,這出門的借口應該也不算難找吧。

酆夙揚把他緊緊抱住,“不好不好,還是不想分開……一天都不想!”

盛煙被他這孩子氣的樣子逗笑了,點了點他心口,“好啦,有本事你每個月都來永嘉看我一趟!”

夙為難地皺起眉頭,把盛煙的發絲抓在手心,“如若可能,讓皇上封我到江南做閑散王爺才好,可現在……恐怕不行。”

“我知道。”盛煙坐起來穿衣裳,“那還是我每兩月就來靈邺一次,平日裏……可以寫信。”

夙也起了床,站起來披上長衫,把盛煙拉到鏡子前,與過去一樣,幫他梳頭。

“寫信也好,何時你來,也能提前讓我知道。若是我去,也可以先告訴你。”說到這兒,他想起來一件事,“如有急事,我給你的玉牌還在吧?夜晚把他拿出來在窗外晃幾下,會有人來聽從你的差遣。”

盛煙一聽有些愣,“你要把暗衛安插在龍家?”

“就一兩個,平素就照應你的安全,只要你不拿出玉牌,他們是不會出來的。”夙早想好了這樣安排,也不單是為了這點,自己不在盛煙身邊,有時他遇上一兩件棘手的事要辦,有這一兩個暗衛幫忙,他在靈邺也是安心。

順便,還能知道盛煙的近況,比如龍家是否要給他定親什麽的。

盛煙點點頭,他也确實有事想查,也就大方地接受了。

有了夙撥給自己的暗衛,查起大夫人和二姨娘那檔子事,豈不容易?

又商量了要帶走那只滾定燈籠裏的機巧,夙吩咐楚慕,把他找到的金銀工匠給找了來,讓盛煙一起帶回永嘉。

“反正是流水的生意,這工匠手藝好,只是年紀大了,要下人多照看着點。”夙囑咐他幾句,幫他束好了腰帶,轉身又把自己脖子山的香袋取下來,塞給他。

“這是做什麽?夙,都說了這是你娘留個你的……”盛煙過去是不知才大大咧咧帶着,後來知道了便覺得不妥。

酆夙揚笑着把他的手合攏,“現在給你與過去給你的,那意思可大為不同。就當這是我娘送給你的……原本,她是打算讓我送給未來媳婦的,不過嘛,我這輩子認定你了,這東西不給你給誰?還是說……你想把我讓給別人?”

盛煙心裏一揪,他是九皇子,是夙王,今後如何可能不娶妻生子……

但轉念還是彎了嘴角,把香袋挂在了脖子上,從今往後,蒼天厚土,無論他們最後會怎樣,他也不會取下來了!

思緒抽回到現在,盛煙摸了摸脖子,趴在窗邊吹着融融微風。

龍碧飛看着他,也放空了眼,捏起腰間挂着的玉佩,眼前浮現出碧升的音容笑貌。自從他成親娶了妻子,總覺得度日如年,過去與碧升在一起時,就算是兩人喝茶閑話,也只覺時辰過的太快,但他與家中嬌妻幾乎無話可說。

每當自己想對她好一些,就會有種背叛了碧升的感覺,促使着他越是想逃離。

一想到今次回去,又要面對她,龍碧飛就心中憂悶,異常矛盾。

誰曾料想,他們一回到永嘉,龍府就傳出一件喜事。

就在他們奔赴靈邺之後的某日,龍家大少爺的夫人桓氏身子不适,大夫人立刻着人去請了大夫,這一看,竟是看出了喜脈。

龍府上上下下自是一派喜慶,大夫人與大老爺都很開心,千叮萬囑着大兒媳要小心身子,讓大夫開了幾副安胎藥,又命令管家林叔去采買上等的燕窩和人參回來,盼着她這第一胎能是個男丁。

瞬時,整個永嘉城也都知道,龍家要添孫子了。

盛煙聽着在門前迎接他們的六哥碧煉說了這個消息,連忙扯了扯龍碧飛的袖子,“大哥,恭喜你與嫂子了!”

“是啊大哥,恭喜你要當爹了!”龍碧熏和龍碧沉也笑盈盈地賀喜。

但龍碧煉卻看着他的臉色不對,壓低了嗓音問盛煙:“怎麽大哥好像不高興?”

“哪裏,大哥是一下子愣住了。他要做爹了,自然是高興的……”盛煙言罷,又扯了他一下,龍碧飛這才對他們擠出一抹笑來,說道:“是啊,真是喜事一件,想必爹和娘都很高興。”

幾人之中,只有盛煙知道,他笑得有多麽勉強。

這日晚膳之後,龍碧飛陪着身懷六甲的妻子去給大夫人大老爺請安,把她送回房後,說要一個人去散散步,但沒有仆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盛煙看着自己面前的茗言,蹙眉道:“你就去回嫂嫂,說大哥在我這兒呢,過一個時辰便會回去,讓嫂嫂注意身子,先休息吧……大哥那邊,我去找。”

沉香閣沒有他的人影,那就只有一個地方,二哥龍碧升的墳前。

果不其然,盛煙在墓碑前找到了身形蕭索的龍碧飛。

他握着那管碧簫就倚靠在墓碑邊,手指撫摸着二哥的名字。

“大哥,初秋夜涼,回去吧……”每每看到他這樣,盛煙都忍不住想脫口而出,指着墳墓告訴他:“二哥還沒死!這裏頭睡着的不是他!”

但是,他真的應該這樣做嗎?

龍碧飛仰頭看見月光下的盛煙,眸子裏忽然閃出一縷幽暗的波光,“盛煙,剛才我去給娘請安,她單獨與我說了些話……”

“何話?”盛煙眼神一緊,莫不是與自己有關,抑或是與二哥有關?

龍碧飛苦笑着站起來,一步步走近他眼前,眼角眉梢都是悲傷,直愣愣盯住他的眼,聲音有些顫抖:“娘對我說……四年前那一晚,出府上了那頂轎子的人原本不該是升兒。安溪侯的帖子上寫的是他的名字沒錯,但他卻是認錯了人……他其實要請的,不是升兒……而是你!”

盛煙的身體忽的猛然一震,擡起頭看他,嘴唇有些發白,“大哥……”這件事,大夫人怎麽會知道的?!

“你沒有否認,這麽說……是真的了?”龍碧飛笑得凄然,喉嚨裏隐約有暗啞的嗚咽聲,他望着盛煙退後了一步,“為什麽,為什麽……升兒是替你死的!”

“大哥,事情沒你想的這麽簡單!”盛煙真怕龍碧升一氣之下會怒火攻心,“二哥他……”

然而的确是自己連累了他,如果大哥要怪自己,自己百口莫辯,千百句安慰的話頓時都噎在了嗓子口。

龍碧飛知道不會是盛煙故意招惹上安溪侯的,但還是忍不住對他厲聲喊叫:“為什麽你要招惹上安溪侯,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上轎的會是升兒?為什麽我當晚不在沉香閣,若是我在,或許他就不會貿然出了府……”

“大哥,你不要這個樣子。”盛煙伸手想去扶他,卻被他一手推開。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二哥。”

“對不起有何用,你能把升兒還給我嗎?”龍碧升對着盛煙,高高舉起了巴掌。

盛煙半閉着眼,沒有閃躲。

良久,卻沒有感覺到火辣的疼痛。

就見龍碧飛落了滿腮的淚,緩慢放下了手,“罷了,說到底罪魁禍首還是那安溪侯,升兒寧願冒險頂替你去,便是不想你受到傷害……他若知道我今日打了你,他日我步入黃泉,他定是會怪我的。”

盛煙眼角酸澀不已,話到嘴邊想要說出真相,卻看着龍碧飛轉過身,搖搖晃晃地走向墓碑,一歪頭,栽倒了下去。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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