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女人什麽時候最可悲?
不會談戀愛?
一把年紀找不着适齡結婚對象?
被欲望沖昏頭腦,稀裏糊塗交付了清白?
這些都不算。最可悲的是,已經做好了承擔後果的準備,卻仍為這些小事糾結個沒完,從而導致一向冷靜的人心慌慌不知所終。
非常沒出息。
秦青在這方面的反應慢了不止半拍。她也惱恨,可是實在是沒轍,她确實不知該怎麽辦,逃避了一陣子仍是不得法,只得轉換一下心緒,以另一個男人來壓制她那矛盾重重的感覺。
周家林私下裏找過她一次,再次跟她确認關系,她想都沒想,就斷然推拒了。兩人之間的這段糾葛是孽緣,當斷則斷,不斷必受其害。周家林深深地盯着她看了兩眼,看得她心裏發毛,她本想挺起腰杆來,卻變得更加萎縮,漸漸就低了頭,沒多會兒,就聽見他轉身離去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她呼地松了戒備,擡頭只見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視野裏,剛才他那眼神很可怕,像是要吃人。
她這人膽小,受不住他那份熱烈,尤其是兩家有着幾十年的淵源,她骨子裏烙着秦母的教誨,嫁人就要嫁一個旗鼓相當的,否則婚姻必然不幸。現成的例子也有好幾個,門不當戶不對的,離婚收場,女高男低的,離婚收場,她都見識過的,小時候父母忙工作,曾把她送到姥姥那那兒讓老人家幫着照顧她,姥姥家在老城區的胡同,裏頭住着的全是本土居民,百十來年沒挪過地方的人,一家婚嫁喪娶,整條街都出動。
秦青在那兒住了段日子,就目睹了隔壁院子的一對夫妻從合到分的過程,中間各種慘烈,又是叫罵又是打殺的,那媳婦兒不過二十多歲,性子溫溫柔柔的,平時說話也挺平和,據說剛剛大學畢業就嫁給那男人了,男人學歷沒她高,起初把她當心肝兒寶似的捧着,後來男人發了點小財,兩人不知怎麽的,慢慢地産生了隔閡,于是昔日的情愛被消磨在争吵中,到最後以離婚收場。海誓山盟敵不過精神上的鴻溝,即使曾經愛到骨子裏,愛到可以為對方獻上生命,在時光被消磨之後,都只剩一種結局。
這事兒給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并非是她早熟看透了世事,而是那個年輕的媳婦兒被丈夫打破了頭,一臉血的樣子把她吓得差點丢了魂兒,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為此,姥姥特地用勺子敲着鐵鍋在街來回走,替她喊魂兒,聲音悠長神秘,久久地回蕩在秦青的記憶裏。
後來她大了些,秦母便拿這事兒教育她,說一兩個人的結合要講究很多因素,家世,個人習性,雙方的精神層面,諸如此類等等。她也牢牢地記下了這些箴言,因此對結婚的對象總有種不經意的挑剔。
因此同周家林犯下了這等錯誤,雖是始料不及,但她也漸漸想開了,兩人不适宜有過多的牽扯,她确信自己是個理智的人,所以大刀闊斧地切斷這種不正常的關系。她想,她做得是對的。
即使在少年時代,他曾為她做過什麽,那又怎樣呢?
哪個少年不曾有過心事?哪個少女不曾懷過春?
這邊做了了結,跟宋玉潤的約會更加勤了,基本上每次接到邀請,她都欣然應允,但她卻從不主動去找他,兩人約會的內容都由宋玉潤安排,有時是逛逛商場,有時是爬爬山,或者跟一群人去深山露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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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潤的這班朋友很愛玩,簡直是活力無極限,秦青跟着混了幾次,便感到力不從心,有點疲累,但仍是堅持陪在宋玉潤身邊。
兩人并未正式交往,但那些人卻一口一個嫂子的喊開了,秦青解釋了兩次,可宋玉潤并不肯定她,而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于是衆人便只當她是害羞,起哄般地齊齊喊了她一聲嫂子,秦青面上維持着溫和的笑容,心裏卻不大喜歡。
從硬件上來講,宋玉潤的确是一個合适的結婚對象,兩人有很多共同話題,且相處也算融洽,當然要排除他的這班朋友,她不是愛熱鬧的人。
而且在她這個年紀,再也找不到宋玉潤這樣的男人,七姑八姨均是這麽奉勸的,女人一旦過了三十歲的關口,便被标上嫁不出去的大齡女青年的草簽,便宜賤賣,再找不着适齡人結婚,就只能嫁二婚男或鳏夫。秦青從前沒意識到這是多大個問題,但被親人們狂轟濫炸過後,又親眼見證了朋友們的婚禮,時間溜溜兒的往前跑,就這麽把她剩下了。
可恕她愚鈍,愛這個字眼兒于她來講還真是有難度,那到底是種什麽樣的感覺呢?
書上講,那是魂牽夢萦的感覺,她沒有,她有的,是些許害怕。
宋玉潤待她很好,也很寵,事事都體貼到位,叫她無法推拒,可她就是莫名的,不太敢接受。
這天兩人一起吃了晚飯,本想再去看最新上映的電影,但有朋友打電話叫宋玉潤去玩,說是給誰誰誰接風,于是他們半途折回,去了個紙醉金迷的地方。
秦青只曉得宋玉潤有些家底,但具體豐厚到什麽程度,她卻不清楚。可見着同他一起混的朋友,個個都非富即貴的摸樣,好像宋玉潤也算得上小富吧,她對這個不太上心,也沒多打聽。她不知道這種一周趕好幾個場子,玩到淩晨帶着一身煙味酒氣回家的日子到底有多大的吸引力,以至于這麽多人都愛夜生活,愛到發瘋發狂。
到地兒之後,人們已經把氣氛嗨起來了,宋玉潤領着秦青一進門,便遭到襲擊,那些人攘了幾把瓜子過來,弄得兩人一頭一臉都是,秦青措不及防,被一粒瓜子戳中了眼睛,吓得捂眼驚叫,宋玉潤忙将人摟進懷裏,急聲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傷到眼了?”
秦青使勁兒眨了眨眼,仍是覺得刺痛,而且淚水被刺激得嘩嘩直流,她仰着頭輕聲道:“好像紮到眼睛了,有點疼。”
屋子裏的人一見這狀況,都停了胡鬧,眼睜睜瞅着宋玉潤急慌慌地拉開秦青的手,一手托了她的下巴,一手輕撫她的眼睛,就着燈光檢查了半天:“還疼嗎?”
秦青又眨了眨眼,發覺被淚水浸潤完後沒有剛才那麽疼了:“好多了,沒事兒。”
宋玉潤松了口氣,替她擦掉眼淚,轉而回頭沖人群罵道:“操他大爺的,哪個王八蛋扔的瓜子!”
衆人被他的口氣吓得一呆,有人小聲說道:“玉哥兒,鬧着玩兒的,手抖扔偏了,沒想到傷到嫂子了,想怎麽罰您說話。”
秦青感覺到宋玉潤起伏的胸膛醞釀着怒火,怕他因為這點小事兒傷了同這些人的和氣,忙戳他:“都是鬧着玩兒的,不小心,你幹嘛呀。”她的聲音糯軟,飄到耳朵裏很是舒服,宋玉潤低頭看了看她,低笑:“這還不是心疼你麽。”
這時,人群裏又冒出把聲音來:“行了,大家繼續吧,玉哥兒帶人過來坐。”
衆人得了特赦般又鬧起來,換做平時,他們也不會把這事兒放在眼裏,只是今天宋玉潤語氣不善,似是真的發怒了,看來他摟在懷中的女人,并不是普通的女伴,大抵是比平日的那些要重要那麽一點兒。
宋玉潤攬着秦青進去坐了,秦青這才注意到說話那人的樣子,眉目俊朗,薄唇紅潤,鼻梁上架了副眼鏡,顯得斯斯文文的,那人見她打量他,面向她笑道:“你好,我叫丁一白。”
這人笑起來有點妖,同他的斯文氣質融合到一起,有股子異樣的魅力,秦青忽覺眼前一黑,宋玉潤已把她的眼睛捂住了,耳中聽得他沉聲說道:“你收斂點,別勾搭我的人。”
丁一白哈哈大笑,說:“你緊張什麽,我不過是沖她笑笑罷了。”
秦青有點迷糊,但她顯得乖巧,一晚上都安靜地坐在宋玉潤身邊,看着那群人瘋鬧,期間有不少女人過來打量她,完了撩拔一下宋玉潤,問一句:“喲,玉哥兒從良啦?”然後一步三搖地離去,她覺着厭煩,可不能發作,只得忍着,低頭玩手機裏的游戲。
她不大适應這個圈子,盡管她很努力在适應。
宋玉潤起初顧念着秦青,沒怎麽喝酒,後來禁不住酒令,一杯一杯地灌下去,喝得多了起身去衛生間,回來時卻被人攔在走廊上,那人嬌嬌地往他懷裏鑽,軟着嗓子叫他:“玉潤,你這是有了新歡,就忘了一直在等你的人麽?”
宋玉潤眯着眼看懷裏的女人,柔若無骨的腰身緊貼着他,她的衣裳領子開得低,露出一片光潔的胸*脯來,他借着酒勁兒伸進去掐她的胸,湊到她耳邊吹氣:“怎麽會忘呢,你這麽勾人,我是日也想夜也想。”
女人被他逗引地咯咯直笑:“真的嗎?那你抛下裏頭的小美人兒,跟我走吧。”
宋玉潤摟住她,手上用勁兒捏了捏:“離她遠點兒。”說罷把人推到一旁,回房間挨着秦青坐下。
這會兒的人們已然歡脫了,屋子裏煙霧缭繞,酒氣沖天,秦青覺得自己被熏得頭暈腦脹。她不喝酒,也不唱歌,只是偶爾跟丁一白聊兩句,在震耳欲聾的音響中,像是在做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宋玉潤剛坐下,她便撲過去跟他咬耳朵:“這裏什麽時候能散?”
宋玉潤被她的氣息一撩拔,只覺心頭一股火突地被點燃,掩也掩不住,伸手将秦青摟進懷裏,低頭吻住她,她的唇柔軟甜美,她的舌細嫩嬌潤,她的氣息甘冽清新,叫他沾染上便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妹妹,我的心肝兒,你真是要勾死我。”
秦青被吻得喘不上氣,嗚嗚嗚地抗議,那人卻瘋魔了一般越摟越緊,像是要把她嵌入身體裏。平時的宋玉潤雖然偶有逾越,但從未像現在這樣,叫她又驚又怕,而且還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一推二打三抓四撓,終于将兩人摘開些距離,沖他低吼:“宋玉潤你腦子進水了嗎!”
宋玉潤低低一笑,又把她摟住:“我腦子都是你,什麽都擠不進去。”說着又吻上她的額頭,“我的小青青。”
秦青欲哭無淚,但她心軟,不願在他的朋友面前傷了他的面子,只得躲在他的懷裏做鴕鳥。聚會鬧騰到很晚才散,宋玉潤喝了酒不能開車,秦青只得打車把他送回去,路上被她抓着手,掌心出了很多汗,她想抽回來,那人卻攥得更緊,她很是不舒服,可也無可奈何。
她很想去問問別的女人,為什麽她已決定喜歡這個人,卻忽然有股子空落的感覺呢?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亦或是她在做,卻不确定這是否正确,內心一片惶惶然。
秦青微微嘆氣,有些事真是好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