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冷戰
他全都是用黑色中性筆做的标注,有的地方字跡整潔,有的地方潦草一些,不光是時間充足或緊迫的原因,他的字跡還受內容的影響,他字飛起來的時候想必是讀到了激憤處,有一處甚至标了三個嘆號。
就是這麽單調的字跡,卻嚴謹用心到生出了魔力,吸引着辛摯讀下去,就像他的人一樣,明明是個古板乏味的功夫演員,卻能吸引着辛摯不斷地探索下去。也許是他為人太過端正,辛摯看他畫的黑色下劃線都比別人畫得直。
《逆》的劇情他們開會的時候李聽夏講過,他已提前看過小說原著,所以熟悉劇情,但他講的只是梗概,并不詳盡。辛摯一邊翻着李聽夏的字,一邊看起了臺詞,作者設計的情節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一會兒,辛摯便看得入迷,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辛摯在樹蔭下,沒有板凳坐,她本來是站着,站累了蹲一會,蹲累了便想找點報紙鋪在地上坐下看。
她正要起身時,眼睛離開手中紙張,一擡眼,發現了飄逸的戲服下擺和一雙着靴的腳尖。
她看得太過投入,都沒有注意到有人走過來。
辛摯自下而上往上看,是她的夏哥。
知道來找她了?內疚了吧。哼。辛摯沾沾自喜,總歸是他先來找她。
李聽夏朝她伸手,辛摯以為他要拉她一把,正要把手交給他,結果他說,“劇本給我。”
辛摯的手頓住,無聲地罵了他一句。
她才不用他扶,為早點跟他對立,她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她站得太猛,大腦缺氧,她眼前一黑,腦袋暈乎,忙扶住旁邊的大樹。
李聽夏看她晃了晃,心像是被人撕扯了一下,他反應極快,已經伸出了手準備扶她,但看她無事,他又很快地把手放下了。
“給你給你給你。”辛摯沒好氣地說。她向孫森學習,将劇本粗魯地塞到李聽夏手中,像是嫌棄一般。
李聽夏接過,淡淡地說,“蹲下站起不要那麽急。”
辛摯瞪他一眼,“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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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發誓不再主動跟他說話來着?這都說了兩句了。辛摯心裏想着不要再開口,但奇怪的是李聽夏一直盯着她看,而且目光怪怪的,和以往完全不同,倒是和剛才他看紀佳時相似。
一定是她看錯,他會用這種稱得上是深情的眼光看自己?難道是出于對她的不舍?知道悔改了?即使猜到這種可能性,心裏有底,辛摯仍舊被他盯得不自在,于是有一有二就有三,她忍不住問,“看我幹嘛。”
李聽夏像是被提醒一般,緊盯她的眼神微斂,他一眨眼,眼神便偏離,他快速答了句,“不幹嘛。”
說了跟沒說一樣。
辛摯義正嚴辭道,“你是在拿我練戲嗎?你要搞清楚,我們現在是在吵架,吵架,懂不懂?”辛摯再次連說了二十六個字,她是個想冷戰但是冷戰不了的女孩子。
她說懂不懂?李聽夏不懂。
他不懂他今日為什麽會這樣,她走了他睡不着,她不在時他心煩意亂,無心做事。
他一直專注在自己的事業上,不會輕易別的人、別的事所幹擾。
不僅她走了他煩躁,看到她重新在他眼前晃悠,他的變化也很明顯,那是一種身心舒暢、郁悶全消的感覺,拍戲時也能放松下來,找回狀态了。
所以他不懂,他為什麽會這樣。
他也不懂,辛摯為什麽會留下,他自己有數,他每次對她都很過分。
李聽夏的眼神,辛摯沒看錯,只不過剛才是演的,現在是真的。
他本人都沒有察覺到他眼神的不對,接着,他又自然而然地順着她的話說,“那別生氣了吧。”
辛摯在這一刻驚呆,她疑惑的眼睛瞪着他,“嗯?我沒聽錯吧。”
不管她聽沒聽錯,李聽夏都不會再說了,他眼神垂下,食指碰了下上唇人中處,他很少做小動作,這樣一個動作分明是為了掩飾什麽。然後他調轉話鋒,問,“你什麽時候走?”
辛摯心裏樂,眼裏笑,但架子不能垮,她調整到嚴肅模式,“上哪走。”
“回家。”
又是趕她嗎?呵呵噠。
辛摯哼笑一聲,“誰說我要走,我賴上你了,我就要粘在你身上,膈應你。”
李聽夏:“……”
無語之後他也搖了下頭,笑了一下,無奈但又欣然接受。
辛摯看他還左手拿劇本,便用手指隔空點了點他的肩膀,如小雞啄米,她問,“好了嗎?”
“好多了。”
“哦。”李聽夏這麽順從,辛摯反而不知道怎麽面對他,特別是他的眼神,有點太熱了。
他帶着妝,古代扮相,穿一身雪白色外袍。人生得是劍眉星目,卓然出衆,玉樹臨風。辛摯被他這樣盯着看,即使不是牛奶味的他,她也有點臉紅心跳,可以預見電影上映後他的澹臺燕會是怎樣驚豔四座。
辛摯思維發散,腦補起了李聽夏答應她後他們相處的景象,嘴角不自覺揚起,但她反應過來後,故作淡定說,“孫森讓我跟你對臺詞。”
“紀佳在那邊,我一會過去。”
?是她不配嗎?
“我也可以啊,我又不是不會說話。”
“她是女主角。”
“必須跟女主角是嗎?”
李聽夏看她一眼,意思是這還用說。
辛摯臉肉眼可見地一拉,“哦,那去吧。”
敏感的李聽夏看到了她表情一變,但他的心思卻沒辛摯那麽複雜,還納悶她的喜怒無常。
“李老師,過來補個妝!”
“來了。”李聽夏被叫到,直接過了去,一句招呼都不打,留下辛摯一個人,站在樹下。
“哎……”
辛摯這才明白,什麽深情的眼神,什麽回心轉意,什麽舍不得,擦,他就是過來拿個劇本!